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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gl 第1节

作者:枫曳 字数:23561 更新:2022-01-12 07:52:43

    小楼一夜听春雨g枫曳

    文案

    小楼一夜听春雨,风啸雨歌若不言。

    可不言,却非无情

    阿皎与兮儿的故事

    将军与公主的故事

    “我心里的那个人,确不是谭子泓,而是那个叫阿皎的姑娘。”

    小中篇一篇,没有太多的故事情节,瞬间而来的灵感,希望你们喜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子泓,赵婉 ┃ 配角谭子澄,阿木尔 ┃ 其它和亲,出塞

    第1章 楔子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还是这柄琵琶,只是琴身上横亘了一道裂痕,虽不长,却是刺疼了眼,在心底也狠狠地捅了一下,闷闷的疼,不尖锐,却疼得窒息。

    轻轻波动琴弦,因着那道裂口,声音也不是昔日那般清脆了。

    手指抚过琴身的每一寸,心底闷闷越发压抑,酸涩终于一点点涌了上来,如蚂蚁嗜咬般磨在喉头。手指继续着轻柔的抚摸,突然指尖传来了一点突兀感,微微一愣,却在下一刻,眼底的泪汹涌而下。心口的闷疼一下尖锐起来,一下便刺进了最深处。

    翻过琴身,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字,她努力用手去擦,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眨了眨眼,一滴滚烫的泪划过脸颊,那个字也一下清晰了。

    一个小小的“皎”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体。

    “阿皎。”一个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似是还带过一丝气息,酥酥麻麻的感觉太过真实,恍惚抬头,面前是望不到天际的草原。

    “将军,旧物已带到,故人还有一言央我一并转达。”男子看着面前人血红的双眸,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楼一夜听春雨,风啸雨歌若不言。”

    “不言”她苦笑,苦至心头都麻木了,终于缓了痛意。

    “兮儿”一声低低的嘶吼从喉间压出,握着琴柄的指骨泛出白色,滚烫的泪砸下来,却化不开心底的冰。

    “兮儿,你再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个短篇的构想,结果变成中篇的文章。

    我想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写短篇吧,那就这样吧,认命了。

    不过这篇不会太长最多两万字出头,几天就能搞定。

    还有就是那个超级大长篇已经启动了,而且已经启动了几个月了虽然没什么进展吧本来打算暑假放上来顺便督促我自己,可是这个暑假真的是太忙了,我想我要对我的文章负责,不能做到日更便不要动手吧。当然,若是有一天但我月更的时候还会有人看,我想我也会厚着脸皮放上来吧。哈哈哈哈,不说了,大家看文吧,保证这次不纠结

    第2章 犀焰照澄泓

    作为宋国的公主,赵婉自生来便是安安分分的待在皇宫里,无忧无虑,只做些伤春感秋的事情。虽不是嫡出的正宫主子,也不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女儿,可也不需去体验太多的人生苦味。

    可公主,有公主的权力,也有公主的责任。

    宋国宁昭二十三年,宁昭帝赵珩与塞外新统一的瓦剌部落首领签下和平条约,并许诺将二公主赵娴嫁与瓦剌大汗为妻。瓦剌汗王大喜,邀请赵珩赴北狩猎,赵珩怜女,略做思虑便应下了,下旨即日起驾北地,也顺带为娴公主送亲。

    赵娴乃是皇后嫡出,又是赵珩最疼爱的女儿,人人都想着她日后必会嫁个青年才俊,相夫教子,安享富贵太平。可谁会想到,作为当下赵珩膝下唯一一个适龄的公主,她会被作为政治牺牲品,送往陌生凄凉的异族之地。旨意一下,宫中一片哗然,皇后携太子及已经吓懵了的赵娴跪在御书房门口,扣请皇帝收回旨意,呼号半晌,只换来赵珩身边的太监递出来的一块玉玦和一盒土。皇后只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被宫人送了回去,娴公主也被安抚回了寝宫。只是名为安抚,却实为监管。天家无情,便是如此。

    十日后,帝起驾北地。京城长长的街道挤满了人,御林军旌旗蔽空,浩浩荡荡的嫁妆绵延数十里,娴公主一身盛装,红盖披头,端坐轿中,帘子偶然掀起一角,露出一片鲜红,路边百姓无不探头想要一见公主仪态。

    队伍缓缓出了京城,向北地而去。载着一个国家对于和平的期望,然而对大部分路边的百姓而言,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们感慨的,也不过是这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罢了。

    自古红妆泪如尘。

    那个时候的赵婉尚小,还不是很懂这些家国大义,她感慨或是怜惜的,是自己的二姐即将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嫁到一个之前只是存在于他人口中和书里的地方,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和亲,一个被记在史书里多次的词,在这之前,她本以为只是存在于书里,存在于别人的朝代,可是如今,它却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不喜欢二姐,因着是嫡女,又得宠爱,赵娴在宫中向来是趾高气昂,便是姐妹中的大姐赵婧也不放在眼中,还时不时冷嘲暗讽赵婧的驸马出身低微。可谁会想到,她的命运,只因为一道圣旨便被彻底颠覆。因着这份不喜欢,虽然她也很同情这和亲的命运,却也不怎么真的感伤,相反的,她还有些小小的窃喜,当然这小女儿耍性子的窃喜,她也只是微微动了一点念头罢了,毕竟这皇家的人心里都清楚,和亲,是在牺牲一个女子终生的幸福。

    或许是赵珩心中也有不忍,想要让即将出嫁的女儿感受到最后的骨肉亲情,此次北狩,他几乎带上了所有适龄的皇子和公主,因此,赵婉也是生平第一次有机会,踏出了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宫墙。

    皇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赵婉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期待。

    北地驻守着宋国最精锐的部队,由大将赵信统领,赵信是御封的镇北大将军,赐姓赵,其得宠程度可想而知。赵信虽然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望,但北地军队却不是如表面般上下一心。

