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第章
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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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第章
李莫愁眯眼道“你当真没和她说别的？”
郭芙本跟在母亲身后，见李莫愁毫无男女之防，上来就抓母亲的手，喝一声“你干什么抓我妈妈！”挺剑便刺。
李莫愁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大袖一拂，只听长剑锒铛落地，黄蓉惊呼一声，出手便拦，这一动内息，又牵动胎气，霎时间面色惨白。
她唯恐见到郭芙脑浆迸裂的惨状，却只见她被这一拂之力推到了门板上，小脸上满是惊惧，人倒是没有大碍。
李莫愁道“承郭大侠郭夫人的情，这没礼貌的小孩儿我今日饶下了，若有下次，可莫怪李某不讲情面！”
黄蓉将郭芙护在身后，道“李少侠，龙姑娘怎么了？”
“走了。”
“去哪了？”
李莫愁柳眉倒竖，“这我还得问你呢！”
黄蓉道“黄某并未多言，李少侠不若想想自己与她说了什么吧。”
李莫愁又眯起眼睛，眼中却不是狠戾，倒显出些迷离之色，大约是在回忆昨夜里两人说了什么。她渐渐睁大了眼睛，眼中神色又从迷离变作了惶恐惊惧，忽地腾空而起，飘摇而去。
黄蓉叹道“好绝的轻功……我是不是错估了她二人的关系？”
郭芙揉着肩膀从她身后伸出半个头来，朝着李莫愁走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道“他二人未嫁未娶，偏生要睡在一个房间里，这般放荡，好不要脸……”
“芙儿！你偏会给我惹事，她武功如此高强，要取你的小命岂非易如反掌？你总要吃些亏，才晓得厉害。”
郭芙哼道“娘，我说错了吗？”
黄蓉冷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别人嚼舌根，回去我就告诉你爹爹，叫他来治你。”
郭靖总是对郭芙严加管教，黄蓉回回都拦住他，郭芙得母亲骄纵才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格，如今连最疼她的母亲都没给她好脸色看，心中委屈非常，嘴巴一咧，哭了起来。黄蓉心烦意乱，独自回屋，郭芙便去找大小武二人哭诉了。
黄蓉唤来杨过，小声问他“你是否知道你这龙姑姑……与李师伯是何关系？”
杨过前天也在席上，人就在郭靖座位旁边，自是听见小龙女一番表白，见他紧锁眉头，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黄蓉道“过儿，你是识得大义的，这事，你莫要随意往外说。”
杨过依旧眉头紧锁，与他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大相径庭。
黄蓉道他心中颇有微词，便问道“过儿，怎地这等模样，你对她二人，又有何看法？”
在黄蓉催促之下，杨过道“她二人不杀人不放火，喜欢谁又没碍着旁人，有什么错了？”
李莫愁追出三十余里，仍未看见小龙女半点影子，甚至路过的行人也无一人看见她的踪影，她又催驴回身疾奔，朝回去的路上追去，仍无一人见过她。她这才彻彻底底地慌了。这小孩儿不会花钱，不会做饭，好不容易找到她，她自己又跑了，天下之大，又有这么多坏人，她若是吃不饱穿不暖，还受人欺负了，她李莫愁又如何自处？
慌过半天之后，李莫愁终于镇定下来，找到洪凌波之后带着她北上终南山。在小龙女心中始终只有终南山是她的家，李莫愁便总觉得她心中有何郁结，一定会先回家。
