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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第30节

作者:叁仟ML 字数:12081 更新:2022-01-12 05:49:40

    咪宝半撑身子,眯起眼睛仔细去看,上面碎钻排列得不甚规则,有些地方堆得稀疏,有些地方堆得稠密,似有蹊跷。林森柏打开床灯,将戒指往灯光里一凑,手指向上,咪宝立刻发现香草味雪糕一样纯白细腻的天花板上多了三个隐藏在熠熠星光中,由疏密光点弧形排列而成的英文字母f。。l。

    “破外国牌子,说多少钱也不能镶成中文,只能镶成英文简写,否则太大,不好看。娘的,要是能完整嵌出foion也好啊,都不行,说钻石密度太大没效果。这年头,真是有钱难买称心货,后面这里还给我刻坏了,”林森柏把戒指从托架上取出,指着另一弧面铺散均匀的碎钻间一点还不如针鼻子大的铂金缺口,“气死我,你凑合戴,下回给你换个好的,”说着,她也不问咪宝愿不愿意,爪子扯过咪宝的手腕,南霸天强抢民女似地将它套上咪宝左手食指,尺寸刚刚好,“你继续睡,我楼下看电视等着,三点看电影,七点吃晚饭。”

    林森柏又在咪宝额头吻了一下,脸上出现令人费解的红晕,眼神左顾右盼闪烁不定,“哦,还有,生日快乐。三十一了,注意保养。”

    咪宝一把抓住她紧张得瑟瑟发抖,意欲抽离的左手,坐起身子,依上床靠背,将她拉坐进怀中,捏着她的下巴,“说,你想干啥?”

    “我、我、我、”林森柏结巴,喉头咕嘟咕嘟一阵猛动,身上棕细条纹浅蓝棉质衬衫还整齐地掖在牛仔裤腰里,紧致腰身已于咪宝怀中曲得像只煮熟的大虾,“我有钱没处花,想给你过个生日而已,干嘛?不让啊?!”

    一颗戒指就算再贵,只要不是古董,对暴发户林老伯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咪宝不会放任自己想歪到哪儿去。林森柏的钱来得容易,珍惜便无从谈起,她自己对奢侈品没多大追求,只好把一腔血拼热情倾注在礼物上,每个月不让她放那么几回血,她就全身不舒服,好像存在银行里的钱不是她的,而是别人的…即便这样说,可能也没错。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老实交代,做什么亏心事了?”咪宝将唇贴到林森柏耳边,极其暧昧地问——林老伯恋人不多,床伴却不少,小半个城市只要长得还过得去的女人都与她有不清不楚的联系,每一个搁咪宝身旁比都差不到哪儿去,家里电话三天两头有未名电话号码被林森柏报送电信局列进阻止呼入名单,就算此时她真是报菜单似地筛出一串人名,咪宝也不会觉得奇怪。

    有钱有势的受君,就有这好处,床伴再多也不会被人称为种马种猪之类不堪入耳的东西,撑死了说个潘金莲,可凭林森柏那胸,也算不上什么七尺大ru,哦不,奇耻大辱。

    “给你过个生日!过个生日!而已!瞧你受宠若惊的窝囊样儿,”林森柏挣扎,光着的脚巴丫在被面上急急蹬踹,活像谁要对她意图不轨一般,“往后别说你认识我!我嫌丢人!”

    “真没偷人?”

    “偷毛偷!每天让你折腾得床都下不来!我偷人,那才叫找死!ji,ng疲力竭而死!”