    这一切,第一次出皇宫的赵婉丝毫不知,也毫无兴趣知道,即使是闲时的谈资,她关注的也只是诗词歌赋罢了,与古人言,只问心。

    远处隐隐可见连绵的山脉,被围起来的猎场中尘土飞扬,猎手们追逐着自己的猎物,但毕竟是世家子弟的游戏,猎场里也不过是些羊和麋鹿。赵婉看了一会儿,便不再有兴趣,自己去后营看书去了。几个侍卫跟了上去,不过也只是远远围着,不敢打扰。

    坐下的时候赵婉才注意到手里捧了一本唐诗,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倒不是她不喜欢唐诗。只是大唐盛世下的繁华,实不是她所动心的。胡乱翻了几页,手中一下顿住。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夜月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心中被按压了许久,逃避了许久的什么东西破壳而出,心里一涩,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边的婢女一声尖叫。

    “公主,有蛇”

    抬头时远处的侍卫们已经扑了过来,随即便传来几声惨叫,有侍卫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哀嚎着滚在了地上。其余人见了,更加惊慌,慌乱中又不断的听到惨叫,场面一下便彻底乱了。赵婉身边的小婢女吓得脸色发白,可竟是比那些侍卫还要淡定一些,拉起早已经吓懵在原地的赵婉,就要往营帐那边跑。脚下的沙土里突然窜出一个黑黑的头,鲜红的蛇信子微微抖着,伴着冰冷沁骨的嘶嘶声,赵婉只觉得脚底一阵寒意,瞬间便麻痹了全身。

    “公主”

    不远处一支形似利箭的东西直直插入云霄,刺耳的铮响撕裂了混乱的嘈杂,脚底的黑蛇突然便钻回了土里,赵婉抬头,两匹马跑了过来,领头的一匹马上骑着一个头扎红带,身裹黑色猎装的少年,手里举着一支弩,背后是西斜的夕阳,他的五官都隐在了逆光中,只是那双眸子,还是直直的看进了她的心里。

    这是她第一次认识皇宫以外的人,是北地将领谭朗的双子,长子名唤谭子泓,次子名唤谭子澄。

    “茧纶牵拨剌,犀焰照澄泓。”

    赵婉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手里执弩的少年有着羞赧的抓了抓头。后面那个身穿白色猎装,身形更加瘦弱的人则是微微低着头,手里抚摸着马的鬃毛,一言不发。

    “为什么哥哥叫泓而弟弟叫澄呢”

    执弩的少年朝白衣少年看了看,又挠了挠头,有着吞吐地回答道:“大概是是因为因因为哥哥让着让着我吧。”

    话说完,谭子澄脸色更红,低下头不敢去看赵婉,赵婉脸色微变,正要追问,谭子泓突然一步上前,直视着赵婉的眼睛,声音清冷,“公主请回吧,小人告辞。”

    赵婉一愣,那看着自己的眸子太深沉,沉的不起一点涟漪,还未等她多做探求,二人已经转身离去了。

    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不是征询的口气,也不待她回答,只扔下一句话便掉头走人刚刚的惊吓早已褪去,心底的一丝新奇也被这激出的恼怒所吞没。

    这人什么脾气自己刚刚又没等他的回答

    眼光飘向走在后面的黑衣少年,赵婉的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这一插曲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虽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可经历了把女儿亲手退出去做政治牺牲品的赵珩,对于膝下的其他儿女也不自觉的便多了许多怜爱,听了这事,立刻便叫来了侍卫长问话。一通火之后,赵珩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命人唤了谭朗,并特意提到让他带来自己的两个儿子。

    这是赵婉第二次见到两兄弟,两人仍是一黑一白的打扮,跟着谭朗,规规矩矩地朝赵珩行礼。再次见面,她心里的恼怒已经散去,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心中的那分悸动又涌了出来。她第一次接触宫外的人,不得不说,这两人身上的某种气质深深吸引了她。

    若说是什么地方,一个简单的比喻,她见惯了皇宫里被圈养的骏马,而这两兄弟,更像是在草原上奔驰的野马。言行举止间没有那么多的条框,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新鲜。可是,她的新奇感还未弥漫开,便又一次被惊怒取代,而惹恼她的,依旧是哥哥谭子泓。

    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来自于某一天脑中出现的一幅画,最后会说。这大概是我写的最随性的一篇文了

    第3章 险境识君心

    发出响箭的是谭子澄,她看的清楚,可是眼前的父子三人,都一口承认,救了公主的人,是谭子泓

    赵婉是真的有些气了,这人明明是哥哥,怎么会这样抢弟弟的功劳当着天子的面撒谎,真是包天的胆子她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对上谭子澄的眸子,那清澈的眸子里写了几分乞求,只一眼,她的心就软了。下意识地去看一边的谭子泓,谭子泓也在看她,只是视线微微相交便错开了,依旧是那古井无波的眼眸。心底又被激出了一分怒气,可鬼使神差的,她没有揭穿这“欺君之罪”。

    那日之后,谭家两个兄弟便被赵珩下令跟着赵婉的侍卫一起保护她,皇驾还要继续往北去走一段,熟悉这里地貌的谭家兄弟确实能让人放心许多,再者说来,这也是赵婉自己的意思,为了什么,为了谁她也太不清楚,只是

    三个人相处时,赵婉更喜欢和谭子澄一起说话,谭子澄话多,虽然说话有些磕绊,人也显得有些愚钝,可是他一片赤子之心,人也单纯耿直,和他一起时,赵婉可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无所顾忌。而谭子泓私心里,赵婉记着他那次“抢功”的行为,而他又总是一副淡漠孤傲的样子,让赵婉对他总是有着避之不得的感觉。所幸,他也确实很少出现,经常都是只有谭子澄一个人来找她。

