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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阁主有病 第1节

作者:时微月上 字数:25080 更新:2022-01-12 05:36:28

    重生阁主有病

    作者时微月上

    文案

    前世顾流惜眼盲心盲认错了人,为了假冒的冉清影背弃一切,却害的她真正牵挂之人,为她命丧黄泉 绝望之下引颈自刎的她,却回到了四年前。这次她发誓,一定不惜一切陪着她

    可谁能告诉她,上辈子名动天下的闻大阁主,怎么是个病秧子名副其实的是个走几步就喘,碰几下就晕的病美人

    冉清影顾姑娘,可否赏脸同游

    闻墨弦惜儿,看到她我心口疼。 顾流惜怎么又疼了,那我们回去。无视某人

    顾流惜闻墨弦,你不要胡来害羞挣扎

    闻墨弦惜儿,你挣扎地我心口疼。 顾流惜唔放弃

    闻墨弦惜儿 顾流惜你有病 闻墨弦我知道。 顾流惜有病就去吃药。 闻墨弦嗯 顾流惜唔我让你吃药 闻墨弦惜儿,你就是我的药啊。

    忠犬温柔重生受x腹黑病弱攻 不要扒榜,不要考据,谢谢 此文专一甜宠绝对不坑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流惜,闻墨弦 ┃ 配角冉清影,苏若君,肖梦锦 ┃ 其它he,甜文

    、第1章 序

    庆历五年十二月,姑苏城外横山。

    寒风凛冽阵阵席卷着光秃的树木,发出阵阵呜咽之声。地上干透了的残叶,随着流风回旋翻转,无所依托。天幕阴沉低垂,整个山间萧瑟而枯败。这场寒冬,已然湮灭了一片生机。

    就在阵阵风声中,一阵刀剑急速碰撞的声音划破寒风,断断续续回荡在山间。在横山山腰,两个身穿墨色衣服的男女正围攻一名灰衣女子。两人眼中冒火,手里的招式极为凌厉,恨不得即刻将那略显狼狈的灰衣女子,斩于剑下

    三人过招带起阵阵疾风,卷起漫天残叶,白色的剑影带着寒气萦绕周围。他们出招快且狠,却都时不时瞥向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空地。

    在那里一位蓝衣女子跪在地上,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人,对于这边的打斗充耳不闻。

    顾流惜此时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按住怀里人的胸口,可那透着诡异紫色的血液,仍旧源源不断地溢出,一点点带走这人的生命,也带走她身上的热度。冰冷地风刮在她一片潮湿地脸上,冷得得刺骨入心。

    她哑着嗓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不不,怎么会这样闻墨弦,你撑住,你不要死,我求你,你不要死”

    怀里的人脸上带着一面银色面具,只露出眼睛以下半边精致的面孔,此时却是一片惨白。她勉强睁开眼,嘴角血渍不断朝外溢出,弄脏了那白玉般的脸。她嘴角勾起一个苍白的弧度,低低道“惜儿”

    顾流惜听到这个称呼,身子抖得越发厉害,眼里痛苦更是难以抑制。这个称呼,她等了十四年,如今听到,却是犹如一把刀子,狠狠她心里她拼了命的将仅剩的内力灌入她体内,只为能替她续命。

    “惜儿,你你莫哭,这与你无关,我我原本也活不了多久了。能与你相认,用这条残命救你,我我很欢喜。”

    顾流惜哪里听得进去,眼泪颗颗落下,砸在闻墨弦脸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你你之前为何不认我,为何不认我”

    她的泪水落在闻墨弦嘴角,苦涩莫名。闻言,闻墨弦嘴角泛起苦笑,看了眼那边打斗中的灰衣人,涩声道“你为她不顾一切,我我却与她不共戴天,我不愿你痛苦。”

    顾流惜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埋下头,再抬起时,她又哭又笑“你个笨蛋,你个笨蛋不,是我蠢,是我愚不可及。闻墨弦,我我如此对她,是因着,我把她认做你了,是因为她有你的信物,我把她认做你了啊”话说完,她顾不得她浑身血渍,埋在她脖颈,哭地绝望悔恨。

    闻墨弦闻言一怔,片刻后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被苦痛淹没。她费力地抬起手却猛地咳了起来,身子也开始抽搐,一口口带着紫色的血随着她的咳嗽,不断吐出来。

    顾流惜脸色惨白,将她抱紧,徒劳地擦着她口里吐出的血,绝望哀求道“闻墨弦,你不可以丢下我我错了,我求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想了你十年,错过了你四年,你不要再扔下我,你不要再扔下我,我承受不住”

    闻墨弦眼里满是酸涩,她免力抬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泪,可体内的毒让她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嘴唇开合着,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垂下。

    顾流惜只觉得怀里一沉,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落在冰冷的地上,那摔在枯叶上破碎的声音,似乎是她的心跟着碎了。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的枯叶,半晌后她将开始冷去的闻墨弦,整个抱在怀里,许久后那撕心裂肺地哭声终究爆发了出来。

    正在激斗中的黑衣男女顿时僵了一下,甚至顾不得对手,痛喊了声“阁主”

    两人扔下冉清影,双目赤红,猛地跪在地上,随即具是落下泪来。那女子看了眼闻墨弦,随即狠狠地瞪着顾流惜,眼里甚至滑过一丝杀意,却终究被压了下去。而一旁得以脱身的冉清影,回头复杂地看了眼顾流惜,随即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三人都只是看着闻墨弦,不曾理会冉清影的离开,具都维持着各自的状态,仿佛时间已然静止。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不到片刻,稀稀落落的雪花开始落下,到了最后一片片如鹅毛一般纷纷落下,在寒风中飞旋舞出一支冰冷苍凉的舞。

    顾流惜看着雪花落在闻墨弦脸上,不曾融化的雪花很快覆了一层,顾流惜伸手拂去,看着遮住她半张脸的面具,手指颤抖着想拿开。

    那黑衣女子察觉到她的动作,抬手凌然将剑指在了顾流惜喉间,咬牙道“你若敢动,我取你性命”

    一旁的男子看了眼顾流惜,伸手将女子的剑压下,沉声说道“廖月,她对阁主很重要。”

    廖月拧了拧眉,悲愤道“重要那阁主呢若非她,阁主怎会怎会”她喉头一滞,最终还是红着眼,恨恨地收了剑。

    顾流惜心里阵阵绞痛,手下轻柔地解开了她的面具,银制面具冰冷的触感传入指尖。看着与那久远记忆中仍有几分相似,却美得让人心颤的脸,顾流惜嘴里抑制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咽。怀里的人脸色犹如白纸,却丝毫不损她的风华,眉眼堆雪,肤如白玉,一分一毫恰到好处,此时却是让顾流惜痛彻心扉,为何她们的缘分总是差了一分。