    咪宝猛地翻身,隔着被子压住那“条”蠕动着的身躯,被子由包在她身上瞬间改为包在林森柏身上,“说的也是,就你这长相,拍了照片,贴门上辟邪,贴床上避孕的,”偷一眼,咪宝看看食指上灿灿光光的戒指,随即低头狼吻林森柏,吻完,揭开被子,三下五除二扒光林森柏身上正经八百的衣服,“脾气还坏,动不动就光火,也就我瞎了眼中了蛊着了道,稀罕你个要啥没啥,穷得只剩钱的暴发户,青春短短几年都耗块木头上,亏大发了。”

    65——烂——

    下午三点,按行程,看电影。

    电影票是林森柏交给别人办的,b城最好的放映厅,最好的包厢,包厢里最好的位置,就是片子不怎么好,因为赶上妇女节专场,日前放映的好莱坞大片被撤下,改换成号称中国版《绝望的主妇》的《无穷动》。

    林森柏只想着答应过要和咪宝一起看电影,但她自己对电影内容是毫无概念的,什么无穷动,无底洞,白洞,黑洞,她那双夜盲加散光的眼睛反正也看不真切。入场之前,她为了不让自己在看片子时睡着,提前买了一打啤酒,两包爆米花,两瓶云呢拿咖啡,一包超辣凤爪交给四个为防万一随身携带着的保全人员,让一个早早进场探明情况,一个拿防爆手电在她进场时打灯照路,剩两个留意四周有没有记者和不轨之徒。

    最近报社电视台不知跟的哪阵风,突然对他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地产商萌发了浓浓爱意,春节后,二十四个版面的本市小报,每天至少有一版有关地产公司,再有半版有关地产公司负责人。

    b城四大地产公司中,头一个挨枪的是金狮。师宇翰每天打打球,喝喝茶,开开会,日常作息时间一天可以复制成一年,报社写了两篇专稿,电台拍了一个专题就ji肋了这位年逾半百的先生,调转主要火力向其余三家。

    可百文的文旧颜那是真叫个生人勿近,对她跟踪拍摄,无异于自取灭亡,狗仔们要么有去无回,要么回来也再不敢当狗仔了,据说被她逮着了,实行的是先崩后问政策。媒体人也是人,是人就得怕死,没办法,只好掉头向盛昌那些高干子弟,期望能从高干子弟身上挖出啥内幕来。

    问题是高干子弟的邪恶本质要有那么容易被捅爆,谁还当官?关于郝家人的新闻,大部分过不了新闻审查,好容易过了审查的,基本都是些冠冕堂皇得能公然出现在企业网站上的内容,一回两回还成,久了市民也就腻了,发行量广告量上不去,报社主编电台台长们可不干,一声令下,长枪短炮全部瞄准源通,刚开始嘤咛婉转地替源通写漂白后的企业史,博得源通企宣部的信任,接着开始套咱们没权没势的林暴发私隐,起先的文字报道收效甚微,搁谁谁也得急,急了怎么办?急了就得泻啊,怀柔不成只得上猛药,把被咪宝形容为贴门上辟邪贴床上避孕的照片往报上电视上一登,这下好,市民们,特别是部分不明真相的已婚男xi,ng市民们,受什么美女富翁,少女老板的大标题煽动,报纸一买就是三份,剪下林森柏照片,发通缉一样贴在家里各个角落,谣传效果堪比辉瑞大药厂出品的蓝药丸,搞得b城大大小小的妇产中心无痛人流服务供不应求,局势大有朝咪宝预言方向扬长而去的可能流嘛,流多了就不用流了,永久避孕,好。

    林老伯牌大头贴,您一劳永逸的选择。

    “你不是跟市里那些个当红女主播啊,当红专栏女作家啊,当红炸子ji啊什么的都有‘交情’么?怎么还压不下去?看个电影搞得跟打仗似的,太能作了你。”咪宝进场前低着头,站离林森柏一臂有余,生怕新版林老伯牌大头贴里多了关于自己的内容。

    林森柏皱着苦瓜脸,两手cha兜,“我压有什么用?几个董事为了给卖房造势,连我的一寸工作照都贡献了,再者说,我也不可能把她们都勾搭回来,家里住不下呀…”

    电影开始的头三分钟那叫个无聊乏味,除了有催眠背景音乐,白色的电影幕布上简直就是几张图片在挂着,没有艺术细胞的林森柏忍不住想打哈欠,但坐在身边的咪宝正两臂环胸等着看正题,她不好煞风景,只得生生把哈欠咽下去,咬开瓶一啤酒,刚打算再去咬第二瓶,后脑勺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巴一下,转头,看见咪宝瞪她,不由委屈问“干嘛?好心当做驴肝肺,替你开酒你还巴我。”

    “你当自己长的是狗牙吗?”咪宝摸黑从手提袋中取出一套瑞士军刀,一把抓过她嘴边还没来得及被咬开的酒瓶,“人类要会用工具。”

    “工具?”

