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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女驸马 第2节

作者:杨惑 字数:20028 更新:2022-01-12 08:57:00

    这个昔日莽莽撞撞的闻臭,原来心思如此细致。

    她莫名紧张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下了床,举止从容地向天香作了个揖“臣失仪,昨夜竟寝在了公主床上,望公主恕罪。昨日之错,臣不会再犯。日后府中一切起居事宜,皆由公主做主。”

    这话说得诚惶诚恐,语调却是从容不迫。天香昨夜回忆了好半晌,才算把前世和冯素贞的洞房花烛夜回忆了起来,晓得自己借酒矫情了好久,冯素贞跑出去弹了半宿的琴。冯素贞今日如此说话,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无非是借着天香对自己婚事的不满遮掩自己的女子身份。

    “好,”天香唇角翘起,“姓冯的,你可得说到做到。”

    虽然是预想中的答复,可是,依着天香的性子,不该是冷笑着说这句话么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冯素贞觉得不太对劲,却没来得及细想

    “公主、驸马,榜眼李兆廷偕夫人前来贺公主驸马新婚大喜”桃儿谨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若是平日,她必然直接进门伺候公主起身了,可昨天大半夜的公主要了水

    没等冯素贞开口,天香高声道“且让李大人和夫人在正堂稍候,待我伺候驸马沐浴更衣了就过去把庄嬷嬷叫来,将元帕送回宫里去。”

    此言一出,屋里屋外的人,表情都很精彩。

    李兆廷和刘倩站在院子里,听了个一清二楚。刘倩尚好,李兆廷脸色变了几变,桃儿请了几次,想将二位让到正堂里去,都没能请动。

    李兆廷眼睁睁地看到庄嬷嬷进了房,又看到庄嬷嬷喜滋滋地用梨木托盘盛了元帕,匆匆出门,入宫去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瞧见驸马冯绍民和公主天香打房里一起出来。

    李兆廷和刘倩忙上前去“拜见驸马拜见公主”

    冯绍民面上有些僵,不过举止仍是从容“让嫂夫人和李兄久等,绍民多有怠慢”

    一旁天香接过了话茬,手里转着甘蔗笑眯眯道“李大人真是太过客气,宁可站在本公主寝房这里也不肯去正堂等着,显然是对驸马敬重得很。我和绍民匆忙洗漱出来,失礼了,失礼了。”

    这话可就说得诛心了。

    刘倩听着天香的口气不大对,忙打圆场“是我不好,才从家师那里回来,不太了解这京中府邸的规矩。方才瞧见公主府,一时新鲜,才在寝房这里盘桓了阵子。”

    天香只是想呛李兆廷,见刘倩忐忑,也就撇撇嘴不再追究,却状似无意地补了句“李夫人真是护短,乌鸦嘴,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李兆廷拱手道“内子知书达理,而且非常的善良,娶妻如此,李某三生有幸”天香眼角的余光分明看到冯素贞白皙的脸又白了一分。她知道冯素贞心里此时的感觉,酸涩。于是她打断了正要表衷情的李兆廷,换了话头问候了刘相刘夫人,又问了刘倩归来后是否适应。

    “下官还要携内子入宫谢恩,就先告辞了。”李兆廷早没了来时的热切,匆匆寒暄了几句,就话别了。

    偌大的公主府里,唯二的两个主人不尴不尬地坐在庭院里,一看天,一看云,不言不语,半晌无话。

    冯素贞先开了口“公主,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入宫谢恩”

    “我回去不叫谢恩,那叫回门,而且回门是明天。”

    “那我去吏部视事。”

    “你有婚假。”

    “那公主去找找张大人或者一剑飘红”

    “好,你给我牵驴。”

    “这,不太方便吧”

    “新婚燕尔,为妻怎么舍得让夫君你一个人在府中无聊空虚寂寞冷”

    冯素贞稳了下被“夫君”二字乱了的心神“我可以弹弹琴。”

    “不是弹琴割伤了手吗”

    “我还可以舞舞剑。”

    “甚好,那现在舞给我看吧。”

    “”

    不远处,桃儿杏儿捧着早膳躲在假山背后。

    “这都过了辰时了,还不给公主他们送早膳么”桃儿想着庄嬷嬷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给驸马多用些早膳,不由得缩了缩肩。