    伸手握住闻墨弦那冰冷的手,寒意直接窜进了心底,她好冰顾流惜将她拢了拢,随后竟是抬手脱了身上的外衫。

    廖月和苏望有些惊讶,苏望更是偏过头,免得失礼。

    顾流惜却是丝毫不顾,用外衫将闻墨弦裹住,似乎是怕冻着她。她抬头看着眼睛通红的苏望和廖月,平静地让人心慌。

    “我晓得我对不住她,你们恨我也是应当。只是我仍是有个妄念,让我陪着她,别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地下。若你们真得厌我至极,那看在你们阁主的份上,将我的骨灰撒在她常经过的地方,让我也能寻着她。”

    苏望和廖月听得心里一凉,暗道不好,却只听得“铮”的一声剑鸣,闻墨弦的剑已被顾流惜握在手中

    苏望连忙扑过去拦,顾流惜倒转剑柄将他撞开,手中剑快得吓人,带起一道寒光。

    待苏望和廖月回过神,只看到那把闻墨弦那把剑染上了鲜红,悄无声息地跌落在雪中。一股滚烫的鲜红洒在地上,将雪融开一片,在一片洁白中晕开。雪花的洁白将血的赤红,衬得格外鲜艳夺目。

    他两怔怔地看着伏在他们阁主身上的女子,久久无言

    她二人亲密地靠在一起,顾流惜眼角带着泪,嘴边却勾了一抹笑意。

    闻墨弦,对不起,我终究没办法听你的话,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当年是你将我带回了家,那如今,用你的剑再次把我带到你身侧吧。我发誓,再不离你,再不错过你

    、第一章

    黑暗,无尽的黑暗,仿佛再无尽头,将所有的光和温度全部吞噬殆尽。

    顾流惜心里一片惊惶,她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慌乱的在这黑暗中仓皇迈步,不知道如何逃离。胸口急促地起伏,大口地喘着气,却依旧无法缓解胸口那股窒息的闷痛。突然她听得黑暗中传来一阵缥缈的唤声,模糊不清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她挣扎着朝那声音的源头走去,突然看到一股微弱的光芒,随即越来越亮,破开无边的黑暗,将她猛地扯了进去。

    她想要叫,喉咙里刺刺地疼意却让她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胸口那闷痛也越发清晰。她陡然发现自己眼前一有片模糊地光影,随即越来越清晰,而耳边的呼唤也逐渐凝实,不再是缥缈幽远。入目是一个蓄着白胡子的老头,眼里满是担忧,很快便化为惊喜,嘴里急急叫到“惜丫头,你醒了”

    旁边一个绿衫女子和玄衣少年也惊喜地靠了过来,开心道“师妹师姐”

    顾流惜怔怔地看着本不可能出现的人,心里顿时一片翻涌,她觉得自己疯了,看着活生生的师姐师弟,精神矍铄的师傅,她身子都开始遏制不住发抖,这这可是梦

    楚远山看着自己的三徒弟如此模样,心里更是着急,他紧张道“惜丫头,你怎么了可哪里不舒服,你同师傅说”

    “师姐,师姐,你认得我么我是施棣啊”

    “流惜,你莫要吓师姐,你说话啊”

    三人具都一脸惊惶,围着顾流惜着急问道。

    顾流惜看着面前的三人,已然意识到这不是她做梦,这一切都真实得她无法自欺。她死死咬着牙,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莫非莫非是老天有眼,真的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看着这场景,她分明是回到了十六岁那年,被施棣失手推进寒潭的时候她手指狠狠掐进掌心,才控制住她几欲崩溃的情绪。

    扫视着眼前的三人,往日一幕幕记忆袭上心头,师姐师弟的枉死,师傅苍老决绝的模样,让她眼泪彻底绝堤。她如受伤的小兽般悲鸣一声,抱住身前的楚远山,凄哀地唤了声“师傅”后面除了哭声,什么也说不出来。想到之前种种,想到亲眼见到闻墨弦身死的画面,想到自己之前眼盲心瞎的一切,她的哭声越发悲凉凄哀。

    楚远山被自己的徒弟如此悲戚欲绝的哭声惊了一跳,心疼地不行,以为她吓坏了,连连拍着她的背“惜丫头莫哭,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你别哭,为师定会狠狠教训那个混小子,让他去那深潭里泡个一天一夜”说着狠狠瞪了施棣一眼。

    施棣身子抖了抖,眼里却满是愧疚,低着头道“三师姐,对不住,我,我不该胡来,我没料到你你真的会掉下去。”

    顾流惜哪里会埋怨他,埋在楚远山怀里摇头,但哭声还是止不住。

    一旁的柳紫絮连忙靠了过去,柔声道“流惜乖,我去给你做吃的,烧了这些天都没吃什么,就做你最爱的云吞面可好”见顾流惜哭地说不出话,她转身抬手提着施棣的耳朵,不顾他龇牙咧嘴的怪叫,将他拎出屋。

    顾流惜哭地累了,加上之前落入寒潭溺水染了风寒,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楚远山替她掩了被子,轻轻退了出去。他看见站在门外的施棣,冷哼了声,胡子一抖“混”发觉声音大了,他立刻压低嗓子,“混小子,你三师姐睡了,你给我当心点,不要吵到她还有,给我去把入门录抄十遍,明日给我看,否则我打断你的腿”他怒气冲冲地白了施棣一眼,随即去了厨房,让柳紫絮待会再做吃的。

    施棣一张脸拉的老长,只是心里对害顾流惜落水很是愧疚,也就苦哈哈地回去抄书去了。

    昏睡中的顾流惜并不安稳,前世的种种不断在梦里闪现,幼年时的遭遇,师傅,师姐,冉清影,最后闻墨弦颓然倒下的画面让顾流惜痛呼一声“不要”猛地坐了起来。

    此时已是夜色沉沉,屋内灭了灯,一片黑暗。顾流惜急促地喘息着,浑身都是冷汗。想到梦里的场景,她恐惧不已,赤足跃下床,凭借着习武之人的目力,一点点辨认着周围的布置,直到确认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才瘫软在地上。她埋着头无声流泪,“是真的,是真的,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闻墨弦小觞。”

    半晌后,她敏锐察觉到门外的脚步声,立刻无声跃上床榻,盖上被子胡乱抹了脸上的泪水。

    进来的人脚步轻盈,顾流惜知道是师姐。来人用手掩了烛火,似乎是怕刺到床上的人。随后探手在她额头按了片刻,又替她将未盖好的被子拢了拢,复又轻轻离去。

    顾流惜心里滚烫一片,眼睛酸涩的紧,她强敛着情绪,暗暗发誓,这一次她再不会伤了她身边的人。她如今只有两个祈愿,守着闻墨弦,为她倾尽一切,还有便是绝不让师姐师弟丢了性命