    林森柏脸一红,连连干咳。

    咪宝本来没黄心的,瞧林森柏那表情,一时就算没黄心也有红心了,咸鸭蛋有多咸她就有多咸,,可碍着两旁包厢都坐着林森柏的随扈,动手不能,唯有动嘴,“要不今晚咱也当一回人?”

    开场七分半,血腥镜头出现,大屏幕中从上往下一条血柱,淌了足足二十秒,淌完就是一碗血,活吓了林森柏一跳,还以为这妇女节专场放的是啥女xi,ng题材的恐怖片,仔细瞧过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杀ji。到了二十四分半,屏幕上四个女人开始啃ji爪的时候,林森柏刚好也在啃ji爪。三十六分多,女主角,章士钊的外孙女,章含之的女儿,乔冠华的继女,陈凯歌的前妻洪晃女士开始讨论d fuck时,瞧咪宝侧着脸,捏着酒瓶子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儿,害她都以为咪宝在fuck  d了。四十分钟,距离散场还有好一段,主角们进入打麻将阶段,没响儿了。

    林森柏喝干三瓶啤酒,啃完一堆ji爪,身子贴上沙发靠背,哈欠连天地捧着爆米花当口香糖嚼。咪宝知道她已对困意极尽忍耐,于是揽了她腰,让她把头搁自己肩上,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肚子,“实在熬不住就睡吧,下回看动画片的时候再撑也不迟。”

    “我错了,我就该自己买票…”林森柏认错的时候总是态度诚恳的,因为她大多数时候都只朝自己认错,“这么文艺的片子,你也能看下去,真是不服都不行…”

    林森柏说睡就真睡过去了,直到一阵娱乐的大哭,一阵瘆人的大笑和一轮急救车的鸣响闹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看看发生什么事,竟能引起如此突兀的剧情,“怎么了?”

    “一个男的死了,一个女的哭了,还一个女的笑了,笑的那个笑疯了,我现在承认你的错误,为了挽回这个错误,咱撤吧,我也受不了了。”咪宝揉揉脑袋,吩咐人收拾垃圾,照路开道。

    这时离电影正式散场还有几分钟,观众都还错愕在剧情中无以自拔,林森柏刚睡醒,起身后迷迷登登去牵咪宝的手,咪宝避了避,说门外可能有偷拍,林森柏迷糊起来的德行跟师烨裳好有一拼,林氏大头贴?爱拍拍去呗,就当为祖国计划生育事业做贡献了,挺好。

    两人出得放映厅大门,正好四点半。林森柏订的是位于三十公里外的一个山景餐厅,b城内环的交通状况堪比首都某环,一到下班时间,任你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唯我三环巍然不动,借个地方小吃之名,可称其为“爆肚”,四点半从城南闹市区出发,七点能不能到城北那崇山峻岭的观光胜地谁也说不好,幸亏林老伯自有一派浑然天成的特殊气质,订餐不是订餐桌,而是订餐厅,按人家暴发户的行话说咱有钱,咱不在乎,咱不能学平头老百姓干那小家子气的事儿,吃饭就得包餐厅,不包餐厅显不出咱的派来。

    赶巧这天b城内环线上菜鸟司机开会,车子堵得蚂蚁都cha不进脚去,清障车无法突围,任你什么车也别想开出来,六车道的高架路,居然堵出了十一黄金周时万里长城的风采,举目眺望,令人不禁心生感慨啊!好一条中国龙!

