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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女驸马 第34节

作者:杨惑 字数:19135 更新:2022-01-12 08:57:25

    她不禁叹了口气。

    旁边的太子身子一歪,醒觉过来“嗯天香,你来了啊”

    天香心疼道“老哥昨夜可睡过不如休息一会儿吧。”

    太子起身灌了杯凉茶“不碍事,不碍事,我昨夜睡过的这些花名册你都看过了”

    天香瘪瘪嘴“这些册子把各家的闺秀一个个画得都跟杨玉环似的,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太子笑道“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来。最多就是让你看看家世和年龄,若要看长相,还是得召见入宫才是。”

    天香意味深长道“哥哥,梅竹姑娘已经入了冯家的籍,如今是冯家次女的身份。”

    “哦”太子应了声,“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和我说过的,就是那冯姝真小姐吧很好,很好,那样她就有个好出身了”

    太子波澜不惊,天香心里不确定起来“哥哥,我记得,当初你与她感情很好。”莫不是因着自己将太子老哥带走,反而断了他二人的因缘

    太子扬起年轻的脸,露出了几分青涩的赧然“是的,那时候,我很喜欢她,我也知道,她是喜欢我的。”

    天香困惑“那你现在”

    “天香,我现在是太子,未来,却是皇帝,”太子敛容正色道,“是背负了很多责任的皇帝。但梅竹,她的心很小,小得只看得到我,却看不到我身上的冠冕袍服。”

    他斟酌着词句,缓声道“也许,我娶了她,我们会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但是,那之后呢那之后怎么办呢”

    天香心里一震。

    前世皇嫂那样的官家女子,都在后宫之中苦苦支撑,若是以梅竹那敢爱敢恨的单纯性子,又怎么应付得来朝堂内外的明争暗斗,怎么面对得了皇家血亲的腥风血雨,又怎么能在这滩浑水中全身而退

    太子压低了声音“妹妹,我无依无靠了这么多年。需要一个能扛得住风雨,能与我比肩同行的皇后。”

    天香心里微微酸楚,转而又是一阵释然,哥哥想得很明白“老哥放心,我会站在你这边。”

    “我可不止是需要你站着,”太子道,“菊妃以后就是在宫里修行的方外之人了,我的婚事,怕是需要你来帮着张罗。”

    天香满口答应“老哥放心,张罗此事我应付得来”

    太子点点头,犹豫了会儿道“其实我心里有个人选。只是,我只和她见了一面,还不大了解她的性情,才需要你帮我把把关。”

    “咦”天香吃惊,“老哥看上了哪家小姐”

    “前几日永宁郡王妃的寿辰,我也去送了礼,在席间见到了一个大气谦和的女子。我后来打听了下,那是陈阁老的千金。”太子回忆着那人温婉秀丽的模样,唇角不经意地微微扬了起来,

    “陈、陈阁老”天香掩饰不住自己的错愕。

    太子接下来又解释了一番“陈阁老性情宽和,又有资历,是最适合接替刘韬的人。陈家的家世,于我来说,也是最合适的”

    太子这边说着,天香却早已神思飘远陈阁老的千金,正是前世的皇嫂啊

    前世兄长临死仍不得释怀的模样仿佛在眼前重现,天香不禁动容“哥哥,这个嫂子很好,我相信她能够担得起母仪天下的职责。”

    今世心窍已通的他,想是不会再重复前世的意难平了。

    太子怪道“欸,你怎么已经钦定了。还需在宫里办个茶话会,再了解下”

    天香踌躇满志,一拍胸脯应道“老哥放心,我最喜欢相看美人儿了”

    太子闻言眼神一变,目露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家妹妹一番,犹疑道“天香,父皇也为你选定了夫婿,我觉得,他也很好。”

    天香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哥哥,你也想要我嫁张绍民”

    太子真挚道“张绍民也是状元之才,文武双全,还仪表堂堂,忠心耿耿,自是难得的良人。何况他对你也是一片痴情,至今仍是一身孑然,天香有什么不情愿么”

    天香摇头“他千般万般的好,可我只将他当做兄长啊,哥哥你也千好万好,可是妹妹不能嫁给你啊。”

    太子微蹙起眉“胡闹,这怎么一样”

    天香轻笑“哥哥,我已有驸马了啊”

    太子微怔,垂头思忖了片刻,迟疑说道“天香,你和冯素贞你们是真的”

