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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同人的家里醒来 第8节

作者:封刃作书 字数:31006 更新:2022-01-12 08:34:02

    一道轻咳声忽地传来,手上一松,那铜镜便叮当一声摔落在地。裂纹在镜面上如蛛网一般漫延,在缝隙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叶肆怔了怔,忙从地上拾起了破裂的镜子。夹层中藏着东西,将它一点点抽出,发现是落在绢上一幅画。山河如蛰伏的巨龙,被一片蒸腾的云气给包裹,而点点的墨迹则是洒在山中的树,给这苍茫的世间缀上一抹墨绿的色彩。

    镜花水月中的山河社稷图。

    当年坐拥大好河山的帝君都化成了一具枯骨。

    有的人不能长生,有的人不想长生。

    寻找山河社稷图这个任务意义何在或者说在小世界里穿梭的意义何在那频频出现的不同面容到底是哪一个人会是她么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小世界,所有的迷惑终将在最后得到答案,叶肆注视着秦婉的面容,又像是透过她看另外的人。所有的紧张与畏惧消散后,那心动的感觉也重新浮现。

    “秦”

    秦婉打断了叶肆的话,她的眉眼弯成了一道月牙儿,散发着一种生自内心的喜悦“我带你回去。”

    脱离一切的束缚。

    从镜花水月中走出去。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久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系统重新出现。眼前环境大变,重新回到了系统空间的那个小暗室中,看着电子屏幕上自己的属性面板,叶肆弯了弯唇角,可忽然发现自己难以笑出声。

    寄存在了系统空间里的各个小世界已经开放了查看的权限,只不过,如果都是那迷离梦幻的梦境,还有提取查看的必要么就算所有小世界里遇到的是同一个人,那也只是梦中人罢了。

    “宿主可否要提取小世界的记忆”系统君那满含期待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些小世界的记忆中藏着一个天大的谜团,不一样的选择,总会通向不同的路。心中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叫嚣,叶肆揉了揉额头,看到那达到一百的绩点,缓慢地开口道“不”不字才出口,她的嗓音便陡然止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

    第61章 我要你来一

    “你经历过很多次模拟练习了吧穿越或者攻略,知道它的时间与现实不对等。只是你可明白, 时空学院所有的模拟世界都是通过系统机器掌控人的梦境系统其实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叫做织梦者。另一人亦是借助系统与精神力方可入你梦中小世界, 成为一个新的角色。”耳畔响起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叶肆四处张望, 在这幽暗的系统空间唯有她一人。

    “是谁”她喃了喃唇,无声地问出口。那道声音没有停止,又继续说道, “系统编织的梦境其实可以通过人为的操纵, 原本一切程序都写好, 它自有轨迹。可是有的人, 却要来搅乱系统的秩序, 妄图入侵系统,重新编写梦境, 当然,这会造成小世界的紊乱。”

    “你所经历的最后一个世界, 是导师操控的结果, 你看见的那个人,便是秦澜本身。因为系统之力减弱, 你偶尔也能成为系统世界的主宰。这样导致的结果是, 只要你向世界呼喊, 一切都会实现。你其实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这些事情了。”

    声音似是从系统外部的世界传来的,叶肆无心再考虑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在系统面板上, 直接摁了提取。一道道白光如同满月下的潮水,快速地涌入了脑海,叶肆按着头蜷缩在角落中,一双眼睛被逼得通红。

    每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每一个都是还没有开始就匆匆结束的故事,有喜有悲,又爱有怨,系统君说小世界里皆是同一个人,难道都是秦澜时空学院、“源计划”,自己到底是遗忘了什么

    身体就像要被撕成碎片,头也疼得厉害。砰地一声闷响,蜷缩在了角落的叶肆倒在了地上。封闭的系统空间慢慢地化成了一阵轻烟消失,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的叶肆,正蜷缩在床的一角,全身颤抖。

    在惊惶不安中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叶肆缓缓地睁开眼,她从床上坐起,满脸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系统君的声音没有再响起,眼前一切的布局又是那么熟悉。揉了揉额头,她这才偏头看坐在床边手中卷着一本书的陌生女人。也不算是完全陌生,而是有过几面之缘。在小世界里,或者说是在她的第一重梦境里

    “醒了你听到我之前的话了么你还能分得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么”容修晃了晃手中的道经,微微一笑,眼神漠然。

    时空学院的方术系学生,说白了也是攻略系的一个分支,她也要不停地进入小世界进行模拟训练。叶肆有些干渴,目光在床头柜上溜了一圈,舔了舔唇,嘶哑着嗓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秦澜呢”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向她求证了。

    “时空纪元三千零二年十二月八日。”容修勾了勾唇,笑道,“至于秦导师,她太疲惫了,回去休息了,让我在这儿照顾你。”

    被绑定系统进入各个小世界的日子是十二月五日,世事还真如一场醉梦,醒来时一切都没有变化。叶肆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却发现自己连一个笑容都勾不出。掀开了被子,摇摇晃晃地起身,外头是一片纯白的世界。拥着双臂微微一瑟缩,叶肆没有再看那坐在了远处的容修,拉开了宿舍的门,跌跌撞撞地跑向秦澜所在的公寓。

    风雪扑面而来,冷意刺骨。苍茫的雪地中很少有人行走,只有她所过之处留下了两排脚印,不过又很快地被风雪淹没。宿舍楼在身后逐渐变小,而那掩在了一排松树中冷冷清清的导师公寓逐渐地显露在眼前。现实与小世界里的记忆交错,到底哪些才是真实是否在自己进入了时空学院前,便已经认识了秦澜

    输入了一连串密码,叶肆抖去身上的雪花,她的唇已经被冻的发紫,单薄的衣裳实在是禁受不住那冷酷的风雪。楼道里听到呼啦啦的响,不知道从哪个缝隙中钻进来的寒风,吹拂在脊背上,周边的暖气片仿佛没有任何的用途。

    蹭蹭蹭爬到了五楼,叶肆搓了搓手,在一旁的花盆中摸到了家门的钥匙,咔擦一声,动静在楼道里放大,她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进门。屋中的摆设一如从前,也是,只不过是过了三天,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大变化。两只可爱的抱枕依在了沙发上,茶几搁着半杯还冒着热气的水。屋里没有人,秦澜是刚刚出去了叶肆低敛着眉眼,推开了卧室虚掩的门,没有,在书房里也没有。

    双手环抱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景色,楼下偶尔有几个行走的人,最后都不过是个黑点。又哪能认得清楚匆匆忙忙从宿舍跑来,将手机遗落在床头,秦澜屋中有电话机,可是在拿起话筒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记不清她的号码。

    好像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了,叶肆将自己整个人陷入了沙发中,用抱枕压住头,等到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传来才又猛地一松手。系统小世界里的有关记忆,唯有时空学院那一个,最让她迷惑。在来到时空学院前,确实是一个人过日子,好听点是自由自在没有束缚,对有关源还有时空局的事情一无所知。它们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与其他世界一样,皆只是幻梦

    叶肆在屋中等到了天黑。

    万家灯火,如点点萤光。玻璃窗上笼着一层薄雾,将远处的雪夜变得更为朦胧。手指在冰凉的窗上滑动,画出了一个天真的笑脸,几道弯波,就像秦澜那如同波浪般的长发。

    走廊里脚步声从远及近,慢慢地清晰,叶肆在听到动静时一回头,就看见了秦澜那张疲倦中带着几丝讶异的脸庞。她合上了门,微微一笑道“结束了补上了绩点就不用怕留级了。”将钥匙扣丢在了茶几上,她甩了甩长发,陷入沙发中沉思。

    钥匙扣上挂着的淡蓝色铭牌很眼熟,叶肆揉了揉太阳穴,既然秦澜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又该怎么去询问装出一副抱怨的模样,恢复之前跟秦澜那种相处的模式,她应道“可不是终于结束了什么破烂系统,不知道是谁设置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还是让它留在系统空间吧。你还说去那群老家伙那里帮我通融通融,最后竟然是骗人的”

    秦澜面色一僵,她转头凝着叶肆的神情,抿着唇问道“你销毁了系统小世界的记忆”

    “对啊。”叶肆不动声色地将秦澜的神情收入眼底,她她懒声应道,“留着也没有用处啊,我又不能再回到那些世界里。”见秦澜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与痛楚,她又咦了一声,佯装不解地问道,“导师,您是想让我记住那些经历么”