    两人到达山景餐厅时比预定时间晚了快半个钟头,真多亏林森柏不辱暴发户使命,否则光看旁边几家餐厅门口车水马龙人满为患的景象,她要不包场,今晚寿星公可就得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和暴发户一起坐山顶上风萧萧兮易水寒地啃面包了。

    “这里还是老样子,”林森柏遣散随扈,将菜单递给咪宝,自己坐在落地大窗前不胜唏嘘地望着影影绰绰的空茫山景,“以前和师烨裳总来,分手之后…哦,我已经替你请假了,她不会催你回会馆的。”

    正餐其实是早该点好的,但林森柏怕自己点的东西咪宝不喜欢,所以只点了前菜和酒,没敢把寿星的晚饭擅作主张地点成她自己喜欢的食物。

    “你很喜欢师烨裳吧?为什么分手?”咪宝边点菜,边问。

    她知道,师烨裳对林森柏来说是为数不多谈的上爱的人。张蕴兮过世后,是林森柏陪师烨裳度过了那段噩梦般的日子,虽然最后她毅然决然从金狮撤出所有股份,害得金狮有一段陷入严重的财政危机,但那与两人感情并无瓜葛,反倒是师烨裳在地产经济进入蓬勃发展期之前,劝着林森柏抽身自善,这才成就了一家今日能够与金狮抗衡的地产公司,也使得今日的林森柏能够彻底独立。

    “你也晓得她对张蕴兮的感情,张蕴兮活着的时候她对我就像对个小屁孩,从国外休假回来的时候,玩玩逗逗却不放在心上,张蕴兮一死,她回到国内,我说喜欢她,希望和她交往,她便答应了,两个人莫名其妙就混到一起,混得久了,我爱上她,她却依旧爱着张蕴兮,哪个活人也不能让她一天三遍地当做张蕴兮对待啊,虽然有时候她确实无意,但有时候是故意的,她是想时刻提醒我不要陷得太深,最后,我只好成全她的善意,分了呗,她不想伤害我,我也不想伤害自己。”林森柏毫不忌讳咪宝的身份,咪宝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老实得让人想哭。侍应生拿来酒瓶让咪宝确定瓶封,咪宝一瞧,居然是自己最喜欢,林森柏最不喜欢的香槟,刚打算让侍应生拿回去换红酒,却被林森柏拦住了,“我也该适应一下香槟了,我没师烨裳那舌头,再喝也是醋,不如喝糖水。”

    等咪宝点完主菜,前菜也上来了。林森柏的品味还算凑合,没在意大利餐厅里点啥鱼籽鹅肝,头盘是清淡的海鲜沙拉,前菜是利口的松茸汤。

    “你跟她在一起那阵也那么三不五时地换床伴?”咪宝合起菜单,递给侍应生,拜托他告诉主厨酌量少盐,尽量做得淡些,侍应生答应下,询问过咪宝后,砰地打开瓶塞,为两人满起酒杯。

    林森柏一口酒一撇嘴,却在不知不觉中喝了小半杯。

    “那时没有,那时她只是劝我对自己好一点,无论喜欢什么都要及时得到,宁杀错不放过,否则会后悔,后来我想想也是,喜欢的东西要牢牢抓住,直到不喜欢了再放开,人要自私更自私,才能了无遗憾地死去。”

    咪宝笑笑,看着林森柏皱成一团的脸,端着酒杯摇头,“你是自私不来的人,和师烨裳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拿捏不好分寸,顶多能做到来者不拒,师烨裳却能游刃有余地若即若离,随心所欲。”

    “嗯…呀!”林森柏这才想起应该向寿星祝寿,连忙替自己斟满杯子,“差点忘了!祝您老人家生日快乐!还有……”她深吸一口气,咪宝还以为她要喊什么红小兵的口号,谁知她说完还有,却是没有,杯口急匆匆和咪宝手上的杯子一碰,咕嘟嘟就往自己嘴里灌黄汤。

    咪宝瞧她那股别扭劲儿,也不打算逼她说出来了,反正再逼到最后,这位肯定又是狗急跳墙地顾左右言其他,好话说不成,只会破坏气氛,虽然这气氛也不算多浪漫,但总好过面前人突然变成猩猩,跺脚拍桌抓头挠墙让侍应生看笑话。