    顾流惜身子一向很好,这次生病算起头一次了,习武之人有内力在身,很快便好了起来。顾流惜犹记得上一世,她落水以后,待完全恢复了,师傅便让她学习凫水。施棣自小在山间深涧中爬上爬下,水性极好,也就成了陪护,她被逼着泡了一个月,水性也不差。这一次同样没有幸免,顾流惜并不想让师傅他们得知自己的离奇遭遇,装模作样的学了几日,落在楚远山几人眼里,自然是觉得她聪慧异常,到是让顾流惜颇为不好意思。

    顾流惜好透彻了,楚远山几人却还有些担忧。之前顾流惜性子虽温和,但是却也带着小女儿的娇俏。除了练起功来分外拼命,其他到也还好。可自从落水后,整个人变了许多,明明才十六岁的年纪,可性子却比大她三岁的柳紫絮更加沉稳。仿佛一夕之间收敛了所有少年人的锋芒,浮华内敛,珠光暗藏。他们试探了几次却被顾流惜三言两语掩了过去,幸好除此之外她并未有多大异常,这才让三人放下了心。

    时间流逝地飞快,顾流惜醒来已有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除了苦练功夫,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细细梳理前世记忆,以求以后能帮到闻墨弦。

    现在是庆历元年六月,也就是说自己回到了四年前。上一世自己下山是在庆历二年中秋节之后,可这次她却是等不及了,她要提前去寻闻墨弦而且,她也不愿再遇到那个人。思及至此,顾流惜眼里滑过一丝复杂,随即全部掩去。

    若她没记错,师傅很快便会派大师姐下山寻二师兄孟离,想到当年大师姐下山遇到的事,以及后来二师兄的变化,顾流惜眼眸一沉再沉。她绝对不能再让大师姐去,至于二师兄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她一样要弄清楚

    果然过了几日,楚远山将三人都叫了过去,他脸上有些无奈,沉声道“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孟离。他私自下山已然过了两个月了,最近一个月都了无音讯,他性子孤僻,心思太过沉郁,我担心他出事。因此”

    顾流惜三人具都明白楚远山的意思,他们师姐弟四人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师傅待他们犹如亲生,哪怕孟离私自下山让他甚是生气,可依旧放心不下。

    眼见柳紫絮欲要开口,顾流惜上前一步,低声道“师傅,让我下山去寻二师兄吧。”

    楚远山挑了挑眉,有些犹豫。虽说如今顾流惜性子足够稳妥,功夫也是几个徒弟中最好的,只是自从七岁那年上山来从未下过山,性子又过于纯善。江湖险恶,他怕她吃亏。

    柳紫絮显然也不赞同,“师傅,流惜年纪尚小,又无江湖经验,还是我去吧。”

    顾流惜叹了口气,莫非是之前自己性子太软,以至于这里人具都把她当孩子,就怕她被人骗了。可谈到江湖经验,重活一世的她早就对这个江湖,对人心,看得透彻。敛去眼里的那丝惆怅,顾流惜复又说道“师傅,师姐,流惜已然十六岁了,我在这里待了九年,是该出去磨砺了。二师兄生性固执,师姐寻到了怕也无济于事,我去了,他还能听我几句。而且江湖之事师傅也同我讲了不少,我定会加倍小心。再说,作为师傅的弟子,我能差到哪里去,怎会污了您的名声。”

    她最后一句说得一本正经,惹得楚远山捋着胡子,笑得开怀,这丫头还是没变啊。其他两人都以为她是在讨好卖乖,只有顾流惜明白这话全是心里话,楚远山的身份在江湖中足以让无数人崇敬。

    笑罢,楚远山沉默了半晌似在思索,随后抬眼看了顾流惜一眼,开口道“絮丫头,混小子,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同惜丫头说。”

    柳紫絮和施棣对视一眼,想要开口,却察觉到楚远山眼里的严肃,低了点头,退了出去。

    楚远山站起来,脸色有些沉重,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惜丫头,你当真决定了。”

    一向故作严肃的师傅出现如此表情,让顾流惜有些惊讶,师傅可是察觉了什么她心里思绪万千,神色却依旧淡然“是。”

    楚远山眼里有些无奈,“惜丫头,不要同你师兄一般被仇恨迷了眼。这些年你练功,一直十分拼命,我怎会不懂你的心思。你要下山,怕是还有一部分是为了查当年那事吧”

    顾流惜微垂下脑袋,眼里一片翻腾,当年自己下山,她也同自己说过这番话,可自己终究是一错再错。

    眼见顾流惜不出声,楚远山以为自己猜对了,看着自己最是疼爱的徒弟,眼里又是悲悯又是心疼。

    顾流惜抬起头,冲自己师傅笑了笑,“师傅,的确是有这个缘由。可是我并非为了报仇,我不相信她死了,我能如此幸运得师傅相救,收为弟子,那她也许也能活下去。至少当年师傅并没寻到她的尸体,不是么我去寻二师兄,如果她活着,当年的事如此惨烈,她定不会沉寂无闻,我或许能得到些线索。我不求报仇,我只要找到她。”

    楚远山看她眉目清朗,眼里澄澈而坚定,心里大感欣慰,这孩子长大了,能够如此坦然面对那场惨祸,他也不必担忧她误入歧途了。他捋了捋胡子,转身进了后面的内室,拎出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顾流惜心里一突,眼看着楚远山吹了上面的灰,用袖子擦了擦。他有些枯瘦的手在盒子上一个圆形上来,来回回拨了几圈,那盒子咔擦一声,弹了开来。

    顾流惜看着师傅怔怔地看着盒子里物件,眼里一片沧桑黯然,随即很快被他掩了下去。他伸手拿出里面的一本泛黄的书,掸了掸递给了自己。

    顾流惜略带疑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似乎写着“珞珈十九诀”。她眼睛猛缩,惊诧莫名

    、第二章

    她怎么都没想到,上一辈子在江湖中,一度引起轩然大波的珞珈十九诀,竟然是在自家师傅手里也许上一世,自己对师傅仍是不够了解。

    楚远山情绪有些波动,也就未曾注意顾流惜的反应,只是轻声道“这珞珈十九诀,在江湖中颇有地位,也算得上乘功法。为师封存了四十多年,原本想就此让它销声匿迹。可是它汇聚了许多人的心血,白白让它断了传承,又觉愧对故人。我收了你们四人,对你们也分外了解。絮丫头性子温和,不争不抢,传给她,怕是她驾驭不了。离儿太过偏执,得了它恐酿大祸。那混小子更是心性不定,不予考虑。唯独你,天赋最好,心性坚定又是纯善之人,而且你也需要它,为师把它给你,你莫负了为师的期望。”