    “嗯。”天香垂头应了一声。

    太子静默良久,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不会逼你嫁给张绍民,你有权选择你想要的人生。”

    “哥哥”太子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天香不禁动容,“谢谢你。”

    “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我痴迷木鸟,一直以来,别人都只是说我傻,告诉我木鸟不能飞。只有你,一直给我希望,”太子一番话发自肺腑,“你尊重我的执念,为我邀来名师,让我亲眼看到了木鸟高飞所以,天香,我也尊重你的执念。”

    天香心头一暖“谢谢你,哥哥。”

    “不必谢,但有一点,天香,”太子沉吟着,还是开了口,“父皇老了,而且他很霸道,纵然冯素贞为了救他拼尽全力,废了一身武艺,他也不一定能接受你们的悖逆。但我想,你同我一样,愿意给他最后的尊严。”

    天香心里是热的,眼眶也热了起来。

    自她重生以来,她始终把自己的哥哥当成孩子一般看待,想着教育他,让他尽早清醒,想满足他前世的一切缺憾,让他今生获得圆满。却没想到,他悄然成熟了起来,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学会了体谅自己的亲人,学会了笨拙地周旋,让身边的人获得圆满。

    她心绪翻涌,不由得伸出双臂,拥住了自己的哥哥,郑重地答应道“好。”

    毕竟,她前世的遗憾,并不只有一个冯素贞。

    “老哥,我们去探望父皇吧,不知他醒了没有”

    话音落下良久,太子终于回应道“他醒了很久了。”

    皇帝的确醒了很久,自早间醒来,他便再也没有睡过。他的眼皮浮肿,面色苍白,双颊带着些不太健康的酡红,一双眸子却是神采奕奕,带着慑人的光辉。

    坐在他对面的冯素贞被他瞪了多时,不禁心下暗忖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和这年迈的霸道天子若是争执起来,可有一成两成的胜算

    他终于开了口“冯素贞,你为什么会耗尽功力来救朕”

    冯素贞自然而然答道“陛下有难,民女自是应该救的。”

    皇帝笑了一声“朕的儿子和女儿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只有朕一心一意地要杀你。若是朕死了,你们几个怕是都能落得个痛快你为什么要救朕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权衡利弊吗”

    “利弊是利弊,是非是是非,”冯素贞平静道“更何况,民女救的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父亲。”

    “父亲”皇帝若有所思地一笑,“好生新鲜的字眼,朕还真没听到过有人叫朕父亲。”他的亲生子女都会叫他“父皇”,哪怕是父,也是至高无上的君父。

    “父皇父皇,在您的子女面前,您首先是个父亲,然后才是个皇帝,”冯素贞道,“纵然我能在一些小事上面虚与委蛇,但您是天香的父亲,是她的至亲,我不应该生出半点权衡之心。”

    “这一点,你们确实是很像。”皇帝淡然道,“只是你若当上了皇帝,就知道这话是放屁。皇帝,不管什么时候,都首先是个皇帝。”

    冯素贞恭敬道“民女没有这份能耐。”

    皇帝缓缓抬起眼“若你不是个女子,倒是能匡扶社稷,做个好臣子。朕原本有心栽培你这个好苗子可惜啊,这苗子,是没根的”

    冯素贞道“皇上心智过人,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能够得陛下的点拨栽培,民女感激不尽。”

    皇帝一哂“既然感谢朕,可你又罪犯欺君,那你就谢罪自裁吧。”

    冯素贞面不改色“人终有一死,民女肯定也会死。只是死前,有一桩事情,望陛下为民女释疑。”

    皇帝虚弱地抬了抬手“说说看。”

    “陛下为什么会想到,要我做太子妃”

    皇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冯素贞会向他求什么恩典。

    他斟酌了一番,回答道“太子性情儒弱,慧根有限,而他身边缺一个能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而又不糊涂的人。臣子再忠诚,也只是臣子,到底比不得夫妻贴心。你是官家出身,又有几分聪明,内政庶务都操持得来。且冯家枝叶凋零,没什么根基,也不需怕你将来有牝鸡司晨的能耐。”

    冯素贞谢道“陛下过誉了。没想到民女在陛下心中能得此评价,民女惶恐万分。”

    皇帝气得“哼”了一声“只是朕没想到,朕给你递的台阶,你全然不下。冯素贞,你如此不识大体,倒是辜负了你的那点聪明。”