    赵婉从未好奇过谭子泓的去向,只是一次在营帐外偶然遇到了,谭子泓正在弯弓射靶。

    赵婉远远看着那人,他蹲着身子,扎着马步,双袖挽起,露出纤细的胳膊,手中的弓拉得很满,却一抖也不抖。从赵婉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略显稚嫩的线条崩得很紧,平日里沉寂无丝毫情绪的眸里此时正泛着炯炯的光。

    “咻”的一声,箭离弦而去,“梆”地扎进了靶子,箭身微微抖着,却是偏离了靶心。

    谭子泓微微低下头,手里的弓也垂在了地上,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赵婉看着他的侧脸,莫名的就感觉到了一点悲伤,心里对他的那丝隐隐存在的不满和怨气也被冲散了。

    谭子泓扭过头看到她,嘴角微微抿了下,颊边肌肉紧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抱拳行礼,“公主见笑了。”

    赵婉看着他又恢复了深邃的眼眸,突然便不知该说什么了,一时便僵在了原地。

    “子澄的箭术极好,非是我能比的,若有机会,让他给公主展示一番,小人先告退了。”谭子泓说完,起身便要走,赵婉急忙叫住了他,这句话的口气有着悲凉,又激起了她心底的一丝不快。

    “谭子泓,你是哥哥,不该为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弟弟而骄傲么”

    “我当然骄傲。”谭子泓回过头,嘴角噙着冷笑,“只是我是兄长,本应该是要比他强,去护着他的。”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走了。

    “哼,比他强便是要抢弟弟的功劳么”赵婉也冷笑了一声,只是心中的那份怨气还是淡了许多。

    狩猎已经进入了最快要收官的时候,跟着来的贵族子弟都想趁着这最后的时候再看看这北地的风光,故而都积极的很。赵婉本来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可赵珩却不知突然起了什么兴趣,非要她和其他的两个郡主也去猎场看看,说是宋国的女儿家也该看看马上弯弓的英姿。无奈之下,赵婉便跟着一队侍卫和谭家兄弟,找了一辆简易的马车便出了营地。

    赵婉不喜欢杀戮,故而也只是出了营地,却没有丝毫兴趣去猎场,可是她却不知,被围住的猎场其实才是安全的,而在塞外,危险是无处不在的。

    其实关于路线,谭家兄弟提醒过她,只不过也不知是因为闷的久了,还是因为提醒她的是谭子泓,她还是固执的选择了这个有些偏的方向,而沿路的风景也确实是不错的。

    只是一掀开车帘就是谭子泓铁青的脸,实在也影响了她看风景的心情,正要出声下令往回走,就听见了一声怒喝,是谭子泓的声音,一时间外面大乱。她正要出声发问,就觉得车身猛地一震,头重重撞在了车身上,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车帘被猛地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糊了血的脸,是谭子澄的脸。赵婉一下清醒了过来,可是心底涌出的寒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她从来没有直面过鲜血,她的世界里,从不曾有过这些,也不该有。

    谭子澄愣愣地看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外面的嘈杂声越发乱了,她甚至听到了一个婢女的惨叫声。

    发生了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突然谭子澄被人猛地推开,谭子泓铁青的脸出现在赵婉面前,他一脚踏上马车,一把拽过赵婉,用力很大,捏住赵婉的手几乎要嵌入骨子里,赵婉痛的喊了出来。谭子泓不为所动,一用力便将她拽出了车子。出了车子,赵婉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只一眼,手腕处的疼便感受不到了,心底的寒气一瞬间冲遍全身,她腿一软,几乎要倒下。谭子泓一手撑住车子,几乎是抱着把她放下了车子。

    “公公主,你没事吧。”谭子澄慌张地两步的过来,有些手足无措。

    赵婉僵硬地转过头,近距离下她终于看清了,谭子澄的左臂的衣服被撕去了一半,一道深深的血口子,甚至可以看到骨头。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赵婉捂住了嘴,猛地弯下腰,一股大力将她拉进了一个怀抱,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却让她感觉到安全的一个怀抱。

    “不会有事的。”

    这是谭子澄第一次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赵婉揪住他的衣领,低低抽噎了起来。

    马车四周,散着许多尸体,血肉破碎,腥气浓重,而比那些面目狰狞的尸体更可怕的,是在阳光下眼中仍然泛着点点绿光的,狼。

    赵婉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会碰到这个疯狂狼群的原因,但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

    等到脱离那群疯狂的畜牲时,赵婉才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她茫然的看向周围,出营地时的侍卫队,只剩下不到十人,且除了她之外,每个人都被血糊了满脸,辨不出模样。

    天已经黑了下来,黑暗的空气里布满了血腥味,每个人都是筋疲力竭,或蹲或坐着大口喘气。劫后余生,谁也顾不得谁了。赵婉环顾四周,那些人的眼里还有未褪去的杀气。看着这些陌生的人,赵婉的心里突然升起了比刚刚更甚的害怕和不安。她甚至有了一种拔脚跑走的冲动,可刚一动脚,身体便猛地一空。

    “公主”她分不清这是谭子泓还是谭子澄的声音,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嵌进骨子,是了,这该是谭子泓才对,谭子澄怎么敢这样呢这样想着,赵婉突然就松了口气。他还活着。

    沿着粗糙的草坡滑下去,速度越来越快起来,赵婉下意识地去抓谭子泓,而谭子泓则在用最快的速度扳过了她的身体,落地的一瞬间,他已成功将自己垫在了赵婉的身下。

    “唔”

    极力压抑着痛苦的闷哼惊醒了赵婉,她慌忙起身,想要去摸谭子泓,却在黑暗中摸到了他的脸,惊呼一声,一下缩回了手,再想伸手时,手悬在空中,一时僵住了。

    “无事。”谭子泓喘着气,暗夜中他的眸子却是亮的,此时的那双眸子里不再深沉无漪,炯炯的眸光极大的安慰了赵婉慌成一团的心。

    “哥公主”谭子澄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婉猛地抬头,看不见谭子澄的人,可这声音却彻底让她安下了心。

