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昕没太注意,把连晰喊过来问了才知道。
连晰目送叶泠的车子走远,一脸纳闷,问连昕“羽儿到底跟谁是一对?”
这么明显的事,连晰居然都看不出来。
连昕觉得他家的愁人精真不止一个。
那齐纬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还成天往老太太那去,这一老一少两个忘年交,指不定挖了多少坑在里面瞎搅和。连昕说连晰“你一个大男人,打听羽儿的八卦做什么?”
连晰说“这不关心关心嘛。好歹来了个扛雷的,奶奶终于不盯着我训了,解放了我这个受苦受难的劳苦人民。”
连昕半句话都不想跟连晰说。
第九十三章
老太太在温徵羽身边放了人,叶泠说的是真是假,连昕找老太太打听,顺便把这事告诉给老太太知道。
温徵羽让文靖在老太太给的保镖中挑一个,文靖挑中马峻,看中的就是他憨直嘴紧。要是找个嘴不严的,几句话就把温徵羽的行踪或别的消息泄露出去,那真会惹出大祸来的。
老太太打电话给马峻,问起温徵羽。
马峻很是犹豫,说“太婆,我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小姐,这……就算是向您老,泄露她的消息也不合适。”
老太太说“那我问你,她是不是想要出家?你帮她瞒着我,她要是真出家了可怎么办?你嘴严是好事,那也得看这嘴是对谁严。我让你去保护她,没说你就成了她的人。”
虽然马峻现在跟着温徵羽,从温徵羽这里领工资,但真正的老板还是章老太太,于是说道“小姐每天早晚跟着道长们念经,其余的时间都是跟着阎道长画壁画。她找观主和阎道长打听过出家的事,也找别的道长问过观里的情况,我听她跟阎道长闲聊时提起,说是有奉养家中长辈终老以后再考虑出家。”
老太太顿时心肝都在疼,惆怅地叹口气,说“知道了。”挂了电话,重重地叹口气,对坐在旁边剥着桔子竖着耳朵听电话的连昕感慨“这个愁人精。”说出的话都是咬牙切齿的。
连昕笑,说“这要搁我们哥几个,您老还不得抓回来又是一顿捶。”
老太太说“她那细不伶仃样,一巴掌捶过去准得趴地上。”
连昕说“这事呀,还是昨晚叶泠告诉我的。我估计她这会儿要么在去道观的路上,要么已经到了道观。昨晚齐纬提起羽儿在道观,叶泠的脸色都变了。”
老太太叹“你说她怎么就想到要出家呢?”
连昕没敢说看着她那性子就挺适合出家的。她不图名不为利,对钱的追求仅限于够花,除了画画和吃点甜食,没别的兴趣爱好。家里算是有些家底,每年往道观多送添些香油钱,她上山当道姑不会苦着她,去道观可算是找着个好地儿。要是出了家,她过不习惯,大不了再还俗就是。
他想得开,老太太未必舍得,老人家都是想让后代衣食无忧子孙绵长的。他担心老太太为温徵羽要出家的事着急上火又病倒,说“她心气不顺,有点稀奇古怪的想法很正常。她要是真下定决心,哪会有这些顾虑,又是惦记家里老人又是考察的。”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说“这是真上心了?”
连昕知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他说“羽儿的事,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还得看她自己乐意。这要是往前数几十年,她这事,流言蜚语都能淹了她,但世道不一样了,也早不是那时候。奶奶,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老太太点头,也想听听孙子的意见。
连昕说“先说叶泠吧。看她行事,是个路子正的,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不是那种忽忽悠悠坑蒙拐骗的人,做事做人都大气,老实说,我挺乐意跟她打交道的,是个能长久相处合作的人。”
老太太点点头,示意连昕继续说。
连昕又说“这些年,他们两兄妹受叶家二房拖累,当初叶老三给叶湛又给卡了那么一道,这该升迁的时候没升成,耽搁的可就不止是好几年,就他岳家的家世,能帮他到这份上,再能使得上力的地方也不多了,他再拼,前程也就那样了。”
“叶湛这不上不下的,混碗饭不难,想要太有出息,还轮不到他。京里形势错综复杂,以叶湛的这点力量,叶泠回去靠着他,真不如在外面更放得开手脚。叶湛又是个根基不牢的,叶泠手上的钱又不少,凑在一起,很容易出事,一旦出事,两兄妹一起完蛋。”
“叶泠在地方上,她做的生意与叶湛的职位不沾边,即使叶湛出事,从京里到地方,这拐的弯可就多了,要查到她这里来,那得撸一长串下来,那就不是动叶湛或叶泠一个人的事。不管是求稳妥,还是求长远,叶泠留在地方上更合适。”
老太太点头,她大概明白连昕的意思和态度。
连昕接着说“再说家庭成员,叶泠如今也就是一个哥哥,她在这边,孤家寡人一个。她真要是跟羽儿在一起了,对我们家来说只是添双碗筷添个人的事。羽儿都不用出嫁,还能在您老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老太太抬了抬眼皮,扫了眼连昕,说“总得要个孩子。”
连昕算是明白老太太在背地里暗搓搓地作梗的根源在哪了。他说“羽儿这图清静都能往观里去,不是能过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的人。温家就她跟温老头两个人,里里外外的琐碎事都还是温老头在操持。她那十根手指头就没沾过家务事吧?”
