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璃楚说话声音压得比较低，剧组嘈杂，叶浔汐勉勉强强听清了顾璃楚的话，心底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
顾璃楚不是真的要包养白未晞，这只是个计划。
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叶浔汐算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真的就好。
不过……听起来三小姐好像瞒了她很多事，要不要去问她呢？
顾璃楚挂了电话，长叹一声，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顾忆楚让她和白未晞说这种话真是太难为她了，她说的时候心虚得不行，如芒在背，就像有人在一直盯着她……
等等，好像是真的有人在盯着她！
顾璃楚的注意力从谈话中拔了出来，终于察觉到了叶浔汐的目光。
她转过头，发现叶浔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妙的预感顿时充斥了她的大脑，顾璃楚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甚至有了立刻逃跑的念头。
叶浔汐怎么会给她逃跑的机会，她沉默地看了顾璃楚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晚上到我房间里来。”
剧组人员开始招呼着拍摄下一场，叶浔汐转身就走，顾璃楚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完了……女神这个反应，一定是听到了……这要怎么解释……
“你不觉得，你需要和我解释一下吗？”
时间很快过去，叶浔汐晚上拍完了戏，带着惴惴不安的顾璃楚回了房间。
顾璃楚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叶浔汐“啪”地一声关上门，她的心也跟着狠狠一跳，叶浔汐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对顾璃楚说话的语气很冷漠。
顾璃楚跟着走过去，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慌张的表情，她站在叶浔汐身边不敢坐下，吞吞吐吐地道“我……”
“坐下，”叶浔汐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扫了顾璃楚一眼，看着她坐下，继续道，“你要……包养白未晞？”
即便心里隐约知道这只是个误会，但叶浔汐仍然对顾璃楚那时候说出的话耿耿于怀。
暗恋对象亲口说要包养别人，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顾璃楚知道叶浔汐大概是听到白未晞和她的谈话了，因此对叶浔汐的问话并不感到惊讶，她心跳加快了两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是不是，都是我二姐出的主意！我根本没想过要包养她！不对，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包养什么人！我喜欢的人——”
是你。
顾璃楚心里一惊，赶紧急刹车，把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还没出现呢……”
叶浔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轻轻“嗯”了一声，示意顾璃楚继续。
她一边喝水一边想“这段时间的演技还真不是白练的，看把三小姐吓的，感觉就像教导主任训话一样，我不过是学她平时的样子绷住了脸而已。”
顾璃楚心脏砰砰地跳，看叶浔汐平静得毫无反应，她好歹是微微冷静了一点儿，在脑中梳理了一下事情经过，道“前几天我去看你，撞上了白未晞，那天我和她出去之后，其实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进门看到我的惊讶太刻意了，白未晞是喜怒都遮掩得很好的人，连我二姐都看不出她的深浅，她那天的表现太明显了，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出了病房才有了对比。
“出了病房，她对我的态度就冷淡了一些，虽然不明显，但我还是感觉得到，按理说，她的目标应该是我，却偏偏对我冷淡，这讲不通，换句话说，她为什么要在你面前对我表现出热切？”
听到这里，叶浔汐皱起了眉，想起了白天看到白未晞和顾璃楚坐在一起时，白未晞对顾璃楚表现出的那种热情温柔。
顾璃楚看了看她的脸色，继续道“而且她赶到病房的时间也很巧，我前脚刚到医院她后脚就来了，我觉得不太对，所以后来偷偷去查了她那天的行程，结果却是她那天戏份非常满，却突然跑出了剧组来见你……不，或许不是来见你，而是阻止我见你。
“之后我又说过我要包养她——当然这只是试探不是真的——嗯……她和今天一样，打着马虎眼拒绝了，我和二姐商量过后，二姐让我继续试探她，但后面几天我约她她都推辞了，所以今天我决定到片场来堵人……之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我真的对她没什么心思！”
顾璃楚生怕叶浔汐误会，心里已经对自己之前的做法后悔死了。
叶浔汐捧着杯子，沉吟道“但是我听到你说让她去你家……”
“那是二姐的建议，说是让我控制她的行动，”顾璃楚连忙解释，“如果她真的答应了的话，我可以用金主的身份压着她，不让她有其他行动，虽然不能完全阻止她，但也能形成阻碍。”
顾忆楚压根就没想过能完全控制白未晞，她要争取的就是这一点点阻碍的时间，现在这种明枪暗箭勾心斗角的时候，双方最缺的就是时间，何况她远在国外，更需要拖住对手，所以她才会让顾璃楚这样做。