    说一声谢谢,咪宝也举起杯,刚喝第二口,没来得及咽下去,林森柏突然结结巴巴开口道“我、我、我喜欢你。”

    咪宝瞪大眼睛盯着杯沿,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紧接着,她回答说“咳、咳、咳咳、咳咳咳…”

    66——兵——

    三四月时,汪顾很是繁忙了一阵,一个星期有四天不着家,剩三天好容易能挨着家里枕头睡上几个钟头,电话又在屁股后面追得像催魂。汪顾火了,干脆拿出当年小白领的气魄,把整套寝具搬到办公室的卧房床上,索xi,ng就一星期七天地睡在公司,李孝培拿她没办法,只好偶尔借着探望师烨裳的由头,“顺便”跟汪顾来场鹊桥会,会完,汪顾照样工作,她照样回自己家,养她那脑外科医生宝贵的革命本钱。

    四月底,公司重组的事终于完成,姜昕被拉下马,第二行政副总的职位交到一个年仅三十二岁看起来却像五十二岁,由汪顾提名而上的旧日同僚手中,汪顾这下才算歇了口气。

    二零零六年的五一,仍在采用三加二加二的合并假日形式。七天长假让好些喜欢旅游的人头疼不已,纷纷向公司提议五一长假换公休,以使他们在淡季出游的愿望成为可能。可师烨裳不是观音菩萨,霍氏国代不终端服务,员工长假加班企业无利可图,反而会影响长假后的工作,她从汪顾手中接过那些建议书,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往垃圾箱里一丢完事。汪顾看她ji,ng神不济的样子,也就没告诉她其实内里有几条还算是可行的建议。

    二零零六年四月二十九日,星期六,倒下星期四的班,所以汪顾还在公司任劳任怨地当着她的孺子牛,清晨喝下去的是nai,上午排出来的是尿。

    再忙两天就放假了,但汪顾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放假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员工业绩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审查,产品资料堆在那里每天就算玩命看也只见它长个儿不见它衰老,公司重组后有好几个部门尚处于乱糟糟闹哄哄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局面…更重要的是,看师烨裳这一段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她很可能会在五一长假期间呆在公司处理那些连汪顾个健康得一年也不病一回的人只需瞄一眼就立刻开始头疼发烧的文件,而那些文件通通是霍氏董事局决策xi,ng文件,汪顾不在董事之列,帮不了她,而很明显的,她也不希望别人帮忙。

    “汪副总,恭喜呀,您的工作行事历从今天下午三点往后直到五月七号都空了。”

    午休期间,刘天伊敲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笑嘻嘻向汪顾报告喜讯。

    汪顾觉得有些奇怪,停下手中的笔,问刘天伊,“明天早上不是应该有例会的吗?”

    “师总刚从外面回来就打电话让我们通知会议取消。”

    汪顾更奇怪了,师烨裳是个说一不二的xi,ng子,没理由星期一刚肯定了例会时间,今天就要取消,“为什么?”

    刘天伊回答不清楚,汪顾也不想为难她,笑着说自己知道了,顺便让刘天伊带话预祝秘书处的同事们五一愉快,刘天伊清脆地应声“好”,开心地替汪顾合起门,连蹦带跳地走了。

    怎么可能取消呢?自打师烨裳入职到现在,霍氏国代上下只防着她通知加班加点的可能,从没人想过她还有通知取消会议的时候,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关于节后安排的会议…汪顾窝在大班椅里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也要翘班去逛街?

