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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子桑gl第11节

作者:k兽 字数:19342 更新:2022-01-12 07:47:27

    前些日子举行秋试,名单上进了殿试的考生,子桑聿都遣派了暗卫前去调查他们的背景。不料到前几天带回来一个消息,这武科考生卓昭,竟是那柏道成身边太监卓公公的亲侄儿。虽然很久没联系,但是自从卓昭家中父母双亡之后,那卓公公便算得上是卓昭最后的一个亲人了。

    子桑聿初为驸马之时,也曾见过这卓公公几次。在深宫之中生活多年,很多人情世故都懂得一清二白,更琢磨透了柏道成的性子。

    但是一个公公位置坐得再高,也不过是他如今的大内总管一职。荣华富贵,他伴在柏道成身边要什么富贵没有只是到老了,难道还是抱着金银过世他虽然是爬到了一个巅峰,可是偏偏他的膝下,没有一个子嗣。

    卓昭是他的亲侄儿,如今父母双亡,也算得上是卓公公半个儿子。

    你说那公公的最后一点血脉都在大延效力,若是有一日真的到了攻打皇城那刻,这卓昭可以为这场战事带来多大的鼓动

    子桑聿就不信那卓公公会选择柏道成而不选择自己的亲侄儿。

    “想不到,这还有那么大的名堂”赵乾不禁咧牙倒吸了一口凉气,口里止不住地称赞“殿下果然是有远见,发现了这我等不曾理会的细节。若是我们能够里应外合,那皇城之战自然是垂手可得的。”

    “势如破竹了。”顾樘也开始了放空,和赵乾一齐进入了幻想。

    子桑聿淡笑,掂着手里的名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凉了,不知道冉儿怎么样了。

    “公主,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蓝儿从殿内取来一件薄衾,给柏倾冉轻轻披上。也不记得是第几个夜晚,公主一直是这般站在庭院里发呆了。好像是战事开始之后,公主就再也不似从前了。

    “嗯”柏倾冉紧了紧身上的薄衾,另一手履上了那微鼓的肚子。

    自从柏道成决定欺瞒子桑聿说公主怀有她的骨肉,便派人监视着公主的伪装行动。因为柏道成知道子桑聿肯定有暗卫留在皇城,为了让子桑聿相信柏倾冉已经怀孕的消息,所以日日夜夜都叫人看紧公主,要装到底。

    柏倾冉苦涩一笑。

    “若是我腹中当真有一个孩儿,驸马只怕是会杀红了眼。”

    只可惜父皇,你以为千算万算没有算漏任何一个地方,其实是从事情的一开始,你便找错了出发点。你从未想过驸马是一个女子,你从未怀疑过那个如今掌握兵马朝廷的人,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而已。

    “蓝儿,你恨驸马吗”

    回房的路上,柏倾冉还是忍不住轻问出口。

    蓝儿噎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方道“蓝儿不知道”

    “傻丫头,有什么不知道的。恨便是恨,不恨便是不恨。”柏倾冉回过身来看着她“人人都说驸马是个乱臣贼子,那你呢,怎么看待她”

    “驸马爷其实也没有旁人说得如此不堪。”蓝儿抬眼看她“在蓝儿看来,驸马爷对公主很好,是真心爱着公主的,这一点上,蓝儿从不恨他。什么叛乱,什么复朝,蓝儿不懂得这些,也不知道怎么分是非对错。可是驸马爷由任公主自己一个人留在皇城,每天受委屈难受,蓝儿就恨他。”

    柏倾冉怔了一下,淡笑。

    她终究要成为帝王,她终究要忧国忧民。

    责怪还是比较想爱她。

    、第27章 皇城寂

    大宁安统十七年,八月。

    京都皇城。

    这天才是清晨,皇宫的西南门便开了一角,驶出一架朴素的马车。马车一路缓缓地随着京都大街行进着,直到离了那皇宫有些距离、到了那最多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而停下。马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隐约之中还有一些身影闪退一边,无人留意。

    京都皇城最繁华的街道,莫过于二里街和兴华街。

    这两条道路皆是通往皇宫的大道,行距划一,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可以称得上是大宁现今疆域之中的经济中心与政治中心。如名,两条街道皆是长达二里路,有酒肆有茶馆有戏班子也有百姓民居,富贾大院。

    当初子桑聿任为驸马都尉迎娶公主柏倾冉,这两条街道便是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万人空巷,实在可叹。