    “没事。”秦澜摇了摇头,她的笑容很是勉强。从眉眼间透露出几分不安来,没坐多久,她就霍地起身,脚步急促仓皇。叶肆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地收起了那副轻慢懒散的神情,唇边的笑容收敛,低声喃道“秦澜,你想让我知道什么你又要隐瞒什么”种种矛盾交织,很容易就催生了痛苦。

    “导师,晚饭吃什么我饿了。”叶肆冲着虚掩的房门叫了一声。

    屋中许久才传出来一道话语,与水声夹杂在了一起。“等我洗个澡,等不及你就自己去食堂或者叫外卖。”等过了多少日子还有什么是等不及的呢叶肆的唇角勾出了一抹笑容,目光落在又掠到了钥匙扣上。金属触碰叮叮当当作响,那块淡蓝色的铭牌镂刻着一个极小的“源”字。

    第62章 我要你来二

    叶肆坐在餐桌旁看着那色香俱全的食物,其实没有多大胃口。心中挂念着那块蓝色的铭牌, 米饭摆在面前, 只是随意地扒拉几口。一双筷子一只碗, 秦澜似乎不打算吃晚饭, 此时的她正拿着吹风机站在窗边拨弄着如同海藻般的长发。手插入了柔顺的发中, 紧贴着那优美的脖颈往上撩,水珠四溅。窗外的景致是模糊的,而屋中的人在眼中无比地清晰。

    “有点咸。”叶肆放下了筷子, 蹙了蹙眉头, 瞥了秦澜一眼, 她又懒懒地笑道, “导师, 您今天有点不对劲。”何止是秦澜她叶肆不也是发生了一番变化带着各种情绪,终究不能够再回到从前了。

    “嗯你说什么”秦澜面露几分迷茫, 她拔掉了吹风机的电源,顺手将它搁置在一旁的柜子上, 便迈开腿朝着叶肆走过去。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 秦澜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菜叶,才放入口中便又吐了出来, 她头也不回地向着厨房走去, 口中说道, “这些你别吃了,我去重做。”

    “不用了。”叶肆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 “只不过是有点咸,多喝点水罢了,比起最初的时候应该好上很多了吧”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做饭的,为了掌握这门手艺,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呢一个又一个交织的奇怪梦境,唯有自己与秦澜是真实么

    秦澜的脸上写满了倦色,白天出去的时候光是应付老头子就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她在厨房门口杵了半晌,又折回了客厅中,坐在沙包中抱着那黑喵抱枕,双目无神。叶肆将她的这种状态收入眼底,说道“导师,您要是倦了就去睡觉吧,不用管我。对了,我借用一下书房和电脑。”

    在秦澜的公寓中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任意自在,至少以前是这样子的。叮叮当当一阵响,洗清了手上的洗洁精泡沫,叶肆的目光掠过了沙发,秦澜果然已经不在了,连那个钥匙扣都一起被拿走。暗笑了一声,她走向了另一侧那虚掩着门的书房。书架上凌乱的摆放着一些书,桌上的花瓶中插着一支梅花,不过已经枯萎了。

    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平摊在桌子上,叶肆的手才触摸到封皮,又蓦地缩了回去。不知道秦澜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呢。一个人胡乱地笑了一阵子,才走到了电脑桌旁。如果秦澜真想让自己知道一些什么,可又苦于某种原因不便或者不能开口,那她一定不会抹除存在的痕迹。很轻易地便找到了那隐藏在种种文件夹中的一个相册,大概这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叶肆被自己的念头逗笑,双眸紧盯着那个相册文件夹,握着鼠标的手在微微颤抖,犹豫了几分钟后,叶肆还是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一张张照片如同幻灯片播放,从眼前一一掠过,那些陌生的场景在这照片中,仿佛也渐渐熟悉起来。叶肆的额上淌出了细密的汗水,长久的睁眼盯着电脑,眼眶憋得通红,甚至还淌下了泪水。近千张照片,是那尘封在深处的几年光阴。像是一个脱水的人,猛地大喘了一口气,叶肆往椅子上一靠,将自己整个人蜷缩起。

    这照片上的影像熟悉是因为在小世界里经历过,而陌生却是源自于现实记忆的隔阂与抗拒。混乱的记忆在大脑中流窜,只觉得一时间脑子疼得厉害。啪地一声拍在了鼠标上,很是艰难地关掉了那个文件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源计划”“时空局”“时空之潮”,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在脑海中交叠,最后凝成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压迫了脑神经。

    北风呼啸,寒冬凛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依然无法驱逐内心的那股寒意。叶肆跟在了秦澜的后头,踢着那地上的积雪,忽地开口说道“很没意思,我想退学,离开时空学院。”

    “你说什么”秦澜的身形一僵,猛地转过身,双手按在了叶肆的肩膀,沉声道,“在入学时你就应该知道,来到了时空学院,就没办法再离开了。”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迎上了秦澜的目光,叶肆似笑非笑地应道。

    “理由。”秦澜抿了抿唇。

    “理由啊,就是我厌倦了呗,像我这么个次次在模拟中吊车尾的差生,根本就做不好什么事情,要不是靠着你,我肯定是留级留级,直到被开除。那些同窗在背后怎么说我的,其实我心里一清二楚。既然这样子,那为什么我不能自己走”

    “外面危”

    “秦导师,校长请您去。”一道不合时宜地声音传了过来。迎面走来的是穿了一件风衣的容修,襟口大敞,她仿佛感觉不到这寒冬腊月的冷瑟。她的怀中抱着一堆经书,扉页被飞雪打湿,洇成一片深蓝色。

    “我知道了。”秦澜微微一颔首,深深地望了叶肆一眼,最终还是撑着伞在风雪中慢慢地远去。深一脚浅一脚的痕迹很快就被那狂风飞雪掩藏,视线模糊,从口袋中抽出了手揉揉眼,叶肆这才定睛看着容修。她通知完了秦澜,可是还没有走,嘴角勾起的弧度半是怜悯半是讥诮。

    叶肆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礼貌地问道“容同学,有事么”

    “没有。”容修摇了摇头,又很是遗憾地说了句,“可惜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头来都是无用功。”

    还记得小世界里容修的冷漠,叶肆原本打算扭身便走的,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顿住了脚步,掩住了眸中那汹涌起伏的情绪,她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容修轻哼了一声,“只是想告诉你,很多的事情如同镜花水月。你的确是摘不到静中的花,捞不了水中的月。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这镜中的花从何而来那水中的月又是高悬在何处虚幻的另一面即是真实。”

    “你在学院成绩不合格,秦导师帮你解决,这都是小事。你应该注意的是,为了帮助你从那虚幻中挣脱,她一个人做了多少。将真实掩藏在了虚幻中,她为了避开那重重的危机,又做了多少的努力。以她的身份,原本不必如此。”

    “我很羡慕你,能遇到这么一个人。”

    回到了宿舍中反复咀嚼着容修的这句话,至少在此刻,她的眉眼间携带着的是一种真诚。秦澜啊秦澜,如果真的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不肯亲自言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为的是隐瞒哪一个人呢将那已映在了脑海中的照片拉出,叶肆忽地从椅子上弹跳起,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洗手间,拉起了毛衣看着自己的腰,果然有一道很浅淡的、不留神就难以察觉到的刀痕,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种种迹象说明了什么一时间只觉得心脏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攫住。叶肆撑着洗手台大口大口地喘息,呵出来的热气在冰凉的镜面上凝结,一点点的抹去那一层薄雾,慢慢在镜中显现的是一个面色通红大汗淋漓的陌生的自己。

    世上有几个人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得倒退了几步,拧开了门,跌跌撞撞地走向书桌。就算秦澜不愿在此时回答,自己也要获得一个答案。累积的问题是对生命的疑惑,可当那个问题积累了太久,它的重要性或许就胜过了生命。抓起了手机,嘟嘟嘟的忙音传入了耳中,屏住呼吸等待良久,猛地将手机往桌上一摔。

    该死的秦澜为什么不接电话

    第63章 我要你来三

    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可秦澜偏偏感到一种比外头冰天雪地很为严酷的冷意, 她的身子紧绷着, 指尖蜷缩, 直到那脸上挂着笑意的秦阔离开了屋子, 这才猛然松开一口气。眸中掠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笃笃笃地敲击着桌面,直将坐在她对面的秦青惊得心中发慌。

    “姐,你真的要去么”秦青目带担忧地望了秦澜一眼, 就在不久前, 秦阔他安排了一场相亲, 喝令秦澜必须前往。那个男人秦青见过一次, 是叶家出来的。剑眉朗目, 性格强势,不管他是何种人, 对秦澜来说,都不过是不合适三个字。