她知道这师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是想做什么，也熟悉她的口味喜好。李莫愁甚至熟悉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可她现如今发现自己唯独不清楚小龙女心中的想法。
一个月中，她找找停停，来来回回在这条路上打听一个白衣美貌少女的消息，仍旧一无所获，回到终南山上古墓外面，两栋草屋静静伫立，一切与她上一次离开之时并无二致，厨房熏黑的痕迹也未被洗掉。她从未回来过，李莫愁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一般，颇有种叫天天不应的感觉。
这番寻人不像是她从前寻那些仇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也不打紧，反正总有一天会犯在她手上——那是她白纸一般的师妹，现如今遗失在这么险恶的江湖里。
不过如此一来，她要寻人的事情再也瞒不过洪凌波，只是李莫愁脸皮薄得厉害，偏生不说自己担心小龙女的安危，只与洪凌波说“这白衣美貌女子你见过的，就是你师叔。她拿了本门最精深的秘籍不告而别，须得尽快把她找出来。”
洪凌波将信将疑，却不敢过问她当日与白衣美貌师叔一同消失在古墓里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小龙女本来向北欲回山中，半路却想到李莫愁定会想法子寻她，又想李莫愁多半以为她会往北回终南山，便不往北走，转而从西边绕路，向南边走去。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已见了天光，她只道顺着官道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走便不会迷路，反正漫无目的。只是市集实在喧闹，她走了一阵子，还是往荒无人烟之处走去。
她走入一片黑压压的森林，树冠遮天蔽日，内里幽暗一片，与终南山中颇为相似，她见之便有一种熟悉感，不禁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
忽然听得林中隐隐有叱咤声，仔细听，声音竟是郭芙的。她忆起李莫愁前日说她出手相救黄蓉，是因为“我求黄帮主的事情还未办妥”，她便走近一些，瞧瞧黄蓉是否有什么麻烦。
她上了树顶，远远望见树林深处的乱石堆中，黄蓉母女并武氏兄弟与杨过五人力拒金轮法王等人。见那五人神情狼狈，头发散乱，人人身上都有血迹，便料到他们不敌。
李莫愁目下不在此处，她自己手中也没有长剑，无法使出玉女剑法来克敌，忽地想起李莫愁前日里说金轮法王能看出她的招式路数，心道他能看我的，难道我便不能看他的么？当下凝立而望，认真注意金轮法王的招式。
只是双方并不是堂堂正正的比试，金轮法王的招式简简单单，只以铁轮挥舞硬砸，黄蓉便无力招架，躲进一堆怪石之中，金轮法王在乱石外转来转去，竟然攻不到她身前。
小龙女颇觉奇怪，再看其余几个年轻人也是倚赖乱石避难，危急中只须躲到石后，达尔巴诸人就须远兜圈子，方能追及，那时他们又已躲到了另一堆乱石之后。
她见这几堆平平无奇的乱石居然有此妙用，比之古墓之中的机关暗道，又有不同的神奇之处，看来黄蓉等虽危实安，只是无法出乱石阵逃走而已。
第章
黄蓉等人既然没有性命之虞，她便不欲再操心，转身就要离去，不意兜兜转转，竟然一步踏入石阵之中，她听见喧闹之声，想来两方又斗了起来，谁也注意不到自己，只欲转身离去，不料听见砰砰两声巨响，杨过与郭芙当头砸下，咕噜噜在她面前滚成两个滚地葫芦。
铁轮嗡嗡直响，擦着怪石飞过，她耳听有人在巨石之外，只怕自己踪迹给人发觉，奔出两步意欲离开，不料刚出石阵，便见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朝她抓来，她惊得直往后退，铁轮正好飞回，落在金轮法王手中，间不容发之际，他又抓着铁轮朝着小龙女头上砸来。