    谭子澄,也活着。

    绝望之中燃起的喜悦越发激烈起来,头脑一热,她突然伸手抱住了谭子泓,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只笑了两声,泪水突然滚滚而下。

    谭子泓僵着身体,手在空中摆弄了几下,停在赵婉的背的上方,许久之后,终于缓缓落在了她的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晋江抽了还是怎么的,没有积分,看得不是很开森哎,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看什么呢

    第4章 他年莫相忘

    送走了赵娴,赵珩便下了回京的旨意。

    队伍拔营而起,赵婉的心情却不是来时的那般轻松了。

    唯一让她有些安慰的,是谭家的兄弟奉旨跟了过来。两次救主,赵珩对这两兄弟也有了印象,尤其是谭子泓,虽然还是年少,可是沉着冷静的性子却是他十分欣赏的。

    赵婉一直不知道的是,谭朗在北地是除了赵信之外最有威望的几个将领之一,有侯爵在身,谭家也是北地门阀中颇有盛名的一个家族,只是到了谭朗这一代时已是有些凋零,而下一代,更是只有谭朗膝下的这一对兄弟撑着了。可即便谭家开始没落,谭朗的妹妹却是赵珩宫中的贵人,虽不受宠,但也称得上也是皇亲。

    说是奉旨跟行,谭朗自然不会舍得让这两个兄弟留在京城,只是想让他们去京城见见世面罢了,顺带去看看那个独自在宫中多年的妹妹。

    进京之后的第一个晚上,赵婉坐在自己的寝宫里,微微有些恍惚。安静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那惊险的一天,想起谭家的两个兄弟,想起

    黄昏的时候她邀请了两兄弟进宫,彩凤楼之上,她为兄弟二人弹奏了琵琶以表达谢意。一曲毕,外面竟是窸窸窣窣地下起了小雨。她侧过头去看二人,谭子澄脸颊微红,抬头看看她,又慌张地低下头去,被他看的心里有着莫名的慌乱,赵婉又去看谭子泓。依旧是那古井无波的眸子,谭子泓朝她微微勾了下嘴角,把目光放在了远处。

    “今夜这天气,是没有月亮了。”

    他素来是话少的,此时听到他似是喃喃的一句,赵婉刚刚还有些紊乱的心一下平静了下来。草原的那个夜晚,是有月亮的,而且是她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皎洁的明月。

    皎洁的月光下,她认识了一个新的人,一个叫阿皎的人,一个叫阿皎的女子。

    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看了看谭子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公主,此一别,只怕今后再难相见,望公主好好保重。”

    分离的时候,谭子泓难得的又软了眼神,柔声说了这句话。而他身后的谭子澄早已红了眼圈,向来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茫然,看在赵婉的眼中,心里也跟着疼了起来。

    “你们也要保重才是。”赵婉想了想,突然抬手从脖子里拽出一根绳子,系着的是一块羊脂白玉。她看了看两人,将玉递给了谭子澄。

    谭子澄一愣,随即伸手接了过来,随即又有些赧然地看了看哥哥。谭子泓淡淡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朝赵婉拱了拱手,“谢公主,只我兄弟二人没什么回礼的,还望公主勿怪。”

    “无事。”赵婉也有些无措地拽了拽衣角,送玉只是她的一时兴起,不知为何,她真的不甘就此和这两人再无瓜葛了。

    “公,公主,莫要忘了我们。”谭子澄哑着声音,一字一字的说道。

    “怎会呢”

    怎么会忘了他们呢

    宁昭二十六年,瓦剌撕毁条约,大举侵入北地,赵信指挥不当,引咎辞去帅印,世袭沐阳侯谭朗接掌帅印,大破瓦剌。谭朗长子谭子泓,次子谭子澄此役中都立下大功。尤其是谭子泓,亲率百骑,千里奔袭瓦剌后方,是此战定胜负的关键,论功劳,当是头功。消息传进京城,赵珩大喜之外,又觉得这谭子泓的名字着实眼熟,思虑半晌,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事,不由感慨那沉着冷静的少年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日后必成大器。当即下旨封赏谭朗及北地众将,并让谭子泓进京代父领赏。

    宁昭二十七年,元宵刚过,谭子泓又一次踏上了赴京的路。

    进京次日,赵珩便召见了谭子泓,封赏了一番,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便破例允许谭子泓去见见赵婉。

    见到赵婉时依旧在彩凤楼。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公主的琴技越发好了。”

    赵婉手下一顿,琴声也停滞了一下,应声抬头。

    面前立着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年。相较于四年前,如今的谭子泓长高了许多,只是身体依旧显得有着过于瘦弱了,长开了的五官少了当年的稚嫩,肤色也黑了许多,多了几分英气。谭家的两个兄弟长的很像,只有一处,谭子澄的眉眼更加细长,更显得凌厉,而谭子泓则生了一双杏眼,看着更加柔和。四年前的那双眼睛太过沉寂,如今却是多了许多情绪。

    “谭子泓。”她喃喃念出这个名字,脑中却响起了另一个名字。

    “公主,许久不见了。”

    再见来的有些突然,两人却并不生疏,话语间也没有太多的隔阂,如两个老友,闲聊着这些年的经历。

    四年不见,赵婉发现如今的谭子泓健谈了许多,一句话虽然不长,可也不像当初那般寡言了。

    “公主,子澄托我带给你一句话。”谭子泓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赵婉,目光有些复杂。

    “什么”赵婉有些好奇,对于谭子澄,她还是十分关心的,当年的短短相处,其实谭子澄的性格更合她的意,那个经常羞涩的少年,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公主忘了他么”

    “什么”赵婉一愣,随即不怎么在意地笑道“怎么会,我不是说过,不会忘了你们么,怎么,他忘了我么”