    好像又不可能…

    与师烨裳相处时间愈长,汪顾愈是忍不住肯定李孝培转述席之沐对师烨裳的评价其实是个不喜奢侈的人。

    师烨裳进入霍氏国代还差两个月就满一年,期间,除了车子和酒柜两样因为要送人而不得不置换新品的物什之外,汪顾再没见师烨裳添置任何一件奢侈品,更没在各大奢侈品牌专营店里见过师烨裳的人影。

    一年四季唐装,夏天料子轻些,冬天料子重些,出门加件风衣,进门马上脱掉;鞋子也是两双轮换,去年夏天被她穿了一夏天的凉拖,今年天气刚回暖,又被她拿出来践踏,冬天穿的那双棕色牛皮手工短靴,从零下二度穿到零上二十二度,中间仅有一回因为踩了污雪,不得不换上一双零四年款的hers褐色平底靴;她的日常用品固然都是顶级货色,且大多属于限量发行,但汪顾对几个奢侈品牌的产品历做了一番功课后,发现她用的东西,大多不是零零款,就是零一款,且零一秋冬款到零四秋季款严重匮乏,只有个vertu是零三年底出产的,然后便直接跨到零四冬款,那双hers的平底靴…当然,她身边有许多东西都是订做的,汪顾既看不出牌子,又看不出款型,除非能拿到那个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订单号码,才有查询的可能,譬如说,她放在办公室的那套riedel酒具,可能是订做人要求不在器皿任何位置喷雾标,所以一整套酒具中唯有一只非吹制的水晶白兰地贮存瓶底面被打了货品号和商标,汪顾为了弄清那些奢侈品到底都有多贵,不辞劳苦费尽周折才算查到那可能是一套随便打烂其中任何一个她汪顾都得至少花一整个月薪水去赔的东西,出厂年份应该不算久远,但也是上个世纪的货。

    “老古董,有钱不花,留着陪葬吗?”汪顾很顺口地嘟囔了一句。

    话音刚落,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鼻头已是涩涩发酸。

    不行不行,汪顾你长点志气,别成天光想女人,工作要紧,工作工作…汪顾用力摇摇头,一把抓起笔,草草看了两眼,翻页。什么叫天道酬勤,汪顾在做完翻页这个动作后,终于明白了。她愁了一上午找不到理由去敲师烨裳办公室的门,这一翻页,便看见白白的文件纸上赫然是师烨裳笔迹飘逸的四个大字阅毕立覆。你说,这不叫天道酬勤还能叫啥?叫狗屎运?不雅。

    ……

    “师总中午好,我来答覆文件的。”

    汪顾抱着文件关上门,径直走到沙发前。

    师烨裳正翘着二郎腿,半靠在沙发扶手上,戴着眼镜专注地看着董事会议事条款,见她到了跟前,便示意她坐下,姿势没变,只是将脸又朝窗外撇侧几分,“什么内容?”

    “是联合关于延长代理合同期的协议稿,”汪顾生怕自己说错,低头去瞄文件标题,确认无误后,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在与联合的合作项目上,一直都是我们单方面提出延长代理合同期的建议,他们从未就此给与正面答复,可以看得出,当时延长代理合同期对他们来说是不划算的,因为时间越长,我们就越有可能以其他产品打压合作项目,方便取得更大利益,可现在,我们刚完成部门重组,他们就企图修改合作时间,面上看起来是要表示对霍氏国代重组后的发展前景具有信心,其实应该是打算借延长合同期削弱我们拓展新市场的力度。”

    师烨裳听完,望着窗外点了点头,汪顾从她侧脸上看出她的笑意,原本纠结的心情一下放松不少,瞥见师烨裳手边透明的茶壶干了,她便起身要去替师烨裳加水。

    “汪顾。”师烨裳抬手向汪顾,眼睛却还盯在窗子上,汪顾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转过头来,也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突然叫自己全名,可再不明白她也不好平铺直述地去问,于是只得照着师烨裳动作,放下茶壶,坐回沙发上。

    “你能这样考虑问题我很高兴,这个协议稿就按你说的,画叉打回,不需要再讨论了,你即刻开始放假,今明两天呆在家里,能不出门就尽量不要出门,后天我派人接你到城郊一个刚建成的项目区视察学习顺便度假。”

    师烨裳一串中文说得很快,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等汪顾发现她的话里带有不同寻常的讯息时,她已经站起,转身,打算往卧室去。

