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休假这么久,手里哪有什么公事归根结底,是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人,这个,李兆廷的妻子。
李兆廷居然没有亲自来访,天香对此很是腹诽了几句,而后就和刘倩在正堂里闲谈了起来。
刘倩道“现在的丞相府是父亲当初做了丞相之后陛下赐的,如今我父亲已经去职,但陛下没说这宅子的归属,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处置。我想着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知公主手里可有小些的宅子,让我和兆廷暂时租住一段时日。”
天香不以为意“何需如此,你们尽管住着就是了。那欲仙丞相自己个儿是住在宫里头的,哪里舍得往外搬我父皇也不会收你们的宅子的。”
刘倩又支支吾吾地说了些别的话,天香都好生抚慰,让她不要多想安生住着。
刘倩不得已,只好说了实话“公主不知道,近来因兆廷进了内阁做中书舍人,不少人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叫他一声小阁老,怕是触怒了欲仙丞相。这几日,我们宅子外头,老是有江湖人士出没,还都打扮得怪模怪样五颜六色的。大晚上的还有强人闯门,说是我们霸着丞相府邸,在外头叫嚣着让我夫妇二人滚出去。虽然那些人都被我打了出去,但实在是扰人得很,累得兆廷这几日都没能休息好。”
“你怎么不早点来和我说”天香大惊,气道,“让李兆廷和顺天府尹说一声,晚上派人过去,谁闹抓谁,进去先打一百板子,再送到他们主子那里去。”
此事想想便知是欲仙帮的人在惹是生非,他们之前就想侵占刘长赢的清雅林来做总舵,未果之后只得委屈在赁来的院子里。没想到现在欲仙当了丞相,竟直接肖想起了刘韬家的宅子来。
刘倩苦笑“兆廷自是想过些法子的,那些人一看这边有了准备,就消停了几日。但是,我们请的官兵一走,他们就又冒出来了。我们总不能天天央着人来帮忙啊”
天香想想也是替刘倩为难,李兆廷位卑言轻,薪俸微薄,那丞相府也确实太大了些,没有百十个人根本看守不住。
“京城米贵,居大不易啊”天香想了想,那欲仙早晚是个弃子,此时也不用在这些小事上强压他一头,“这样,那丞相府邸你让乌鸦嘴上书请我父皇收回吧。我记得我手里确实有处空院落,就在城南,三进三出,也不算是特别大。若是合适,你和那乌鸦嘴就收拾收拾,去那边住着吧。”
刘倩面上浮起喜色,忙起身谢过天香,又有些赧然道“三进三出还是大了些现在府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若是太大了,空荡荡的住着不安生,下人维护起来也艰难。”
天香知道这是托词,实际还是担心租金的问题,但她也不好太大度反而伤了李刘二人的自尊,便遣桃儿去寻冯素贞。前阵子丞相拍卖时,自己在京畿的大肆买买买都是由单世文出面协商,冯素贞做的决策,想必她对自己名下的财产更清楚些。
杏儿插嘴道“李夫人不用急啊,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多了少爷小姐,这府里自然就热闹起来了。”
刘倩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隐隐有些向往,又有些尴尬,只能笑道“这,还早着呢”
天香有些心疼刘倩,她经历前生,心知这李兆廷刘倩夫妇此时怕是连圆房都不曾,又哪里来的孩子呢
前生,刘倩至死也不曾和李兆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而李兆廷却是活得好好的,娶妻纳妾,生儿育女。
心念于此,天香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温柔晓事的李襄来。
她的头脑蓦然变成了一团纷乱。
眼前闪过些凌乱的光影,秋香色的天空,穿着青色襦裙、梳着妇人头的冯素贞,一丝丝银光乍现,一缕缕水烟缭绕。
她的喉间倏忽间泛起了苦涩的味道,令她有些隐隐作呕,整个人都出了一身虚汗。
杏儿最先发现了天香的不对头,惊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天香”一声惊呼犹如一道惊雷入耳,劈开了天香耳畔的杂音,一道白色身影映入眼帘,搅碎了她眼前的乱象。
冯素贞带着一身寒气儿到了她面前,忧虑道“你这是怎么了”她微凉的掌心摸了摸天香汗津津的额头,让她灵台稍稍清明了些许。