    冯素贞抱拳行礼道“陛下明鉴既然您认可冯素贞的聪明,纵然民女不嫁太子,也能为太子尽忠。”

    “你不用说服朕,他既然说他要保你,所以他要怎么处置你,朕管不着,也不去管了”皇帝心烦地摆了摆手,“你也不需对着朕惺惺作态只是,朕的香儿,决不能让你骗了去”

    冯素贞登时愣住了。

    皇帝气呼呼地朝椅背上一靠“朕亲缘浅薄,多年来放在眼里疼爱的,只有香儿这一个孩子。可偏偏就是她的婚事上,朕走了眼,居然让她和你这个这个”

    冯素贞若有所思“陛下对公主如此宠爱,是因为她是个不会争大位的女儿吧。”

    皇帝赌气道“谁说的若香儿是个男儿,朕便把皇位给了她也成。”

    冯素贞轻哂“陛下,坐上您这个位置,就得舍了自己的真性情,便是您有心给,公主她也不会要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终于无力道“你说的对,香儿那孩子,任情纵性惯了是看不上朕这把椅子的。朕戎马半生,治政三十年,但膝下的孩子,没有一个适合坐这龙椅的唉”

    冯素贞道“陛下,这就是您的错了。您一直执着的,并非是一个最适合的继承人,而是,一个最像你自己的继承人。”

    皇帝被她说得一怔。

    冯素贞继续道“可是,世上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纵然太子治政天分不及陛下,但太子也有他的优点、有他的想法。这一年来,太子已经不同以往。何况有张绍民在,有内阁在,就算太子将来成不了中兴之主,也可以成为守成仁君,陛下可以放心了。”

    皇帝合上了眼,他身体虚弱得很,若不是靠着一股子精神气儿吊着,早已经昏过去了“罢了罢了,朕老了,不懂你们,也不合时宜了。朕应该退位了”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天香就推门而入,太子也跟了进来。

    二人异口同声唤道“父皇”

    皇帝勉力支撑着从座椅上站起身“花名册看得如何啊”

    天香目光闪烁地瞥了眼冯素贞,见她全须全影地没什么异状,甚至还向自己递了个眼神,这才心不在焉地回道“看完了,有几个不错,我会替哥哥留心的。”

    皇帝不由得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香儿,你近些日子,就留在朕宫里头吧。你哥哥的婚事,你来费心操持一下。”

    天香醒过神来,上前搀起皇帝的胳膊,讪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皇帝向着太子回手一指“至于她,那冯素贞要怎么处置,朕不管。但朕不想见到她,也不想让天香见到她,让她出宫去”

    “父”天香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太子打断了“好,儿臣这就遣人将她送出宫去。”

    天香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太子暗暗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好闭口不言,但还是恋恋不舍地朝冯素贞望了一眼。

    冯素贞向她展颜一笑。

    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兄妹二人搀扶着皇帝出了东宫,天香随皇帝一道坐上御辇,皇帝忽然倾身靠近太子,低声道“东方胜,不能留。”

    太子一顿,答应道“儿子知道。”

    他答应得太过干脆,皇帝不禁好奇地又问了句“那你打算用什么名头处理他”

    太子利落道“儿子打算调他去守辽东。”

    “什么”皇帝愕然,他皱起眉来,满腹的不认同,“他是个纨绔脾气,去年才从辽东跑回来,又怎么能再听你的话去守那苦寒之地再者,他生着反骨,若是拥兵自重,和鞑子勾结,带兵南下,京城如何能够抵挡他无父无母,身无牵挂,你又该如何拿捏他此事还是交给顾承恩妥帖些。”

    太子笑道“父皇放心,儿臣自信拿得住他。”

    皇帝正想训斥几句,忽地心里一动,放弃了说教的念头,轻声道“算了,你有你的想法,那就去做吧。”

    送别皇帝,太子又折回了冯素贞处。他屏退了侍候的宫人,自己搬了椅子坐在冯素贞的床前。

    二人四目相对了许久,太子忽然开口“冯素贞”

    “民女在。”冯素贞应道。

    太子叹了口气“孤以前,脑子不大好使。”

    冯素贞不语。

    “其实,现在,也没你和张绍民的好使。”太子叹息着接着说。

    冯素贞忙道“太子此言,折煞民女了。”