    秦澜没有吭声, 她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表, 从大衣口袋中摸出了手机,显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眸色越来越沉, 她噌地起身, 越过了摆放在一边的椅子, 匆匆忙忙朝着外头赶去。

    风雪地中一个瘦小的人影慢慢地清晰,叶肆正在楼下来回的踱步,这风雪无法浇灭心中的燥热与那团火。她看见秦澜在湿滑的雪地上逆着风雪快速行走, 长发披肩,雪粒在她头上、肩上、衣上停留,点上了一抹晶莹剔透的白。

    心头血热,而掌中心一片冰冷。叶肆低头看着自己被秦澜一把抓住的手,扯了扯嘴角。脚步依旧迅疾,秦澜的侧脸紧绷着,抿着的唇角显示她内心此时正掀起一股风暴。直到回到了公寓中,那神情才有所缓和。明明才从外边归来,为何还要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那苍茫的雪色是不是秦澜也猜到了什么,抗拒着回答自己的疑问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摆放在腿上,比起往日的懒散放肆,此时倒多了几分严肃。

    “我看见了你电脑里的照片,都是我。可是那些地方,为何不曾存在于我记忆中两年前,我不应该认识你。”叶肆笑了笑,又说道,“除非我现在的记忆是虚假的,小世界里经历的才是真实。”

    “我在腰上发现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可是在我现实记忆中并没有受过伤。在小世界经历的就不一样了,我被时空局的人追捕,从而”叶肆在腰上做了一个比划的动作,仿佛手中握着刀,将那日的场景重现。

    秦澜仿佛了没有听到叶肆的话语,她的目光迷茫,许久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没有销毁小世界的记忆啊不要再问了,这一切我来告诉你吧。”如果不曾重新经历一回,终会将这当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的故事,就算她自己是此中的主角。秦澜这一回沉默的时间更为长久,叶肆也不急着催问,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秦澜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那银装素裹的苍茫天地,起伏的远山如蛰伏的银龙,屋檐是白的、树是白的,天底下一切都是白色的。

    这一场飘飘扬扬的大雪,可是为了掩藏存在于世间的污垢

    “真真假假,错乱的记忆纠缠着你,是你痛苦之源。”指尖一动,秦澜缓声说道,“你在小世界见到的有关时空局的一切都是真的。是我没有护好你,让老头子得到了机会清除篡改了你的记忆,我费尽了心思将那记忆提取出,置入系统空间,让它在你的任务进程中重现,只有这样才能避过时他的耳目。”

    “可老头子到底还是有所察觉,你在小世界也能够感受出来吧,系统几次被人攻击。原本将在第三个世界重现,可是那些人似乎瞧出一些端倪,他们侵入了系统,我只能够再次将真实掩藏,而第三个世界则是因那些人的干预而展现出一种紊乱失序。”

    听完了秦澜的话,叶肆的面容沉静如水,仿佛这些都不能在她心底激起涟漪,许久之后,才笑着叹了一口气“容我自私的想一想,真的忘了一切该有多好。当初的我虽然浑浑噩噩,可那种状态也不能算太差不是么”

    从来没有想过叶肆会有这种想法,秦澜心中一惊,心底蓦地浮现万千委屈来,转头看着叶肆,就像瞧着一个陌生的人。明明伸手就可以触到,为何又像隔着千山万水、隔了天涯呢长睫颤动,低垂着的眉眼中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指尖蜷缩在一块,秦澜勉强一笑道“抱歉,是我”

    “不。”叶肆飞快地打断了秦澜的话,亮晶晶的双眸凝望着她,“该道歉的是我,很抱歉,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

    “你”患得患失与惊惶在躲闪的眸中显现,秦澜咬着下唇,忽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她一个人实在是撑了太久,难道就没想过窝在一个人的怀中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么只不过是因为周遭的一切都不允许她如此,逼得她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一切。酝酿的情绪如同风暴积蓄,秦澜深呼吸了一口气,颤声道,“你听我说,这还没完。”

    “你知道的,与系统的模拟入梦不同,时空局送入时空之潮中的人,确实是进入了各个平行的小世界。每个世界都有其发展脉络,从远古神祇时代,到群雄争霸的战国时期,最后一步步走入了文明。从蛮荒到文明再进入末世终结,这是一个很自然的发展顺序,可是一旦受到人为干涉,一切都会改变。你可记得你进入的第一个世界,那是没有经过干预的发展状态模拟,当然,你进入后一切都会改变。”

    “人怎么可能会再次复生时间亦不会倒流,但是经过干预后的小世界就不一定了。譬如你所经历的第二世界,或许平稳了走过那个时代,进入了现代文明。可是因为怪力乱神已出现,它们会走向你所见的最后世界。违逆天道的长生奥秘,在巫术中行走的骷髅,如果它们闯出了墓中又会怎么样他们会在突然降临的末世终结,一切犹如镜花水月,只是一场空。”

    “你虽然是源,可自小在外流浪,有关源的一切了解的不够深,纵然你知道经过人为干预,各个平行小世界会走向崩溃,形成一片墟危害其他,可这到底只是听说的。我融入了系统中的模拟小世界,都是从你过往的前辈那里寻来的资料。在梦中你是一个人,可事实上你又像是那小世界千千万万个人。”

    “你当初答应了我,要承担起源的责任,在你失去一切记忆后,我没有放过你,其实,到底还是有几分小心思在。”秦澜的话锋忽地一转,她低低地笑着,眸光越来越暗,“我将你带回来,怎么会允你忘了我”

    怎么会允你忘了我

    这一道声音如同鸣雷在心中打响,一颗心突突地狂跳。叶肆的眼前有一瞬的迷茫,待到看清时,只见对面那人长睫上盈着泪,眼眸似是被湿漉漉的雾气笼罩。雪是天地间的绝色,而此人又是另一等绝色。脊背像是压了一座大山沉重得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哆嗦着唇,却是一字都说不出。

    是在几日前便做足了准备,在面临这等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时也不至于因震惊而崩溃吧叶肆别开了眼眸,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当所有的记忆都回笼,那份压在一个人肩膀上的痛苦可会因为又有一人的承担而减弱呢秦澜默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掐入了掌心,仿佛感觉不到那尖利的疼痛。前路依然是迷茫一片,靠着自己会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从未像如今这样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长时间的沉默使得屋中极为清寂,竟能听得窗外雪落的声音。忽然间一道手机铃声闯入了耳中,叶肆才恍然大悟般抬起头,幽幽的目光落在了那低头接电话的秦澜身上。

    “约在哪儿”

    “改成酒会”

    “行了我知道了。”

    眉头越蹙越紧,敛去了泪意的双眸阴云积蓄,她周身的气势陡然间凌厉起来。

    秦澜啊,她还是原先的那个秦澜。叶肆心中暗叹,等秦澜挂了电话,才状若无意地问道“怎么要出去”

    第64章 我要你来四

    电话是秦青打来的,也不是他喜欢往枪口上撞, 只不过领了秦阔的命令迫不得已罢了, 也算是他运气好, 秦澜在叶肆的跟前, 很好发火, 就算有滔天的愤怒也会慢慢地平复下去。苍白的手指紧捏着手机,眸子越来越暗。许久之后,她才轻叹一声道“是要出去, 但不是现在。”

    “嗯。”叶肆状若不在意地一颔首。她跟秦澜不能回到原先那种学生与导师的关系, 也不能遗失的记忆里那般, 一时间, 竟找不到何时的态度, 浓烈的情绪在心中翻滚,她不知除了喜怒哀乐之外, 人还可以生出那么多的情绪。太阳穴隐隐作痛,伸出两指轻轻按压, 恍惚中又听得秦澜一道状若叹息的话语“你还是在怪我。”

    “没有。”辩驳声来得太快, 反倒更让人怀疑此中的真诚。叶肆握住了秦澜的手,轻轻地拂过, “你不要多想。对了, 我说的离开时空学院的事情, 你考虑得怎么样”这个地方确实不适合长待,眼下已经拥有过往记忆的她,看这里的一草一木, 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触。

    “离开了时空学院,你还能去哪里”秦澜抿着唇,紧绷的侧脸上,暗含着几丝不悦,“外面危险,如果被老头子他们知道了你重新拥有有关源的记忆,他们还会放过你么在那之后被抹杀的不止是记忆,很可能就是你的命。”