天香忙撑住头,喝了半盏茶入腹,好歹压住了那不适的干呕。她转过头,用湿漉漉的眼朦胧看清了冯素贞清隽的面庞,心里蓦地涌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来“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些想吐”
冯素贞的眉凝了起来,拉过天香的手腕替她把脉。
一旁的杏儿“啊”了一声,吓得一屋子人都抬头看她,却见她只是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眼神闪烁。
众人惊疑。
另一边的庄嬷嬷忽地身形一晃,定定地盯着天香的手腕,目露期待。
这样一来,就连刘倩也感受到了什么,紧张起来。
除了桃儿一脸懵懂,其他人都是屏气凝神地等着冯素贞的号脉结果。
冯素贞忽然感受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和天香身上,一时间倍感压力,她轻咳一声,松手站起身来“没什么问题,恐怕是午膳吃得多了些,积了食吧公主近日饮食清淡些,千万不要喝酒了。”
话音落下,她听到了三声略带失望的叹息。
庄嬷嬷若无其事地念起经来“少食多餐,不变肥猪”
冯素贞无奈苦笑,低头去看天香,却发现天香正抬眼看着她,面上也是一片苦涩。
冯素贞一怔。
沉默间,桃儿捧着一盒子房契出声打破了宁静“公主、驸马,咱们是不是要看房契”
最终,刘倩挑中了城北一间两进两出的院子,天香象征性地收了些赁金。
冯素贞回到吏部司值的第一日,分外热闹,往日总是在承天门下车的她今日在一里地外就听到马夫嚷嚷说走不动了。
她只得从马车里探出头去,远远地看到了一片五颜六色的海洋。
她吃了一惊,从马车上跳下来,向一旁的禁军卫士打探道“这是哪里来的杂戏班子”
那卫士有气无力地答应道“是欲仙丞相的手下来领封官儿的。”
冯素贞默然。
她费力地穿过数百个江湖人士,终于挤到了承天门下,出示腰牌进了吏部,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吏部尚书。
“冯侍郎你来得正好,来,帮我把这些官印拿去,发给外面那些泥腿子”
冯素贞一脸莫名“尚书大人,我主管考功司,这发印的事应该是文选司的郎中负责吧”她眼尖地在人群中瞧见了那郎中,忙指道“你看那不是”
吏部尚书满脸晦气“那几个九品小官儿,非要闹着让我去给他们颁发官印笑话,就连顺天府的九品官印我都没经过手这地方上的九品虚职哪里值得我去发印”他气得糊涂,倒是没留意自己这话里的言外之意把冯素贞也包了进去。
冯素贞顿觉好笑,这尚书嫌弃他们是假,不屑为欲仙帮的人驱使才是真。她笑吟吟道“好好好,属下知道了,我去给他们发吧。”她虽不是吏部天官,但好歹有天家贵婿的身份在,也算是镇得住场面。
果然,一听说来人是当朝驸马,方才一直吵吵嚷嚷要吏部尚书出来给他们舵主颁印的帮众一时消停了下来,却多了不少耳语的声音。
“格老子的,就是他,之前和咱们帮主竞买丞相的那个”
“长得真俊,怪不得能娶到是皇帝的囡囡。”
“一个男人,长得好看顶啥子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嘿嘿嘿”
“啧,太瘦啦,公主能满足嘛”
耳力灵敏的冯素贞依旧笑得丰神俊秀,打起十二万分的耐性才对这些耳旁的杂音置若罔闻,她忽然理解了吏部尚书
这帮人,实在是不像朝廷命官啊
“成都府知事”
“襄阳府通判”
“松江府同知知事”
冯素贞尽忠职守地将这些她不曾见过的九品官印郑重其事地发到了众舵主手中,同时客套地勉励了几句,祝诸位平安履职。
官印发没了,领了官印的舵主欢天喜地地退下召唤自家兄弟出去庆贺了,只其中一个儒衫装扮的人唉声叹气,并没有多少欢喜。众人纷纷离去,冯素贞瞧见一旁还站着个人,不由得有些惊疑“咦,怎么还有”她问道,“这位大人是哪里的,可是漏发了”
“额我是路过的”
冯素贞定睛一看,这才看清竟是个路过此间看热闹的杂耍艺人。这人身上五颜六色的,头发也是色彩缤纷,和那几位舵主如出一辙,这才被她看岔了眼,不由得一时无话。
冯素贞回了府来把白日的事当做笑话和天香讲了讲,天香想到那五颜六色的纷繁场面,顿时也是觉得乐不可支。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就算是让欲仙当了丞相,手中权柄也是有限,哪里就能翻了天去”
“公主说得没错,只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有他这个帮主在朝中撑腰,哪怕是九品胥吏,也能为害一方啊”
天香不以为意“待冬至过后,他和他徒子徒孙这场封侯拜相的黄粱梦就算是到了头了”
如今的太子已经有了初初有了一国储君的风仪,欲仙这块磨刀石,可以弃了。