    今天朝阳方升起没多久,便已经有百姓三三两两地行走在街上。现已入秋,京都又是偏于北疆,秋风刮在身上,微凉。

    道路之中,有一个中年男子缓缓地走着,旁边跟着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

    “卖包子嘞,新鲜热乎乎的包子啊馅多肉香这位大爷,要不要买个包子”“卖菜卖菜,刚摘的嫩苗细芽”“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来往做生意的百姓,不禁注目愣神。守在旁侧的老管家随着他目光望了望,心底里轻叹了一口气。“老爷,一大早就出门,您需不需要吃些东西兴华街那最大的酒家倒是挺早做生意,不如”

    “不必。”中年男子收回了目光,看到前边转角的小面摊。“不如我们到前面的摊子去,我倒是很久没有尝过一碗家常手艺的面了。”

    “这”

    中年男子淡笑“多虑了。走罢,难道你不饿吗”

    老管家沉默了一下,今天起得有些早,肚子的确是有些不争气了看了看前面刚开锅灶开始做生意的小面摊,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两人便一同走了前去。

    “店家,来两碗面。”

    “好嘞。两位爷先坐着,稍后就好”

    “往面里加些牛肉,然后其中一碗面不加葱。”

    “好嘞。”

    人迹未多见的街道上铺着几片秋季落叶,面摊子的招牌幌子在风里摇摇晃晃。朴实的红木桌椅摆在四下安安静静,跟前一碗热面,贴心地没有加半点葱花,还垫了不少熟牛肉在面条之上。

    中年男子的心里有些暖。

    “转眼间,你跟在我身边,也好些年了吧”中年男子接过老管家递来的筷子。

    老管家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说这些。“老爷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来算算日子,跟在老爷身边也有二十五年了吧面会凉,老爷趁热吃。”

    “嗯。”

    面条下肚,胃里比方才好受了些。中年男子尝着这面,神情有些恍惚。“我瞧着这面,味道很是熟悉啊”又转头看了看这四下的摆设,像是想起了什么。“这里,是二里街和兴华街的转角位吧”

    “是啊老爷。怎么了”

    中年男子又尝了一口面,脸上有了笑意

    “是了,是了”

    老管家不说话,只默默地吃面等他说下一句。

    “大概也是二十年前了”中年男子自己说着,都觉得这日子久远。无可奈何地淡笑摇着头,“二十年前的哪一天我忘了。那天去喝了酒,对,就是方才你说的那个最大的酒肆。那天我和道文喝了酒出来,喝多了,吐了。过后觉得空腹甚饿,却不料大街之上店铺早已关了不少,唯有转角位的一家面摊正亮着灯火。”

    老管家听着也笑了。

    “那时候,面摊店家说夜深了,没多少好料了。我兄弟二人说不打紧不打紧,随便下两碗面也就是了。”中年男子笑了,手里的筷子挑起碗里的面,“店家怕我们吃不好,把摊子里有的菜啊肉啊都给我们下了,煮了一锅好汤料,上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来。哎哟,那一顿真的是让我回味,觉得那是后来许多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一顿美味。”

    “那时候老爷肚子饿着,肯定会感觉不同。”

    “哈哈,也有可能是这样。”中年男子捋了捋胡子,有些感叹“说起来,那天和道文玩得很是高兴呢想想这二十年过去了,我兄弟二人许久都没有那般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一碗面了。诶。”

    老管家不说话,知道他心里想法,也知道这个当儿不宜开口。

    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变更。中年男子有些许落寞,但又很快恢复了情绪。毕竟,这些矫情的言辞也只是有感而发,那么多年了,这些事情也早已无法改变了,那么,除了偶尔怀念以外,便是让它随风而散吧。

    皇城外围逸景湖。

    皇城分为内外围,内城包括皇宫殿房,以及一些富贾官员住宅、大型酒肆、普通民居,外围则多是庭院楼阁,山水风景偏多,包括一些住在皇城边郊的平民百姓。而逸景湖则是坐落在皇城外围的一处景点,有一片天成湖泊伴以后来修建的湖光山色,平日里很多富家子弟官宦族人、士子等出入,是一个距离不远,且散心赏景的好去处。

    现时正是午后。

    午后的逸景湖上零零星星地飘着几艘船舫,上有幡旗随风飘动,一派悠然。

    “老爷,咱们在这一带走走,便早些回去罢。”那老管家和中年男子依旧徐徐走着,也来到了这逸景湖的地带。二人环着湖边走了半圈,便在一旁石凳歇下。抬头去望,却见那湖中船舫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中年男子眯缝着眼睛,轻道“那边那个,可是韶相”