    在理,无法辩驳。

    秦澜与自己的父亲之间并不是很亲近,可在之前也不至于落到剑拔弩张的那种氛围,她曾将秦家的一切当做是最终的依靠,可事实证明了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她从来不怀疑秦阔对她的纵容宠爱有虚假的成分,可是他面对其他人呢就是一种如风刀霜剑般的冷酷。看着叶肆那满不在乎的表情,像是不在意自己有些独断的决定,可是在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气闷的吧也不知道叹了多少回气,浓浓的无奈反倒驱散在萦绕在心中那股痛楚与怅然。

    “容修是什么人,她跟你的关系似乎很好”如果是秦澜亲手设置的系统,没有她的应允,容修怎么可能会入自己的梦境中而自己睁眼时瞧见的第一个人,也不是秦澜,而是那面寒如冰霜、眉眼冷如刀的容修。

    “一个朋友。”秦澜淡淡地应了一声,两个人的人生并没有完全的重合,叶肆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有哪些人。虽然有秦阔的默许,但要是没有亲近的人,她秦澜如何能对时空局的几大家族动手脚海家是彻底毁了,其实有时候想想两家的交情,又有些不胜唏嘘。如果不是海若苦苦相逼,她又何必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长老会在海家的聚会是临时起意,她的计划当然也是临时起意,那群人在爆破中被摧毁,而其他的人只会知道是残存的源发起的最后一击。新的长老会是秦阔在这之后组建的,他压下了所有的事情,同时也抹去了一些存在过的痕迹,从除了海家外的几大家族旁系中挑出了值得信任或是容易控制的人,组建成一个完全位于主席团之下、没有任何自主权力的长老会。

    “海家海若”叶肆低喃了一句,猛地抬头问道,“海若她真的消失了”

    “是。”秦澜目光幽沉,她缓慢地点头,目光凝在了与叶肆交握的手上,“要栽赃陷害其实不是难事,更何况其他家族对海家也是虎视眈眈少了一些分来瓜分权力,这不应该是一件好事情么”

    “确实。”叶肆轻笑,又问,“我记得当初将那群人送入时空之潮的机器已经被摧毁了,时空局一直没有动静,他们是放弃了自己的计划,还是说重新研制出新的东西来”话虽如此问,可心中明白得很,哪里会这么容易放弃不然也不会跟“源”纠缠了数百年。心中那种无力的感觉其实并没有散去,对前路茫然无知,秦澜明明已经将她拉入了这个漩涡中,可又希望她远离,这种矛盾纠结又算什么事情

    “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秦澜冷笑一声,现在时空局中当权的是他们秦家,可她现在远比从前无力,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秦阔一手揽去,自己几乎触碰不得。再加之为了叶肆,她也无心再去管时空局的事情。说白了,她秦澜对秦阔未来的计划,也是一概不知。

    能够想起来的疑惑在秦澜的口中一一得到了解答,叶肆也无暇去思考那是一种欺瞒还是真相。兜兜转转,话题又转到了最初的时候“你要出去,是见谁”

    秦澜很讨厌别人来干涉自己的事情,可问这句话的人变成了叶肆,那就有很大的不一样。原本被压下的焦躁重新浮了起来,她想起了在办公室中秦阔那难得一见的冷硬态度,见一个叶家的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心中都清楚得很。将目光投向了雪色,唯有那纯白的冷意方能降下内心深处的躁动。“叶殊。”

    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叶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姓叶难道就是时空局的叶家人缩回了手垂在了身侧,叶肆的目光也从秦澜的脸上慢慢挪开。心中忽地又沉重起来,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跟秦澜到底算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立场去管她的私事。“我回去了。”轻轻地说了一句,仿佛只要一转身,这压在肩上的事情都会消失不见。

    还需要给她时间深思,自己也需要时间处理了叶殊这件事情,秦澜其实不大愿意让叶肆知晓。眨了眨眼,她低声应道“我送你回去。”都处在时空学院中,隔了不过百米的路途,哪里还需要人相送雪天路滑,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有个照应可是有一段归途终究要一个人行走。红色的数字跳动,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阴沉黑暗的楼道里,那白色的灯光随着一道清脆的拍掌声骤然亮起。

    北风迎面灌来,顺着衣领侵入肌肤。大学已经听了,长筒靴踩在了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个几厘米深的脚印。松树被沉重的雪块压弯了腰,两侧的灌木丛像是戴了一顶白帽,前方的花坛边,不知道是哪个童心未泯的人堆了一个雪人,还给她带上一顶火红色的帽子。有时候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如此就能相携着行走,宿舍一点点在眼前浮现,叶肆喃了喃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让这寂静沉默从开始保持到了最终。

    秦澜看着叶肆钻过了宿舍楼那道窄小的门,她微仰着头数到了第六层,等到那黑暗的屋中被暖色的灯光充斥时,才缓缓地转身。她轻轻地踏着来时的脚印,歪歪扭扭的向前方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了两排并行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曾有一人孤单落寞的转身。

    “秦小姐。”低沉的嗓音穿透了那层暗黑,等到廊道的灯亮起时,秦澜才看清楚门边倚靠着一个眉目俊朗的男人,他的面部轮廓与叶肆有几分相像。左眼皮跳了跳,揣在了口袋中的手蓦地握紧,秦澜的神情冷淡,礼貌而又疏离地回了句“叶先生。”

    “我本应该期待几大家族聚会的到来,可是想到秦小姐,心中便有几分迫不及待。冒昧上门打扰,秦小姐不会责怪我吧”

    “会。”秦澜淡淡地应道。

    “”叶殊没有料到秦澜会这么说,他眉头皱了皱,扯出了一抹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又道,“很抱歉,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邀请秦小姐一同进餐,不知赏脸否”

    “不赏。”秦澜冷冷淡淡地应道,看也不看叶殊一眼,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既然知道是打扰,那唯有迅速从我眼前消失,才是一种弥补的法子。”秦澜可不打算给叶殊留面子,一想到这是秦阔介绍的人,一想到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各种龌龊龃龉的交易,内心便欲作呕。秦阔在完全掌控了时空局后,对那几个家族的重要人物都动了手,为什么单单留下了一个叶家,还将他们的人提到时空局的重要位置上如果让叶殊知道他亲爱的妹妹叶思思就是折在了自己的手中,可不知他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勾了勾唇,秦澜眸中酝酿出一派冷意。啧啧的叹声从身后传来,她的脚步顿了顿,微眯着的眸中划过了一丝阴鸷。

    第65章 我要你来五

    所谓的源墟在城市外的山林中,一排排小木屋在村落中掩藏的极好, 谁会知道源躲在了这种地方可一切偏偏被人给泄露出去了, 此时的小村落成为了一个荒村, 原先住在此处的无辜村民也因为此处那一次血腥的斗争而匆匆忙忙搬离。

    村庄几乎被大雪给埋没, 叶肆低头看自己脚底发出卡擦卡擦声的枯木枝, 眸子中流露出了几分茫然,在她的记忆中实在搜寻不到这个地方,要不是秦澜指示, 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来到此处。当初埋葬在这儿有多少人呢他们连个墓碑都没有, 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地连名姓都不为人所知。

    狭窄的小路上只有偶尔惊飞的野雉, 灰蒙蒙的天压着远处朦胧的山峰, 几点黑影一闪而过, 只留下了嘎嘎的叫喊。越往前走,荒凉之感越甚, 苍茫的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回头连来路都不曾看见。紧捏着手机, 其实已经没了信号, 叶肆不知道孤身一人前来,到底是一种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

    “右拐进入一条巷子, 向前走一百米后左拐, 倒数第四间院子。”听说那一处是她幼时的家, 可是作为一个自幼被抛弃以为自己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何能够对家这个字心生眷恋黑色的瓦块上覆上一层白雪,推开了那陈旧的木门,左侧是一口轱辘井, 旁边还置着一口大缸。缸里残存着的水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半藏在那松软的积雪下。

    这种古旧的宅子叶肆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几乎没有费多大劲,就弄开了那生锈的门锁,推门的那瞬间,一股陈旧的尘土味迎面而来,几年无人打扫的地方,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味道实在是呛人,退了出去咳嗽了好久,才又重新步入了屋中。破碎的桌椅、坑坑洼洼的地面,这屋中似乎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了,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生怕在转角处见到一具腐烂的尸骸。