    谭子泓微微低了头,“不,子澄他,时刻都记着公主呢,其实他想问的是”

    话又顿住,谭子泓又抬头看着赵婉,斟酌了一下,才又说道:“年前父亲给他找了一门亲事,那家姑娘不错,我们都认识,本以为子澄会高兴,可是他却怎么也不答应,父亲气的打了他,可是他还是不肯同意。”

    赵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看着谭子泓的眼睛,心里突然有些慌了起来,忍了半晌,还是错开了视线,有些掩饰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怎么呢,子澄心里有人了么”

    “子澄心思单纯,什么都不会隐瞒的。”谭子泓轻轻叹了口气,“公主,子澄虽然单纯,却并不是不知好歹,他的心思也只对我说起了,此次进京,他想让我问,却又不敢,临别时还在纠结。可如今见了你,我却突然想替他问一问。”

    这是谭子泓罕见说的很长的话,却让赵婉陷入了沉默。气氛一时僵硬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谭子泓开了口,“我和他都知道这问题荒唐可笑,你与我们不会是一样的人,子澄的心思说是妄想都不算,公主莫要烦心,只当这是个糊涂话就是了。”

    “不,他不糊涂。”赵婉突然开了口,“子澄虽是单纯,心底却是通透的,我知道的。”她咬了咬嘴唇,“他是个好人,当年他救了我两次,我这心里,自是有他的。”话到最后,赵婉脸色微红,却还是继续说道,“只是终究子澄身边还是要有人照顾,而我你此次回去务必要劝劝他,他”

    “我知道了。”谭子泓突然打断了她,眉头一皱,竟似是有些不耐。

    赵婉一惊,不知该说什么了。其实对于谭子澄,四年前的初见给了她太好的印象,提起这人,她心中还是有一处柔软的。初见时那个头扎红巾的少年,面对自己时羞赧的模样,虽说话有些磕绊却总是想要逗自己开心的样子,无一不是那处柔软。只是

    其实赵婉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为谭子澄留下的这处柔软代表着什么,只是在最初分别的时候,她确实会经常想起那段经历,想起那些人。

    “这答案与我所猜不差,其实子澄的婚事,也不是他闹闹便能了的,只是你的话,我还是会转告他。”谭子泓松开了眉头,语气微微有些无力。

    “子泓,”赵婉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子澄成了家,你呢,以后便一直这样么。”

    “还能怎样呢,总不能去毁了别家姑娘的一辈子。”谭子泓摇头苦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也潇洒自在。”

    “可是”

    “公主,”谭子泓的目光突然柔了下来,蕴着点点的光,“其实我最不悔的,便是和公主交换了这个秘密,因着这个,也没有那么累了。”

    赵婉心头突然一跳,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情愫瞬间灌满了全身,她一时有些恍惚了。

    谭子泓说,他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不长最多就十几章就结束了,所以节奏会很快

    第5章 北地皎皎月

    四年前的草坡下,四周空寂无声,谭子澄带着人回去搬救兵了,陪着她的,只有谭子泓和头顶的一轮明月。

    从未经历过的慌乱难以抚平,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忍不住发抖。身边的谭子泓虽然不住地抚着她的背,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过了不知多久,赵婉才渐渐平静了一些,可太过安静的环境让她总是有些不安,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谭子泓轻声开始了话题。并不熟络的两人话题也是匮乏,可是赵婉却慢慢对这寡言的少年起了兴趣,渐渐连害怕也忘了,聊了一会儿,赵婉突然提出两人交换一个秘密。谭子泓沉默之时,赵婉先说了自己的秘密。

    她虽年幼,却在后宫中看惯了妃子们勾心斗角,争宠斗艳,那些妃子所求的不过是皇帝的爱。那什么是爱,赵婉不是很明白。可是在偌大的皇宫中,也确实有让她心动的人,也许那份悸动很青涩,可是在少女心底,却是一份可以随时拿出来体味甜蜜的东西。赵婉也不例外,把这份甜蜜藏在心里,视若珍宝。

    讲起那个人时,赵婉的语气带着羞涩,那个小小的侍卫郎,寄托了她对喜欢一词的理解。

    谭子泓默默听着,赵婉说的投入了,之前的不安一扫而空,剩下的是与他人分享宝贝的兴奋。

    眼底含着一抹笑容听她说完,谭子泓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很羡慕赵婉这种与别人分享之后的喜悦。人们总是说心里话只有自己最懂,可又有谁不渴望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与他人呢若是能得到几分共鸣,那便是最大的喜悦了,即便不能懂,被人倾听,又何尝不是一个幸运。

    于是,他分享了一个叫阿皎的姑娘,一个存在于很久前,其实也一直没消失的人。故事说着说着便不想再有任何隐瞒了,所幸便一股脑说完了。而完全沉浸了故事的赵婉,在听到最后时,只觉得一声炸雷响在耳边,她一下清醒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竟是阿皎,竟是她

    “阿皎。”她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面前的人身子微微一震,看向她的眼神一下茫然了起来,这茫然印在她的眼里,便成了心疼。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军旅辛苦,凡事莫要逞强。”

    谭子泓眼底的茫然渐渐散开,苦笑着摇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老茧密布。她早已不能成为普通的姑娘家了。

    “公主,那侍卫郎可还好么”

    “他么”赵婉轻轻一笑,“已经成了家,升职他处了,我已有两年不曾见他了。”

    语气平淡,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娇羞青涩的小女孩了。谭子泓看在眼里,莫名的,心中起了些感伤。她站起身,朝赵婉抱拳。

    “子泓不宜久留,就此别过,公主多多保重。”

    “呵。”赵婉也起了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抚过她的脸,谭子泓一惊,就要后退,却被赵婉拉住了,“阿皎,我也有小名,婉兮,兮儿。”

    谭子泓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胸口突然窒息了一瞬,着魔般的缓缓开了口:“兮儿。”