    老管家也随着去望,但到底是老了,眼睛不灵光。瞅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道“老奴哪里瞅得清,老爷看着像,便也就是了。老爷可有打算”

    那边船舫上,正在甲板摆了张长椅,一个老人家便在上头躺着,似乎在晒太阳。旁边站着几个随从,安安静静。

    “我有何打算呢”中年男子望着这一派景象,蓦地就想起来自己的父亲。“韶相与我父亲是同辈之人,想想,年纪也颇大了。这次的叛乱,韶相应是不知情的,都这把年纪,还是莫让他参与到什么了。”也算是,给父亲的一个偿还吧。

    最后一句,中年男子没有说出口来。

    当年登基为帝,父亲气得非常,对于柏家称帝一事很不赞同。日日夜夜,都在呵斥儿子以下犯上,罪恶滔天。还说,柏家为帝,不出二十年必亡那该是一个多么忠心于大延的臣子啊也是,如果不是父亲的铮铮铁骨赤血丹心,那顺和帝也不会那么器重柏家吧

    只是父亲呐,你却因柏家为帝一事,急病猝死。多少年来想起此事,心中都无法释怀。但是我柏家明明是天命为帝,为何,你不曾给你的儿孙一点希望呢,为何,你就不曾相信我柏家儿女有真命血统呢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

    “天凉好个秋,老爷打发打发点吧。”

    突然身后来了个老乞丐,旁边还拖着个小娃子。

    老管家愣了愣,得中年男子的允许,便随手给了他们一吊铜钱。

    “哎哟谢谢这位老爷啊,好人有好报”老乞丐感激涕零地连忙拉着孙儿跪下,却被老管家拦着了。这爷孙俩又是感激又是道谢地说了许久,“这下我爷孙俩总算是有点钱银离开这京城之地了,谢谢这位老爷啊。”

    中年男子一怔。

    “这位老人家,为何要离开这京城之地呢”

    老乞丐看了看他们,叹了一口气“这位老爷有所不知啊。我爷孙俩也本是这京城里的百姓,在城中也有着个小院,过着卖菜卖小物什的生活,也算是能养活爷孙和儿子儿媳。只是前段时间征战,儿子被拉到队里当兵,儿媳也被拉了去恐怕,已是不测”

    老管家心中一寒。

    “本来想着我们爷孙俩在城里呆个几年,指不定哪天就等到儿子征战归来。只是不料朝廷税收加重,家中根本不堪负荷,便只能卖了地,沦为乞丐流落街头。”老乞丐摸了摸孙儿的脑袋,不禁老泪纵横“这样的地方,如何呆所以,便想着和孙儿跑远了去。”

    老管家听得心中揪疼,却不料自家老爷很是不解。

    “老人家,你这话且是不对了。”中年男子一派严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青壮入伍,乃是为朝廷效力;你儿媳被拉去军中随同前往,当厨娘便是同样效力朝廷,若是慰军,也是巾帼所向朝廷税收加重,也只是为了行军方便,支援前线你这个年纪,怎么可以连这些事情都不懂呢”

    老乞丐直直摇头,被他这一番话气得够呛。眼神一横,便把那一吊铜钱扔在地上“这位老爷真是宁朝忠心您的钱银,我受不得”

    言罢,便是拉着小孙子走了。

    “这这无礼的刁民”中年男子也不禁起怒。

    老管家伫立一旁,心中却似滴血一般疼痛。

    方才那个老人家说的,的确就是现在大宁王朝的真实写照。征兵入伍,几乎大宁朝中上下的青壮男儿,都因为战乱而奔赴前线。其中,更有因为富贾之家不愿入伍,而去强行逼迫百姓儿女当兵之事;

    而他所说的儿媳也被拉走,这一点,更是骇人听闻。因为征兵生活孤苦,所以,柏道成下令从百姓之中抽取民妇,入军中效力。一是为了当伙头军,给军中士兵煮食;但是更重要的一点,便是让这些人充当青楼女子一般的角色,以为国效力之名,奉献出自己的身子,供那些参军士兵消遣;

    税收加重,是为了征收多一些钱银和粮草,支援大军攻打大延。为了此事,的确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想必这京城还是个富庶之地,没什么事情能看出个表面。只怕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早已有人丧心病狂,易子而食啊

    大宁只怕亡矣。只怪,这国君,昏庸

    逸景湖上。

    “爹,这会儿开始吹湖风了,还是回屋里歇息罢,在这只怕坐久了,会染风寒。”