    右侧的房间门是被人从中间砸碎的,里面除了一张床,没有什么东西是完整的,镜子的碎片落在了地上,其中还有几张被撕成几瓣的泛黄照片。重新拼凑,其实已经看不出照片上那模糊的人脸了,只能分辨出是两个人抱着一个小娃娃笑得开心。一家三口,和乐融融么叶肆猛地攥紧了破碎的照片,揉了揉眼睛。

    说是源,其实跟普通的人家又有什么不同来这个院子里寻找什么呢终究找不到过去的回忆。叶肆直起身在床边站了许久,她努力地勾勒复原这屋子中的生活图景,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罢了,走吧,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忽然间瞄到了那堆在屋子角落边的玩具,冥冥中似是被一种力量牵引,她快步地走向那处。诸如陀螺弹珠一类手按在了墙壁上,眼前像是有一道水波纹扩散开,她讶异地看着屋子中的变化,这简单的老宅子中别有洞天说是墙壁,其实算是一道门。见过了诸多奇怪的事情,叶肆也不再惊诧,顺着那开启的门沿阶梯往下走。是一个地下室,构造与当初的系统空间有几分相像,里面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看来还隐藏得很好,连时空局那伙人都不曾发现。

    键盘按钮上积满了一层灰,叶肆蹙了蹙眉,指尖在键盘上敲动,那块黑色的电子屏幕上红灯一闪,很快地便跳上了很多的数据。从屏幕上,叶肆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看到了眼眸中那闪烁的红字。时空局是摧毁了源,可是并没有将源备份的资料彻底摧毁,叶肆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了那些讯息,等到回神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地上,额上淌着大滴大滴的汗水。很多很多陌生的人影在脑海中闪现,看着他们匆匆忙忙地跑动,看着他们一个个躺在了血泊中,被时空局的人无情剿杀。所谓的出卖信息的叛徒到底是什么人呢掩藏在了黑色大衣中只有一张黑色的脸、与唇畔冰冷无情的笑容。

    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叶肆抚着喉咙死命喘息,她挣扎着站起身,手指又碰到了另一个键盘。屏幕上倒放的是一张张被存在里面的照片,那与自己酷似的面容,熟悉、更多的则是陌生,父母两个字实在是太遥远。“我陌生的女儿,可能你看到这些东西的几率只有千万分之一,可我们依旧决定这么做。”照片过后,跳出来这么一行大字,叶肆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眯着眼看上头红色的字迹。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时,说明阿澜那丫头已经找到了你,而你也做下了决定。我们将你送走源于一种自私,很抱歉,最后又将你牵扯到其中来,其实最令我们遗憾与悔恨的,是与你分离。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人在外闯荡,在外吃苦受累,有人嘲讽你、笑你、辱你这种种都是我们给你带来的,实在是抱歉。”

    “源与时空局斗了多年,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有时候我们也会想孤注一掷到底值得么时间最后给了我们答案。时空局纵然剿灭了我们,可他们的力量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一切都有可能。只不过,这条艰辛的路,依旧还是要让你一个人前行。力量的觉醒需要一个契机,你按照我们说的去做这是生而不养、对你满怀歉疚的父母留下的最后东西。”

    生而不养视线渐渐地被泪水模糊,心中含着一种极大的痛楚。来时怀着我是谁要前往何处的疑惑,而去时则满怀对命运的愤恚。走出大门时,天已经黑了,飘起的小雪花如同暮春的柳絮,这冬日里的一场断断续续的雪不知道要下多久。发上、眉睫上、衣领上,站着一颗颗小雪粒,消融后留下了很小的一团水渍。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笼在袖中的手掌被指甲攥破。

    在村子的出口,在那黑暗的尽头,站着一道人影。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挺直着腰板像是一株松树。在天蓝色的雨伞下,慢慢显露出的是那苍白的面颊与微抿的唇角。眸中又一酸涩,叶肆忍住了即将涌出的泪意,快步向前,热情而又克制地揽住了秦澜那纤细的腰身。下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只觉得有几分硌人,秦澜,是几时变得如此憔悴瘦削

    秦澜轻轻地按着叶肆的后脑,手慢慢地顺着腰脊下滑,低声轻哄如同对待一个委屈的孩子。遮风挡雪的伞不知道几时垂落在地,飘洒的雪花在纠缠的发丝间融化。这一个拥抱如何能到天荒地老冷风吹来,怀中的人好一阵瑟缩。秦澜慢慢地松开了手,她的眸中似是倒映着黑山白水。“回去。”她握住了叶肆的手,言简意赅地说道。

    叶肆也终于从那种心绪不稳的状态中醒来,嘟哝了一声后,绽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摇了摇秦澜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我饿了,一整天没吃饭。”

    “下馆子么”秦澜沉吟了片刻,应道。

    “不要。”叶肆断然拒绝,她深深地望着秦澜,笑意吟吟地说道,“要吃你亲手做的。”自从上一回说了一句“太咸了”之后,秦澜就减少了动手做饭的次数,也不知道是有心事还是怎么的,做出来的东西始终不尽如人意,这对有时候苛求完美的秦澜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不美妙的事情。只是她实在没有时间在这上面折腾,只能选择将它暂时放开。不动手便没有不满意之说了,虽然这也算是一种对自己的欺骗。

    叶肆既然开了口,秦澜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这么一个小心愿在回去的时候,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给破坏。叶肆紧扣着秦澜的手,满脸警惕地望着那个面容隐藏在了暗影里的男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守株待兔这个笨办法还是有些用处的,尽管几日来所见的都是秦澜的冷脸。叶殊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漫不经心的目光掠到了她身侧那人,眸子瞬间正大。他听到了自己在黑暗中那惊讶地、有几分扭曲的声音“思思”几乎叶家人都认为她也在海家的那场爆破声中送了命,一个死去的人,会重新回来么

    第66章 我要你来六

    在海家发生的那场爆破中,有人曾见到了叶思思的身影, 几乎整个叶家的人都认定她在那场事故中丧了命。被那道炽热的目光紧凝着, 叶肆浑身升起一股不适之感, 她揉了揉手臂, 微笑道“您认错人了。”

    “哦是么”叶殊也从那惊诧中回神, 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可是那神态与语气又是全然陌生的。他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转放到了秦澜的身上,仿佛忘记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他彬彬有礼地开口道“这位美丽的秦小姐, 我能邀请你共进晚餐么”

    “不能。”秦澜还没有出声, 就被另一道清脆的声音给截住, 叶肆挑了挑眉, 挡在了秦澜的面前,满怀敌意地望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她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应道, “她有约了, 没时间跟你一起出去。”

    “那二位小姐,多”

    “不欢迎。”叶肆冷笑一声, 讥诮道。她拉起了秦澜的手, 越过了跟前这个碍眼的男人, 先不说他是时空局叶家的人,光是他望着秦澜的那种眼神便足以让人心生不适。

    “叶殊,时空局叶家的, 跟你算有点血缘关系,跟我的话勉强算是个相亲对象吧。”入了玄关,秦澜抬头看着叶肆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看着叶肆听到那四个字时脊背一僵,她的心情似乎就更好。

    “我饿了,去做晚饭”叶肆恶狠狠地剜了秦澜一眼。秦澜还没动,她就趿拉着拖鞋走进了厨房,哗哗哗地水声响了起来,也不知那些在下锅前的食材遭受了哪些折磨。跟秦澜比起来,叶肆的厨艺只能说勉强入口,说是等着享受大餐,那知道那厮窝在了沙发中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我爸和叶家的人似乎存在着什么交易。”看着那冷着脸从厨房中走出的叶肆,秦澜莞尔一笑,手机在指尖打转,最后砰地一声摔落在茶几上。她站起身,向着餐桌走了几步,又说道,“秦青和容修那边都发来一些讯息,他们貌似查到了某些神秘的东西,或许说是一种奇怪的力量。”

    “明天。”秦澜忽又说了一句。

    叶肆抬起头,眸中露出一丝茫然来,明天,什么明天

    “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秦澜笑了笑,筷子夹起了一长条青菜,踟蹰了许久最终还是置入口中。瞧叶肆那凶狠的眼神,仿佛她一吐出来或者说是表现出丁点的不满,就会将自己给撕裂。人,怎么看都可爱;至于食物不强求,能入口便可。