老太太想到温徵羽揉个面能把指甲给弄折,也是愁得没话说。
连昕说“我们认识的年龄与羽儿相当,家庭条件也配得上的,老太太您心里有数。那些人家,找的儿媳妇怎么都得立得起事,管得了家,还得管教孩子。往家庭条件不如我们家的找,要么,对方得努力上进,忙着打拼事业,家里肯定是顾不上;要么,就得吃软饭,更让人看不上。”他的话音一顿,说“羽儿手上还有那么大一笔嫁妆,又得考验回人品。”
老太太听完,良久不语。
连昕一瓣瓣地吃着桔子,也没要走的意思。
老太太看出来了,他这是话还没说完呢。她没好气地叫道“你这说话喘大气的毛病哪学的?”
连昕把桔籽吐出来,说“这不得让您老慢慢想想嘛。”他清了清嗓子,说“我的意思呢,就是让羽儿自己找。即使她跟叶泠成了,叶泠是个细致能张罗事情的人,家里的那点柴米油盐上的事,她也能张罗得起来。叶泠有自己的事业,人品也还过得去,不是那种钻钱眼里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羽儿和她在一起,还算让人放心。至于要不要生孩子,这事,我们还真没法插手,什么时候要孩子,她俩谁生,那得她俩自己商量。”
老太太“嗯?”了声,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瞪大眼睛满眼狐疑地看着连昕,问“她俩?生孩子?”
连昕说“您老自己上网搜人工授孕和试管婴儿。”
老太太古里古怪地看着连昕。
连昕该说的都说了,也知道老太太心里都明白,但就老太太这性格,她不乐意,不时给下个绊子,也够让人受的。羽儿又不像是他们几个,从小被奶奶修理大耐捶耐打,早被奶奶修理得都快成金刚不坏身了。温徵羽那娇气劲,一看就是既不耐捶也不耐打,还没什么心眼儿,傻不隆冬的齐纬跟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
叶泠失眠,辗转反侧,一宿没睡好。她天朦胧亮就起了,连早饭都没吃,便带着保镖往道观去。
时间早,路况好,她到道观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道观大门旁有牌子,写着庙门开启时间是早上八点。
叶泠见只差几分钟时间,便站在大门口等门开。
开门后,她和保镖买了游客票进门,有知客道长过来接待。
叶泠先去上了香,又添了厚厚的香油钱,让一名随行人员去安排住宿的事,她则在观中找温徵羽。
道观不大,整个道观加起来都没多少人。它离市区近,游客很少在道观中长住,即使偶尔有来住的,也只住一两天便走了,像温徵羽这样住一周还不走的,极少。况且,她人漂亮,气质出众,再加上穿着不俗,走哪都有两个保镖跟着,都快成道观中一景了。
叶泠很容易就打听到温徵羽在哪,她找过去时,温徵羽正站在人字梯上画壁画。
文靖和马峻守在旁边,不远处还有个穿着道袍留着长须的道士在调颜料。
文靖和马峻看到叶泠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叶泠担心惊扰到温徵羽,赶紧将手指凑到唇上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文靖和马峻互看一眼,都没作声。
那道长看到有人来,抬头望去,再看文靖和马峻的反应就知道他们是认识的。他心下了然。这肯定是家人找来了。
这是新扩建的神殿,还没有立上神像,只建好了供奉神像的神台,连卫生都没有打扫,到处都是灰尘,角落和窗台上都还掉有墙漆和油漆。可能是因为要画壁画的缘故,墙面特意清理过,挺干净的。
大概是担心头发沾上颜料或者是觉得碍事,温徵羽把及腰的长发拢成发髻束在头上,一根簪子插在发髻上。她的发质非常光滑柔顺,额间鬓角还有几缕不受束缚的发丝垂下,衬上那光洁的额头白玉般的颈部,格外性感。
叶泠认识温徵羽有一年多时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温徵羽换发型,骤然见到,真被惊艳到了。
她的视线落在温徵羽的身上,看着温徵羽的侧颜,移不开眼。
温徵羽这发型,挺像道姑挽的道髻,竟让她有着别样的妩媚和性感,又隐约带点禁欲的效果。
叶泠的思绪有点飘,往那不纯洁上闪了闪,又赶紧给强行拉了回来。
温徵羽忽然感觉到旁边有异,空气中还有种熟悉的香水味飘来,这像是叶泠常用的那款香水。
叶泠来了?