    “不怕。难得好景,为父想多呆一会儿。”

    这逸景湖上船舫,的确是韶相。也就是前延右相韶知远,太子妃韶筝的父亲,子桑聿的外祖父。因为看今天天气不错,故而出来散散心,省得总是窝在家中,闷出病了。

    韶冲便随着在一旁坐下,让下人递上一壶茶茗。“方才,孩儿有看到柏道成和他身边亲信卓公公的身影。不知道父亲可有看到”

    “看到看到,那人的身影,为父怎么会认不出来。”韶相睁开了眼睛,望着那平静的湖面“估计他也有看到为父,只不过眼神闪躲,似乎是想当作不知情。呵,想必是想起了柏元兴了吧,不然怎么会这般。”

    韶冲也冷笑了几声。

    “对了,昨天孩儿接到那边的书信,说是聿儿把卓公公的侄儿提拔了,打算以此为胁,让卓公公日后方便为聿儿起事。”韶冲把书信递给韶相,另又取出另一封小笺来“而自从孩儿和他们联系上后,聿儿特地书信一封,是给爹的。”

    韶相有些呆滞,接过小笺。

    徐徐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略清秀却有些苍劲的字迹

    “外祖父在上,聿儿信中叩礼。聿儿自小,便由连家抚养长大,身边有爹娘兄长,叔伯婶姨,却未曾有过祖辈关怀。明身份以来,聿儿更感孤寂,虽然知道连家亲人待聿儿为己出,但是终究没有血缘,时而觉得距离感倍增。突然,聿儿得知尚有亲人在世,而这亲人,便正是舅舅以及外祖父。聿儿不知道那些年的事情,也不知道当年父皇母后的点点滴滴。而此后有了外祖父,想必可以弥补回儿时的遗憾,听到不少旧时故事吧聿儿想派人把外祖父和舅舅接往江洲,一切事宜,聿儿会派人前往交待。愿外祖父安康。子桑聿。”

    韶相来来回回地把这封小笺看了一遍又一遍,眼里不禁流了泪,有些苍老的手只不断地擦拭着小笺上子桑聿三个字,心中感触非常。

    子桑聿这个孩子叫子桑聿这个孩子就是当年太子统和筝儿的亲生骨肉啊韶相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点滴往事涌上心头,百味交杂。

    “爹”韶冲有些心疼。

    “没事,为父只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韶相握紧了儿子的手,将小笺递给他。“聿儿说,想接我们前往江洲,还说派了人和你联系。”

    “对,那几个暗卫此刻就在府上。”

    “但是冲儿,为父并不想走。”韶冲听了此言自是一惊,还未回话,便被韶相拦下“为父想呆在京城,就在这是非地脚下过活。”

    “可是爹,京城越来越不安全了。”

    “那么多年都不安全,为父又何曾怕过如今聿儿是民心所向,登位是志在必得之事。为父就是想呆在京城,看着那乱臣贼子如何偿命”

    这般,我也算对得起先帝了。

    、第28章 旖旎梦

    江洲,是夜。

    连信扶着佩剑走在前头,发现身边的人又掉队了,连忙回过身去拉她“殿下,怎么这又越走越慢了呢。我知你不喜来这些地方,不过不过你也笑一个凑合一下。”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起源吧,就是今天在府里商议目前战事时,不知是哪个头儿说想庆贺一下之前的胜仗。

    这一说不打紧,引起了其他几个莽将的起哄,直说一群人去喝花酒。

    子桑聿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本来是打算托病不去的,岂料武将们说不去的话喝酒不痛快,于是就说去过过场,喝两杯就走。

    如今罢

    子桑聿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身边花花绿绿的楼阁檐角,脚步越走越慢。连信在前头不断催促着,只好咬紧牙关当什么都没看到

    诶,那些个姑娘怎么就穿那么少呢

    这一行人除了子桑聿和连信,还有的便是军中有军功却不算头号人物的几个将军,以及这一次中了进士的几个武生。要是说到哪个有头有脸唔,公孙政倒也来了的,另外便是这江洲常备李常李将军。

    “哎哟,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竟然吹来好些个犀利人物。方才底下小厮说有大人物,我还琢磨着是哪些大人物呢。老身见过诸位将军”前头走来一个中年发福的妇女,正眉开眼笑地和公孙政寒暄。连信陪同子桑聿走上前来时,那老鸨和旁边下人就登时一惊,下意识便想跪。