    “哎呀你懂什么,”杏儿不满地等了她一眼,“没看到驸马和公主聊得正开心吗,我们过去捣什么乱。”

    “不对不对,你看,驸马怎么去拿剑了两个人是不是要打起来了”桃儿慌了。

    杏儿也有些紧张,却还是沉住了气,等了一会儿“嗐,瞎担心什么,打什么打你瞧,驸马在给公主舞剑驸马人真好,居然还会彩衣娱亲”

    “彩衣娱亲是什么意思”桃儿没杏儿知道的东西多,不由得问了一句。

    “彩衣娱亲彩衣娱亲彩衣就是漂亮衣服,亲就是亲爱的,彩衣娱亲就是穿着漂亮衣服让亲爱的开心。”

    “是这样的吗”桃儿听得迷迷糊糊,都忘了问杏儿“亲爱的”是什么意思。

    “那当然,食色性也嘛,驸马本来长得就好看,舞起剑来比女人都好看,”杏儿对自己的解释十分满意,“公主心里肯定特开心,看公主看驸马的眼神,都色眯眯的了。”

    “我怎么觉得好像反了”一般来说,不是应该男的才好色么

    “桃儿,杏儿,拿吃的过来”天香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不敢再聊,忙过去将膳食摆好桌子。

    一套剑法舞罢,冯素贞挽着剑花收了剑,在天香对面施施然落座。

    天香顺手递了个帕子给她“擦擦汗。”

    “多谢公主。”冯素贞面不改色。

    天香净了净手,抓了个包子咬了一口“杏儿,什么是亲爱的”

    “啊”杏儿干笑了一下,“公主您都听到啦。”

    “你们说得再响点恐怕父皇那里都听到了。”天香眼角余光瞅着冯素贞。

    杏儿忙说“书上说啊,亲卿爱卿,是以卿卿。亲爱的,就是卿卿;卿卿,就是亲爱的。”

    冯素贞依然面不改色“皇家果然重文墨,连公主府的丫鬟都看过不少书。杏儿姑娘若是个男儿身,说不定,能考了状元。”话是好话,只是想想天香公主亲自赴考却名落孙山,这话里就藏了一份讥诮了。

    天香知她故意气自己,点头道“卿卿果然是文曲星,连我府上的丫鬟都被带着染了才气。”

    冯素贞呛咳起来“公主这声卿卿,臣当不起。”

    “我是公主,你是官员,我是君,你是臣,这声卿,你自然当得起。”

    “那公主叫我冯卿即可。”

    “我是公主,你是驸马,我是君,你还是臣。两个卿合在一起,叫你一声卿卿,是应该的,或者你喜欢我叫你冯卿卿”

    “公主请便。”冯素贞低声应了句,就自顾自地吃起了早膳,没再多说一句话。

    桃儿杏儿根本不明白两个主子在争什么,只得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皇宫里,庄嬷嬷报过了喜,跪在一旁领旨。

    皇帝喝下一口菊花茶,熨帖地舒了一口气,欣慰道“朕的香儿长大啦”一旁的菊妃老神在在,心想这冯绍民还真有一套。

    不多时,庄嬷嬷自宫中归来,带回了皇帝的赏赐,以及冯绍民延长的婚假。

    之后的大半天工夫,冯素贞都耗在了书房里,天香不以为意,也拿了纸笔寻了地方落座,她得好好琢磨一下这一世,她该做些什么。

    人生中有无数个节点让人恨不得重活一次,但真的获得了这个机会,面对的却仍是茫然的未知。

    天香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前生会发生的事情,改变父皇、菊妃、哥哥、小皇子的命运。她也还没想明白,自己再见到冯素贞又能改变她什么。或许她能改变一件两件事,但,她改得了人心么

    李兆廷的确并非良人,可架不住人冯素贞喜欢。自己既非高堂,又非挚友,冯素贞又是个执着的痴情女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比小黑还倔。

