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没有苏阮阮,她闭着眼开灯,慢慢适应光亮,这才一间间找过去,苏阮阮不在,而沙发上多了条毯子,摊子随心所欲地挂着,上面溅上了一些水渍,顺着看过去,纸杯里的水还没有喝完。
她摸了摸,还是潮湿的,苏阮阮没有走远。
“在楼下。”有人这样说。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楼下。”系统这样说。
系统还监视她的生活?
她拿起毯子来,又犹豫几秒,拿了苏阮阮的一件春季的外套搭在臂弯,自己也套了个褂子,不换衣服了,趿拉着拖鞋开门,拿了钥匙。
“我没有监视你的生活,你们昨天我都没有看。”
“住口。”陶安安觉得现在的系统像是小说里写的正常的系统了。
“真的,我发誓,我只是个秩序。”
“真是这样就好了。你太人性化了。”陶安安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那句“你简直是个人”来,系统现在还稍微有一点用,她期待系统说真话的那一天,也或许系统说的其实大半都是真的,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里面外面?”
“哦,一楼大厅。”
苏阮阮穿着睡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面打着电话“我知道了,注意安全。我马上过去。”
陶安安紧走几步,外套披在她肩头,苏阮阮被吓了一跳,攥紧外套,转过脸,“我有必须过去的理由,现在哪边儿还能进去?不能进的话也没事。”
“行的,没问题。等我。你注意安全,真对上了千万记得跑。”挂了电话。
满脸愠怒瞧着陶安安“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见你不在。”
苏阮阮立即红了耳朵,原本的口气也变得柔软了不少“回去睡觉吧。”
“你要去哪儿?”
“没事,咱们回去吧。这么晚了。”
“有人犯事儿了?”陶安安挡住她,“怎么不睡觉?”
苏阮阮别过眼,这事情不和陶安安说是不对的,陶安安是她做这些事的全部理由,但是和她说,也是不对的,半夜出来,万一真个没提防到,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何况是河边,一不小心掉进去,陶安安便又重生了,对陶安安来说,就好像是换了个人攻略一样,可她重生后见到的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大大方方承认说陶安安我喜欢你啊,还能不能帮陶安安一些事情。
许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间的,每一个一念之间构成了这个事情可能的全貌,她不舍得放弃现在难能可贵的一切,她如果不坦诚自己的心意,就永远不知道自己其实比想象中还要喜欢陶安安。
虽然说起来,就只是普通搞对象而已,对别人这么说,大家也都这么认为,不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么,可是她好喜欢陶安安啊,她做小公主自我为中心久了,竟然把陶安安摆在中间了,她就无限地忘记自我,傻得像个愣头青小子。
在说,还是不说之间徘徊不定一会儿,她还是选择说了。
犹豫反而浪费时间,陶安安这种性格的人,也不可能乖乖听她的话就去安安稳稳睡觉,今天谁都别想睡觉了,陶安安不是那种乖乖的女孩子,是那种意见一致听你的,意见不一致我们就要仔细分析的那种软糯,内里却是钻石心。
从一点半凶铃说起,到许之焕把名字发过来之后,和大叔挥手告别,钻到小树林里给她发短信,然后一抬眼,恍惚间看见河边有个黑影似乎跟着自己,于是打电话给苏阮阮。
苏阮阮打算过去看看,如果能看到那个黑影就好了,看不到也没关系,她去和王泽瑞说会儿话,反正已经起来,勾起蠢蠢欲动的潜藏内容。
苏阮阮解释完毕,拉了陶安安上楼,着急换了鞋出门去,离学校不远,骑单车奔去,许之焕说学校门口保安室往东那边的围墙栏杆那边的摄像头坏掉了,又矮,翻进来刚好。
年轻人总是快的,苏阮阮又身体好,她本打算就落个晚归的下场扣分,但是陶安安在就不能这样放飞自我,她拉着陶安安翻过去,陶安安幸好不是林黛玉这样的病美人,而是跑步也能拿奖的,纵身一跃,大家都身形矫健。
河面反射的光太过明亮,河岸就更加幽暗。
苏阮阮攥紧了陶安安,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掉下去,自己靠着河床的方向走着,眯起眼来,河岸上摞着两个人影,黑漆漆的,她脚步一顿。
似乎为了确认什么,她凝神看了一会儿。
定睛之处,许之焕坐在河岸,拖着一个的人,那人呛了几口水咳嗽着,喉咙间冒出坏掉的风箱飒飒的呼响。
“怎么回事?”
“这位是王叔叔。”许之焕介绍说,“哦这是我朋友,您别着急。”
“……”苏阮阮蹲下,打量一番这个姓王的园丁,“您好。”
“咳咳,咳咳——”
“我一开始看到黑影,打电话,跑过来,就看见黑影凑过来,太黑了我看不清楚,接着他就掉下去了,我跳下水救人,上来的时候那个黑影不见了。”许之焕越过苏阮阮的肩头看见陶安安,神色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好地管理了表情,“然后你们就过来了,我问那个黑影是谁,王叔不肯说。”
“嚇,你们知道什么……”那人挣扎坐直,打量苏阮阮和陶安安,“姑娘家大半夜出来也不怕出事——”
“以前出过什么事吗?”苏阮阮逼进几步,直勾勾地瞧着他。
陶安安四下打量着,她站在苏阮阮身后,越过苏阮阮看那个园丁,脑海中呼唤系统给她些明示,但是系统没说话,可能觉得自己说了,陶安安也不信罢。
“哎呀你问这些做什么,快回宿舍去吧……”王泽瑞又挣扎一番,但似乎是掉进河里大伤元气,半晌没站起来,颓然叹气,扶着腰,“我知道你们肯定知道了什么想问我,我不会说的,死了这条心吧。”
“刚刚那个黑影和您有仇吗?”