    “今天来你这儿寻开心的,别搞这些个繁文缛节。”公孙政低声喝了一句,道“你是想让你这楼里的人都知道殿下来喝花酒”

    老鸨愣了愣,随即一笑“王爷哪里话。这”眼神瞟了瞟子桑聿和连信,“这是哪里带来的两个俊俏公子哥儿快快快,给王爷开一间上好的房间来,以及叫上楼里的姑娘们,招呼一下”

    “是。”

    子桑聿干咳两声,不作回应。

    “殿下自己小心身份。”连信不忘叮嘱。

    “将军,你输了,快快喝酒。”“哈哈哈哈好,美人儿替我倒杯酒,我才喝”“我倒多少,你喝多少咯”“行美人儿倒多少酒,我喝多少酒”

    房间里本来自己人就不少,加上老鸨叫来的平均每个人身边一两个姑娘,这房间熙熙攘攘地竟也站了近二三十人。琴瑟和鸣,艺妓闻舞笙歌,伴着那满桌美酒佳肴,当真是尘世中一派醉人的景象。

    只不过,要看是对谁而言吧。

    子桑聿坐在酒席正中,只闷闷地喝着旁人给自己倒的酒,一言不发。偶尔有姑娘凑过来说少年哥儿好英气,也只是挥了挥手说我想听听小曲,莫伺候了。

    世间女子百般娇媚,但若无情,哪里有爱意。

    “殿下,我去解个手。”

    “嗯,义兄去吧。”

    对于旁人来说,这两个少年郎不仅看着英气,行为举止也颇为君子。只不过到这风月之地来到底是君子还是衣冠禽兽,一切,还是未能下定论。倒是这姑娘们头一回看到对自己那么不感兴趣的客人,心底里滋生了一阵不甘心。

    难道,这两个少年有龙阳之好

    “有一美人兮”

    子桑聿蓦地便抬起了眼睛。

    “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那吟唱之人,正是在这房里抚琴多时的艺妓之一。只是这喝了酒许久,竟不知那艺妓一开口来竟是这般的天籁。子桑聿不禁勾起唇来笑了这倒是今夜难得的愉悦。听着这赏心的小曲,连那酒都变得顺喉多了。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求凰凤凰无梧桐而不落,不知聿儿的凰,如今可好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忽地眼皮一沉,听完这曲倒想睡了。

    “公子,你可是醉了”

    哪里会那么快就醉了呢。我只是听着听着觉得太舒适了,想趴一下。

    “公子公子”

    “喝不得酒,为何喝那么多。”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好熟悉的话。是什么时候听到这句话来着是呢。在和冉儿大婚的那天晚上,为了逃洞房,故意装醉

    那时候冉儿便是在耳边说,喝不得酒,为何喝那么多

    冉儿

    子桑聿霎时便整个人清醒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这样的样貌,这样的身形,这样的声音还有那淡淡的木樨香气怎么会环顾四周,自己依旧是在这青楼的房里,只是身边早已没有一个人。只剩下

    只剩下眼前这一个,和柏倾冉一模一样的人。

    “冉儿是你吗”这有些不可置信。江洲与京城相隔何止千里,为什么那日日夜夜牵挂的人儿此时此刻却会出现在身边只是,这所有的感觉都没有错,分明就是那日夜魂牵梦绕的她啊。

    “不在你身边,好久好久了。你比离开之前,消瘦了好多。”柏倾冉伸出了手,抚在了子桑聿那因喝了酒而还有些发烫的脸上。“当真有好好照顾自己吗,聿。”

    “冉儿”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一下子涌起了好多好多的委屈。来到江南刚开始的不被认可,带领士兵的第一次攻城,面对辅臣的一次次针锋,其实每一次都有着让自己撑不下去的缘由,却又一次次地咬着牙撑下去好久了,的确好久了。从年初离开京城到如今,也已经大半年快一年光景,这一年来受了多少苦,只怕只有自己知道吧。

    子桑聿抱紧了眼前的人,只觉得那心里的苦都化成了泪,一直涌出来,那泪便一直流一直流,一阵又一阵地在脸上划过。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撑不下去了”这少年原本呜咽的哭声渐渐放开,哭得眼睛耳朵都红了个通透,却还一直揽着眼前人哭着自己的难受。

    只要是为了你,就什么事也不在乎了。

    “呆子”柏倾冉只能由着这人哭,哭到浸湿了自己的衣襟。一手紧紧抱着她,一手抚过她背脊帮她顺气。说到底,眼前这个人也不过是个爱哭鼻子的女儿家,哪里还有什么号令天下剑指诸侯的气概了呢