冯素贞摇了摇头“只怕,那时候黄粱梦醒的,会是陛下啊”
李兆廷上了退宅折子之后,没等皇帝的回应,就径直收拾了东西,乔迁去了城南的新居。
搬出来之前,刘倩封了厚厚的赏金遣散了其他下人。如今夫妻二人身边只留下了两个老奴伺候,留给他们的也主要是灶头厨间、浆洗洒扫的活计,因而许多室内的家务不得不由主人家自己来拾掇了。
两人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刘倩自幼外出习武,在相府住的时候不长,因而对失去了那偌大的宅子并没什么遗憾。反而是这由她和李兆廷二人亲力亲为地布置出来的小小天地,让她觉得了家的亲切。
短短两三日的工夫,家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余李兆廷的书房尚未布置妥当。
刘倩心疼李兆廷在礼部和内阁两头跑的辛苦,便想着自己独力将这书房打理妥当,也免得李兆廷回来忙碌。
她清早起来亲自和两个老奴将灰尘满架的书房擦拭清爽,又外出购置了不少文玩器具,将这个小小的书房妆点得格外清雅。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李兆廷的藏书,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码在了书架上,又细心地将几本磨损最多、显见的是李兆廷最常翻看的几本书放在了外头随手可得的地方。
她将李兆廷用惯了的文房笔墨摆在桌案上,反复调试着位置,以便书房的主人用起来更顺手。
她擦净了桌上油灯的灯罩,以免室内光芒暗淡伤了主人的眼睛。
她将一旁的卧榻换上了簇新厚实的垫子,以备主人读书累了躺下休息。
休息的间隙,她觉得腰酸腿酸,却仍是精神头十足。
她环顾书房一周,看到尚有两三个包裹尚未开封,她暗自给自己打气,今日一定要一鼓作气地收拾停当,不叫李郎回来辛苦。
江左舵主此次进京得了松江同知知事的官身,但江左舵的帮众们晓得,自家舵主并没有多大欣喜。毕竟他是这欲仙帮舵主中唯一一个有功名在身的,即便自家帮主没能当上丞相,想谋一个九品官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他舵主宴饮醉酒,是为庆贺,而江左舵主宴饮醉酒,却是为了浇愁。
这一场愁绪浇了两三天,仍没浇尽,江左舵主屏退了身边的帮众,孤身向着错认水酒楼而去。
他路过了昔日的丞相府,余光一扫就看到了金亢龙正指挥着帮众们往内里搬东西。
金亢龙也看到了他,立时喜气洋洋地大步朝他过来“江左舵主这是去哪里”
江左舵主只得道“打算去错认水酒楼喝酒。”
金亢龙见他身旁无人,不由得大笑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来来来,咱们兄弟一起”
他向着身边的下属交待了一声,搂着江左舵主的肩膀将他拖去了错认水。
“那李兆廷把丞相府邸一退,皇上想都没想就直接赐给咱们帮主了,以后各分舵的兄弟们再进京来,就不用委屈在客栈住啦哈哈哈哈,这都是江左舵主你带着兄弟们去帮的忙,要不是你们披星戴月地去那府上刺探,那李兆廷两口子哪有那么容易搬走来,兄弟,我敬你一杯”金亢龙豪迈地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江左舵主听着他对自己满口的夸赞,心里好受了些,便跟着他慢慢喝下了一碗酒。
金亢龙道“你们后天就要启程回去是吧回去的路上,不如去趟妙州。那地方有山有水有美女,可比京城好玩多了”
江左舵主点头“我们几个也是有这个意思,毕竟天南地北的,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重聚,干脆一道去妙州耍一耍。”
金亢龙冷笑一声“听说那前丞相刘韬和他儿子刘长赢就在妙州,你们既然去了妙州,不妨去会会他们”他感慨万千,“还记得一年前,我和东方小侯爷喝酒的时候,请他帮忙去弄个宅子。那时候我们看上的还是前丞相的儿子刘长赢的清雅林,差一点就得了手哈哈,没想到,现在,直接把他们家的老巢拿下了,咱们帮主也当了丞相”
他越说越是开心,江左舵主也是心生好奇,便细细地问清了当初的事情,不由得也是一阵感慨“此次进京怎么没能见到那东方小侯爷呢”
金亢龙愤愤道“哼,那小子,咱们帮主把黑铁令给了他,让他去去谋一场功名富贵,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自己跑去打仗了”
江左舵主此时最听不得的就是功名富贵四个字,他唉声叹气道“他是皇亲国戚,想必想要富贵就能富贵,就算去打仗也是坐在中军大帐里指挥若定的,不像我等,唉”