    除非除非,有个比李兆廷更好的人出现,占据她的心。

    天香扳着手指头数起了自己熟悉的男子。

    刘长赢不,不行,且不说他那边还有张馨一段公案,就是他那个纨绔性子也入不了冯素贞的眼。

    张绍民此人仪表堂堂,心智成熟,举止有度,日后又是国之栋梁,和冯素贞一起的话,也能不负了她的治国之才。不,不行,强强相遇,除了联袂,还可能王见王,两相伤。以张绍民迷恋十五岁的天香的眼光还是算了吧。

    一剑飘红算了

    东方胜似乎挺合适的,虽然不够聪明,好歹痴心,若能对冯素贞言听计从,也算得上良配不好,似乎太蠢了些,又霸道得很,算了

    天香把笔蘸满了墨,将写下的一个个名字悉数涂抹了,重新寻了一张纸,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天香两个字。

    她定定地盯了那个名字许久,脑海里忽然闪过李襄的模样,不由得一声苦笑。

    算了

    天香在房中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天幕四合,入夜了。

    “公主,当用膳了。”桃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天香顿了顿笔,道“将驸马请来一道用膳吧。”

    冯素贞进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以天香的性子,嫁了个不喜欢的人,绝对会三天两头地大闹,她也好借机离得远些。

    可早上那一声“卿卿”,着实让她心惊肉跳。眼下,只有两个法子,一个,趁着天香没对自己动心早日摊牌;一个,自毁清名逼她休夫。

    天香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自己若是被她莫名其妙地休了,那也就白考了这一次状元,想要救爹爹,就更没了门路。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一向没什么吃相的天香公主这次吃起饭来居然真的做到了食不言,庄嬷嬷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感谢老天爷,公主真的长大了。

    两人没什么胃口,都只稍稍用了些就够了。宫人将餐具收拾了下去,房中又只剩了夫妻两人。

    刚点上的烛光夹在当中轻轻摇曳着,两人默默无语,相对喝着消食茶。

    “公主,”冯素贞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公主跟前几次见到的,大不一样了。”

    天香眨了眨眼,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故意拖长了音调“是吗”

    “说起来,也只是一夜的工夫,就感觉公主沉静了好些,”冯素贞状似无意地轻击着盖碗,“昨夜,公主还说了好些醉话,说,不愿嫁给臣。”

    天香心里一动,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驸马,我心里有个人,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她似乎听到冯素贞松了口气,她却忍不住心里一疼。

    她一字一顿道“父皇年事已高,太子老哥还不见踪影,在有万全的法子之前,还请驸马留在我身边,与我扮好一对恩爱夫妻,也好叫我年事已高的老父安心。”

    冯素贞想起婚前皇帝与自己说的几句话,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道“公主说话太过客气,这是臣应尽之责。只可惜绍民终究不是你喜欢的人,委屈公主了。”

    是啊,很委屈。

    天香笑着还道“只可惜天香也不是你喜欢的人,委屈驸马了。”

    烛火映出了两人坐在窗前的身影,透出了几分宁静祥和来。

    桃儿和杏儿正领了尚服局新做的春衫回来,看到了窗前的身影,各自掩袖笑了笑。

    桃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今天公主就吃了那么一丁点儿,却喝了这么久的消食茶,半夜饿了怎么办”

    杏儿白了她一眼“这你又不懂了吧,书上说啊,有情饮水饱,知足菜根香。公主和驸马在一起,喝水就饱了,哪里会饿呢。”

    桃儿佩服地点了点头“你懂得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的天香拥有经验buff会比驸马霸道一点,但驸马还是会有智商加持的2919 "814 2920100235158804

    第4章 第四章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天香记得,前生的今日,因为她和冯素贞大打出手,累得庄嬷嬷嘴上被贴了封条,不吃不喝,竟存了死志。

    而今生今日,庄嬷嬷一张脸笑得满是褶子,为她改梳妇人发式。

    “按理说新婚第二日拜见翁姑,可驸马没有高堂,这才让公主闲了一日。今日是回门的日子,公主成家了,便是大人了,当着皇上的面,可要稳重些才是。”庄嬷嬷见天香没像出嫁那日那样不配合,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前生,自打冯素贞的身份泄露之后,庄嬷嬷因为自责而急出了病,后来虽好了却拖垮了身子,过了不久,就去了。