    惊觉情况不对,反应却永远比师烨裳慢半拍的汪顾别的啥也没有,就“彪悍”二字打小不缺,心里小鼓一敲,肾上腺素又开始急速分泌,脑血清素受肾上腺素影响,瞬间低到一个难以置信的水平,二素综合产生的效果就是她冲动地一把拉住师烨裳的手臂,将她扯转过来。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汪顾很不客气地问,言语里尽是怒气。

    师烨裳脸色一下刷白,急忙又将左脸侧向一旁,豆大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纤细的脖颈却绷得很直,“这不属于公务范围,我可以不回答。”

    她的左脸上有四个绯红的指印,颧骨上伤重的地方已然泛起淤青,汪顾顺着红印往下看,发现一道抓痕一直从下颚延伸入虚开的衣领,她抓在师烨裳手肘的五指稍微用力一扯,师烨裳顿时疼得直抿唇,料想伤创应不止脸上一处。

    “我让李孝培过来。”

    将她按坐在沙发上,汪顾掏出手机就拨。师烨裳想拦,但左臂还被汪顾抓在手里,一动,生疼,眩晕感铺天盖地而来,她只得慢慢靠向沙发扶手,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半晌,她虚弱地抖着手抚开汪顾抓在她肘内的五指,“汪小姐,我只是在回公司路上遇到几个抢东西的混混而已,快过节了,事情没必要闹大。”

    汪顾恼火地看着师烨裳,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师总,如果只是打劫,你有必要放我假?”

    师烨裳闻言,无奈地笑笑,闭上眼睛不作答,两人便陷入默契的静默中,直到李孝培从三公里外的中心医院赶过来。

    67——不——

    李孝培是很谨慎的人,进入霍氏国代大楼前,已经用外套严严实实盖住药箱,路过前台接待厅时还不忘和往常一样称赞大姑娘们的好气色,走近电梯时她还从兜里掏出根木奉木奉糖叼在嘴里。

    进了师烨裳的办公室,她巧手锁起门,嬉皮笑脸地放下药箱,一见汪顾满面尘灰烟火色地盯着师烨裳苍白的脸便忍不住调侃道,“汪汪,你别那么瞪她,她胆子瘦,一吓就剩皮包骨了。”

    汪顾冷脸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李孝培,给我留几分面子不会死你半条命。”师烨裳说着,正要摇晃站起,右肩便被汪顾一把按住,跌也似地又坐回沙发里,“汪小姐,”师烨裳苦笑,皱着眉看向汪顾,“办公时间,您是不是应该对我这个上司温柔点?”

    汪顾才不管她是在责备还是在埋怨,起身将位置让给李孝培,自己退到茶几前,环手道“师总,于公,我身为霍氏国代副总经理,有责任在上司可能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前及时阻止,于私,我处在假期,有处决自己时间的权利,我受师总您好车好酒的恩惠,理应涌泉相报。”她又摆出武当派张翠山的架势,大义凛然地盯着师烨裳,好像天生她来就是干这种事的一样。

    李孝培知道她对师烨裳的心意,却也不管,摆出副“真拿你两没办法”的德行,拎过药箱,坐到师烨裳身边,查看完师烨裳脸上的伤,手指晃向师烨裳领口,示意师烨裳脱掉黑底银纹的唐装外套。师烨裳在特定环境下还是比较合作的,特别是当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的境况,反抗只会显出小孩子气,万一李孝培一个电话打到师宇翰那边去,她的大底小底通通得漏,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综合万般考虑,她只好解开衣扣,在李孝培的帮助下小心地褪去外套。

    汪顾从她手指伸向衣扣那一秒开始,心便突突直跳,喉间烧得像刚喝了半斤二锅头,为了不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太过赤裸,她刻意皱深本就皱着的眉头,心里一边祈祷师烨裳别伤得太重,一边又在希望师烨裳可以再把丝质衬衫脱去。

    “说吧,怎么伤的,老实些,别当我傻子,你知道我妈是法医,”李孝培指着师烨裳肩后布料上的半干血渍,让她把衬衫也脱下来,“看这狠手,应该是打算好好教训你一顿的,咋那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霍氏的几个保安刚好巡逻到那巷子口。”师烨裳轻描淡写,对李孝培的话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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