金亢龙知道他心里的委屈,只能安抚道“兄弟别急,现在好歹有了官身,待以后咱们帮主再进一步,自然就能把你们的官职往上拔”
江左舵主听得意动,但细细想了觉得有些费解,再进一步他们帮主现在已经是丞相了,再进一步,难不成能当王爷
正寻思间,旁边传来一道轻灵的声音“哈哈哈哈说得好,你们帮主再进一步,多切一刀,就能站皇上身边儿了”
二人一愣,猛地明白过来这一刀是要往哪儿切,顿时一齐拍案而起,朝那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棕白短打的俊美少年两臂各抱了一坛子酒,正笑嘻嘻地望着他们。
金亢龙脸色一变,压住了江左舵主,从怀里摸出银子拍在桌子上“今日不巧,咱们走”
江左舵主不明就里,见金亢龙脸色,也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只得闷头跟着金亢龙走了。
天香目送二人离开,哼了一声,又扭头不耐地喊了声“三十文,你倒是快点啊本公主都看完一场笑话了,你怎么还没拿出来”
“来了来了”单世文手里左右手各提了四坛桂花酿从后院匆匆跑了出来,苦着脸道,“公公子啊,你早说你是要出来买酒的,我就多叫几个兄弟推个车出来,这一路提回去,明天我怕是就提不动刀了”
天香翻了个白眼给他“才八坛子就拿不动了,膂力不行呀。来,把我这两坛也拿上。好好练练,才能去地方上当指挥使啊”
单世文有苦说不出,只好又拎了两坛,跟在一身轻松的天香身后“公主,今晚驸马爷和吏部同僚应酬,又不回来吃饭,你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天香嘿然笑道“你懂什么,就是趁她不在我才得赶紧多买些回去。”自从那日莫名不适,冯素贞就禁止她喝酒了,只是这酒虫儿一起,哪里那么好压下去
单世文撇撇嘴“这一般都应该是驸马畏妻如虎,公主你这是妻纲不振啊”
天香干咳了一声“你懂什么”
本公主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惧内呢
黄昏的御街上,从两边的食店酒肆里传来了阵阵酒肉香气。李兆廷想着自家这般忙乱,妻子应该是没来得及好好准备晚膳,便买了烧鸡卤肉,又打了一斤酒。
途径原来的丞相府邸,李兆廷一时恍惚,差点又朝着那大门走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络腮胡子赶着马车停在了大门口,他这才醒悟过来这是欲仙帮的水护法,这曾经的丞相府,已经沦为欲仙帮的落脚地了。
他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水护法和几个人从车上拖下一个人来,拖进了府院里。
他心中一时愤然,这帮恶徒,就这样光天化日地为非作歹
但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做不得什么。他只得咬牙切齿地走过那曾经的丞相宅邸,心里合计着明日在内阁里上差的时候,如何引着阁老们让那欲仙继续吃瘪。
待走到自家巷口,他脚步一顿,转身进了一家纸扎铺子,不消片刻,就又出来了。
几步到了家门口,叩响房门,一个老奴给他开了门,将他手里拎着的物事都接了过去。
“夫人呢”
“正给姑爷收拾书房呢,哎呀,忙了一天了,也不让我们帮忙,怕弄坏了姑爷的东西。”
李兆廷眉目舒展,现出了异常的柔和“倩儿真是辛苦了你去备饭吧。”
乍然间,一丝细小的弦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李兆廷一顿,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刘倩费力地将瑶琴摆上案台,经年的尘垢被她一举清除,就连琴轸之处的罅隙也被抹得光可照人。如今这琴,便如新的一般。
她擦了擦汗,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忙欣喜地转过身“兆廷,你回来了,你看我把书”
李兆廷却越过她的身子,定定望着她身后,声音带着一股子冷意“你在做什么”
刘倩有些莫名“哦我看着琴上落了灰,这才擦拭了下”
“谁许你碰我的琴了”李兆廷吼道。
刘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加出来的一卷,不得不把很多预备在后文收起的线提前收束,幸好,都收回来了。
继续孜孜不倦地黑李大傻子。
我知道电视剧里李兆廷背着的是古筝啊,我就要改成瑶琴,我任性。
有个读者交流群,有兴趣的可以进群来聊聊。
群号139094674。不要被群名吓到。
进群验证就写“厉害了我的瓜”
本卷恢复日更,每天早上800准时见。