    难得在我跟前,你还是个柔弱的女儿家。

    “冉儿,我好想你”

    “嗯,有多想”

    “好想好想,日日夜夜都想”

    那哭声渐渐消停了。原本的声嘶力竭在此刻化作了万般柔情。多少天不见,那积聚起来的相思可以淹没一个人了。慢慢地从怀抱里退了出来,尚未平息的喘息声骤地便点燃了心里头的一团火,开始迅速地燃烧。

    “呆子,日日夜夜都想我,岂不成了昏君你的子民江山与社稷,难道不要了”柏倾冉心里终究是欢喜的,却也忍不住口是心非。

    “这一刻,江山社稷与我无关。”

    寻得了那以往的熟悉,自然而然地便把自己的唇送到了她的唇上。本是狂热的欺压,心心念念要把这人碾碎到骨子里。却又于心不忍,开始温柔起来。

    舌尖交缠,齿龈相碰,呼吸之间闻到的依旧是那木樨香气,只是融化在唇上,似乎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直到听得她轻声喘息,狠狠地咬了她唇瓣一口才舍得放开。

    子桑聿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

    那熟悉的眉眼,却是开始迷离;那唇也变得红润,且微张。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子桑聿口中喃喃,眼底里忍不住泛起了笑意来“柏倾冉,你可知你是我的魂牵梦绕”

    “呆子”

    自然而然地,那披着裹着在身上的衣服就开始顺着手上动作开始滑落,一件一件。两人的脚步也在一点点地偏离,从酒席之上辗转来到床榻跟前。

    子桑聿一个翻身便把柏倾冉压在身下,正欲动手去解她身上的亵衣裤;那身下的人赶忙把脸扭向一边,嘴上还有些不自然“把把灯灭了罢。”

    “你这是羞了不成”子桑聿未曾理会,在她颈间撩人地蹭着,轻声低语“和你夫妻那么久,还有哪里是我未曾碰过见过的呢”

    “你不要脸”

    柏倾冉登时便被她的话染红了脸,有些久违的局促、以及迫不及待。

    “那你就躺着,等我。”子桑聿笑得有些邪气,方抽身去灭了房里的灯。夜色正浓,灯火一灭,房里便坠入一片黑暗之中。凭着记忆摸索到那床榻边边,蹑手蹑脚地就是欺上身去咬住她的耳朵。

    轻轻咬着,然后便是伸着舌尖去舔舐,顺着耳廓舔舐了一遍又一遍。“冉儿,那么久的时间里,你想不想我”说话间的热气直在她耳边缭绕,惹得那人时不时扭动着身子,口中不时溢出两声叫唤。

    “冉儿,你这是应我,还是没应我”

    故意地挑逗她,心里暗暗地在为自己的使坏而发笑。

    “你那么久没见,怎得学来那么坏”柏倾冉挣开她的撩人,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轻咬下唇佯装生气“你可有瞒着我和其他女子纠缠”

    “对天发誓,我子桑聿从来没有对别人动过心思”子桑聿说着就举起手来顶在头上,脸色颇为认真“若有说假,天打雷劈”

    “呆子”

    “那你信不信我。”

    “信,当然信。”柏倾冉一边说着,另一边却是将身子向子桑聿迎上。两手环着她的脖子,似真似假地用眼神勾着子桑聿的心神。嘴上学得像子桑聿那般坏坏地笑着,还稚气地挑了一下眉毛、不知道这般挑逗,如何

    “冉儿,你这举一反三用得那么溜啊”

    “是么,我有做什么事么”

    那人虽装着无辜,却是顺势在子桑聿耳边低声呢喃起来。

    “聿我想你好想好想你”

    “你可知道你这把戏把我的魂都勾了去”子桑聿只觉得心头的那团火烧得炙热,“柏倾冉,我恨不得把你揉到骨子里去,方能解我相思”

    “你能把我,揉到骨子里去”

    那人依旧是笑得魅惑。

    子桑聿心下一横,手中狠狠一扯便扯去了她身上亵衣。突然间全无遮掩,坦诚相对,那冷冷的空气和肌肤碰撞而有几丝凉意,让原本还在得意的柏倾冉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身子。“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怎的现在不继续了”

    子桑聿故意挑衅着身下的人,另一边则是俯身贴近她的每一寸肌肤、一步步流连,却只是细细磨蹭,未作出下一步举动。

    “哼。才不怕你。”