白未晞的事解释到这里就算结束了，顾璃楚忐忑地看着叶浔汐，她不说话，叶浔汐也不说话，房间里一时变得寂静起来。
叶浔汐的指腹摩挲着杯子，她想了想，还是有一件事令她不得不在意“就算是逢场作戏……你难道……难道不会……”难道不会觉得膈应吗？难道就没有觉得哪怕一点点的不舒服吗？
剩下的话终究是变成了她心底的无声叹息。
她有什么理由去问顾璃楚？又是用什么身份去问顾璃楚？而顾璃楚真的会如实回答她吗？
她与顾璃楚两个多月没见，感性上她的心仍在牵挂对方，而理智却让她越来越清晰地看见两人之间的鸿沟。
且不说身份地位那些虚的东西，光是顾璃楚和她的性格就是很大的问题。
真人秀里的默契与甜蜜迷惑了她的眼睛，让她美化了顾璃楚不爱说话的个性，顾璃楚有什么事，不管好的坏的都憋在心里，解决问题从来只依靠自己，连好朋友都会被她拒之门外。
并非说顾璃楚独立的性格不好，只是叶浔汐无法接受顾璃楚这种所有事都一个人扛的行为，就如同现在，白未晞的事被她瞒得死死的，叶浔汐知道顾璃楚还有隐情没有说出来，那些事是和自己有关。
叶浔汐觉得自己有知道关于自己的事的必要，然而顾璃楚却还是想瞒着她自己解决。
这是她和顾璃楚最大的分歧点，顾璃楚这样的做法，恰恰是缺乏信任的表现，或许连顾璃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叶浔汐的情绪太低沉，顾璃楚有些担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左手在痛？”说着就要去看叶浔汐左臂。
“顾璃楚，”叶浔汐躲开她，叫了她的全名，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就像我现在即使说‘我没事’，你也会担心一样，你瞒着我一些事说没关系，我也是会担心的？”
她的语气是顾璃楚从未见过的严肃，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担心你会因为我的事而受到伤害，担心你受伤了我却还被蒙在鼓里，”叶浔汐看着顾璃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非要瞒着我呢？”
顾璃楚下意识地回道“我没——”
“你没有？”叶浔汐苦笑着打断她，“那么，我吊威亚‘意外’摔下来的事，你为什么要去查？”
顾璃楚一噎，哑口无言。
第65章 哪怕一点点依赖
顾璃楚从没想过会被叶浔汐这样发难。
她想说自己是为了对方好，想要保护她，不让她分心，不想让她为这些琐碎的事情烦恼，然而在这段话出口的那一瞬间，看到叶浔汐紧抿的嘴唇，顾璃楚突然觉得自己的理由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没有谁愿意在自己处于危险的时候还被蒙在鼓里，即便这是善意的。
顾璃楚陷入了沉默。
叶浔汐见她不说话，眼睛里染上几分恼意“为什么不说话？你难道不该向我解释些什么吗？”
叶浔汐今晚实在是被气着了，先有顾璃楚和白未晞的纠葛，后是顾璃楚的隐瞒，叶浔汐感觉自己被顾璃楚远远地排除在外，几个月来的亲近仿佛都是泡影，她稍微想要靠近顾璃楚一点，这些梦幻的泡沫就被她撞得支离破碎。
甚至白未晞都比自己更了解顾璃楚，她明白该怎么去刺激顾璃楚使她心情波动，借此在对弈中找出顾璃楚的破绽，而叶浔汐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在面对顾璃楚时动不动就脸红心跳。
叶浔汐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挫败。
顾璃楚安安静静地低着头，不发一语。
叶浔汐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比现在更恼恨顾璃楚的沉默了，她原本想就此和顾璃楚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却不料顾璃楚竟然是这种装死的状态。
一遇到事情就会用沉默来逃避！真是越想越火大！
叶浔汐嘴唇抿得发白，眼睛紧紧地盯着顾璃楚。
她只是想让顾璃楚将她当做一个可以依靠、可以并肩作战的人来看待，而非一个需要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养尊处优的生活到底是对顾璃楚的观念产生了影响，令她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强大的保护者，理智上她尊重叶浔汐的选择和想法，而潜意识里，她却罔顾叶浔汐的意愿，霸道地用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去为叶浔汐解决问题。
叶浔汐一方面恼怒顾璃楚的独断，一方面又心疼她这样把所有事情都一人担下，如果不把顾璃楚的这个问题解决掉，她就永远不可能真正亲近顾璃楚。
叶浔汐这样默默地想着，房间里只听得见她们的呼吸声，安静得令人心慌。
叶浔汐努力平复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深呼吸几下，组织了语言，准备开口“顾璃——”
“对不起。”顾璃楚微弱的声音响起来，叶浔汐差点儿没听清。
顾璃楚咬咬牙，终于抬起了头与叶浔汐对视，脸上满是羞愧与自责。
“对不起，”她又提高了声音，口齿清晰地说了一遍，双手紧紧揪着沙发，“是我太自大了……总想着就算瞒着你我也可以解决好……”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的，我自私地认为你不能被这些事影响，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是我不对……如果你想知道，现在我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你，你不是想知道威亚的事吗？其实那是……”