    太子摆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当真。”

    冯素贞只得尽量做出没当真的表情来。

    “孤从昨夜就一直在想啊,你真是个男人就好了,”太子继续道,“孤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当孤的妹夫。”

    冯素贞苦笑了声。

    太子满面愁容“但你又不是个男人,可我的妹妹又非你不嫁,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冯素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唉”太子继续叹气。

    他沉吟了一阵,蓦然道“我与父皇谈了一个早晨。过几日的月半常朝,父皇就会宣布退位。”

    冯素贞颔首“恭喜殿下,如此可免去烛光斧影之嫌,再好不过了。”

    太子继续道“父皇退位后,会移居南直隶,去江南休养,他会把天香带上。”

    冯素贞面上起了波澜“这”

    “此一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太子摇摇头道,“香儿在他心中,远比我这个打小就被忌惮的儿子重要。所以,他不会轻易就遂了你们的意。”说罢,太子自嘲一笑“岂止是他,就算是受了你们诸多恩惠的我,现在心里也别扭。”

    冯素贞低声道“平凡两姓之好多为诞嗣绵延,以期人丁兴旺,关乎合族荣辱。约定婚姻之时,门第、贫富、品貌、利弊多有所虑。而断袖龙阳、巫服之好,此等奇情,却只关系到那两个痴人,不见容于普世,也是正常。”

    太子哑了半晌,叹出一口气来“是,这其实也就是你们这两个痴人自己的事可人生天地之间,哪里又能全然如意。”

    冯素贞道“前朝刘基有言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太子宽和笑道“你们说服得了我,却说服不了他。父皇的意思你应该也看得出来,现下我和天香都一意护着,他动不了你。所以他就是想把你们分开,好让时间冲淡你们的情分。”

    冯素贞忽的一笑。

    她的笑一如既往,带着冲淡平和的从容。那秀丽的眉毛只是微微扬起,唇角翘起的弧度也满是克制,但她的双眸中似有烁烁星辉闪动,让人看得出她心中的笃定和欣悦。

    她轻声应道“好,那就让时间来做个见证吧。”

    二人又谈了小半个时辰,门外的王总管忽然进来,在太子耳边说了句什么。

    太子对冯素贞叹道“你这害人精,又有人替你求情来了”

    冯素贞不明就里。

    太子笑而不答“孤要去见人,就不陪你叙话了。王总管,送她回府吧。”

    王总管疑惑道“送她回哪个府”

    太子无奈道“还能去哪儿她是我妹妹的人,自然是回公主府。”

    昼夜更替,光阴似箭,不知不觉便到了腊月十五。

    常朝之上,自冬至大祭之后便不曾现身人前的皇帝重新坐在了龙椅上。

    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声震云霄,极其悦耳。

    皇帝贪恋地听着大殿里回荡的呼声,沉声道“众卿平身”他定了定心神,向着堂下招了招手“来”

    太子一步步登上御座高台,站在了皇帝身边。

    王总管抖开手中的圣旨,庄严宣读道

    “朕惟帝王诞膺天命,享祚久长必有小心昭事之诚。”

    “朕少随太祖征战四方,定祸乱而偃兵,复礼教于朝纲;御极以来,宵旰忧勤,图臻至治,惟恐有辜先帝付托。虽不自谓移风易俗,然太平治世,兴文宣武广及女子,藏富于民家给人足,纵德泽未洽于天下,亦可称耶。”

    “然年岁日长,筋力日衰,乃过求长生,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贤臣谏言不闻,既违成宪,亦负初心。”

    “迩者蒙天获示,据婴灰疾,又仰荷上苍鸿佑,得以痊愈,即知不可恋栈。”

    “太子仁孝明达,夙德天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授玺嗣位。明岁正旦登基改元。”

    “于戏,君民一体,爱人必务于宽弘,赏罚有经为,国必彰于明信。新君将立,尚赖宗室、亲王、文武贤臣协德一心恭勤乃事,以弼其于至治。”

    “诏告中外,咸使闻知。”

    禅位诏书在拟定时已透出风声,忙得连轴转的礼部早早地就开始了登基大典的筹备。因而百官并没有多少意外,于是又是一番三跪九叩,称颂皇帝的睿智英明。

    反而是接下来的两道旨意,真正有了些石破天惊的意味。

    “宗人东方胜御前亮刃,冒犯天颜。念其功勋昭著,夺其侯爵,改封宣威将军,官封辽东总兵。先东方侯,先皇嫡子,朕亲弟也,不忍其爵禄无继,着小皇子入嗣侯府,承祧皇弟东方侯。”