    “我在源墟里发现一些东西。”有些话当真不适合梗在心头,那一股轻松惬意退去,沉重之感便又慢慢地涌上来,仿佛已经注定了不能过上一种轻松自在的生活。“有一道很奇怪的墙,或者说是一种门吧,不知道它是怎么从时空局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的。那道门通往一个地下室,而里面则是藏着大数据。时空局那群人的计划,比我想象中还要多。从时空之潮中进入各个小世界,提取小世界里初始神祇时代的能源,妄图在我们这个世界里造神。他们似乎知道时空会因为他们的干涉而产生错乱,也知道一个神力残存的世界最后会走向一条怎么样的路,可他们不在乎。因为即使是在末世中,依然有人掌握了一种神力,他们可以在那危机重重中博得一线生机。”

    “造神”秦澜挑了挑眉,敛去了眸中的一抹锐色,“明天再说。”

    如果在春日前往这地方,山明水秀倒真是个极好的去处。可是现在,天地一片苍茫的雪色,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在湖边有一间古朴的小院子,大门虚掩着。如果有一个扫雪的童子还立着一只守卫的白鹤,那真是如临仙境呢。叶肆心中暗忖道,从毛茸茸的大衣中伸出脑袋,她的目光在左右流连,她半是调笑地说道“在这大冬天来这里,是要度假”

    “找人。”秦澜拍了拍她的脑袋,懒懒地哼了一声。

    什么人非得在这里找叶肆小声地嘟囔了一声,跟着秦澜一起进入了院子。里头确实有两个人,秦青、容修,为了见他们两人也不必跑到这种地方来吧在人都进入时,匆匆忙忙地合上了门,倒像是怕什么人发现其中的奥秘一般。桌子上堆了一叠照片,秦青低着头将它们抹开,皱眉道“这是被他们废弃的屋子,这些照片是利用他们留下的痕迹复原的。”

    一连串的照片构成了一副惨然可怖的画面,几乎可以想象出那时候的图景。阴森的棺材与苍白的尸首、滚落在地的人体骨骼,怎么看都透着一种森然可怖。穿着白大褂的人手中握着试管,往那尸体注射药物,有的尸体慢慢地腐烂变成了一堆白骨,而有的则像是忽然诈尸了一般,从棺中跃出,又慢慢地委顿在地。

    “我在时空局的权限能提取的资料只有这些。”秦青无奈地笑了笑,“老头子那边看得太严,自从长老会整顿后,原本该公开的东西,都被他给掩藏了起来。当初进入时空之潮的机器被破坏,他似乎也不在意,只是让时空局的研究员先去寻找那些初始时代的小世界。”

    “时空学院里的人课程也在临时有了变动,方术系的地位应该会上调。”容修蹙了蹙眉接过了话头,“导师给我们的讲课资料中,偏重于各种神祇时代的内容,他们百般强调,如果进入了小世界,我们的任务是彻底抹除弑神者,尽管那位弑神者也是诸天神祇。”

    “为了延续神祇时代老头子这是想做什么”秦澜蹙了蹙眉,眸中酝酿着一片风云。

    “姐”秦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顶着莫大的压力开口,“我看到了伯伯他几次出入青灵园。”青灵园,那是什么地方叶肆心中掠过了一道疑惑,她转头望着秦澜那副隐忍着痛苦的神情,喃了喃唇,最后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就算从源墟提取了大数据,她对秦澜依然是知之甚少。秦青犹豫、容修叹息,而秦澜她面露痛苦。脑海中灵光一现,猛然想起了秦澜当初告诉自己的一些事情,所谓的青灵园会不会与秦澜的母亲有关当时她提到自己的母亲也是源,在夹缝中崩溃,最后走上了自杀这么一条路。她的父亲秦阔是深爱着她的母亲的,甚至冒着被时空局人发现和驱逐的危险娶了这么一个可人儿,可是在她母亲逝世后,几乎就没有再前往。是怕看见了徒生伤悲亦或是另有图谋

    “他去哪儿做什么”几乎是从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声音,秦霜紧抓着叶肆的手,从中汲取一丝温暖。

    “送了一束花,默立了很久。”秦青低声应道。

    “送花”秦澜讥诮一笑,“在这冰天雪地中什么花的命运都是走向凋零。”

    “对了,姐。”秦青一拍脑袋,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来,“叶殊那厮向我打探叶肆的消息,我要怎么告诉他当初的事情看似已经趋于平静了,可是一颗石头投入,势必会重新掀起波澜。是不是到了将那股力量投入的时候了”

    第67章 我要你来七

    如果没有培养自己的力量如何能够对付秦阔在经历了前一次失败后的秦澜吸取了教训,所谓的秦家并不能够真正地成为自己的后盾。这冬日里一场延续了小半个月的风雪终于停止, 积雪开始消融, 可带来的更是一种酷寒。叶肆站在了窗头眺向了远处, 那儿是秦澜的公寓所在, 可是她知道她心中挂念的人并非在此处, 而是在酒会舞池中与另外的人言笑晏晏。

    “她不带你前去,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她和叶殊之间,不会发生任何的事情, 不是么”手机烫人, 叶肆听着那方传来的话语, 几乎可以想象出容修的神情, 眼中闪着冷冽的光芒, 她沉默着,听那头继续说道, “其实有个地方,她也是不愿意让你去的。只不过, 我想邀请你同行, 你愿意么你总不能让秦澜一个人背负原本属于你的责任吧”

    “去。”叶肆冷冷淡淡地应了一个字。

    黑色的轿车在积雪尚未完全消融的道路上疾驰,轮胎几番打滑, 几乎撞上了一旁的大货车。叶肆抿着唇, 看着后视镜中容修那玩世不恭、带着些许恶劣的笑容, 眉头狠狠一皱。“嘶”地一声长响,轮胎与地面摩擦带出来一道粗噶的声音,飙飞的车骤然停住。叶肆还没有平复那口气, 容修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从车上跳下。眼前是一幢幢矮小的平房,周边搭建着铁丝网。只见容修握着一柄小刀撬动了几下,那紧闭的铁门便吱呀一声打开。“过来”带着命令的语气中,隐约还听见了些许不耐烦。

    才从一旁的小路拐入了一间破仓库中,耳畔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容修打了一个手势,便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仓库中的大麻袋后。叶肆沉着脸,紧贴着那道虚掩的门,透过一道狭窄的缝隙,看见屋外两个端着枪的人。他们一边低语,一边朝着仓库里走来容修忽然间动手,像一只敏捷的豹子,那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开枪,便被一个手刀给砸中了手腕。叶肆收到了容修的眼神,将事先准备好的针筒扎入了两个男人的体内,看着他们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翻了翻倒下的人,只从袋中摸出了两块刻着“叶”字的铭牌,容修唇角一勾,掠起了一抹冷然而又危险的笑容。

    小仓库还有另一道门,这才逼近就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寒气。叶肆从来没有想过,这儿会藏着一具具的尸体,在门的两侧还贴着几道奇怪的符箓。这时空局还真是越来越诡异,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叶肆皱了皱眉,转头看见容修将手贴上了那冰冷的尸体,似是再感受他们的心跳。“活的”叶肆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没等到容修回答,便感觉到了一种悚然,身后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紧凝着,她猛地回头,除了一具半坐的尸体,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些”

    “这些都是试验品。”容修低声应道,“咱们出去。”

    “我觉得”

    “走”容修忽地放大了声音,她喝了一声,反手摔上了那道门,可是阴冷森然的感觉并没有如此散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趋势。失败的试验品,会不会弄出另外一种奇怪的东西叶肆不敢深想,猝然亮起的火光照得容修的脸明明暗暗,堆积满杂物的仓库一旦点燃,汹涌的火势便会难以控制。一股子灼热与冰寒并存,叶肆从破败的仓库中奔出,耳畔仿佛听到了什么人的呼救声。可是唯一一个与她同行的人,正抿着唇站在她的身侧。

    “这儿没有人管么”

    “有。”容修言简意赅地应道。叶家的人监管着这一处基地,只不过他们被另外的人给引走了。容修正是有这种自信,才敢带着叶肆来到此处,要不然,两个人犯险,可不是一件天大的蠢事“时空局的人,有的在研究机器,有的则是在研究药物,那些时空穿梭者弄出来的能量被压缩到了药物中,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想要找到一种让人”

    “让人不死的药让死人复活的药”叶肆接过话头,觉得这一切很是荒唐。这是还做着长生之梦呢以为自己是初始世界中的神祇么

    “秦澜她绊住了叶殊以及秦阔他们,我们要做的是摧毁已知的造神基地。”容修眸子闪了闪,又说道,“这本来是我的任务,当然你要是不想做,也可以自己回去。”

