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被小皇帝摔奏折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某位大臣上奏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气到了皇上。
“将军的大儿子打了尚书的侄子,侍郎的小儿子拐了司马的二女儿,伊尹的女儿要私奔!”
小皇帝离开书桌,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整个人依旧气鼓鼓的。
“小李子,你说这些是什么大事!朕才十岁,这些大臣连家事都要朕替他们处理!朕的驸马姐夫被箭给伤了,朕却要在这里批这些毫无看头的奏折,为那些大臣的家长里短出谋划策!朕是什么皇帝!”他听人来报,驸马姐夫替皇姐挡了毒箭,忙不迭赶去,走到门外,却被屋里的皇姐勒令未批完奏折不得出御书房。
李念捡起地上的奏折,又将毛笔重新放进笔架,才回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小皇帝,“原来皇上是因不能去见驸马才发了脾气?”
小皇帝情绪平复了些,老实的点点头。似想到了什么,小皇帝几步走到书桌边,蹲下身子翻翻找找。找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木雕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李念看着小皇帝手中的东西,是一只木雕小狗,他认得,这是皇上第一次雕时,雕坏的木雕。暗暗惊讶,皇上居然还留着。
小皇帝盯着手里的木雕,手指落在小狗雕坏了的耳朵上,抬头看着李念,问他,“小李子,你说驸马不会有事吧?”
“奴才,不知。”
很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李念还是老实的说出了心里话。驸马安危与否,此刻只怕只有公主殿下知道了。
小皇帝低下头,紧紧拽着手心的木雕小狗,一双眼睛没有往日那般神采奕奕,微微有些失落。“那日朕见到雨中的驸马,见他不顾一身脏兮兮又的小狗,就那样子将它抱进了怀中,那个时候朕就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个极好的人。所以朕想也不想指了他为驸马。那些大臣说,士子参加科举就是为了中状元,朕喜欢他,朕便要将他想要的状元给他,潇竹说朕要给皇姐选个会对皇姐好的驸马,朕觉得他就是,从朕第一次见到他,他就用他的行举告诉朕,他会是一个好驸马。你说,他要是有事,朕要如何给皇姐寻别的驸马?”
李念哑然,明明是十岁的孩童,明明是糯糯软软的声音,但此刻落在人耳里,加上一副认真的神情,竟然像极了一个成熟的大人。
南门衍将木雕放到桌上,用手指戳了戳,嘴里喃喃,“寻不到了。”
“皇上……”
李念有些担忧的看着小皇帝,一直以为皇上乃是以孩童之姿单纯的喜欢驸马,竟不知原来他心头一直有着这样的执念。
“疼~”
“好疼~”
南门潇正对着桌上的兰花发呆,耳后传来楚徇溪极轻微极轻微的□□。
匆忙转过身去,见楚徇溪紧紧皱着眉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溢出她的额头。她的头发已经被散了下来,全然一副女子的样子,只是一张脸苍白到不行。
南门潇拿过桌上的手帕,走到床边,沿着楚徇溪的额头一点点为她沾去汗水。
“疼~”
“好疼~”
楚徇溪极柔弱极柔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门潇手中帕子骤然捏紧,好像千里之堤,最后却溃于了小小蚁穴。心中坚强的壁垒因着一个疼字,溃不成军。
从来没有哪一刻,南门潇觉得自己是这样难以抉择又是这样易于抉择。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她的心是这样因一个人而慌乱,没有哪一刻,她是这样厌恶一种兵器,害怕一个人的伤痛。
紧紧咬住下唇,一只手轻轻落在楚徇溪面无血色的脸上,指尖沿着她脸上的轮廓一路温柔滑下,滑过她紧闭的眼睛,微颤的睫毛,滑过她不甚高挺的鼻梁,滑过她发乌的唇。
南门潇俯身,低下头极近极近的看着楚徇溪,右手食指沿着楚徇溪的唇角细细描摹。“楚徇溪,你可知,本宫为了你,要失去什么?”看着完全没有意识,根本不会回应她的人,南门潇突然抿嘴笑了,是很温柔很温柔的笑,“楚徇溪,你很聪明,会审时度势,懂得怎样抓住本宫的心,懂得怎样抓住本宫的心不放,楚徇溪,本宫今日救了你,你醒来后,便不可辜负本宫,你若敢负本宫,本宫必将你千刀万剐!”