她凭着绝顶轻功擦着铁轮避过，借势上了一块石头顶，金轮法王追将过来，忽地他脚下伸出一根竹棒，绵绵密密的招式织成一张网，另有两少年奔过来伺机削他脚踝。铁轮乃是短兵，力所不能及，只得退却。
黄蓉不知从何处绕出来，将小龙女引到石阵深处。
“龙姑娘，你为何来此？李少侠正四处找你。”
小龙女道“我知道，我不能被她找到。我要走了，你带我出去。”
黄蓉苦笑道“我们若是能出去，又怎会还在此处呆着？”
小龙女道“他们要捉的是你，不是我。”
郭芙一听此人居然如此冷酷无情，火道“你！你怎可见死不救！”
小龙女秀眉轻蹙，奇道“此事与我何干？”
武修文道“你、你可莫忘了，你师兄，那个姓李的，有事求我们师娘！”
他虽不知是何事，但那姓李的在酒楼助阵时说了此话不假，这小姑娘看来对姓李的事情十分上心，他便以此相诱。
武敦儒却道“你出不去的，你和你师兄二人双剑合璧才打得过金轮法王，如今你落单，他怎么可能再放过你？”
杨过亦道“龙姑姑，金轮法王当你和我们是一伙，不若大伙一道冲出去。”
小龙女扫过众人面上，众人皆感一阵凉意，小龙女跃上石块顶，不意一团灰光嗡嗡飞过，她不敢力敌，急忙避开，朝另一个方向突围，金轮法王见她落单，攻将过来，微微冷笑道“好，你乖乖的自投罗网，却省得日后再来找你了。”
黄蓉自石阵之中探出身子，伸出竹棒道“龙姑娘，这边！”
小龙女跟着她的指引，回到石阵当中去，只听杨过道“你瞧，便是如此。龙姑姑，你我合作，使那双剑合璧之法，至少能与那秃驴斗上一斗。”
小龙女却摇摇头。
黄蓉也知单靠他们两个一二十岁的小孩儿是不成的，便道“加上阵法，或许可行。过儿，你不是怪我不教你武功么？方才我已传你了打狗棒法，现下还要传你一个法门，学会了你才算是入了我的门。”
“郭伯母，是什么法门？”
黄蓉道“这法门若是学会了，不但金轮法王手到擒来，到时你不论遇到什么劲敌，都可以此法擒住。”
“擒住金轮法王？”
黄蓉笑道“这有何难？这三个小鬼都学得，你也一定学得。”
小龙女忆起师父曾说过，江湖上别的门派最是忌讳自己门派的绝学被人偷去，当下走到一旁去，以免坏了江湖规矩，却听黄蓉道“龙姑娘一听不妨。此时多一人会此阵，我们就多一分胜算，免得你助我们脱困不成，自己人还被自己人困在阵法里。”
小龙女点点头，走了回来。黄蓉道“这阵法繁复，一时间难以领会，好在我们只求困住他，只需将三十六般变化死记起来便成。”
当下她一项一项地细细解说，青龙怎样演为白虎，玄武又怎生化为朱雀。原来这乱石阵乃是从诸葛亮的八阵图中变化出来。当年诸葛亮在长江之滨用石块布成阵法，东吴大将陆逊入阵后难以得脱。此刻黄蓉所布的便是师法诸葛武候的遗意，只是事起仓卒，未及布全，大敌奄至，那阵法不过稍具规模而已。但纵然如此，也已吓得金轮法王心神不定，眼睁睁望着面前五人，却是不敢动手。
这阵图的三十六项变化，实是繁复奥妙，杨、龙二人从未听过，只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将其死背下来，好在二人与道家都颇有渊源，触类旁通，最终明了者不过十之三四。
眼见天色将暮，金轮法王蠢蠢欲动，黄蓉道“行了，就只这十几变，已足困死他有余。过儿，你出去引他入阵，同龙姑娘一道拖住他，我变动阵法，将他困住。”
杨过喜道“郭伯母，他日我若再到桃花岛上，你肯不肯将这门学问尽数教我？”黄蓉抿嘴一笑，凉风拂鬓，夕阳下风致嫣然，说道“你若肯来，我如何不肯教？你肯舍命救我，我怎会不肯教你武功阵法？”
小龙女淡淡道“天色暗下后，你们就要看不见了。”
杨过学了新东西，胸中思绪翻涌，意兴湍飞，此时黄蓉不论教他干甚么，他也是百死无悔。他接过武修文的长剑，转出石阵，冲金轮法王叫道“生了锈的铁轮法王，你有胆子，就来跟我斗三百回合！”
金轮法王正自担心他们在石阵中捣鬼，暗算自己，见他出阵挑战，正是求之不得，哐啷啷铁轮响动，斜劈过去。他怕杨过相斗不胜，又逃回阵中，是以攻了两招之后，迳自抄他后路，要逼得他远离石阵。小龙女飞身而下，从石阵上面跳将下来。手中长剑急急如雨，杨过手中招式陡然一变，映着小龙女的招式，来回纵横。法王横也不是，纵也不是，硬挡小龙女一招，背后衣衫却已被杨过长剑划破。