    愿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只不过那忽然间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一切给打破。里头传来了秦青那急促的声调“叶肆,你在哪我姐被叶殊带走了,我现在没办法离开,你赶紧去”别说是叶肆,就连容修的面容也越来越沉。“你去找秦澜车开走不用管我”容修一边往外跑一边冲着叶肆大声喝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拦你对时空局下手么”坐在了旋转躺椅上的秦阔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布满了血丝的双眸中露出了几丝疲惫。对面是他唯一的女儿,谁知道他们父女间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别说是其他,就连他沏的茶,都不肯啜饮一口。“我其实很恨时空局,要不是因为他们,你的母亲就不会自尽。我明白她心中的焦灼痛苦,可是无能为力。”

    “阿澜,你现在是连爸爸沏的茶都不肯喝了么”秦阔忽然间转了个话题。

    秦澜略有些动容,她抬起头看着那像是瞬间苍老的人,手指触碰到那薄如蝉翼的青瓷茶盏,灼热的温度烫着她的指尖,她手指蜷缩着收回,重新低下头,长长的眼睫扫出了一片阴影,那不只是他秦阔一个人心头的恨事。

    “罢了。”秦阔眸光闪烁,他长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叠托着下颌,又慢慢说道,“我也恨着那群源,是他们让我唯一的女儿走上了一条与我对立的路。没有时空局,没有源,等你妈妈醒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上愉快的日子,这样好么”

    “除非是时空倒流。”秦澜轻喝了一声,又应道,“回不去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叶殊。”秦阔转了一个圈背对着秦澜,“可是我需要叶家的人帮助,他们与源里面的叶家同宗,身上到底还残存着一起奇怪的力量。你再等等,等一段时间,就算你要让他死都可以,只不过现在”

    “现在怎么样”秦澜反问。

    秦阔的面容藏在了自己的影子中,他的唇角掠上了一抹怪异的笑容,猛地一个旋身道“睡吧。”这两个字像是一个指令,听到他话语的秦澜忽然间陷入了一片混沌。秦阔站起身低头看着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儿,又瞥了眼茶几上的杯子,轻叹道,“阿澜,你的警惕心够强,可是你既然决定了要远离,你就应该彻底地避开,茶你不肯喝,那么杯子,你也不该碰的。”

    所谓的名流与一等人物在舞池中打旋,穿着白色西装的叶殊在收到了秦阔的一个电话后,脸上满是喜意。他避开了那些黏到他身边的女人,朝着楼上的房间走去。沉睡中的人收起了自己所有棱角,温柔娇弱。弯下腰的叶殊像是一个温柔有礼的骑士,将秦澜横抱起。缓步下楼梯的人并非回到那一派喧嚣与热闹中,反而朝着后花园的一个出口走去。

    秦青正好听到了叶殊打电话的声音,他正想追上去,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他的脚步,恭声道“青少,老爷请您去书房。”

    “该死的”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殊带着秦澜远离,在甩掉了那个碍眼的管家后,匆匆忙忙给叶肆打了个电话,万分庆幸自己听到了地点,似乎与时空学院相距不远,但愿她赶过去还来得及。

    第68章 我要你来八

    只恨不得两肋生双翼,车轮子与地面摩擦, 带出了一道道刺耳的声音, 雪地湿滑, 在道路上飞速行驶, 仿佛早就将生死置于身外。眼见着就要到了目的地, 可偏生一辆辆车堵成了一条长龙。狠狠地锤在了方向盘上,叶肆低骂了一声。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像是心脏被人置入了火中烧烤, 灼热发烫, 直欲变成灰烬。前方没有任何挪动的迹象叶肆熄了火, 打开了车门, 不顾身后人的叫喊与骂声, 直接沿着前方去。脚下一个趔趄,面庞埋在了冰冷的雪中, 打了一个哆嗦,又连滚带爬朝着目的地奔去。

    春风得意, 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叶殊的心情恐怕再好不过。他抱着秦澜, 不管身后侍者那怪异的面容和颤抖的声调,径直往电梯处走去。红色的数字在他的眼前跳动, 低眸时, 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痴迷与贪欲。

    刷了门卡, 只听得“滴”地一声响,叶殊慢慢抬头。

    “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个昏迷的女人他们在哪间房”一般拽住了前台侍者的衣领,叶肆大声喝问道。一路跑来, 额上的汗水与雪混在了一块,凌乱的发丝贴着前额,衣上潮湿而脏污,她丝毫顾不得自己这狼狈的样貌,心中被一个个恐怖的猜测给填满,不管是哪一个,她恐怕都无法再原谅自己。

    “在8623”

    电梯似乎卡在了半道,总不见它落到一楼,看着那跳动的红灯,叶肆的眼皮子也跟着一起跳动。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不能再等下去了,往右侧拐去是阴暗的楼道,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那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明明几分钟的路,却像过了千万年那般长远。

    8623。

    站在了门前深呼吸一口气,叶肆尽量摆出一种镇定的模样,咚咚咚敲响了门。

    汗湿夹背,整个人如同被水中捞出,大声的喘息还没出口就被扼在了喉中。平稳的脚步声从屋中传出,逐渐靠近了这道门。双手攥成了拳头,眸中积蓄着风暴。吱呀一声,一个戴着黑墨镜的陌生脸庞撞入了眼中,叶肆半举的拳在那黑压压的枪口下又慢慢地垂到了身体的两侧。没有想到,叶殊身边还带着保镖,只不过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秦澜算是安全的几个呼吸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如果就此回头,她怎么甘心

    “放她进来。”

    屋中传来的熟悉嗓音实在是动听,怔愣了半晌后,忽然间有种落泪的冲动。叶肆一把推开了挡在了身前的壮汉,跌跌撞撞地朝着房间中走去。秦澜正坐在黑色的交椅上,右手把玩着一把枪,至于那叶殊,则是鼻青脸肿的被绑在了床角,眸中满是怨毒。

    “那一场爆破,你知道有多人被炸成了碎片么”秦澜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妩媚的笑容,“当然你妹妹并不在里面,她是这样从世上消失的,那时候,她的惊恐与现在的你如出一辙。”秦澜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好心的在叶殊的跟前掩饰,却见他眸中的怨恨更甚。

    “我经过一场欺骗了,怎么可能再次相信老头子他的东西别说喝,碰都不能碰,以为在杯壁上抹上强效的药物,我就会昏迷了么真傻。我的身上有定位仪,我的人早就在等你自投罗网。”秦澜笑了笑,朝着叶肆一伸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中,低喃道,“当初的源走向覆灭,罪魁祸首可是时空局的叶家,他们仗着血缘关系,谋得了源的信任,可最后呢在背后恶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她不是我妹妹,那是谁”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眼中闪烁着凶恶和不甘。叶殊恶狠狠地盯着秦澜和叶肆,大声喝问道。

    “你觉得这是你追求答案的时候么”叶肆冷哼了一声,怒瞪了他一眼。

    “不是。”秦澜笑着应答,冲着那站在一旁黑衣大汉使了个眼色,又道,“叶家和老头子有合作,不然你们早就从时空局消失了。我知道你们的研究基地很多,老头子也不介意将那些暴露在我的眼底下,只可惜,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有千万种的方法可以对付一个嘴硬的人。叶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紧绷起,咽下了喉中的血,他死死地望着秦澜,眸中闪着一股诡异的光芒,他大声笑道“青灵园,你敢去么就算你去,也来不及了,博士已经成功的研制出了东西。”

    青灵园是一片墓地,是所有死去之人的归宿。

    皑皑白雪将天地间一切都给覆盖。

    “我就说,多年不曾到达青灵园的他,怎么可能会真心拜祭我妈呢秦青那小子还是被他给隐瞒过去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头子跟我妈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很不理解他的行为。别说来这个园子,就算家中跟我妈有关的一切他都收了起来,我还以为他是怕被时空局的人知道这一切,毕竟时空局和源是对立的,他要保住自己的时空局的地位。可是在我计划对付时空局时,他不仅不阻拦反而支持我,让我知道他对时空局也是极恨的,我几度以为,我身后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尽管我们很少会有幼时那种亲昵。”

    一路上,叶肆静静地听着秦澜回忆过去的事情,恍惚中,仿佛看到一男一女在远处向她招手。都是可怜人,伸手抱住了秦澜,埋首在她的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她那起伏的心绪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秦澜忽然说了一句,她的心情沉甸甸的,就像压了几座大山,可还是给怀中人一种安定不是么手指抵在了叶肆的背脊上,她轻叹了一口气。墓园间修了几条公路,清清冷冷的,积雪上没有任何车轮轧过的痕迹,只有那小路两侧,留下了几排脚印。在与容修通话中,秦澜下达一个个指令,语调平稳而镇定。那些失败的实验品很可能让一具具尸体重获生机,当然,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活人,而是没有自己意识的丧尸,如果那种病毒在城市中传播,那后果真不堪想象。