她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叶浔汐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顾璃楚！！！”叶浔汐忍无可忍，高声打断了对面的人的话，“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件事吗？！我就只是在意你瞒着我吗？！”
三小姐的低情商不适时地上线了，她木木地看着火冒三丈的叶浔汐，有些反应不过来“我……”
叶浔汐简直想掐住这个人的肩膀疯狂摇晃，好让对方清醒一些“顾璃楚！我不在意你瞒了我什么事，也不在意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你心里觉得我是可以信任的吗？你觉得我是可以被你依靠的吗？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是一个共同进退的朋友，还是一个只能被保护的弱者？”
叶浔汐越说越激动，干脆心一横，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吐了出来“认识了这么几个月，我好几次觉得自己离你很近了，却一次又一次被你打脸，你什么都不说，把我推得很远很远，我以为我了解你了，到头来仔细一想，却连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清楚。”
“不我——”顾璃楚听到这里，神色变得焦急起来，想说些什么。
“先听我说完！”叶浔汐立刻打断她，“你很体贴，很细心，几乎知道我所有的喜好，和你相处的确很舒服，舒服到能让我迅速放下对陌生人的防备，但你出现得那么突然，我在欣喜于遇见你的同时，也感到惶恐，你对我了若指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令我很不安，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亲近你，却连你的一点点偏好都摸不到……”
叶浔汐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顾璃楚……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你了，你没有安全感，没办法轻易地相信其他人，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但是你能不能试一试……哪怕只是一点点地信任依靠我呢？”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叶浔汐心底一酸，眼眶有些泛红，她直直地看着顾璃楚，声音低了下来“只是一点点，也不可以吗？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
喜欢一个人令她变得如此敏感，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情绪，叶浔汐无法忍受心上人将自己排斥在外的行为，把近月来的压抑全都发泄了出来。
而顾璃楚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她。
她想说她怎么会不信任叶浔汐呢？她怎么会不愿意亲近叶浔汐呢？她怎么会将叶浔汐推开呢？
她想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地回答叶浔汐她没有这样做的想法，而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是的，你就是这样想的。
你喜欢叶浔汐，却害怕被伤害，所以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你喜欢叶浔汐，却害怕得不到回应，所以一味地对她好，但拒绝她的回报。
你喜欢叶浔汐，却害怕被她知道心意之后厌弃，所以沉默地保护她，不想令她察觉到蛛丝马迹。
你喜欢叶浔汐，沉浸在自我付出的感动中，却对叶浔汐的接近漠然视之。
你是最自私的人，打着喜欢叶浔汐的旗号，却保护的是自己。
事实被无情地剖开摆在顾璃楚眼前，她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多可笑啊，口口声声说是要保护叶浔汐，令她伤心的却是自己。
任何话语在此时都是无用的，顾璃楚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缓缓地走过去，无声地抱住了眼睛红红的叶浔汐。
叶浔汐在她靠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抓紧了她的衣服，委屈与不满几乎要从心里溢出来。
顾璃楚的若即若离折磨了她许久，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却没办法忽视自己心里越来越多的惶恐。
顾璃楚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叶浔汐面上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内心却忐忑不安，即便此时此刻顾璃楚的衣服被她抓在手里，她却仍然觉得这个人是虚无缥缈的。
隐藏了太久的不安爆发出来，叶浔汐再也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只能更紧地抓住顾璃楚的衣服，以此来稍稍舒缓她内心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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