    谭子泓尚不知道的是,此次她进京,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别有意义的。

    她姑姑谭贵人一直不得赵珩的宠爱,膝下也无儿无女,在皇宫中一直是被忽视的角落。可此次谭朗建功,赵珩龙颜大悦,顺带着想起了这谭贵人。想到这多年来,谭贵人虽不受宠却也是个懂事的,向来都是个本分不动歪脑筋,一时便动了恻隐之心,挥手下了重赏。这谭贵人受了赏,却也不骄不傲,举止大度得体,让赵珩甚是欣慰。兴头一起,竟然抬了她的位分,最了不得的,是许她收了早年丧母的五皇子为养子这莫大的恩宠不得不让紫禁城里的许多人动了脑筋。

    本以为替父受了封赏便可以回北地,却不料赵珩还给谭朗在京城赐了一座宅子,因此便寻到了让她留在京城的理由。至此谭子泓才稍稍有些明白了赵珩的用意。谭家攀升的太快,也许此时的赵珩并不是不放心,可是无论做给谁看,她想回北地,都需要经历一些考验。这样想着,她倒也宽下了心,表面泰然地住了下来,这一留竟然就是数月。

    深居宫中的赵婉自那次后几乎便不见谭子泓,寥寥数次还是在见到五皇子时见到的,故而在想到这些背后的用意的时候,谭子泓的名声已经在京城里彻底传开了。

    因着谭贵人的缘故,谭子泓的身份在京城上层子弟中也特殊了起来,不时地也会有各种帖子送到府里,观花溜马,作诗打猎,好不快活。

    五皇子性子顽劣,对这些东西向来是有约必应,而他每每还必会热情的来一起邀约谭子泓。谭子泓纵然不乐意,可也不好多做推辞,再者在京中也确实无事,便也想了解一下这些贵族子弟的生活。久而久之,她的名气竟然在这京城贵族上层传开了。

    谭子泓从来就不是一个谦虚的性子,甚至是抓住一切机会邀功的,这一点赵婉早就知道,故而在秋狩之前听到谭子泓“北地郎”的名号时也丝毫不意外。只是,她也从未料到,谭子泓会在秋狩之上如此“大放异彩”。

    不知是何人提议此次秋狩之中放入一匹豹子作为头筹目标,赵珩兴致颇高竟然应下了,泰王赵琢甚至笑称若中头筹者未婚,将以膝下郡主许之。消息一出,参加秋狩的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想要一拔头筹,可是十多天过去了,却无人拔下这头筹,甚至能有机会向豹子射出弦上之箭的人都寥寥无几。如此看来,赵珩不由叹气,朝左右说到,如今这年轻一代竟都是徒有其表么。

    有世家子弟不服,又想到近来在京城小有名气的谭子泓,便阴阳怪气地提到这“北地郎”。赵珩这才注意到一同而来的谭子泓这几日一直是称病不出,便差人去唤来。

    谭子泓称病不出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想出这个风头,可是如今这风头砸下来了,她却也没拒绝。

    提缰勒马,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片刻寂静之后,一声弦响带动了满场的喝彩。

    赵珩大喜,当即下令奖赏千金,泰王在一边将谭子泓上下打量一番,捻了胡子笑道“少将军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臣明年及冠,尚未婚配。”

    泰王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本王狩猎前说过,若射中这豹子者未有婚配”

    “王爷”谭子泓突然双膝跪下,以头贴地,“陛下,臣有罪。臣近日身体未有不适,以此为托辞,是为欺君。只是臣所以不敢来猎场,正是因为怕自己同样酿出大错,只是陛下有旨,臣不可违逆,如今两罪并犯,请陛下责罚。”

    场内一时安静下来,这两罪是何罪,谭子泓不说,人人心里却是明白。赵珩看看泰王脸色,面色不变,沉声问道“你怎就知你来了,便一定可中这头筹呢若是不中,你这弯弯绕绕的心思岂不是可笑”

    “臣自信,旦凡拉弓,必偿所想”

    这句话说的落地有声,谭子泓虽是伏着身子,可却丝毫不掩盖这话里的傲气。周围人听了都是一片哗然,如此和皇帝说话,真的是狂傲至极,若是赵珩不喜,大可治罪,而罪名,也是他自己说出口的。

    一时场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小心地观察着上座人的脸色,天子的情绪,最是摸不准的。

    “好一个北地郎,小小年纪,竟是有如此口气”许久之后,赵珩才一字一字地说完了这句话,脸色依旧未有什么大的变化,却让所有人的心里都跟着这几个字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好好好”赵珩一甩袖子,抓过身边的一把宝剑,“朕这把剑,旦凡出鞘,也必要见血。”说着,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谭子泓面前,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一边被抬上来的豹子的尸体。

    “你父亲谭朗在先帝时曾立下战功,先帝大封将领时封了三品军侯,然则并无世袭的恩泽,如今你父亲统领北境,朕倒是觉得亏欠他些。”

    “父亲虽是北地的将领,却守的是宋国的国土,能为陛下分忧,便是最大的恩泽了。”

    赵珩哈哈一笑,又走了两步,突然抬手拔出了剑,剑出鞘的声音吓了所有在场的人一跳。谭子泓此时已经直起了身子,却一动也不动,头微微垂着,神色丝毫不变。

    寒光一闪,剑身没入了豹子的躯体。赵珩拔出剑,哈哈大笑。

    “箭无虚发,是个好儿郎来人,传朕旨意,晋谭朗为一品承宪侯,准世袭三代,谭子泓即为世子,另独赐子爵”

    “谢陛下”谭子泓朗声应道,稍稍抬起头,眸光微扫,傲然略过周遭惊呆了的众人。

    狩猎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确定了,这谭家迎来了家族的巅峰,必会成为军方的新贵。这样一合计,前来拉拢谭子泓的人便更加多了起来,而联姻,则是大部分人都看中的捷径。