    天香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庄嬷嬷的笑脸,嘴唇蠕了蠕,终究还是换了轻松的语调,笑嘻嘻道“嬷嬷这是杞人忧天,谁不知道本公主一向是知书达理的。”

    庄嬷嬷心里高兴,也就没念公主守则,只反复给她整了衣裳,又嘱咐了几遍回门的规矩,才放心得让天香出了房门。

    天香起床时还是天曙,这出了门,却已经看到了日头。

    微红的晨光下,一个纤瘦的身影负手执书,背对她站在庭院里。

    天香被阳光刺得微微眯了眼,仍没能抹去心头那缕不真实的疑虑。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天香的注视,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展颜一笑“公主”

    天香定了定神,点头道“我们去见父皇吧。”

    冯素贞昨夜宿在天香房里,却是睡在了地上,毕竟已经是春末,天气暖了,打个地铺不至于着凉,天香想着这总比前生那个“读书百遍”的习惯好,也就由着她。

    马车行到了皇宫,天香撩开车帘,望着高高的红墙,一时错觉,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生,成了那个坐镇宫廷的大长公主。

    她忙回头望去,见冯素贞正在自己身边闭目养神,这才松了口气。

    前生如梦,当下才是真实。

    纵然如此,见到皇帝的时候,天香仍是怔了。

    她一头钻进了皇帝的怀里,扯着皇帝明黄色的衣襟撒起了娇,嘴里却一直喃喃念着“父皇,父皇,香儿好想你”

    念着念着,泪水都掉了下来。

    皇帝脸色一沉“怎么回事谁欺负我的香儿了”他猛地抬头,眼神如刀般朝着冯素贞剜了一眼。

    冯素贞不明就里,却是知道天香素来坦荡,不会故意如此行事让皇帝恼了自己,便垂目不语,由着皇帝的眼刀子四处乱飞。

    菊妃也觉得天香哭得莫名其妙,还是帮着打圆场“公主长大了,为人妻子了自然心境不一样了。皇上不知道,我却是省得,公主舍不得皇上呢。”

    天香知道自己是失态了,忙就着皇帝的龙袍擦了擦泪,闷声道“是,香儿成了人家的媳妇儿,不能常陪父皇了,觉得自己不孝。”

    皇帝脸色缓和了些,笑道“傻孩子,便是你成婚之前,也只是到处乱跑,何曾记得过陪陪你家老父现在倒拿这好听的话来哄朕开心”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冯素贞一眼,“莫不是有哪个聪明人教了你”

    天香想起自己前生行事,想着前生父亲的死因,心底越发愧疚,却还知道装作娇憨来遮掩,故意道“哪有什么聪明人,全天下,除了父皇,我最聪明”

    皇帝大乐,直道天香滑头,便在宫里设宴,把皇亲近臣都请了来。

    席间,天香却是话少了许多,只张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四处看着,细细地看着每一个人的模样,就连东方侯父子,她都反复看了好几遍。或许在前生,他们行的是坏事,可也是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都是睽违已久的故人啊。

    东方胜最先发现天香盯着自己的眼神,扯着嗓门高声笑道“驸马就在身边,公主这是乱看什么呢难道说,驸马那小身板不能让公主如意哈哈哈哈哈哈”

    他自幼到辽东从军,粗鲁惯了,众人也看惯了,因而都不以为忤,倒是真的不由自主地朝着冯素贞单薄的身板看了过去。

    冯素贞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酒“这都得怪东方兄,好好地非在冯某大婚前夕和冯某切磋,害得冯某胸口到如今都隐隐作痛。公主是为我打不平,才瞪了东方兄两眼,”说罢,她侧头对着天香一笑,“公主不必在意,男人间切磋武艺是常事。”

    天香醒过神来,想起前世此时冯素贞确实被东方胜打伤过,半是作势半是心疼地举起甘蔗一敲桌子“好你个东方胜,居然把我的驸马打得胸口发青。我的驸马,自然只能我打得,旁人谁都不能打”

    东方胜大笑“公主妹妹,我这可是帮你家驸马的,”他斜眼看了一眼作为相府女婿出席的李兆廷,微微一哂,“不然,还有人一直当他是个小娘皮呢”

    皇帝一抬手“算了算了,驸马是文武全才,想必挨的这一下子也是不重。若是严重了,朕派个御医去给驸马看看胸口”