明天见。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满目空望远,怜取眼前人
太子为了接仙台不分昼夜地熬了这些时日,原本白皙丰润的模样也变得萸羼沉诵矶唷6寥兆布粗粒璧媒鞲娼酉商u墓こ探龋阍菔倍硕焦ぶ拢毓媸ァ虽然天色已晚,但风尘仆仆的,实在不好直接觐见,太子便先回了东宫稍作休息。正沐浴间,忽听闻皇帝已到了门外。
皇帝打量着太子的书房,随处可见的仍是木工刀具和木料,这个痴儿,便是现在开了心窍也从未丢掉过自己的爱好。皇帝摇了摇头,目光一动,看到太子从接仙台工事带回来箱笼里露出了一角黄色的纸张,皇帝上前翻开查看,只见里头堆着成摞的邸抄,显见的是翻看过了的。
他颇有兴致地走上前去,随手翻了翻,看到不少太子的清隽小字,俱是对内阁决议的一些看法。
“北地既恐因战春荒,何不依怀来例官府出钱纳粮,以粮济民,以民修城,以工代赈,则民安而城固。”
太子匆匆奔进来行礼时,皇帝回头问他“若是官府没钱,如何出钱纳粮啊”
太子顿了顿,道“财如流水,动则生,静则涸。官府没钱,便去向有钱的人借,再用其他的利益相交换就是了。作为官府,若是连这都想不到做不到,便不如换了人去做”
皇帝笑吟吟道“这是谁教你讲的”
太子坦然道“是驸马妹夫教我的,”他顿了顿,严谨地补充道,“他倒是没教我讲,就是和我说了这个道理而已。”
“驸马”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怎么他说了你就听了呢”
太子怪道“驸马、妹妹、宋先生、张绍民说的话,我都有听啊。我今日只是回来一晚而已,那张绍民也非要我带回来,光看还不行,看了还必须得写批注”
“嗤”皇帝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个木头脑袋接仙台怎么样了,可赶得上冬至之日”
太子精神一振道“接仙台已经基本落成,台高三丈三,用了中空的石柱基底,台子上鎏金化银,金光灿灿地,很是漂亮,父皇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只是周遭的围墙,和后面的屋宇等等,还尚未完善这些工期不短,怕是要有个一年半载才好。”
皇帝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只要台子好了,能接到仙就好”他又翻了翻邸抄,不觉有些欣慰“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朕,也能放心地去登接仙台求仙问道了。”
太子迟滞了片刻,期期艾艾道“父皇儿臣不通什么得道成仙的事,但是听闻都有历劫历难之说,儿臣担心父皇”
皇帝面上难得地浮现出了一丝暖色“但是,你和你的人,会保障你父皇的安危,是不是”
太子垂下头“是。”
冯素贞借口更衣从吏部的酒席里逃了出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好容易消去了脸上的酒热。她不耐烦听吏部尚书的一再挽留,就托一个小厮过去替自己致了辞,从侧门溜了出去。
月光不盛,繁星满天。
她又揉了揉脸,脸上酒热还是烫人,真是的,这些官老爷们,就不能喝些不醉人的桂花酿么
跨进公主府时,她当真隐约闻到了桂花酿的味道,难道是幻觉不成
她很快就知道了,不是。
正堂里滚了一地的酒坛子,还趴着两个人。
当然,也有站着的,庄嬷嬷和杏儿正站在一旁连拉带拽地对付抱着柱子不撒手的天香,天香正对着柱子情深意浓地说着什么。
见到冯素贞回来,两人有些尴尬,眼前的场景怎么都解释不过去。庄嬷嬷只好自责道“驸马,是老身的错,老身没看住公主,让她一下子喝多了。”
冯素贞默默数了下地上的坛子数“这哪里是喝多了,这简直就是一头掉进酒缸里了。”
她到了天香身旁,犹豫了下,环住天香的腰身,杏儿和庄嬷嬷从旁把天香的手掰开,三个人合力,总算把天香从柱子上扒了下来。
见柱子没了,天香一拧身,直接手脚并用地抱住了冯素贞,头还不住地乱蹭,嘴里依然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庄嬷嬷忧心忡忡“驸马,公主这说的什么莫不是中邪了”
冯素贞拧眉细听了了一会儿,有些诧异,不确信地说“好像是暹罗的番邦话”
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天香挪到了卧房,庄嬷嬷忙备了热水和醒酒汤去照顾天香了。
冯素贞回到正堂,看清楚地上一个是桃儿,另个居然是刘倩。
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问杏儿“这是怎么回事”