    “妙州冯素贞,女扮男装登科入仕。然其善言端行,于国多有裨益,虽有欺君之名,确无罔上之实。朕恤其才,免其罪,保其功名,破例拔擢,免其吏部司职,领东宫詹事,加封太子少保。”

    “钦此”

    百官纷纷将目光投向殿前出列的两道身影,两道迥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罪臣东方胜”“罪臣冯素贞”

    “谢主隆恩。”

    衣袍轻擦之声响动,两个“罪臣”在文武百官探询的目光里各自起身,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彼此一眼。

    寒夜静寂,圆月攀上天心,清辉洒满天地之间,一片敞亮。

    公主府的书房内,冯素贞将手上的账簿合拢,用墨笔在纸上记下了一个数字,轻轻地舒了口气。经过皇帝一年来的征税敛财,太子即位之后,账面上不会太难看。

    “咕咕,咕咕”一丝异响凭空传来。

    一只额上有黑点的鸽子矜持地站在窗边,对着冯素贞缩了缩脖子。

    冯素贞唇角一弯,将那鸽子捞了过来,从鸽子脚上的竹管里抽出张纸条来詹事大人台鉴梅竹可回来了公事可理完了今日可想我了

    单世文实在是太尽忠职守,腊八夜带着冯少卿一路南下竟是东躲西藏到不知所踪。冯素贞一是内伤未愈,一是无暇,只得托了梅竹带人去寻。这一去,竟也有五六日了。

    好在,给那姑娘找些事做,也能稍稍缓解她知道太子即将大婚的伤心。

    冯素贞信手撕了张纸条,刚写了两个字,桃儿便入内禀告道“驸马啊不,冯大人,宣威将军东方胜来访”

    一个高大的人影踏着月色走到近前。他一身戎装,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带着战场上枕戈待旦的倥偬威势。

    冯素贞退了一步,欠身见礼“见过东方将军”

    她直起身来,看到东方胜紧紧盯着自己一身官服,上下打量,而后又抬起眼,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两人默默相对而立,良久,东方胜先开口道“冯素贞,我算不算是洞察世情,心有光明呢”

    冯素贞垂眼道“将军是光明磊落的英武男儿。”

    东方胜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冯素贞迟滞了片刻,涩声道“将军,你将来定然会遇到一个和你般配的女子。”

    一片沉寂之后,东方胜仰头大笑了两声“你如此回答,倒是让我觉得意外了这么说,你已经遇到了那个人了吗”

    冯素贞缓缓点了点头“是”

    东方胜问道“他比我好吗”

    冯素贞想了想“不好比较,恐怕有很多事情她不如将军,但是我喜欢。”

    东方胜乍然变色,但很快又恢复了沉静。他默不作声地端详她的神色,忽然道“冯素贞,我给你写一封休书吧。”

    冯素贞一愣。

    东方胜偏过头“你是我东方胜过了门的妻子,若我不写休书,哪个敢娶你”

    冯素贞嘴唇微抿,终于无奈道“好。”

    二人进了书房,东方胜抓过笔,凝神静气地长考起来。

    冯素贞晓得东方胜不爱读书,不然当初也不会找枪手替他去考科举,因而,对他此时此刻会写出怎样的休书颇为好奇。

    但他只是握着笔,悬空了许久,仍是没能写出哪怕一个字来。

    陡然间,他的肩背松弛下来,不复原先的挺拔。

    冯素贞后退一步,垂下了头。

    东方胜快速地在纸上挥毫写了什么,几乎只是瞬间,他就撂了笔,转过头来说道“冯素贞,你再嫁时,和我说一声,我会给你备一份嫁妆。”

    冯素贞低头道“将军再娶时,我也会给将军备一份贺仪。”

    东方胜涩然轻笑“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冯素贞问道“将军是怎么来的可需要我遣人送将军回府”

    东方胜道“不必,我要去辽东。”

    冯素贞讶然“你才从察哈尔回来没几日,这么快就走”

    东方胜凝望着她“就是因为从察哈尔回来了,才要去辽东。”