    赵婉身边多是些世家女儿,聚会之时听到她们议论谭子泓,心里不由有些惊讶,可惊讶之后,又莫名地翻起了酸涩。至于为什么酸涩,她却说不清楚。只是隐隐的她觉得,这些人口中的谭子泓太陌生了,根本不是她认识的谭子泓,不是她认识的,阿皎。

    在京城众人还没想好如何巴结这新贵之时,宁昭二十七年冬月,一个恶耗从北境的土地,急速靠近了京城,在这平静的京城丢下一记炸雷。

    很意外的,赵婉很快便得知这个消息。而这个消息于她,则更是一记惊雷,在听到的瞬间,便夺去了她的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为一个晋江老人了,枫子有些套话都不好意思说的,可还是想说求评论,求收藏啊

    第6章 问嫁不问情

    慌慌张张地跑到御书房,未等的及人通报便推门闯了进去,一进门,便看到那个跪在地上的,孤独单薄的背影。

    “阿皎”她几乎没有压住已经到了嘴边的这一声呼喊。

    地上的人没有回头看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深深垂着头的背影。她突然很想,抱抱这个人。

    “婉儿你怎么闯进来了”赵珩呵斥道,又见赵婉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少年,眉头又是一揪。

    “父皇谭将军真的”赵婉紧紧攥住拳头,竭力克制着自己心里各种翻腾的冲动。

    赵珩看看两人,叹了口气,“是,军中有奸细,瓦剌夜袭,承宪侯与次子谭子澄皆不幸遇刺。”

    心口处猛地一抽,赵婉身子一晃,几乎要站立不住,一边的侍女急忙扶住她。

    还不及去消化这句话,眼泪已经汹涌而出,眼前瞬间便一片模糊了,那个瘦弱的背影也看不清了。

    “次子谭子澄皆不幸遇刺”

    一句话重重敲在她的心头,一字一字,字字锥心。那个手擎,踏马而来的少年;那个说话磕磕绊绊却总是对自己微笑的少年;那个眸子永远澄澈如清泉的少年;那个握着自己的玉赧然羞涩的少年

    再也回不来了

    模糊中,她看到面前那个背影突然倒了下去。

    “阿皎”心底的呐喊几乎要破胸而出,被强压的冲动终于脱离了理智的束缚,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抱住了那个人。

    “阿皎,你还有我呢”

    彩凤楼上,赵婉看着面前的琵琶,却没有任何弹奏的心思。她的心太乱了,过去的回忆与复杂的情感充满了她的心,她甚至说不出,自己的心在为什么而乱。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她恍然抬头,记忆又飘回了四年前彩凤楼上分别的那个夜晚。那两个说着不要让自己忘了他们的少年,再也回不去了。短短的交集,她却真的忘不掉那个木讷却单纯的少年了。

    灯映在墙上的光暗了下去,勾勒出一个清瘦的身影,她转过头,对上的是一双写满了疲惫的眸子。突然间心口传来的刺痛是那么真实,那些混乱褪去,这痛意愈加明显。

    “臣参见公主。”谭子泓默默看了她片刻,撩起衣袍行了一个大礼。

    “子泓,你这是做什么”赵婉慌忙扶起她,在心底翻来覆去想了许久的措辞一下便彻底被搅乱了。这样的谭子泓,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可是再想要逃避,她也必须要在今天说明一些事情,关乎着谭子泓的未来,也关乎着自己的未来。

    谭子泓不作回答,任由赵婉扶了起来,又默默坐在了一边,眼睛看着外面,苍白的脸色与紧抿的嘴唇印在赵婉的眼里,心上又是一道道刀割般的痛意。真是奇怪,她们明明只有短短的交集,为何却能如此牵动她的心神呢想起赵珩对自己说过的话,赵婉迷茫之余,脸却渐渐红了。

    “公主邀约,不知所为何事。”谭子泓不知何时转过了脸,看着赵婉的眸中又是如初见般那样深沉,沉的不见一丝涟漪。

    赵婉心里莫名一慌,错开视线又移了回来,心里的慌乱表现在面上却是欲盖弥彰。

    “唔我听父皇说,你要回北境我听说现在北境是赵信将军的姻亲王峥林在掌控,那王家似是与你家关系并不好”

    “呵,这些都是皇上说的么”谭子泓突然勾了下嘴角,苍白的脸上竟也映出了一抹笑意。

    赵婉脸上一红,也不再掩饰慌乱,“父皇自是没有说这些,只是我担心我听说那王将军与你父亲是死敌,你为何一定要回去”

    “公主,这是临行前,子澄要我带给你的。”谭子泓打断了她,递过来一个东西,赵婉下意识接了过去,拿到手里才看到,是自己的那块玉。

    “其实我走的时候,子澄已经与我说了,他会答应父亲,娶那个女子,他让我把这块玉还给你,说也希望公主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呵,子澄心思单纯,不会说话,这话我便一开始没想和你说。身为公主,怎会找不到如意郎君呢。”谭子泓苦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一边的琵琶上,一时也恍惚了起来。

    “子泓”不知何时眼泪涌了上来,赵婉哽咽着轻声喊了一句。

    “公主你知道么,其实一年前的那场仗,我虽深入了敌军后方,破了敌军的主营,可其实那次若没有子澄的冒死接应,我根本回不来,也不用提什么立功了。可是这次,我却没能站在他的身边,保护他”谭子泓说着停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赵婉看过去时,她的眼睛已是通红一片。

    “这是我的错,我在京城沽名钓誉,却把他忘在北境。他是我的弟弟,从小便是我护着他的,即使他比我强了,我也想苦练弓马去保护他,这次我也应该护着他的,我怎么会把他一个人放在那呢”再也说不下去,谭子泓扭过了头,赵婉能看见,有一滴泪划过了她的脸颊。