    顾流惜心里一片酸涩,喉咙也堵的难受,猛地跪了下去。心里痛道,师傅,你可晓得,上一世我让你伤透了心,将您的期望负得彻底

    “师傅,我担不起您得厚望。”

    楚远山挑了挑眉,将她扶了起来,朗声道“我说你担得起,你便担得起若是之前,我怕还是不能如此放心的将它给你,可是这一个月来你让为师彻底放心了。虽不晓得你缘何变了许多,可是为师确定,你当的起”

    顾流惜一怔,想起上一世师傅确实不曾将珞珈十九诀给她,她苦笑一声,想来当年师傅早就看清她的性子了。

    沉吟片刻后,她心里暗自决定,这一世她必不会任性胡来,而且依照上一世闻墨弦的性子,即使为她不顾一切,也不会违背许多江湖道义,让师傅失望。那么正如师傅所言,她需要强大起来,不然以她目前的实力,帮不了闻墨弦。想到那人,她心里越发坚定,抬起头,一字一句落地有声,“流惜定当不负师傅教诲,绝不会让珞珈十九诀蒙尘”

    楚远山发觉她的变化,哈哈笑了起来,“孺子可教也。”随即他敛了笑意,认真道“只是你要记得,这珞珈十九诀对你而言有利有弊,江湖上觊觎之人不在少数,你熟记之后就毁了它,不可对任何人透露,包括絮丫头他们。珞珈十九诀不能失传,可也不必传下去,你懂么”

    顾流惜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平静道“是,珞珈十九诀消失了四十年,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我不曾见过,也不曾学过。”

    楚远山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一片赞赏,随即沉吟道“惜丫头,无论以后如何,你只需记得,我只是楚远山,是你们的糟老头师傅,其他的都不必理会。”顾流惜很聪明,如今给了她珞珈十九诀,怕是她去了江湖,很快便能想到一些自己想要封存的过去。

    顾流惜恭声回道“流惜明白。那师傅,我去准备下山事宜了。”

    楚远山摆了摆手,看着她淡然离开。回头看着桌上的盒子,伸手抚了抚,随即重新阖上,“阿素,但愿我的决定没错。”一声低语带着沧桑,在这简单的小屋里犹如一阵叹息,悄然飘散。

    顾流惜除了房间,在院子里看到了柳紫絮二人。

    “流惜,师傅是让你下山么”柳紫絮脸色微凝,上前问道。

    顾流惜对她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柳紫絮黛眉微蹙,“我去同师傅说,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施棣在一旁也连忙道“我陪三师姐去也行啊”

    顾流惜连忙拉住她,“师姐,师傅一向不会照顾自己,你若也走了,他怕是要饿肚子。至于阿棣,你去了估计我还要看着你,你呀老实待在山上吧。”

    施棣痛心疾首道“三师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柳紫絮被她一说,想着师傅和施棣做得饭菜,顿时一脸为难,这道是个问题。

    “师姐,你要信我,我心里自有打算,而且师傅都同意了,你还担心什么”

    最后柳紫絮终是答应了,又忙着给顾流惜准备下山的衣服盘缠,能想到的一件不落。心里还在暗自思索,这次定要教会施棣做饭

    看着那满满的包裹,顾流惜又是无奈,又是感动。临行前,楚远山特意来叮嘱一番,这才放她离开。

    柳紫絮一路送到了山脚,絮絮叨叨地开口“从蜀地到苏州旅途遥远,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一个人在外多注意,莫要轻信人言,盘缠我替你备好了,不要太节省。”

    顾流惜一一应下,丝毫不见不耐,直到最后柳紫絮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才让她走了。

    顾流惜在镇子里买了匹马,一路朝苏州赶去。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如何寻找二师兄,还有闻墨弦。

    上一世孟离一直不曾离开苏州,她去那自然不会错,而且最重要的是,闻墨弦也该在苏州。

    想到闻墨弦,顾流惜心里一阵阵疼,更是懊悔不已。上一世她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冉清影身上,对于闻墨弦,她在下山的一年里对她毫无所知,直到一年后江湖中最为神秘的心昔阁开始逐渐显露出来,她才听过有关那位神出鬼没的阁主的各种传闻。

    最后冉清影与心昔阁对上,她从她口中得知了闻墨弦便是心昔阁的阁主。而上一世她与闻墨弦偶遇过几次,但相处时间却很短暂。直到她死在自己怀里,她才真正见过她的模样。也就是说她对闻墨弦的一切,仅停留在她是心昔阁阁主这样认知上。

    想到这里,顾流惜狠狠咬了咬嘴唇,心里的悔恨几欲满溢虽说她提前来寻她,可是心昔阁这个时候依旧是隐在暗处,她甚至不晓得该如何去寻心昔阁,就算寻到了,又如何能见到闻墨弦。

    脑子里一片纷乱,顾流惜闭了闭眼,猛地甩了一下马鞭,掣马疾驰,卷起一路尘埃,一如她此时昏乱暗沉的心情。

    顾流惜马不停蹄,等她风尘仆仆的到了苏州,已经是六月底了。她带着一路风尘,牵马从胥门缓缓步入苏州城。看着熟悉的城门,望着这条上一世走过无数遍的长街,顾流惜竟有股想哭的冲动。她缓缓环视着这条街,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化为背景,喧闹的声音具都被隔绝在耳边。

    此时已是将近黄昏,初夏时期,日暮来得稍晚,金黄色的夕光铺在苏州城内,投下许多阴影,柔和而美好。城内还残存着一日的热意,长街上人影交错,商贩小摊辛劳一日,许多已然准备归家歇息,而酒肆茶舍却正是人来客满之时。

    顾流惜一路缓行,停驻在一家客栈旁,客栈的小二眼见她停下,一路小跑过来。堆着笑意热情道“姑娘可是预备着住店”

    小二看着顾流惜,落日余辉映在她脸上,平添几缕柔光,更衬得她此刻温婉动人。小二心里暗道,虽说苏州自来多美人,可这位姑娘虽然裹了风尘,却依旧难掩风采仍让他惊艳。

    顾流惜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缰绳递给小二,抬脚走进客栈。

    小二高声道“姑娘先请进,我先替姑娘栓好马。”

    顾流惜进了客栈,来到柜台,掌柜的连忙笑道“客官可是一个人”