    冯素贞不知如何接话“那,盼着将军早日归来。”

    东方胜垂首细细端详冯素贞仰起的清丽容颜,喉头一哽“我不回来了。”

    冯素贞错愕。

    东方胜压着嗓子道“我和太子有约若是我打下了辽东,我就是辽东王。若是我战死辽东,我便是辽东的一缕孤魂。此去辽东,不死不归。”

    他忍了忍,终究没说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太子这样的契约,只笑道“冯素贞,这是我们今生今世的最后一次相见了。”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拉冯素贞的手腕,后者全无反抗之力地被他拉到了怀里。

    冯素贞正要挣扎,却见东方胜只是摘了她的官帽,将一柄翠绿的玉簪插到她的发间就松开了手“你不用担心,这簪子没有沾血。我在察哈尔救了一个女人,这是她塞给我的。我当时看到这簪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你来了。”

    见冯素贞神色呆滞,他自嘲道“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休了你。不如,你休了我吧。”

    他转身朝外走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不曾来过。

    冯素贞呆呆抚着头顶上的簪子,回头看向桌案上的休书。

    那简直就只是一张白纸而已,上面没有写内容,只是在落款处写下笔走龙蛇、墨迹淋漓的“东方胜”。

    冯素贞默然,她将发簪拔了下来,看清簪身刻着的并非常见的禽鸟花卉,而是鬃发飘逸的骏马形象。

    她把玩着那触手生温的玉石,喃喃道“是,你确实称得上,洞察世情,心有光明。”

    怅惘片刻,她重新拿起笔,寻到先前只写了两个字的纸条,续着方才的笔锋写下“公主殿下钧鉴梅竹未归。虽有案牍劳形,然今晚月色甚好,惜乎卿卿不在近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子女,是一个“选择”问题,但关于父母,没得选择。

    冯少卿和老皇帝是两种父亲。

    对于冯少卿这样的父亲,只要你独立了,不依附他,说服他,感化他,他就能够包容你的特立独行。但是对于老皇帝这样的父亲,你不合他的心意,你就永远是错的。

    把老皇帝写死确实是一种解决方法,但死得那么恰巧,那么妥当,这太理想化了。

    大多数人面临的是,和父母经年累月的互相伤害。

    谁错了呢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谁都没有错。

    明天见,正文最后一章。

    尾声

    第60章 第六十章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一声尖锐哨响从平地升至半空,顷刻间,浓黑如墨的夜空亮如白昼,五光十色的焰火如簇如团轰然炸开,极致耀眼之后,化作星星点点的残火,随着空中飘飘扬扬的落雪一道澹荡摇摆而落。

    上元节的烟花要比往昔更为璀璨些,只因,今日不止是元宵佳节,更是新皇的大婚之日。

    庭院中,小花儿坐在冯少卿的怀里,望着天空里不时绽放的花火,拍着肉乎乎的手掌“哇哇”惊叫。公主府里的一众女眷也都站在院子里,各自都是喜气洋洋。就连近日来一直面色不虞的庄嬷嬷,脸上也带了些温和的笑意。

    冯素贞不禁朝着皇宫的方向望了望那宫里头的人,和自己看到的可是一样的流光溢彩

    冯少卿等人是腊月二十七才回到了京城。单世文生性机敏,带着冯少卿东躲西藏,一路甩掉了太子派去寻找他们的尾巴,竟躲去了济南府的乡间。若非是最后在那些人里看到了梅竹的身影,只怕二人就要留在济南过年了。

    半挂鞭炮在近处突然炸响,众女眷惊得花容失色,纷纷跑开,却都是不自觉地躲到了冯素贞身后。冯素贞眼疾手快捂住了小花儿的耳朵,又退了两步。循声望去,熟悉的凤眼青年正在一边贼兮兮地笑。

    冯素贞眉毛一扬,对身旁女子道“打他”

    “欸”梅竹领命,登时柳眉倒竖地冲了出去。一旁的桃儿杏儿醒过神来,也纷纷挥舞着拳头追打。

    那青年见状撒腿就跑,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冯素贞怪道“这厮父母亲眷都在京城,元宵佳节,跑来公主府做什么”

    一旁的冯少卿捻须喃喃道“单侍卫这个人,倒是有趣”

    “他回来时候鼻青脸肿的模样也甚是有趣。”冯素贞斜了冯少卿一眼。

    冯少卿老脸一红“为父那时候还不是忧心你的境况,才和他动了几次手”