    其实谭子泓此时的话更像是倾诉,她又何尝能再维持住那理智的堡垒去面对赵婉,面前的人,是如今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了。

    “公主,你问过我为何我要改名做子泓,为何我一定要是子澄的哥哥。”过了一会儿,谭子泓稍稍平复了下来,看向赵婉的眼里也溢满了柔情,这样的目光是赵婉从未见过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小的时候子澄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便有些口齿不清,记忆也严重受损。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与母亲一起生活,没有被父亲接走。这场病之后没多久母亲操劳过度而去,父亲前来接我们,他跟我说,谭家养不出娇贵的女儿家,便是他的妹妹嫁入皇宫,却依旧过的极其辛苦。他还说,谭家的未来便在我和子澄身上,而在北境氏族林立的地方,即使不想高人一等,也不可坐以待毙,被仇家吞并。子澄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想给他一个最安全的成长环境,也想给家族一个最好的安排,于是,便有了谭子泓。公主你初次见面所说的犀焰照澄泓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一开始便没有谭子泓这个人。”

    “阿皎”赵婉捏紧了衣袖,忍不住颤声喊道,听了这缘由,她的心里几乎要被疼惜填满。便是为了家族,为了承担本属于弟弟的责任,一个女儿便就此锁起了红妆,拿起刀枪在那男儿也胆怵的战场上拼杀。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几乎要被她遗忘的片段那天在练箭的谭子泓,脸上的那点忧伤瞬间便在她的记忆里尖锐起来。

    很奇怪,在四年前她初次得知谭子泓的身份时虽有惊讶,却没有执着于知道这缘由。而今日,她却迫不及待想听她讲更多的她的故事,她想要更深的了解她。这份迫不及待是她根本无法欺骗自己的。

    “公主,我是属于北境的,所以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这件事太过蹊跷,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无法和子澄交代。而且北境是我的家,更是我朝的国门,王峥林呵,把北境交给这样的人,我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于公于私,我都一定要回去”

    “阿皎北境太危险了,你可以再等形势稳定一些再做决定,你家在北境已经没了任何依靠,你此时回去,便是孤身一人,我实在是不放心”虽然知道很难撼动她的决心,赵婉却还是想试一试,她骗不了自己,她不希望这个人走。

    静静看了赵婉许久,谭子泓突然站起了身,走到栏杆边,凭栏而立。

    “我自幼长在北境,那里环境虽然凄苦,却是我的家。自我朝建立以来便是兵祸不断,可是那里的民众永远都是开朗热情的。我谭家世代守在北境,这不仅是我们的职责,更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这一年在京城,我着实想它的紧。而如今,我父亲与弟弟都葬在那里,难道我还要在京城继续贪图享乐么”

    赵婉无言,其实四年前她就看得出来,谭家的这两“兄弟”,对于北境是十分热爱的。四年前赵珩让他们进京本也想过留下他们,却被推辞。四年前不会留下,如今的谭子泓,又怎么会留下呢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可是

    “公主此番叫我来,我是倒出了心里话,却还是换不来公主坦诚说出目的,一句不放心,臣受不起。”

    赵婉一愣,心头一凉,人也好似瞬间清醒了过来,脑海中又想起赵珩的话,她一下紧张了起来。谭子泓回过身,盯住了她,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暗暗深吸了几口气,赵婉终于开了口,“父皇昨日与我说,我已快到十六,想为我招一个驸马”

    “什么”谭子泓脸色突变,身子一下站直了。似是想再说什么,却又反应了过来,咽了回去。

    被她的反应有些惊住,赵婉停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其实身为公主,对自己的婚姻是无法有太多选择的,之前父皇也提过几次,只是父皇对我的事也不会太上心,所以”

    察觉到赵婉的顾左右而言他,谭子泓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没有说什么。

    直视着谭子泓的眼睛,赵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父皇说,若我嫁给你,便”

    “你说什么”这下谭子泓再也克制不住了,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赵婉的胳膊,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皇上要你嫁谁”

    不知为何,本来自己也慌乱不已的赵婉在看到抓着自己,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谭子泓时一下镇静了下来,她毫不躲避的看着那双眸子,朱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像是炸在谭子泓耳边的惊雷。

    “你,谭子泓。”

    作者有话要说

    偶嫁给你啊,阿皎皎

    第7章 咫尺却天涯

    宁昭二十八年初,谭朗之子谭子泓袭承宪侯,被封为安北将军,前往北地驻守。

    宁昭二十八年中,王峥林用兵不当,致使北境五城失守,北境兵力缩至关内,瓦剌军直逼关内,满朝哗然,一时间议和之声骤起。

    宁昭二十八年末,安北将军谭子泓固守嘉阳关,并击退瓦剌五万大军,被加封为二品征北将军。消息传开,朝中武将又纷纷请奏与瓦剌决战。

    宁昭二十九年初,征北将军谭子泓致信赵珩,信中提到北境连年兵荒,民生凋敝,且此战近期难有进展,建议赵珩与瓦剌议和。

    宁昭二十九年三月,赵珩谴使者与瓦剌议和,瓦剌提出种种条件,宋国使者酌情应下,只一条,被快马传回了京城瓦剌大汗请求与宋国联姻。

    六年前被嫁入瓦剌的娴公主已经病逝三年,红颜薄命,埋骨他乡,而为她感慨的,却寥寥无几。人们都太容易忘记这个世道上的女子,史书为她们的记载也多是几句话便道完了一生。

    赵珩沉默良久,御笔批复朕之四公主赵婉,良妃所出,贤惠聪颖,颇识大体,正当婚嫁之时。若可与大汗结亲,是为两国之喜。

    旨意下达,又是一片哗然。短短六年,宋国连送两位公主嫁入瓦剌,实在让太多抱负之士扼腕叹息,可他们叹息的,也只是国之兴亡罢了,不会有人为了那顶着尊贵头衔,却依旧无力抗争命运的女子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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