杏儿愤愤不平地讲述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李夫人晚上悲悲戚戚地找过来,说是和李大人吵了架,父母又不在京中,无人投奔,只好来找公主。”
“公主好言问了几句,听说是因为李夫人动了李大人的琴,李大人直接就吼了她。公主当时就气炸了,挥着甘蔗要去打李大人,被李夫人拦下了。”
“公主和李夫人一起吃饭,说让李夫人喝些酒好将那个没心肝的忘掉。两个人一边喝一边数落李大人。公主劝李夫人改嫁,李夫人不肯,哭哭啼啼地越喝越多,还央求公主派了单世文去李府知会一声说自己在此处。公主生气,也是越喝越多。”
“桃儿拦不住她们,就说喝多了驸马回来要生气的。公主先是听进去了,后来跟桃儿耍赖说这酒就跟水一样,不会醉的,不许告诉驸马。桃儿不信,喝了一碗,然后就倒了。”
“后来李夫人也倒了,公主就端着酒碗去找柱子喝酒”
冯素贞听不下去了。
她不好去动刘倩,便又唤了粗使婆子进来,把她搬进了客房。
待一切收拾停当,已是月上中天。
冯素贞凝眉想了想,对杏儿道“李兄太不像话了,我去城南李府教训他下。你们照顾好那三个醉鬼,多喂她们喝些水。”
杏儿连连点头“驸马,要不要带甘蔗”
冯素贞哑然。
夜已深,花房里点起了烛火,菊妃虚着眼睛,借着微弱的烛光挑选着适合泡茶的花朵。
一道人影摇摇摆摆地出现在她身后。
菊妃将手里的菊花减掉根茎,慢慢起身道“原来,本宫还是唤得动你的。”
“娘娘,老奴惶恐,”一顶金黄色的高帽向她行了礼,而后抬起,露出了她所熟悉的市侩的面容,“娘娘召见,老奴是丁点儿没带犹豫地就跑过来了”
菊妃把菊花放进碗里“你以为,你这些日子和那天香公主勾勾搭搭的,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吗”
王公公拈着拂尘摇着身子“娘娘,这是怎么说的老奴是皇家的奴才,自然听皇家人的话行事。娘娘的话,公主的话,老奴都是听的。”
菊妃哂笑“那好,本宫问你,皇上今日在东宫待了不短的时间,他和太子都聊了些什么”
王公公老实回应道“还能聊些什么,皇上心里头就那一件事儿,也就是问问那燕山里头的台子搭得怎么样了而已。”
菊妃摇头笑笑“没想到啊,以前太子只会做木工,他嫌弃;现在去造台子了,他倒是成了慈父了。更没想到,一年前还是傻愣愣的太子,现在也学会讨他父皇的欢心了。你说,如今这情景,是谁造成的呢”
王公公弓着身子“娘娘,父慈子孝,这是人伦天性啊”
菊妃气势一顿。
她收起了嘲讽,眉宇间凝上一丝愁意“罢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如今这场面是谁一手造就的,你我心知肚明。我问你,若是我和那天香公主对上,你觉得,我能赢吗”
王公公深深弯下了腰“老奴劝娘娘不要和天香公主为敌。”
菊妃讶然“为什么”
王公公一字一句道“因为不论天香公主是胜是负,娘娘你,都不会赢。”
菊妃怔怔看着王总管金黄色的帽子,忽地笑了起来“我此时倒是有些羡慕你了,你这老阿监眼里只有那黄白之物,是个无情之人,任谁输谁赢,你的心都不会输。”
“娘娘错了,这世上哪儿有无情的人呢”王公公辩了一句。
菊妃不欲与他多辩,便说道“你帮我去请天香公主,我要见她。仔细着些,莫要让旁人知道了。”
这旁人指的是谁,王总管心里自然清楚,他垂首应了声是。
夜已深,万籁俱寂,行走在四九城的御街之上,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
只是这一片寂静之中,除了风声,还隐约有着熟悉的声线。冯素贞自小学琴,耳力敏锐,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音声。
那曲调实在太熟悉,她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那音声来源处走去了。
城南李府,到了。
冯素贞没有叫门,翻身上了墙,
一盆火光的映射之下,李兆廷盘腿坐在庭院里,腿上架着昔日的订亲之琴。
那火光里燃烧着的,是圆形的纸钱。
冯素贞站在火光所不能及的阴影处,静静看着他将那一曲弹了一遍又一遍。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火光摇曳,照得李兆廷脸上明明暗暗,却看得出他极为认真的模样。
她探了探头,想看清那琴的模样,却不防脚下一滑,不得不空翻旋身落地。
李兆廷停了动作,抬头循声看去。
他借着月光看清了冯素贞的脸,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有说话。
冯素贞足步一顿,上前一步道“李兄,大半夜的这是在做什么”