    “当真”

    “当然说真呃啊”

    趁她还在执拗,一直在她身上流连不定的子桑聿浅笑一记,忽然就伸出舌尖来碰触那道樱红、紧接着便是包裹在嘴里,时轻时重地吮吸着,或是噬咬。

    “你”身下的人只是气急败坏地哼出来一个字,便再无音讯。只是一直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强行忍着那种烧遍全身的难受。

    “冉儿,别憋坏了自己”

    子桑聿一边说着,一边掂着舌尖从那樱红滑落,一路沿下到了亵裤上一指位置。绕着肚脐舔舐了好几圈,舌尖忽而又往上游离而去,回到那抹樱红,不肯躲开。

    床帏之中的喘息声和呢喃声交响而起,久久不绝于耳。

    “聿聿”

    子桑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冉儿”嘴里又念了一遍那人的名字。抬眼看到自己躺在不熟悉的床榻之上,突然回想起那一夜旖旎不对,自己好像是去了喝花酒来着,然后然后听了一曲凤求凰然后,就看到了冉儿,然后

    不是吧。

    下意识便是看向自己的身边没有人。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和来时一样。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那些个将军还在喝着酒,只不过嬉笑声没那么吵闹了。望向窗外看了看如今的时辰天还黑着,应该没睡多久。

    子桑聿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不小心喝酒犯了什么事,那可不得了。

    不过,自己怎么就做这样的梦了呢。子桑聿回想起来还不禁有些脸红,那梦里的一字一句尚且记得清清楚楚,还有那每一个吻

    和你分隔了好久,柏倾冉。

    “唉。”

    终究还是化为一声长叹,当中滋味,只怕是久不得重逢的人才可以懂吧。虽然是做得一夜的旖旎梦境,只是梦醒之时拥抱落空,比在梦里失去你还要难受好多倍。

    我好想你。

    、第29章 顺舟计

    大宁王朝京都皇城。

    宁和殿。

    “你说什么”

    殿上金龙皇位端坐的皇帝柏道成顿了顿,将手中看了一半的奏折合上。看着殿下正跪着的一名御医,重复回他刚才的话

    “你说公主是当真有喜”

    “回禀皇上,臣不敢欺瞒”御医头一直朝着地面,“这些日子以来,公主一直以身体无碍为由未曾让微臣把脉,只是近来公主染了风寒,微臣才诊出公主的确有喜。算算日子,公主也已经怀了半年的身孕,往日皇上见公主肚子隆起,更并非是假冒,而是真真切切的身怀六甲”

    想不到之前让冉儿假装身体有孕骗过那子桑聿,竟弄假成真了

    柏道成沉思。

    子桑家素来血脉单薄,冉儿腹中孩子的确是一个有力的筹码。而且纵观这子桑聿的品性,料想也不会弃冉儿于不顾

    “如此。”柏道成走心地点了点头。

    御医抬起头来看了看皇帝,又拱手回禀“皇上,公主殿下如今怀着身孕,身子需要好好的调养方利于孩子的出世”突然好像意识到,皇帝未必希望这个孩子出世“臣臣的意思是说,公主素来身子不太”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从子桑聿叛乱以来,自己对这个女儿的态度的确是改变了不少。或者是隐隐觉得她会背叛自己吧,所以时而克扣公主府的吃穿用度,或是不理不睬,使得宫中下人也渐渐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诶。

    回想一下那么多年把这女儿捧在手心

    柏道成有些感慨。“传朕口谕,即日起公主府恢复年前的用度,并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添一重额度,公主府中若有任何需求上报,内务府也尽量满足。”

    “是,皇上。”

    皇帝的话是这世道传得最快的命令。

    御医到宁和殿回禀命令是当天午时,待午后公主府里的人午睡起来,皇帝吩咐送来的各种生活用品肉菜黍米都已经抵达。

    时隔半年,这是公主府头一回那么热闹。

    “姑娘,药已经熬好了”

    “好”

    蓝儿听到厨娘的提醒,忙跑到厨房里来端药。这是给柏倾冉熬的补身子的药,已经熬了大半天的时间,可不得耽误。当下便端着药拿着小碗匆匆走了,往院子里去。

    这个时间,柏倾冉应该是和连忠在院子里煮茶。

    “你的手艺是越发见长了。”

    柏倾冉由衷地赞赏着,嘴边仍残留着香茗的味道。

    “哈哈,连忠得公主这般赏识,真是高兴。”连忠笑了,手上依旧在这繁乱的茶具之间来来回回。“公主近来也不要喝太多的茶,不然的话会对胎儿不好。”