    冯素贞无奈道“若不是他让着你,哪能被你打成那个样子。”

    桃儿杏儿没有武功,哪里追得上单世文,不多时就回来了,吞吞吐吐地向冯素贞明言想去上元灯会。

    她们二人今岁之前都是在宫里当差,随着公主出阁立府才出了宫来,对这京城的上元佳节颇感兴趣。

    冯素贞望了望升起不久的月亮,打趣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们两个可约了人”

    桃儿憨憨道“大人,我约了杏儿啊”

    杏儿对着桃儿撇撇嘴“没文化,真可怕。”

    冯素贞朗笑出声,点了两个值守的府兵相随“去吧去吧,注意安全便是。”见她如此宽容,一时又有几个侍人上前请假,冯素贞都一一应了。

    院中的热闹须臾尽散,天上的焰火却更灿烂了些。

    冯素贞掐指算了算时辰,此刻宫里应该尚未结束宴饮“陛下娶了陈阁老的女儿,自前朝以来,这恐怕是出身最高的皇后了。”

    冯少卿不以为意“论出身,那陈阁老也就比我早一届登科罢了。他登科前也不过是个穷书生,若非你爹时乖命蹇,说不定也能混上个阁老何况,就是那陈家女儿出身再好,也比不得我的女儿。”

    自己在父亲心里总是最好的,冯素贞好笑之余又有几分感动。

    她心里一动“父亲,你随我看一样东西。”

    她引着冯少卿去了书房,将柜子里的一件衣服捧出来抖开。

    “素儿,这身官服是”冯少卿瞠目结舌,心里隐隐起了一个不得了的念头来。

    冯素贞平静道“父亲,这是尚服局新送来的新官服。陛下,召我入阁,敕封的旨意待张绍民剿匪归京之后,便会和封他的一道下了。”

    冯少卿面上一呆,愣了半晌方才低喃道“没想到我一生经营,也不过是官至知府。而我的女儿,没出阁,却入了阁。”话至最后,明显带了几分惆怅。

    冯素贞喉头一哽“爹爹,我和你说过你的女儿和平凡女子,不太一样。我无法如其他女子那样”无法如其他女子那般嫁人,生子,宜室宜家。

    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硬生生收了话头接着道“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女儿,你都是我的父亲。我对你的敬爱不会因为我的异于常人而改变。”

    冯少卿慢慢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心疼你。”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父亲无能,恐怕不能再为你遮风挡雨,今后的路,你要自己当心啊”

    冯素贞见父亲伤怀,忙温言安抚了几句。冯少卿毕竟也是做了十几年官的人,很快收敛了情绪,平静下来,只顾着对那学士官服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

    一阵翅膀的扇动声传来,已晋升为“大长公主”的鸽子又落在了窗台上。

    冯少卿有些不解“素儿,这半个多月来,我怎么天天都看到这鸽子飞来飞去的”

    冯素贞面上浮起一丝笑来。

    待送了冯少卿出去。冯素贞才将鸽子腿上的竹筒拔了下来,里面果然有一个纸卷。展开后,只见上头写着几个字好无聊,你可去看灯了字迹浅浅,颜色朱红淡淡,仿佛是用指甲勾出来的。

    冯素贞唇角一勾,撕了片纸,写到府中多人同去,我自看家若是无聊,不如一起去看灯吧。她把纸卷绑在大长公主腿上,推开窗放了她出去。

    不多时,案旁又响起了扑簌簌的声响。这回写的是你这是在邀我呜呼,事多无暇。

    冯素贞看了看自己手边堆得高高的奏折,因着新皇大婚缘故,不少朝政上的事情也是丢给了她来处置,而整场婚事俱是天香这个做妹妹的一手操持,想必是忙成了陀螺。

    她回到知道贵人事忙,怎的有暇应我

    天香的下一张纸条紧锣密鼓地又到了内人相邀,不敢不应,事了必亲往面答。

    冯素贞远远望了望远处影影绰绰的巍峨皇城,啼笑皆非,回到我生待事了,万念成蹉跎。

    一盏茶的工夫,长公主又飞了回来。天香写道晤字如面,见字心喜,你多写几个与我。

    冯素贞看着鸽子来来回回飞了七八趟,心有不忍,遂回到大长公主劳累,不堪笔墨千钧,望公主垂怜。

    这条送出去,过了近半个时辰都不曾有回应。冯素贞眉毛挑挑,心道莫不是真的消停了

    正寻思着,门却是开了,竟是顾全捧着茶盘进了门“冯大人,请用茶。”