李兆廷醒过神来,哀切道“今日,恰是我一个朋友的忌日。我无以凭吊,此琴为故人所赠,只有清弹一曲,聊慰哀思。”
原来,竟已有一年了啊
冯素贞微微一顿,继而秀眉慢慢扬起,露出一个森森冷笑来“李兄,莫非就是为了这一缕幽魂,你就将尊夫人吼出了家门你真是好出息啊”
李兆廷垂首道“这是我的错,我当时听到弦声有异,以为倩儿毁伤了琴,这才一时冲动说了重话。内子幸得公主容留,明日我会登门造访,求得夫人原谅,将她接回来。”
冯素贞寒声道“只是求原谅李兄,你以为,你亲手楔下了钉子,钉进了骨骼,伤得人血肉模糊之后,只要把钉子拔出去,就可以忽略那孔痕吗”
她不知怎的,心中为那刘倩燃起了火“你只知记挂这你心里的亡灵,你可曾好好想过,这一年多来,是谁在你身边默默陪伴若是你对李夫人毫无感情,就利落一点,离开她,放她一个自由;若是你为她所触动,就抛开那个亡灵的影子,摘下故作情深的面孔,好好履行一个丈夫的责任。”
李兆廷何尝不知此理,他沉默片刻,放下了腿上的瑶琴,站起身抬头定定盯着眼前人的眉眼“我只想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不是冯素贞”
“李兄啊李兄,时至今日,你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冯素贞恨铁不成钢地反问道,“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和你如何对待尊夫人有半文钱的关系不成”
李兆廷一怔。
“望李兄明白,我此来所为的,是你和李夫人的事李兆廷,你要清楚,李夫人她不是冯素贞的替代品,也不是冯素贞的继任者,她是独一无二的刘倩。”
李兆廷如遭棒喝,忽的明白了什么。
是啊,不管面前这人是不是冯素贞,自己应当好生处理的是和刘倩的关系,和冯素贞其人没有任何瓜葛。而自己,却始终人心不足,一边享尽刘倩对自己的好,一边自诩情深,思慕着那个已经从自己生命中退场的亡灵。
谬矣,实在错得太离谱了
冯素贞继续道“夫妻一场,是缘,不是怨。说起来,你和那冯家小姐其实只有数面之缘,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你们自幼相识不假,但你们也是自幼分离,她看过哪些书,她喜欢什么游戏,她擅长哪些事,她害怕哪些事,你可知道不,你不知道。你所心心念念的,只是一段童年时的回忆,一张好看的皮相,一种悱恻缠绵的相思情愫,一场信诺守约的风月佳话。”
李兆廷震惊地盯着她。
冯素贞继续道“她答应了你的三年之约,可能也是同样的原因。她和你有童年的情谊,记得你少年英俊的模样和高山流水的琴声,余下的,她对你的一切,你的性情,你的喜好,你的习惯,她也统统不知道。”
李兆廷辩驳道“我和素贞,是真心相爱的”
“李兄啊,我不是说你们的感情不真,你们都是用心如日月的高洁之人,只是,你们缘浅情薄,所爱的尚不是真正的彼此,只是风月罢了。”
“更何况,你们这点情分,真论起来,这也不过是比盲婚哑嫁稍稍好上些许罢了,又怎么抵得上你和李夫人这一年来相处的深情厚谊”
“寥寥数面,渺渺琴音,三年等候,这是段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而非真实的人生。”
“而真实的人生,除了琴棋书画,除了两情相悦,还有柴米油盐,有穿衣吃饭,有欢笑,有困窘,有共苦,有同甘。”
“你和那冯小姐有什么呢既是缘浅情薄,又何必不辨亲疏地故作情深呢不过是少年人恋慕风月,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你,你懂什么”李兆廷憋出一句话来,清俊的面孔满是扭曲的痛苦,尽管嘴硬,他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驸马爷此言九成九切中了要害。
他和冯素贞,根本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冯素贞冷笑一声继续道“是,我不是冯小姐,我当然不懂,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感情曾经有多深。但我看得出,尊夫人对你用情有多深,而且,你对她的感情并非没有回应,你对她的付出,也是甘之如饴。”
“李兄啊,你并非你自己所想象的那般深情和傲骨啊”
“漫说我不是冯素贞,若我真是那冯素贞,你欲如何”冯素贞嘲道,“和离再娶”她摇了摇头,长身一揖道“李兄啊李兄,如你这般薄幸,请恕愚弟是委实不敢委身了。”
李兆廷颓然退后,连连摇头道“不,不要,不要再说了”他跌坐在台阶上,捂住了脸,“我,我知错了”