叶泠要是来了,她那高跟鞋的声音得跟警报似的一路响过来,心念意动间,温徵羽下意识地回头。叶泠居然就站在旁边,毫无声息地出现静静地杵在那,跟个幽灵似的。温徵羽吓得心跳漏了拍,身形往后一仰,脚下的人字梯晃动,便要往下摔去。
文靖和马峻两步蹿上前去,扶住了梯子和温徵羽。
温徵羽扶住身形,见到颜料没洒才松了口气。她站在梯子上问叶泠“你怎么来了?”心情竟莫名的有种愉悦感。
叶泠缓声说“听说你在道观,过来看看。”她见温徵羽踩着梯子下来,赶紧上前扶住她,问“在道观住得还习惯吗?”
温徵羽说“挺好。”她说完便愣住了。她愕然地看了眼自己才画了颗脑袋的王母娘娘,又再看看手里的颜料盘,画还没画完,颜料盘里的颜料也是足足的,她下来做什么?
再爬上梯子继续画?那多尴尬。
哎,不对呀,叶泠特意来看她?
她狐疑地瞥了眼叶泠,她俩不是各走各道了吗?现在顶多算是事业伙伴关系吧?哪有事业伙伴追到山上来的?温徵羽被她和叶泠的关系弄糊涂了。
叶泠叫道“发什么呆?快下来。”把温徵羽手里的颜料盘和画笔都接过来,递给身后的保镖。
颜料盘和笔都被拿走了,温徵羽只好从人字梯上下来,她对阎道长说“道长,我有朋友过来。”
阎道长说“去吧,后面的交给我来画。”
温徵羽应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道观,又不是她家,叶泠来了,该由观里的道士接待。即使是来访友,这也不是她的地盘,她还是客居呢。叶泠一来,她就凑过去,怪别扭的。她这都拒绝完了,都说好要断掉,现在又凑一起,挺不厚道。
温徵羽领着叶泠出了神殿,才别别扭扭地问“那……那个……你女友呢?没一起来?”
叶泠“嗯?”了声,问“女友?”她想问“你吗?”可这没一起来又是什么意思?
温徵羽把“你新欢”咽回去,眼神瞟着旁边的梧桐树,说“郑榆。”说完,又忍不住瞟了眼叶泠,然后飞快地挪开眼,继续盯着梧桐树。
叶泠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这是误会郑榆是她的女朋友,还连名字都打听清楚了?
第九十四章
叶泠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脸上的笑容敛也敛不住,她说道“不是郑榆。”
温徵羽眼带疑惑地扭头看向叶泠,待见到叶泠脸上的笑容,一个想法从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她又挪开眼,盯着地上的石板路沿着侧殿长长的屋檐往前走。
叶泠担心温徵羽误会,说道“我和郑榆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与她比较聊得来,算是有些交情。她对我有点想法,但她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她说到这,想到她喜欢的人,不自由主地朝温徵羽看去,看见温徵羽那白里透红的侧颜,以及那饱满润泽如同珍珠般的耳垂,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
温徵羽察觉到叶泠的视线,扭头朝叶泠看去,对着这样的叶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继续往前走。
叶泠静静地跟在温徵羽的身旁,待走过面前的屋檐,到了观中的花坛旁,花坛旁有供游客休息的长椅。她拂去落叶,用纸巾擦了擦座椅,请温徵羽坐下。
她靠在长椅上,望着梧桐树。秋季的梧洞树,叶子已经泛黄,秋风吹过,挂在枝头的叶子打着旋慢慢落下。温徵羽很喜欢梧桐,她的画里经常出现梧桐树。
她跟温徵羽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看景看看人,心情也格外好,也会觉得特别放松。
叶泠扭头看向温徵羽,说道“上次惹你不开心,对不起。”
叶泠的声音软软柔柔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又透着诚挚的意味,“对不起”几个字竟让温徵羽有种耳朵一软的感觉。温徵羽的心思转了转,“都过去了”在嘴边绕了好几圈也没有说出来。
叶泠没听到温徵羽说话,知道温徵羽还在介意,她也知道,如果温徵羽不是真的介意,不会和她说那番话。她沉默几秒,才缓声说道“对着喜欢的人,因为在意,做不到像对待不相干的人那样。对不相干的人,看得顺眼相处得来或者是有利益就多往来些,看不顺眼就让人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再不行,教训收拾一番也是有的。”
温徵羽扭头看向叶泠,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的人。
叶泠瞥了眼温徵羽,说“对着喜欢的人,明明气得要死,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
温徵羽知道叶泠是在说她,心里感到很别扭,又低头去看脚尖。她问“什么叫不能拿她怎么样呀?”
叶泠说“我以前跟前女友相处,我俩生气了,互相扔杯子掷碗盘……”她撩起额角的头发,露出一道已经淡了的伤疤,说“喏,飞过来的餐盘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