南门潇起身,两手运起内力将床上的楚徇溪抱了起来。
抱着楚徇溪走到门口,冷冷吐出两个字,“开门。”
“公主!”
推开门,见公主将楚徇溪抱出来的那一刻,潇竹就慌了,整个人神情失措的叫了一声公主。
“打开浴室的门!”南门潇朝潇月吩咐。
潇月点点头,方走了一步,谁知潇竹突然用力拉住了她,嘴里喊到“潇月不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公主不可!”潇竹跪在地上。她知道公主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南门潇看了一眼地上的潇竹,“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去。”说完,直接越过她,走到门前,用内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公主!”看着眼前的门啪的一声合上,潇竹一把瘫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喃喃公主两个字。
“公主怎么了?”
见她的样子,潇月诧异的欲上前扶起她。谁知潇竹一把挥开手,撒气般的冲她大吼,“公主怎么了!我怎么知道公主怎么了!你自己问公主去!还有,你现在问我怎么了有用吗!当时你干嘛去了?不好好的保护公主!你干嘛去了!”说完转身默默流泪。
“诶!你好好跟我说,别哭啊!”还是头一次听潇竹说这么多话,潇月急了,她也知道潇竹是真的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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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房间,同样的黑暗,一个黑色的身影自空中闪过,朝着微敞的窗户一跃而入,落进房间里。
黑影方落地,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在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点点烛光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是谁?”
杀手死死盯着面前背对着他的陌生男子,眼里溢出一股杀气。
“我是谁与你而言并不重要。”
男子扔掉手里的火折子,低头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无形中给他身后的人一种压迫之感。
“真是有趣,你是杀手,就给自己取名杀手,还真是有趣的杀手。”男子似自言自语,又似对身后人感叹。
杀手一只手拉出腰间的剑,搭在男子的脖间,男子的脖子很白,一丝血痕溢了出来。
“你不是他,你是谁!”
杀手两眼通红,手中暗暗用力,似要随时结束男子的命。
男子继续用手里的杯子敲着桌面,似乎全然不在乎搭在脖子上的刀可能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杀了我,钱就拿不到了,你确定要继续吗?”男子说得很轻巧,声音里没有半点起伏。
“他是你的雇主,而付你钱的,是我。怎么,还是要继续吗?”
杀手目光动了动,慢慢将刀收了回去。
“你到底是谁?”
杀手问出的这五个字,字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用力挤出来的,压迫感十足,不允听者不答。
男子闻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两只手撑着桌面缓缓站了起来,男子慢慢的转过身,朝杀手露出一个不羁的笑
“在下,胡作非为,胡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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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潇抱着楚徇溪慢慢踏进浴池,水波微动,阵阵热气开始不断的冒出水面,很快蔓延出来白白一片。
南门潇将楚徇溪放在浴池中央,扶她坐好,水不深,刚好漫过楚徇溪两肩。因着水不断晃动,伤口处丝丝血红溢了出来,南门潇并起两指,在楚徇溪周身点了几处穴道。
楚徇溪眉头紧皱,此刻她整个人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南门潇扶着她的手刚一松,就一头栽进了水中。南门潇拉起她,再松手,还是栽下去。没法,南门潇只得又在她身上点了两处穴道。
见她终于不再倒下,南门潇方抬起手拉开自己的衣带,褪下了外裳。走到浴池边,将脱下的衣服放到浴池边缘,又抬起手脱下了第二件……
第三件……
最后一件……
腾腾的白雾,隐住了南门潇的身姿,她步步往前,恍如仙子行进在飘渺的仙境。转身,不着一物的走近楚徇溪。抬手,两只手搭在楚徇溪的衣领上,慢慢的拉开,怕扯到她的伤口,这一整个过程南门潇都进行得很慢很慢……
目光落在最后一件衣服上,南门潇伸过去的手突然一抖,开始微微的发颤,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在她的脑中不断升腾。她觉得此刻在她面前的,是楚徇溪,又似乎不是。不断有水从她的发稍滴到她红润的脸上,在她脸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她突然觉得,她很美。
低下头,一只手轻抚过楚徇溪的脸,而后握着她的手,与她两只手十指相扣,嘴里自嘲的笑了笑
“当日的我,现在的你,楚徇溪,我们,真是报应不爽么?”