    柏倾冉淡笑。

    “那岂不是可惜了你的手艺。”

    “待公主产下麟儿,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

    连忠恭敬地端过一盏茶。

    柏倾冉肚子里的,其实仍旧是假胎。

    这是日前,从江洲那边新发回来的消息。说是把这个胎儿弄假成真,对柏道成谎称他女儿的确怀了子桑聿的骨肉。一则,如果柏倾冉身上有孕,若有一天子桑聿兵临城下,柏道成却以此要挟的话,必会受天下人所不齿;二则,子桑聿是女子之身,日后子嗣的问题也难以得到处理。柏道成本来打算将的一计,却正好可以让子桑聿将计就计。

    柏道成自以为自己智睿无双,偏偏却经不起任何推敲。

    这一个决定,是由本来就得知子桑聿身份的众暗卫,传到连忠耳边的。连忠也是知晓子桑聿身份的人,却和暗卫一样忠心为其卖命;而日前派去宁和殿回禀的御医,是因为的确把出柏倾冉有喜脉。

    因为柏倾冉事先服下了会有假孕征兆的药丸。

    这一件事情,甚至连柏倾冉的贴身心腹蓝儿也不知道。

    毕竟,事情的败露要么就是牺牲柏倾冉的名节,要么就是牺牲子桑聿的身份。这个代价无论怎么说也太过沉重,负担不起。

    “你又如何得知,我腹中孩子必是男婴。”柏倾冉笑了,一手无意地摩拭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这腹中孩儿,是个男婴方能帮到子桑聿。这个道理,自己何尝不知。

    女婴有什么资格号令天下,臣服权臣

    当今之世,怕是只有那名叫子桑聿的人,方能做到吧。

    连忠此刻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公主殿下,您的孩儿必须是一个男婴。”

    “本宫明白”

    二人瞬间从方才说说笑笑的氛围中僵硬了起来,连煮在火炉上的茶水都停止了沸腾一般。正巧,远处蓝儿端着药炉赶来了,嘴里一口一个公主地喊着。

    连忠听到有人来,便垂下眼脸,让自己恢复平静。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器具,给蓝儿的药炉让出个地方。

    “啊嘶”蓝儿手忙脚乱地跑了过来,急急地放下手中药炉。“公主,药已经熬好了,还是快些趁热喝吧。”看了看沉默的连忠,“怎么都不说话”

    柏倾冉帮着她递过小碗,只道“难道个个都似你这般聒噪”

    蓝儿撇撇嘴。

    “蓝儿哪里就聒噪了”这语气明显地不满意。“人都说身怀六甲的女子都会脾气比较暴躁,公主怀了孕之后总是对蓝儿好多的不满意”瞧这神态,倒像是极委屈了

    柏倾冉无奈摇头,就连本是沉默的连忠也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蓝儿不闹了。”蓝儿轻哼了一声,不作理会。“公主还是快些把药给喝了吧,蓝儿可是熬了好久的。”

    “诶”

    柏倾冉看了一眼那深棕色的药汁,有些为难。

    “又是往日那些补药吗”

    “是啊公主你要好好调养身子,生小公子的时候才没那么多痛楚呢”

    连忠默,表示同情。

    “好吧”

    装有身孕还真是痛苦啊柏倾冉喝着药汤,不禁轻皱了一下眉头。只是这场戏务必为了聿好好演下去的,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更何况,她也在为了我努力向上。

    蓝儿一直守在旁边看她把药喝完。

    “这就对啦”

    柏倾冉如释重负地放下药碗,抽出手帕来擦了擦嘴角。“听说近日皇宫里来了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是啊,自从皇上得知公主真的身怀有孕,便下旨将公主府的月用调高一重,还说如果有任何的需要,尽管向内务府提呢。”蓝儿一边收拾着药碗,边道“今儿个侍卫们送来了不少肉菜黍米,今天晚上公主想吃什么蓝儿让厨娘去做。”

    “没什么胃口,清淡些便好。”

    “公主总是这样。”

    眼见柏倾冉又是一副清冷神色,蓝儿不禁有些担忧。脑子里灵光一闪,表情又变得欢愉了起来“公主,你有没有给小公子起名字呀算算日子,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小公子就该见世了呢”

    “名字”柏倾冉轻叹了一口气,“我想让她为孩儿起名。”

    “他”蓝儿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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