    “父皇不必”

    “父皇不必”

    天香与冯素贞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反对之声,又同时一愣,各自打住了。

    皇帝好奇起来“香儿和驸马怎么都”

    东方胜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皇伯父就不要再问了,毕竟这是人家的闺房乐事,谁知道驸马的胸口除了发青是否还有别的颜色”

    天香、冯素贞“”

    皇帝咳了一声“席间太过冷清,奏乐”

    “冷冷清清”的宴席散了,李兆廷“莫名其妙”地喝了不少酒,走得踉踉跄跄,甚至上不去刘家的马车,刘倩面上挂不住,眉头皱了皱。

    冯素贞眼中闪过一抹关切,这神情落在了天香的眼里。

    她咬着牙建议道“那个乌鸦嘴似乎醉了,驸马要不要去搭把手”

    “公主说得是,”冯素贞点点头,“相爷和刘兄先走了,李夫人怕是不好办,我去帮衬一下,公主先回府吧。”

    天香怔了怔,点点头“你去吧。”

    冯素贞一去,直到公主府落锁才遣了个小厮回来,说是歇在外面了,叫公主早些休息。

    天香站在冯素贞的琴旁边,抚了一把琴弦,琴弦跳动出悦耳的鸣声。难怪能作为订婚信物,果然是好琴。

    前生此时的她是不通音律的,但那二十年的时光里,她却学会了抚琴,只学会了那一首曲子。

    虽然昨夜是睡在地上,可清早庄嬷嬷随时会进门督促两人进宫,想必冯素贞也是一直警醒着没能睡好,所以才托辞在外,好睡个囫囵觉吧。

    那人毕竟不是个轻信的人,饶是她有心示好,也得拿捏出个章程来。

    她心不在焉地弹了几个调子出来,低低念道“廿载相思为故人”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一场春雨落了下来。

    错认水酒楼里充斥着异样的平静,两个蓝衣男子,一斯文,一疏狂,隔桌相敬,举坛痛饮。

    两人望了彼此一眼,竟是同时嘲笑对方道“你失败了。”

    门口的天香,怅然笑道“我也很失败。”那两人是嘲笑对方,又何尝不是在自嘲。

    两个男子皆是面容大变,站起了身。

    天香浑不在意地在他们之间落座,嗅了嗅眼前没有开封的一坛酒,这酒楼颇有自嘲的意趣,名为错认水,酒却是醇得很。天香前世倒是能喝的,今生虽时不时有酒虫作祟,身子却还没熬出酒量来,因而只浅浅沾了沾唇。

    “纵然父皇没有赐婚,我也不知在你们两人间,应该选谁。”她抬头打量眼前两张年轻的面孔,在一剑飘红的脸上稍稍停留了一下。这是当年,曾撼动她芳心的剑哥哥啊。后来她不是没打探过他的消息,只知道他的一宗单子失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既然选择了刀口舐血的生涯,收获一个血腥的结局,也是应有之义。

    她的心颤了颤,目光移到了张绍民脸上。此时的他,还没有日后的首辅风采,只看得出一脸的情深意重,只是天香见惯了他在风口浪尖上翻云覆雨的模样,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了。

    她用酒坛挡住了脸“我如此优柔寡断,忘不了情,你们两个,陪我喝一杯吧。”

    一大口烈酒涌入喉咙,呛得她落了泪。看得两个男人一阵心疼“闻臭天香”

    “想要忘情的话,自然有法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打门口传来,老乞婆颤颤巍巍的身影进了酒楼。

    不出意料的,她拿出了忘情丹“忘情丹。吃了它,你就解脱了,就不会为情所累,所苦了”

    一剑飘红和张绍民又是异口同声地唤了天香,话语里的劝阻意味不言自明。

    天香置若罔闻,犹豫着伸出手去,接过了忘情丹,此时此刻,如果她吞了这颗忘情丹,会怎样

    会忘了谁

    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她张开嘴,手掌含着丹药贴了上去“也对,既是本来就没想清楚的情,还是忘了干脆。忘了,我才能安心过以后的日子。”

    张绍民和一剑飘红只看到吃了药的天香的眉头一皱,周身一震,指甲几乎陷进了桌子里,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眼神都是一缩。