    “正是,给我一间单间,再随意来几碟小菜。”顾流惜边说着,边端详这间客栈,规模不小,干净得很,只是大堂内用膳之人却不多,只有四桌客人。打量间察觉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顾流惜扫过去,却只看到一位青衫男子低头饮茶,似乎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好嘞,客官这是您的门牌,您拿好了。”

    顾流惜被掌柜的声音拉了回来,礼貌地点点头,预备去后院。却察觉到掌柜的欲言又止,顿时停了下来,“掌柜的可是有话要说”

    那掌柜的抖了下眉,低声道“姑娘独自一人,夜间可得仔细些。”

    “何出此言”

    “姑娘看上去不是本地人,入城可曾注意城门那边贴的悬赏告示”

    顾流惜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她当时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留意那些。

    “今日苏州出了一个采花大盗,人称千年狐狸。听闻武艺高超,一连祸害了好几家姑娘,就中大户吴家小姐也遭了毒手官府悬赏百两黄金都不曾寻到他的衣角,就连江湖中几个赏金猎人也拿他没辙。姑娘虽看上去是武林中人,却也仍需小心。”那掌柜的一脸叹息,又略带紧张地说道。

    顾流惜心里对这掌柜的颇有好感,点头道“多谢掌柜提醒,我晓得了。”

    回到房里,顾流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小二送了饭菜热水过来,她简单吃了些,沐浴完毕,坐在房内仔细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打算,直到夜深略显疲惫了,她才熄灯入睡。

    今夜无月,夜色深沉静谧,一切都沉入梦乡,寂静无声。

    到了半夜时分,门外似起了风,吹的门窗发出轻微响声。随即在黑暗中,一根竹管戳破纸窗探了进来,吹出一股青烟。

    床上的顾流惜沉了沉脑袋,寂静无息。

    随即房门微颤了一下,似乎是被人击了一掌,门栓跳了起来,门被悄然推开。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他来到顾流惜床边,甚至肆无忌惮地拿出火折子吹亮,一缕昏黄的光芒照在了闭目沉睡的人的脸上。那人勾起嘴角,眼里满是惊艳,伸手掀开了碍事的薄被。

    随即他眼睛猛缩,身子极速后退,与此同时,一缕寒光裹划破空气直接朝他胸口袭来,他闷哼一声,手里的火折子顿时砸落在地,一切归于黑暗。

    他捂住左肩,惊出一身冷汗,再也没了淡定,合身破窗而出。顾流惜紧跟其后,提气紧追不舍

    那男子轻功甚是不错,几个纵跃沿着屋脊,在夜色中朝苏州西南方掠去,顾流惜对于这种毁人清白的人分外厌恶,又发觉这人内功并不强劲,下定决心,要除了这一祸害,免得再有女子遭殃。

    顾流惜内力虽比不得前世,到是招式方面这一个月几乎捡回了大半,一时间虽追不上,却也能紧咬着不放。

    两人僵持一炷香时间,那人内力不济,几次回身放暗器都被顾流惜闪过,最后逼于无奈,寻了间大宅子躲了进去。

    顾流惜自是不可能放纵他进了别人府邸,也跟着悄然进入。

    夜色中顾流惜看得并不是太过清晰,一路避过家丁,追到后院却失了那人的踪影。顾流惜心下懊恼,这宅子里迂回曲折,假山亭阁不少,极难发觉人影。她清心凝神,探耳听去,却察觉到一阵极为压抑的痛吟,她心下奇怪,沿着一条小径走了一段,却听得那声音变得更加痛苦,随即归于沉寂。

    顾流惜心下一紧,飞快的打开右边的房间窗户窜了进去迎面一个人影被甩了过来,顾流惜一惊,这该是屋里的主人她顾不得那采花贼,将来者兜在怀里,入手的触感冰冷僵硬,若非听到压抑的低吟还有时不时的抽搐,她都怀疑不是活人

    、第三章

    怀里的人纤细瘦弱,看来是个女子,只穿了一件单衣,此时全是冷汗,似乎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她浑身僵硬,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时还在抽搐,手死死地捏着顾流惜的衣襟,嘴里时不时溢出痛苦的嘶声。

    顾流惜心里一惊,这人这般模样似乎是犯了急症。她早顾不上是来抓人,连忙将人抱上床榻用被子裹紧她半揽着她,手贴上她冰冷的后腰,将一股柔和的气息缓缓渡入她体内。她发觉这人身体极弱,连一层内力都不敢用,只好一点点在她体内运转,护住她虚弱至极的心脉,在帮着疏通阻滞的气血。

    半晌后怀里的人逐渐安静下来,身子放松,在顾流惜怀里安稳地睡去了。

    顾流惜松了口气,继续替她送了些内力,想着她方才那般僵硬的模样,用内力替她蒸干衣物,又替她舒缓筋骨,忙活了半晌,出了一头汗,这才替她掩好被子。

    夜色中顾流惜看不真切她的模样,不过看轮廓生得应该不错,靠近时鼻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还夹着一股幽香,让她有些熟悉,但折腾了一宿的她不愿多想,小心翼翼地借着夜色离去。对于没抓到那千面狐狸,她虽有些无奈,却也只好回去补觉。

    回到客栈。屋内的迷香早已散去,小二和掌柜的都惊醒了,看她回来又惊又喜。顾流惜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借口累了,打发了两人。想着这下应该没有变故,她睡得到也沉。

    翌日一早醒来,小二来敲门,说是昨晚之事告知了官府,有捕快前来问话。顾流惜一早便料到了,也没多言,收拾好下了楼,去见官府的人。

    来的是两个捕快,一个蓄着一撇胡子估摸三十多岁,另一个才二十出头,生得到都正气。

    两人看到店小二带着一个身穿青色外衫的女子走了下来,就迎了上去。只是有些惊讶,眼前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清妩动人,一身青衣淡然空灵,犹如雨后的青竹。两人心里暗自赞叹,难怪会被那千面狐狸看中。只是得知她不但躲过一劫,反而与千面狐狸交过手,两人都没有轻视她,抱拳行了一礼,沉声道“在下薛之谦,这是我的同僚林越,我们最近在负责千面狐狸一案,得知姑娘昨晚差点擒到那贼子,特来询问一二。”

    顾流惜回了一礼“见过两位捕快大哥,我叫顾流惜,有什么要问的,在下知无不言。只是这边客人不少,我们换个地方吧。”

    薛林二人见顾流惜如此淡然的表现,顿时颇有好感,三人一同寻了个隔间。

    林越年纪较轻,按耐不住,急忙问道“顾姑娘,冒昧一问,不知昨晚你如何避过一劫的”