    冯素贞惊诧,起身问道“顾阿监怎么来了”

    顾全笑容可掬“公主殿下听说府上的下人都去看灯了,特遣小的来伺候大人用茶。”

    冯素贞狐疑地端过茶盏,却瞧见茶盏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瞥了顾全一眼,顾全垂了头,没多言语。冯素贞展开那纸条来看,只见上面写了七个字沅有芷兮澧有兰。

    冯素贞心口一跳敛容问道“公主也回来了”

    顾全笑道“公主说她笔墨万钧,怕鸽子承受不住,她便亲自带回来了。此刻正在笔墨描绘处候着您。”

    公主府唯一有芷有兰的地方便是花园了。

    虽是寒冬,又已入夜,零零星星落起了雪,但冯素贞并不觉得冷。她披着黑色的貂裘大氅,走过挂着红灯笼的漫漫长廊,不时在空中绽起的烟花随时给她的身上、脸上染上一片绚烂。她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外界喧闹和在一起,越是近了那亭台水榭,越觉得城里的烟花爆得密集。

    几只琉璃灯暖暖地照亮了池中水榭,厚重的锦缎之间隐约地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冯素贞挑帘入内,顿觉热气扑面而来。

    冯素贞被热气熏得眯起了眼,待缓过来,正看到天香坐在榭中的卧榻上,仰头望着自己。她定了定神,再细细看去,那微醺的酡红脸颊,波光闪闪的眼眸,巧笑倩兮的唇角,确是和她分别了月余的天香公主“这么久没见我,想不想我”

    冯素贞心底一软“其实,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天香诧异“你从哪里看到的”父皇把自己看得死死的,若不是今夜哥哥大婚父皇吃醉了酒,而那顾全也有心攀附新皇帝,自己此刻也溜不出来。

    冯素贞道“太上皇每日用过早膳之后,你会搀着他在御花园里散步。我每天早上在东宫里头办公,都能看到你。”

    天香困惑道“可是东宫和御花园有隔墙,并不相通啊”

    “御花园里有一处明月门,”冯素贞笑道,“每日辰时三刻,烧薪司会送银霜碳至东宫,那道明月门会打开约一刻钟的时间。我那时便会在窗口站上一刻钟,只要耐心等着,总能看到你的身影。”

    天香面上更红了些。

    冯素贞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错开脸,看到帐子里的热气来自两个烧得通红的红炉,一个煨着羊肉,一个烫着酒。

    冯素贞笑道“宫里的婚宴怎么还短了公主的酒肉,要回家来开小灶”

    天香语带惆怅“心里不称意,纵使山珍海味,也是索然无味。”

    冯素贞关切道“怎么不开心”

    “哥哥大婚完毕,父皇明早喝过哥哥嫂嫂的茶之后,就要动身南下了。”

    冯素贞敛了笑,落座在天香身畔“这么快不等出了正月”

    “父皇说人多走得慢,若是再晚些出发,就看不到江南春景了他老人家还一心惦记着烟花三月下扬州呐”

    冯素贞静静望着炉边跳跃的火焰,天香也不说话,只动手去搅动锅中的炖肉,暖暖的香气袭来,两人一时无言。

    冯素贞想起太子之前和自己说的话“此一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她心内涩然,伤怀道“明日一路顺风。”

    天香眨眨眼“我走陆路,不乘船。”

    冯素贞顿了顿“那,一路平安。”

    天香笑道“好还有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冯素贞一愣,垂下头去“东西可收拾好了”她感到词句匮乏,自己笨口拙舌地像个稚子。

    天香无所谓道“这事我不需要操心。”

    冯素贞想了想“时常写信与我吧。”

    天香颔首“我会带着鸽子,每到一地,先与你通信。”

    冯素贞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那征铎劳累,你今夜需早些休息,好养足精神,我”她抬眼看到天香正正盯着自己,一时失语。

    天香起身自多宝格里抽出一盘棋子来“你若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陪我打一盘双陆吧。左右这羊肉要炖好还需要好些工夫。”

    冯素贞情绪被打断,只得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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