    老乞婆也是皱了皱眉,却是指着一剑飘红问道“他是谁”

    天香漠然道“冷面杀手一剑飘红。”

    老乞婆指了指张绍民“那他呢”

    天香口气更加冷淡“八府巡按张绍民。”

    张绍民倒抽了一口气“天香”

    “大胆”天香怒斥道,“本宫的闺名岂是你叫的”

    张绍民一愣,显然还没醒过神来,老乞婆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天香继续叱道“张绍民,你身为八府巡按,虽不掌皇城安危,却也是朝廷命宫,尽日与朝廷钦犯厮混为伍,成何体统去,将杀手一剑飘红拿下”

    一剑飘红大惊,张绍民在短暂的愣神后,拱手道“臣遵旨。”他侧头对着一剑飘红道“剑兄,得罪了”

    一剑飘红自是不肯束手就擒,立时施展轻功几步离开了酒楼,张绍民虽担心天香,却更怕她冷漠的眼神,顿了顿,也是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本就空荡的酒楼只剩了天香和老乞婆两人。

    天香冷漠的眼神瞥向老乞婆“你怎么还在,我是不是要给你一颗红豆”

    老乞婆定定望着她,素来洞透世情的双眼里少见地蒙上了一丝疑惑“你为什么不把药吞下去”

    被看破了么

    “老人家,谢谢您的好意,”天香并没有被看破的尴尬,双眼笑得清朗,将方才伪装出来的冷漠冲得一干二净,“只是,能忘掉的,不是真情。是真情,就算能忘也舍不得忘。所以啊,何必呢”

    何必呢

    她口气平淡,却带着与模样不符的深沉惆怅,老乞婆暗暗心惊,道“那你为何要做这一场戏给他二人看”

    “老人家,人只要有心向生,没了谁都能过下去。可若是不能一次把念头断了个干净,就会死去活来,反反复复,只要念头在,就有麻烦,”天香的一双笑眼弯出了温柔的光芒,将方才在手里掉包的忘情丹拿了出来,“这颗药有没有用是其次,重要的是亲眼看到我确实毫无留恋地选择断了过去。也算是给他们个借口,让他们死心吧。”

    她前世是个自私的,想也不想就吞了药,只为了自己好过,留着别人痛苦。而今世假装吞药,却是有心要断他人的执念。

    仿佛是认真思考了她的话,老乞婆过了许久才慢吞吞道“孩子,你很聪明。”

    天香只是笑着,没有答话。她的聪明,晚了二十年,晚了一世。

    “但是你体内的毒”

    “老人家是说我这只小蜘蛛么”天香转了转雪白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怎么办。”

    显然,天香又一次让老乞婆惊讶了。

    “任谁莫名其妙地长了个小蜘蛛都会去查一查的吧。”天香讪笑着,自己上辈子就没去查。

    “中了阴阳断魂散,会渐渐神志不清,乃至于性情大变,孩子你能坚持到如今,显见的是个意志坚定的,”老乞婆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红豆,“忘情丹虽然能延缓阴阳断魂散的毒性,却也会诱发它改变你的性情,你不吃它,倒也是对的。上次你预付的这颗红豆,还你。”

    天香摇了摇头“老人家,这颗药,我可还没说还你,那颗红豆,您还是收着吧。”

    她低头看着满桌子的酒坛,摇了摇头“小二,结账”

    吏部大堂稀稀落落没有几个人,早已经日上三竿,来视事的官员并不多,毕竟连吏部尚书都借着下雨的由头歇了工,其他人更是闻弦歌知雅意,在家躲起了清闲。

    冯素贞将昨夜充作床铺睡下的桌子恢复原状,松了松筋骨。有人逃学,有人翘工,像她这般逃婚假的,应是绝无仅有了。

    自己跑到吏部司职,做出这般姿态来,天香应是不用担心了吧。

    说是怕天香担心,冯素贞自己却知道,分明是自己担心。

    眼见得外头的春雷一声接着一声,她知道今日吏部考功司又只剩下自己了,今年不是京察之年,考功司因而成了清闲衙门,倒是方便她调动各官卷宗。

    她在排得密密麻麻的卷宗面前走了几圈,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陈旧的案宗上滑过,沾上了不少灰尘。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了张绍民的名字上。