杨过武功到底并未到李莫愁那等程度，他本不惧二人合作，不料两人先声夺人，亦不需喊另一人一同出招，只一个眼神便能定下一步招式，相互配合天衣无缝，其中变化精妙绝伦。金轮法王还料他二人区区一天时间已将这剑法融会贯通，心中惊惧，再也不敢怠忽，抡起铁轮，凝神拒战，眼前对手虽只是两个十余岁的少年少女，他却如接大敌，攻时敬，守时严，竟当他是一派大宗主那么看待。
金轮法王初听杨过称小龙女为“我们掌门”，真道二人乃是一派，其实不过是小龙女根据地形，约莫估出了金轮法王进退的方位与拆解的招数，与杨过约定了十招的顺序，先行演练了一番，才能瞧来毫无破绽。
十招之中，两人已按着计划，将金轮法王诱入了阵内。
只听黄蓉连声呼叫“朱雀移青龙，巽位改离位，乙木变癸水。”
武氏兄弟与郭芙搬动岩石，石阵急变。金轮法王大惊失色，停轮待要察看周遭情势，不料杨过忽地弯腰摆剑，朝他足下削去，金轮法王提起铁轮便往他背心砸去，杨过忍不住斜眼瞧他，看样子极是想立刻逃脱。小龙女轻咤一声，长剑指向金轮法王肋下，法王不得不摆轮回防。便只这一下，他忽地醒悟，杨过与她合作，破绽仍是破绽，是破绽便怕人来攻，只不过小龙女的招式能替他补全破绽，好叫人无从下手。
可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杨过此举便能体现这一点，这两个少年少女本无法全心全意相互信任，与小龙女和那姓李的青年大异其趣。金轮法王心下了然，当下不管小龙女，拼着后背挨了她一剑，也连续进攻杨过，杨过果然力不能敌，幸而有阵法相助，借着地势，小龙女忽而从巨石后面窜出，攻金轮法王不得不守之处，稍稍能缓解一下杨过的压力。
两人脆弱的合作转瞬便被破解，金轮法王招招紧逼杨过，他亦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强猜阵法奥秘，斗得几招，地形之利反而为他所用，杨过几次险些被铁轮砸中，都靠着欧阳锋所传的逆练九阴真经险险脱困。
小龙女只觉如此一来必当落败，地形为他所用不若自己站住高地，当下一跃而起上了巨石顶，从上到下攻金轮法王头部要害。
那剑尖在眼前白晃晃的极是吓人，饶是金轮法王武功高强，却鲜少被人如此指着脸面比比划划，当下顾不得杨过，举起轮子格挡。可轮子终究短兵，他若是不跳起来，便只能被动挨打，这么一来，形势再次逆转，变成他不得不守小龙女的进攻，而给了杨过可乘之机。
黄蓉见这边斗得激烈，转眼间攻守之势交换了两次，更加不敢怠慢，指挥武氏兄弟与郭芙变动阵法。
金轮法王大喝一声，也跃上石阵，小龙女喊道“杨过，脚！”
杨过何等聪明，霎时已明白她的意思，抛出长剑，换上了竹棒，打狗棒法的“缠字诀”，金轮法王便如踩在藤蔓上一般，行走大是不便，不免腾挪不利，生受了小龙女几剑。
又拆十余招，眼见暮色苍茫，四下乱石嶙峋，石阵中似乎透出森森鬼气，他自知再不突围出去，等到夜幕降临，脱困更难百倍，焦急之下，更处下风，耳听黄蓉不住呐喊，石阵不停变动，每喊一次，都代表他陷得更深一些。
他一世英名，在西藏蒙古都有极高的声誉，一生之中更没有几个人不对他顶礼膜拜的，不料这几日接连栽在几个不到三十岁的少年手上，他的无明业火一路从大胜关烧到这里，此时心中忽地透透彻彻，陡然长啸一声，一手铁轮平伸向小龙女的剑，一脚踩向杨过的面门。
杨过没料到他竟如此无赖，只得伸平了棒身，欲将他拨到别处去。金轮法王早料到此招，小龙女的一剑正用剑格架住铁轮，与杨过之力相合，被金轮法王两厢一借里，竟托着他平平飞出，落入石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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