    薛之谦白了他一眼,顾流惜也不在意,淡笑道“只是掌柜提醒过我,加上昨日入城遇到一个有些奇怪的人,随后又在客栈见到他,直觉该以防万一,因此留了个心眼,到是被我撞上了。”

    她昨日虽有些恍惚,但是却并没有丧失习武之人的警惕,而且对于遇到过的人,她总能留有一丝印象。昨日察觉到那青衣男子的目光,她就发现一路来到客栈,无意间暼见过他几次。那人生得瘦高,而且习武之人身形步伐都有不同,自己就留意了一下,但没想到如此之巧,直觉提高了警惕。为了以防万一,她昨晚是合衣而卧,顺便将剑也挂在了床头。

    薛之谦和林越愣了下,到没想到顾流惜如此警觉。

    “顾姑娘看上去也该是江湖中人,可能从他的功夫中看出些苗头”

    “我经验不足,对这些并不了解,只是这人轻功很不错,身法与我们中原地区有些不同。”

    见两人有些失望,她又继续道“不过他内力并不深,身子高瘦,比林捕头还要高上一些。昨晚左肩被我刺了一剑,我估摸着需要修养几天,也许你们可以从这里下手。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去指认。”

    两人闻言大喜,薛之谦起身抱拳。“多谢顾姑娘给了我们重要线索,若能抓住这淫贼,顾姑娘当是造福苏州百姓了。”

    顾流惜摇头,“薛捕快客气,抓人之事还是要靠你们辛苦了。我最近会在苏州久住,可能会租间院子,若你们需要找我,可以来客栈问掌柜的,我会将住处告知于他。”

    顾流惜如此深明大义,让两人更是觉得这小姑娘不错,好感更甚。林越听她如此说,连忙接话道“顾姑娘看来是初来苏州,既是要租间小院,若你不嫌弃,我正好知道有间空置的院子,位置不错,离太湖不远,环境更是好,我出面替你租下来,你看如何”

    顾流惜面有难色,毕竟只是初识,麻烦别人终究不好。林越见她似要拒绝,接着道“这样一来,我们自然方便去找你,而且也当是我们感谢你帮了我哥两大忙,要是再不破案,我们可要遭殃了。再说只是出面帮你租房子,并不算大事,你就莫要推辞了。”

    顾流惜听他如此说,只好点头,道了声谢。上一世她也同衙门打过交道,却未听过林越和薛之谦的名字,难不成就是因着这事她思虑片刻,却也暂且将它压下。

    下午跟着两人来到了那院子,顾流惜有些惊讶。这院子虽说规模不大,可是却十分雅致,跟一般平民百姓的院子相比,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屋内桌椅床榻,被褥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还有一个宽敞的院子,种了颗海棠树,条件可不是一般的好。虽说顾流惜很喜欢,可是这租下来价格肯定不便宜,她虽不缺钱,可也用不着如此奢侈,顿时有些为难。

    林越一直偷偷打量她的脸色,看出来她虽喜欢,却并不打算租,他清咳一声,开口问道“顾姑娘,你可喜欢这院子”

    顾流惜点了点头,歉意道“院子很不错,只是我一人住租它有些浪费了,所以”

    “顾姑娘,其实这院子是我一位朋友的,他之前搬去了开封,这房子就交给了我,我自己也懒得搬过来,卖了又觉得可惜。正好遇到了你,因此借花献佛租给你罢了,你就莫要推辞了,否则才是浪费了。”

    顾流惜不好再多言,最后答应了,同林越签了半年的租约。但是林越坚持只收三两银子,顾流惜从不善于这些人情世故,只好应了下来,最后送走两人,她才松了口气。这林越太过热情,她有些应付不过来。看屋子被人打扫过看痕迹,看来也是最近才收拾的。

    她隐约觉得林越太过热心,只是想着若与衙门之人打好关系,也许他们能帮着在苏州找到闻墨弦,也就听之任之,没有多想。

    躺在床上打量着这屋子,看着缕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雕花圆桌上,投下几缕暗影。不知为何,她陡然想起了昨晚遇到的那女子,尤其是那被她忽略的那股幽香,总觉得还萦绕在鼻端。她皱了皱眉,随即想着昨晚她发病是不是被惊着了如果是这样,自己合该也要付些责任,那也许应该去看看她今日怎样了。

    幸好她方向感良好,凭着昨夜记忆寻到了那座宅子。这座宅子大门建的格外气派,门前摆着两座白玉雕刻石狮子,足以看出这家人富贵非常。瞥了眼门匾,上面写着苏府,末尾落着铭文。她随意绕了一圈,寻个无人之处,偷偷跃了进去。

    今日府里护卫来来往往,想必是昨晚之事引起了警惕。顾流惜心想,那人的身份怕也是不低,暂且躲在一边,暗自等着时机进去。

    稍显柔和的阳光洒在墨园内,带着些许暖意。墨园内清幽漂亮,西边种了许多翠竹,修长窈窕,竹叶青翠,斜斜伸出,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投在地上的影子斑驳错乱,叫人心旷神怡。

    园子里摆了一个红泥小炉,正在煮着一壶茶。旁边一张靠椅上坐着一个女子,正望着炉子出神。她脸上透着久病的苍白,就连薄唇也毫无血色,微光映在她脸上,更是显得她病容憔悴。只是眉眼精致得很,即使如此模样,也难掩其间风流雅致。

    片刻后一个紫衣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轻轻走了过来,将白玉碗小心放在桌上,摆了一碟蜜饯,轻声道“主子,该喝药了。”

    女子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动作,反而出声道“紫苏,扬州那边可有消息”

    紫苏摇了摇头,却是起了蹙眉,“主子,苏彦能处理的,你就别操心了,最近你的气色越来越差,若君姑娘回来,肯定要生气的。”

    闻墨弦笑了笑“我一贯如此,是你们太紧张了。”

    “哪里是我们紧张,苏彦那里出了事,他自己该处理好,你却将府里保护你的墨影几人,全派去扬州了,昨夜有人闯进来居然没发现谢天谢地没害你发病,也没伤你,不然你这是要了我们的命啊”说到这里紫苏还是一脸后怕,更是恼怒,居然有人不长眼乱闯苏府。

    闻墨弦眸子凝了凝,淡然道“你们太多虑了,苏彦遇到的那批人不是个善茬,他们去了能稳妥些。我不过是个快要入土之人,谁会多此一举来害我,不过是意外罢了。”

    听了闻墨弦的话,紫苏眼睛都红了,急声道“主子,你胡说什么你”

    闻墨弦看她好似快哭了,连忙安抚她,“是我胡说了,你莫急。”