“不知道不知道,去去去,回去回去。”
“十年前闹鬼的那个鬼魂在河里吗?”苏阮阮站起别了别头发,蓄势待发。
她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一句话逼急了,那人就会冲过来做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这些事情明明没有发生,但因着生活经验的缘故,已经存储在大脑中作为应急的反应,她肩负着很重的生活包袱,从里面翻找出适合现在用的经验,沉甸甸,在四周散开,她目光如炬。
刚刚蹲下时松了手,现在去寻陶安安,陶安安一手按在她腰后,好像给她传功一般,于是她安心下来。
许之焕却是大吃一惊,闹鬼?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查闹鬼的事情,苏阮阮也变得这么不唯物主义了?这种情况他不好质疑苏阮阮,站在园丁身后,越过这有些佝偻的肩膀看那头,苏阮阮的眼神很锐利。
许之焕意识到苏阮阮说出的,并不是疑问句。
☆、第62章 hater渐渐
“不知道不知道,哪有闹鬼的事情。”
“那您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动不动就在河边烧纸?”
“……”噎住了, 王泽瑞四下打量, 想着如何能够逃开。
但是若是他要逃开, 现在的两人也不会让他逃的, 何况第三人虽然体质差了些,跑步却也没有问题的,以及最要紧的是, 他们都年轻。
他才跑开, 许之焕一闪身就把他翻倒在地, 看起来很是不礼貌的行径, 可是苏阮阮拍拍手, 竖起大拇指。
“现在这是要涉及到人命的事情,您不说, 还会出人命的,您还是告诉我们, 我们不会说是您说的, 现在大半夜的没有人,正是最好的机会。”
苏阮阮说起话来有威胁人的意味, 不过夜晚, 谁也看不清楚她的眼神。
“你想问什么?”
“您知道谁把围栏破坏掉了吗?我的意思是, 砍掉?”
“……”那人折腾着坐起来,许之焕盯紧他,提防他跑开。
内心深处对这件事情的正当性充满怀疑, 但是因为是苏阮阮要求的,他就把逻辑都抛在脑后,可是他做了什么,苏阮阮也不会记得他的好,陶安安还在这儿呢,眼里怎么容得下自己,陶安安为什么会来呢?他搞不清楚,感觉这两个人在搞事情。
而看这人的反应,又隐约觉得这是大事。
“是您对不对?”苏阮阮气沉丹田,其实没有证据她说不得什么的,但是现在就要露出笃定的口吻,不然那人抓住了空隙,就会再死死闭着嘴巴。
“你们知道什么!”那人声音陡然提高,“你看看四面的风水,再建个围栏,这是要困死她啊!”
“困死谁?”苏阮阮眯起眼。
“……”
陶安安心下却在暗自思索,这人在河边烧纸,又破坏围栏,是为了“它”,而十年前挖出了什么东西导致闹鬼,如果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联系在一起,那么就可以得出结论,为了十年前那个鬼不再出来害人,所以这人在河边烧纸。
但是困住这鬼有什么不好的?一个大水鬼,困住不就不会出来害人了么!
“您为了被困住那个……人……烧纸?”
“……对。”
“您为什么要烧纸?”
“你不是知道吗?”
“我的意思是,您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人烧纸。”
“……为了让她解脱……”王泽瑞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陶安安觉得这个字眼分外眼熟,解脱。解脱宿命系统,以及自己从不断的循环冲解脱出来——今天见到园丁,她觉得有些东西即将破土而出,那个黑影,自己到河边被推下去,两个黑影是同一个吗?如今看来哪怕不是同一个,也是同一伙,许多事情有了对照,烧纸的事情,围栏的事情,都聚拢在脑海中,等待她找到一个关键的东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就是这样。”系统的声音突兀出现,“你这段时间觉得我没有出现,是因为我在等你发现某些东西,你并不是甘心接受奇怪设定的人,所以我任由你浪费时间去进行所谓的调查——如果可以,我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但是你已经怀疑我了,就会连带着怀疑我所说的所有话,所以我不说,我会带你找到真相。”
你已经说了很多了。
陶安安默然。
“解脱,这个人被困着,所以要解脱,那它为什么被困着?”
“十年前——”王泽瑞叹口气。
“那边的!哪个系的!”突然灯光明晃晃地晃过来,巡查保安的身影出现在光源处。
苏阮阮和许之焕都是一惊。
好像被这灯光引回了现实,王泽瑞突然缄口不言。
保安走过来打量他们“干什么的!来登记一下。”
王泽瑞突然一转身,用尽浑身解数,趁着许之焕和苏阮阮的注意力都被转移过去的时候,沿着河边跑开,撒腿一跑,众人俱都是一惊。
“站住!”
似乎跑得太急,他一个踉跄,摔进河里。
“……”
水花溅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保安凑过来打量他们“傻站着干什么!有会游泳的吗!”
许之焕后知后觉地跃入河中。
苏阮阮解了一下外套扣子,目光转到保安身上,又重新扣好,她还是不下去了,陶安安在这里,她不放心。
“你们哪个系的?”保安见了她俩,眯起眼睛,“我看你俩挺眼熟的啊。”
“我——”苏阮阮顿了顿,想着如何扯谎,可是现在事情到如此地步,无可推诿,她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河中的许之焕游了来回,探出头来“我没见着人!”
“你再找找!”保安喊道。
陶安安蓦地想起了许之焕给自己捞课本的事情,忙俯冲到河边去,吓得苏阮阮便攥住了她,生怕她摔下去。
“许之焕,你上来吧,你上来——”她顿了顿,想不到什么理由,却只能干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