第49章 什么呢
夜色渐沉, 胡为与楚徇溪两人勾肩搭背走向胡府的花园。
“你要喝什么酒?”
胡为将一排酒壶在楚徇溪面前摆开。
“桂花酒,葡萄酒, 桃花酒。还是应季的菊花酒, 亦或烈酒?”
这般语气一听就是常年泡酒坛子的酒中好手。
风吹得一旁的树叶乎乎的响,楚徇溪往前走一步就着石凳坐下, 随手取过一壶酒就往嘴里倒。
“只要我想喝酒,管它是什么酒,我只想醉一场, 管他烈不烈, 喝得多了脑袋自然就晕了,晕了,自然就醉了, 醉了, 就好了。”
胡为看她一眼,点点头,接着在她旁边坐下, 拿起一壶最烈的酒倒入杯中,举起来。
“酒入愁肠, 化作相思泪。来, 干杯!”
说完,兀自碰了一下楚徇溪的酒杯, 仰头喝下。
“干杯!”
楚徇溪回她两个字,亦学着她的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明月当头,两人喝到醉意浓时, 楚徇溪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摇摇晃晃的胡为,大声问她,“胡为,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叫公主知道我的身份又不生气呢?”人喝醉了,总喜欢大声说话,楚徇溪偏着头,她觉得自己似乎说得还不够大声。
一时安静。
半晌,胡为抬起头来,咧嘴笑了起来,“有啊,比如在她面前上演一出戏,嗝~”胡为打了一个嗝,继续道,“比如上演一出为公主受伤的苦肉计,让公主顺便发现你的身份。”胡为目光一点点清明起来,“你若因她受伤,她乃一国公主,胸中自有气度,再如何都不会赐你死罪的。”
“嗝~”胡为又打了一个嗝,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
“不过前提是你得确保公主已经对你有意,毕竟有句话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们一起给她演一出戏”
“不过前提是你要先让公主对你有意”
那日胡为的话不断回荡在脑海,如同电影的回放,不断的在她眼前切换。楚徇溪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公主的身影从房间消失,才从最里面的衣服里掏出折得极小的信纸,走到桌前,点起一只蜡烛,慢慢展开手里的信,就着不断晃动的烛光一点点看起信上的内容
“明日皇宫,公主将于御花园遇刺,行动与否,点头为信。”
四周突然白茫茫一片,楚徇溪猛地睁开眼,一大片强光立马射进眼眶,逼得她再次合上了眼,周身好似散了架,脑袋昏昏沉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你醒了。”
三个字,带着陈述语气,很温柔的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公主大人的声音。
楚徇溪睁开眼,见到一身简装坐在她床边的南门潇,她的长发披散在两侧,眼眸里写满了担忧。这样子瞧着公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公主大人白皙的脸蛋白得有些苍白,欲起身,刚一动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得楚徇溪立马倒抽了一口凉气。
“很痛吗?”南门潇皱了皱眉,眼里担忧欲愈盛,上前拉开被子,翻开楚徇溪的衣领查看她的伤口,见没有血溢出来的迹象,才松了眉头。
看着自己被裹得严实的伤处,想起方才公主的指尖曾在那里逗留,楚徇溪整个人一怔,看这样子,公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女子身份。顿时有些害怕,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又有些微不可查的窃喜,这样子,以后她就再也不用在公主面前遮遮掩掩了。
摇摇头,伸手拉住南门潇的一只手,“公主……”楚徇溪发干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公主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为何毫无表示,是故作不知,还是等自己亲口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