    紫苏强自忍耐了,看着主子那无奈地模样,转身将小炉上的茶沏好,又替她将腿上的薄毯盖好,心里一片涩然。

    闻墨弦看着她忙活完,这才开口“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坐会儿,用晚膳时再派人来便可。”

    紫苏了知道她向来喜欢独自一人静坐,也就退下了。

    这墨园周围护卫更是多,顾流惜等了好一会儿这才进入,普一进去,她的视线便被攫住了。院子里有一棵合欢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树冠伸开犹如伞状,树叶两两相对,叶型雅致幽美,红白相间的花朵毛绒绒的团在绿叶中,花丝犹如缕状,甚是漂亮。而树下静静坐着一位清瘦的女子,此时背对着她,一头墨发简单的用一根白玉簪别住,其余披散垂在腰间,穿着一袭淡紫色夹衣,清雅莫名。落在一树繁阴里的人,显得有些单薄寡淡,却莫名吸引着顾流惜。

    她看了看只有她一人的园子,轻盈落在合欢树上。原本之前只是想确定一下她是否安好,可到了这里,她发觉自己情不自禁要靠过来。看到她背影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在催促自己过去,顾流惜不知所措,却带着丝莫名的冲动。

    看着她的背影,顾流惜欲要开口,却陡然意识到自己这般会吓到她,看了看满树繁花,伸掌拍了拍合欢树的枝桠。不料这花开有了些时日,一阵枝叶沙沙的声音中,一团团粉红色花朵缓缓落下,洒了闻墨弦满身。

    闻墨弦听得声响,扭头朝后上方看去。合欢花落下,迫使她微微眯了眯眼,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中,看到了一身青衣的少女僵在树上,直直看着自己。

    、第四章

    直到后来,闻墨弦向顾流惜提到当初看到她时的情景,仍是嘴角含笑,说了句,看上去呆傻得紧。只是心里却清楚记得当时的惊艳。

    合欢花落了一地,闻墨弦终是毫无阻隔地看到了坐在树桠上的人儿,一身青衣的她清秀绝俗,只是此时表情有些奇怪。闻墨弦暗想,除了发病,自己平日也不吓人啊,这姑娘怎么这个表情虽说对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些疑惑,闻墨弦却依旧淡然,只是轻声道“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顾流惜此时入一片混乱,手指都抓进了树干中。怎么会,怎么会是她她死死看着树下脸色苍白的人,却终究不得不承认,除了消瘦苍白了些,一模一样上一世她死后,她已然将她的模样刻到了心底深处,又怎会认错

    看到底下人略带疑惑的模样,她狠狠抓了抓树干,强自压下所有的情绪,这人身子不好,她不能吓着她。她扯了扯嘴角,想靠近她,却不料情绪大动之下,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个晃身竟然跌了下来。

    闻墨弦有些惊到了,欲要站起身,却捂住胸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顾流惜最后终是在紧要关头,稳住了身形,余光却瞟道闻墨弦的状况,脚下还未站稳,迅速掠了过去,心里一片焦灼。捏住她的手,发现明明都入夏了,她手却依旧冰凉,想到昨晚她的模样,心里顿时惊痛交加,连忙给她渡真气。

    闻墨弦挑了挑眉,打算阻止她,却发现身子暖洋洋的,并没有不适,胸口的闷痛反而减轻了一些。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孩,眼里变幻莫名。

    随后她才轻声问道“昨晚救我的可是你”

    顾流惜微微退开,目光忍不住盯着她,看着她舒服了些,最后点了点头。

    闻墨弦勾了一抹笑“多谢。”

    “你不必道谢,昨晚我是在追一个采花贼,却把他逼进了你的房内,害你发病,原本就是我的错。因此今日我才不放心,过来看看你。”顾流惜此刻心情复杂万分,却被她一股脑埋在心底,她现在还不愿同她相认,一是怕会刺激她,二来,她这辈子只想默默守着她,而不是让她护着自己。

    闻墨弦挑眉,这姑娘却是个很讲道义之人,思及她提到那个采花贼,轻声道“那你没被伤到吧。”

    “没有,我早有防备。”

    闻墨弦点了点头,“那方才可有事”

    “啊”顾流惜一直偷偷打量她,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闻墨弦抬头看了看那合欢树,她才明白过来,顿时涨得满脸通红,连连摇头,方才,实在太丢人了。

    闻墨弦看得嘴角微抿,这姑娘倒有些可爱。

    顾流惜赶紧忍着羞窘,看到她面无血色的模样,心里一阵阵抽疼,上一世她也是这般么

    “我昨晚发现你身子极差,心脉很弱,气血凝滞,怎会这般”

    闻墨弦却不甚在意,淡然道“自小的毛病,只是这么多年了,身子越发弱了些。”

    顾流惜心里一拧,自小带的,可是当年,她不敢去想那些,故作冷静“那可能医好。”

    闻墨弦眉眼清淡,端起一直未喝的药,那苦涩的味道萦绕鼻端,“每日好生养着,又有人费心开药,估摸着总有一日能解脱了。”

    她说得是解脱,而非痊愈,察觉到她眉宇间那一丝释然和无谓,顾流惜悄悄握紧了手。上一世闻墨弦临终前,说得她原本活不了多久的话,此刻猛然砸在顾流惜心里,让她骤然变了脸色,她一直以为那是她宽慰之言,莫非是真的

    一旁闻墨弦发觉药冷了,自己怕是不能喝了,随手放了回去,等着待会让人再热一下,也没发觉顾流惜身子有些发颤。

    顾流惜前世承受了这么多,隐忍非凡,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只是掩在袖口里的左手微微颤抖。伸出右手将桌上的药碗拿了过来,暗运内力,片刻后,药就变得温热了。她递给有些惊讶的闻墨弦,温声道“药按时辰喝,会好些。”

    闻墨弦接过药喝了口,温度刚好,随后一口口如喝茶般将药喝尽。她喝得浑不在意,可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似乎全倒进了顾流惜心里,苦涩非常。

    顾流惜默默捡起碟里的蜜饯,塞进闻墨弦嘴里,察觉到她一僵,她也发觉自己太过了。在闻墨弦眼里自己不过是刚认识的人,如此亲密有些逾越了,顿时赶紧退开,脸色微赧。

    闻墨弦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笑道“要让尊师晓得,你用内力替我温药,回去不知会不会罚你”她这个笑容里带着些许调笑,褪去了她身上的寡淡之意,顿时鲜活了许多。

    她本就生得美极,只是病容憔悴让人忽略了,这一笑让顾流惜心急跳几下,连忙微微别过脸。

    “不会”