冯素贞直起身来,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琴,心想是不是狠心先将这琴毁了,却还是没能下手,匆匆转身告辞。
没走出几步,她听到身后传来了喉间的呜咽之声。
直到走出了城南,冯素贞才渐渐放松了脸上的冷厉,舒展的眉宇之间,凭空多出了一缕惘然。
是的,惘然。
时至今日,她仍然还会因为李兆廷而惘然,却终于坦然地对自己承认,即使日后她恢复了冯素贞的身份,也不会再去参与李兆廷的人生。
就算不是为了天香,也是为了刘倩。
等等,为何自己会想到天香
冯素贞清明的脑子陡然一乱自己这是已经将天香当做自己未来里的一部分了么
她的心砰砰乱跳。
耳朵里却回响着自己的声音“除了琴棋书画,除了两情相悦,还有柴米油盐,有穿衣吃饭,有欢笑,有困窘,有共苦,有同甘”
一道阳光洒落在脸上,刺得人根本没法安睡。天香眯着眼翻了个身,又觉得口渴,便扶着床栏坐起来,没成想脑子一晕,又砰地躺回了枕头上,磕得后脑一痛。
“公主,你终于醒啦”杏儿七手八脚地把天香扶起来,喂她喝水。
天香舒服了些,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巳时过半了。”
天香吃了一吓,想站起来,却又只得坐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杏儿一脸晦气“您算醒得早的了,现在桃儿和李夫人还睡着呢”她一边埋怨,一边絮絮叨叨地帮天香恢复了记忆。
“我真的抱着柱子不撒手啊”天香忧心忡忡,她近来因着那脑中的乱象倍感不安,心里始终惴惴,担着一份惶恐。尤其昨夜里听到李兆廷那般对待刘倩,就想起了上辈子李兆廷和冯素贞是夫妻的事儿,一怒之下没控制住,竟是喝得酩酊大醉。
“对,驸马还说你说的是番邦话”杏儿补充道,“欸,公主,你哪儿学的啊”
“那驸马她”天香欲哭无泪。
“驸马她后来去了城南李府,快四更天的时候才回来”
“什么”天香脸色一定,“她去李府做什么”
“说是替李夫人去教训李大人去了”
天香陷入了沉思。
“还有”杏儿迟疑了一下道,“干爹今天传了消息过来”
“嗯”
“菊妃娘娘,要见您。”
今日下了一场太阳雪。
从东宫探望了太子出来,天香漫不经心地越过前后宫的分界,穿过缦回的廊腰,仿佛闲庭信步般地走近了御花园。
上次她来此,还是来听那来福楼的堂会。
雪花在阳光的轨道里翩然翻转,徐徐落在御花园里临时搬来的小案几上。
天香公主就这样和在园中赏梅的菊妃“巧遇”在了一起。
一番寒暄见礼之后,菊妃唤了身边唯一的宫女去取些点心过来为公主佐茶。
见那宫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天香若有所思道“娘娘为何要见我,只需唤我一声就是了,何必这么躲躲闪闪的”
菊妃敛眉轻声道“所谓骑虎难下,怕是说的就是我这样的情形了,”她抬头坚决道,“我今日只想求公主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保住小皇子的性命。”
天香被菊妃的开门见山唬得一怔“娘娘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菊妃凄然一笑“我说了,我已是骑虎难下,眼下的局势我左右不了。我这一生已是完了,但小皇子还那么小,有那么多新奇的事物没见过,有比我的人生更自由、更快乐的未来。若是将来有了什么变故,我想请公主念着他是你弟弟的情面上,向太子求个情,放他出宫,给他一条生路。”
菊妃的一番话说得含锋藏钩,滴水不漏,明面上是实打实的示弱,天香却听懂了,菊妃并没有全然放弃对欲仙接仙成功的期待,之所以如此曲折地找她过来,不过是两面下注之举罢了。
天香并没有觉得心凉,反而有些欣慰。
要知道,前生的菊妃,可是在绝望之下手刃亲儿,而后自尽身亡。
今生今世,她却肯低声下气,主动为小皇子谋求一线生机。
只是,天香虽然心善,却也不蠢笨,她没有直接答应,只是笑问了句“娘娘这话说得天香听不太懂。小皇子是我和太子的弟弟,是父皇的儿子,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呢”
菊妃幽幽望着她,忽的启唇轻道“不,他不是你父皇的儿子,他是我和侯爷的私生子。”
天香脸上的笑容一僵,娘娘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傍晚,冯素贞回府时,天香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怔忡神色。
冯素贞挑眉道“公主酒还没醒”
天香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