    “就我们么”叶肆牵着秦澜的手,心中多多少少有几分惴惴不安。

    “是。”秦澜缓缓地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接下来面对的恐怕不是其他人。

    墓园的北侧有一幢木屋,很久以前是守公墓的人居住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就辞职不干了,只留下了一个那间空荡荡的屋子。如果青灵园有秦阔的基地,很可能就是在此处。木屋前的地面潮湿,积雪被扫到了一边堆积如山,屋中灯光昏黄,纱窗上投下了一道安静的影子。

    捏着自己的手忽然一紧,叶肆偏头看着秦澜惊惶的侧脸,低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秦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道影子上。

    “这屋子里有人,我们过去么”叶肆将信将疑地瞥了秦澜一眼。

    “明天,我们等明天。”秦澜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屋里的人起身,影子也随着跳动,极为僵硬。总觉得周边有些森冷,寒风灌入了衣领,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颤抖的不是她一个人,秦澜她面色忽然血色褪尽,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里面到底是谁呢被秦澜拉着离去,恍惚中似是听到了一道吱呀声,猛地回头看,对上了一双空洞而又漆黑的眼眸。

    窝在了车上睡了一夜,只觉得腰酸背痛。叶肆揉了揉双眼,车钥匙还留在车上,可是秦澜她不见了。心中一惊,赶忙一个骨碌爬起身,直觉她是往小木屋那里去了。大声地喊了几声,除了那嘎嘎的乌鸦,没有任何的回应。萧瑟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像是群鬼的呜咽。叶肆的猜测没有错,她在木屋附近的柏树边找到了秦澜,她正一瞬不眨地盯着那从木屋出来搬着凳子晒太阳的人。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还很年轻,她的面部轮廓与秦澜有几分相似,可惜一双乌黑的眼睛空洞无神。难道说秦澜还有一个姐姐叶肆心中疑惑,偏头望着秦澜,只见她眸中闪着点点泪光。

    “那是我母亲。”

    难道这么多年祭拜的是一座空冢为什么她如今还是停留在死时那一刻的模样

    “什么”叶肆惊叫了一声,赶忙又捂住了唇,四下张望。

    “我忽然间明白了老头子想要做什么。”秦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会就此回去,再也不管这些事情,你会怪我么”叶肆蹙了蹙眉还没来及应答,就听得秦澜轻笑道,“可是我不能。”

    第69章 我要你来九

    秦澜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下葬的,如今坐在前方的人或许只是一个模样酷似的年轻女人, 或者如她心中所猜想的那般。手机铃声疯狂的响起, 容修的声音与秦青的交错在了一起。秦澜冷静地说道“你们赶去时空局, 把那里核心资料全部销毁至于老头子, 好了, 我知道他往这边来了,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你”叶肆迟疑了片刻, 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 “还好么”她与秦澜不同, 母亲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实在是陌生得很, 她曾从源墟获得有关父母的模样, 可是现在细细回想来,脑海中实际是空白一片, 已无法再勾勒出他们二人的样貌。

    “你觉得人可以死而复生么”秦澜忽地低笑一声。

    在经历的小世界中,从神祇时代到末法时代, 还魂不是一个笑话, 可是在如今的世界中呢叶肆瞥了那坐在阳光下的女人一眼,她的肌肤苍白如雪, 一双眸子空洞无神, 安静的就像是一尊塑像。她没有吭声, 从远处一道细小的黑点慢慢地清晰起来,来人踩踏着松软的雪,目光有意无意朝着她们所在之处掠来。脚印还在雪地上残留, 她们的行迹无从躲藏,或者说秦澜根本就没有任何躲藏的心思。

    秦阔的身形将那个苍白的女人完全挡住,他低着头似是轻声地诉说着什么。秦澜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下唇也咬出了一丝丝血迹。“阿澜,你不来看看你的母亲么”冷不丁,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秦阔已经转过身,推了推眼镜,面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不是。”几个呼吸间秦澜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微抿着唇,冷声应道,“她不是。”

    “她是”秦阔忽地厉声喝道,“我说她是,她就是。阿澜,是谁教会你这般无礼地你过来,难道你不想我们一家团聚么”

    “我想,可绝对不是这种方式。”从那树下缓步走出,指着被秦阔挡住的人,她的眸光中闪烁着一股怒气,“现在的她还是个人么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偷梁换柱的,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葬入墓中的是不是只是衣冠你将她真正的身体封存,如今想要用药物使她复生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母亲她同不同意你的做法你看那掩藏在袖子中的手臂满是黑斑她在腐烂”

    “腐烂么”秦阔轻轻地勾唇一笑,他从大衣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装满药剂的针管,拉过那女人苍白纤细的手就要注射,一面还冲着秦澜喝道,“你对付时空局我一点都不管,但是你别想干”

    “别想怎么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女人,秦澜冷眼看着那药剂被注射进她纤细的经脉中,只要扣动扳机,一切都会结束。握着枪的手在颤抖,秦澜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晃动的更为厉害。女人手上的黑斑慢慢退去,那双死寂的眼眸就像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立马就活了起来,她竟然喃了喃唇,叫了一声,“澜、澜儿。”

    熟悉的声音,不知多少年未曾听闻,秦澜的眸中一下子就溢满了热泪。

    “她是你妈,你要开枪么”秦阔的脸上掠过了一道狂喜,他深情地注视着那苍白病态的女人,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句话,他似乎笃定秦澜不敢也不会动手。

    可是在这如同春风拂过般的轻唤后,那女人的面容忽然间就变得极为狰狞,低低的呜咽显示出了她的痛苦。她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狠狠地冲向了秦澜,指甲忽然变得长而尖利,扭曲的面容一点点变成了青灰色。秦澜狼狈地闪身,枪却掉落在地上。一直在旁边静观的叶肆,忽地一个打滚到了这边将枪捡了起来。

    那个女人能够称之为人么

    “怎么回事”秦阔大声喊道,声音在冷寂萧索的风中有些扭曲。他匆匆忙忙地跑向了自己的“妻子”,可是所遭受的却是那狠狠地一爪,脸上有五道红中泛黑的血痕,他身子一僵,眼神也开始慢慢改变了。

    “那药剂发生了异变,会传染。”叶肆拉了秦澜一般,低声说道。“有些东西你不想背负,那么让我来帮你。”也没等秦澜应答,她当机立断,冲着那大步奔过来的男女各开了两枪。在短短的一瞬间,面前的两个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了。秦澜心里什么都知道,可是她没办法做出抉择,叶肆明白她的心结所在,可是那又如何呢地上的雪变了颜色,叶肆看着那两坨东西,就像之前的容修一般,点了一把火。唯有烧成灰烬方能够将一切恶之源给阻隔。

    “你”看着呆愣在原地双目无神的秦澜,叶肆轻叹了一口气道,“很抱歉。”

    彻骨的冷意从四面八方传来,秦澜双手环抱身子猛地一个瑟缩,她缓缓地回过神来,却绽出了一抹比花儿还要脆弱的微笑,轻声道“这跟你无关,你不用道歉,或许是我该感谢你。”

    这样的冷静却是让叶肆心中泛着尖刺的痛意,她看着瑟瑟发抖的秦澜,很想在这时候给她一个拥抱,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与她分享,可是在此时,她的双手还有拥抱秦澜的力量么胆小而怯懦,似乎就从来没有改变过这该死的性子,叶肆在心中暗暗地唾骂着自己,慢慢地将双手插入到了口袋中,她缩了缩脖子,低声道“那我们回去”

    “好。”秦澜缓慢地点头,她迈着僵硬的步子向前走动,忽地又折了回来,紧紧的抱住了叶肆的腰。叶肆僵立在原地,手从衣袋中拿出,轻轻地、缓慢地捋着秦澜那紧绷的脊背,唇角扯出了一抹苦涩而又甜蜜的笑容。

    时空纪元三千零三年,元旦。

    时空局彻底消失。

    叶肆猛地从床上坐起,枕边人蜷缩在被窝中,就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是一个梦么”抱着双臂站在窗侧,呵出来的热气在玻璃上结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从高楼上远眺,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人们依然有条不紊地生活着,不知这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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