    “不会晓得,还是不会罚你”闻墨弦向来淡淡的没有多少喜乐,如今遇到这突然出现的姑娘,到是忍不住逗她。

    顾流惜也没料到闻墨弦突然开这种算不得玩笑的玩笑,顿时有些懵。

    闻墨弦又预备开口,却突然咳嗽了起来,顾流惜这才发觉,阳光已然退去,还起了风。将搭在一旁的薄披风给她裹上,忧声道“天色暗了有些凉,你不宜吹风,还是进去吧。”

    闻墨弦拿帕子掩了掩唇,又咳了几声,低声道“平日里大都缩在屋子里,憋闷得紧,在这院子里坐一坐,看着这里的景色,我才略觉清爽些。”

    顾流惜柔声道“你都没出去走走么”

    “他们生怕我身子熬不住,一但出去怕是兴师动众,劳心劳力,因此我也许多年未曾出过门了。”闻墨弦看着院外的天空,声音低沉透着些许无奈。

    顾流惜看得心疼,脑子一热,脱口道“那我偷偷带你出去,苏州景色好得地方有许多,我寻个近些的”

    闻墨弦一愣,对这个突然出现,却对自己莫名体贴的人,她越发奇怪了,可疑惑归疑惑,她竟然对她莫名得信任。听到这个提议,闻墨弦眼里闪了闪,明显有些意动,脸上依旧淡然无波,眸子却有些发亮。

    看到这个模样的她,顾流惜又疼又怜,原本是冲动,此时也成了许诺。

    “我悄悄带你出去,而且我的内力似乎能让你舒服些,合该不会让你难受。此时已然入夏,我带你去石湖泛舟游玩,要不要”最后的问话带着些许引诱,闻墨弦觉得她好似在诱哄小孩。

    她抿着嘴,故作犹豫,甚至犹疑地看着顾流惜,似乎不大相信她。

    顾流惜有些急,摆手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拐了你的。石湖风光秀丽,虽比不得太湖广阔,但胜在清雅安静,行舟湖上,更是心旷神怡,你该喜欢的。”

    闻墨弦眉眼微弯,饮了口顾流惜重新倒上的热茶,在她一片期待中点了点头。

    顾流惜正开怀,却倏地敛了敛眉,对着一脸询问的闻墨弦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今日你好生歇息,明日酉时我再来。”

    顾流惜闪身欲要离去,身后听到闻墨弦的声音。

    “我叫闻墨弦,还未知姑娘名姓”

    顾流惜脚步一顿,眼里的雾气被她生生压下,回头笑得灿烂宜人,嘴唇开合却无声,吐了三个字转眼不见了人影。

    紫苏进了园子,就看到自家主子看着东边苑墙,嘴里低声念着什么,神色与往日不同,似乎有些笑意她心下大感诧异,除了在若君面前,主子从来不会有太多情绪,即使是笑也是不透愉悦的,甚少真正开怀,今日怎得看堵墙,就笑了

    “主子,你在说什么呢”

    闻墨弦见她来了,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轻声道“没什么,回屋吧。”心里却思索着那姑娘临走时的口型,好像是“顾流惜”,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却不晓得对不对

    另一边顾流惜却并不曾离开,看着闻墨弦有些吃力地走回房间,另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却只能一脸小心地在一旁注视着,她心里所有的酸涩心疼全部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晓得老天爷这是眷顾她,还是惩罚她,她原本忧虑寻不到闻墨弦,可误打误撞之下竟然第一夜便遇到了,可是却发现她已经痼疾沉疴,甚至可能随时丢了性命,这比寻不到她,还让她痛苦。

    她心疼,却也无力,自己虽不精通医术,却清晰明白,闻墨弦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昨晚若她没有救她,她很可能便熬不过去。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心昔阁阁主一直不曾露面,是不是因为她的身子心昔阁积攒多年,此后让江湖人惊叹不已,如此势力却也没能让她好起来,当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初她见到闻墨弦是在两年后,那时她看起来好得很,功夫也远比自己厉害。可如今的她好像并没有一丝内力,甚至连走路都困难,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何她好了,却还说活不了多久

    一个个让她心焦恐慌的问题充斥心间,让她快要疯了,她越想越痛,转头迅速离开,一路上差点被人发现。

    顾流惜踉跄离开苏府,脸色惨白,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幸好天色已晚,街上行人渐少,也无人察觉她的狼狈。推门进了那间小院,回了房间,顾流惜就喷出一口血,胸口的闷痛终是缓解,头脑也清楚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情绪过激,体内真气混乱,差点走火入魔了。

    她盘腿坐下,强自稳了心神,闭目调息。

    这边顾流惜沉入疗伤之中,那头闻墨弦却是辗转难眠,除了胸口闷痛不适,更多是在思索白日凭空出现的少女。她昨晚闯进来的理由她相信,可是她对自己的那毫不掩饰的关心却让她疑惑,这人身上定然有故事。胡思乱想中,她最终还是疲惫睡去,眉头微拧,没了昨晚那人来之后的安稳。

    、第五章

    在这安谧的小院里,明媚的阳光透过未关严的窗,落入房内,斜斜打在盘坐在床上的少女身上,映着她白皙的脸旁,美得有些不真实。半晌后她那密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的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阳光刺激,有些不适地眯了眯,她抬起手掩了掩。片刻后下了床,推开房门,顾流惜脸上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都到中午了。

    腹中一阵阵饥饿感提醒着她,自昨日中午到现在都未用过饭,洗簌完毕,换了身衣服。发现厨房食材都齐全,就简单做了些吃的。

    随后坐在院子里,想到昨日同闻墨弦的约定,顾流惜嘴角勾了勾,可想到她的身子,又有些黯然。正在她神伤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开门,不出意外,是林越和薛之谦。

    林越看着此刻一身蓝色薄衫,嘴角带着丝淡笑的顾流惜,一时有些呆滞,直到被薛之谦戳了下他才急忙道“顾姑娘,我们有事要让你帮忙。”他说得急,脸色有些微红。

    顾流惜没多在意,请了两人进来,“可是那千面狐狸之事”

    薛之谦看林越有些魂不守舍,无奈开口道“不错,我们根据顾姑娘的描述画了幅肖像,昨日下午来你恰好不在,拖到此时才来,想让你看看可有哪里不对。”

    说话间他已经将那幅画摊在了桌上,顾流惜端详片刻道“大致不差,不过他既然被唤作千面狐狸,面部特征并无多大意义,身形到是可以参照。”

    薛之谦嘴角微抽,瞥了眼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林越,故作懊恼道“你看我们这脑子,不过也许会有用,备着也无过。”

    顾流惜虽觉得他二人有些奇怪,但在某些方面,即使重活一世她也不大敏感,也就没想到那方面,只当他们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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