    张绍民,冯绍民,名虽相同,实不相同。她想起新婚之夜,公主的醉话“你不是他”那夜公主后来又醒过,口口声声喊的都是绍民,而非一剑飘红。看来,这个人在她心里比一剑飘红更重些。

    等冯素贞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去掉封蜡,从密封的纸袋里取出张绍民的卷宗了。

    难怪这卷宗看起来与其他的不同,原来是少了许多灰,想是近日调动过。

    一张纸条从纸袋里掉了出来,冯素贞皱了皱眉,拾起来,看到的是吏部尚书的笔迹简在君心。

    她越发有了兴趣,把纸条放回纸袋,抽出档案来看了一遭,看到最新的一笔是朱红色的御批留。

    皇帝笔下的留,自然是留到改朝换代。想张绍民以状元出身,却只在京畿任八府巡按,却没有经由翰林院入六部,显然是皇帝有心压制。看来,张绍民是铁定要留给将来的皇帝的。想到张绍民的品性,冯素贞眼前一亮,这么说,皇帝心里仍是中意太子的。

    可是,如今,太子依旧不知所踪啊也不好说,太子前阵子既是在张绍民处,现在,许是在李绍民、陈绍民处。

    太子被缉,追杀太子的人,欲仙帮那帮奇奇怪怪的人,阴阳怪气的国师,匆匆下嫁的天香公主,菊妃与东方侯的宫闱秘闻

    这一连串的乱事,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索,在暗中煽动,迫着所有人向着既定的路线行走。

    控而不死,纵而不乱。

    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出现了这八个字。

    她忽然想到天香公主生日那天在金殿上的清谈,自己说到那八个字时,皇帝显见地为之意动。修玄的皇帝自古有之,前朝的嘉靖一意修玄,二十年不曾上朝,可因为御臣有术,二十年里一直权柄在握。

    当今的皇帝,当真如他看起来的那般糊涂昏庸么

    冯素贞不禁自嘲,她自己身上是一团乱麻,哪里有工夫去管这些大事。她把卷宗重新密封好,心神定了定,既然天香中意的张绍民是如此优秀的郎君,想来断无轻易移情别恋的可能。

    “驸马爷,府外有一个老乞婆求见,说是驸马爷的故人。”门外传来了通禀声。

    冯素贞脑海里闪过那个老人家佝偻的落魄身形,立刻道“有请不,我亲自去请。”话音方落,那老乞婆已经颤颤巍巍地进了房间“孩子,你要去救一个人。”

    冯素贞扬起了眉毛,屏退了长随“救谁”

    “天香公主。”

    冯素贞忙问“天香她怎么了”

    “她中了阴阳断魂散,毒发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冯素贞顿了顿,心头疑云密布“可是,为什么是我”

    老乞婆叹气“来不及找别人了,你要尽快想出法子来救她。”

    冯素贞抿了抿唇“老人家,救她是应该的,但是公主是个重情的人,我怕一剑飘红何在”

    老乞婆摇头“张绍民正发榜通缉他,已经出了京城,不好找啊”

    冯素贞愣了“那张绍民呢”

    她意外地在一向神色不动的老乞婆脸上看到了一丝若有所思的苦笑“出京追一剑飘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时常想,一个人真的重生,她的遗憾,有多少种呢

    看过很多重生文,大多是要报仇雪恨,挽救、照顾家人,天香的遗憾也不止一个冯素贞。

    第5章 第五章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阴阳断魂散,冯素贞反反复复地琢磨这个名字。其实也没什么好琢磨的,这个取名风格,显然是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大帮欲仙帮的手笔。

    欲仙国师为何要害天香

    冯素贞琢磨了许久,仍是没能想透其中关节。现下也不是想这事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为天香解毒。

    断肠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虎狼之药,老乞婆还特意讲了那草的凶险药性。且不论好不好找,纵然找到了,天香服下这药能不能撑得住,也是个问题。冯素贞虽跟着老乞婆学了些药理,但到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顿时觉得棘手起来。

    晨光斜斜照入窗棂,映出了冯素贞半明半暗的秀丽脸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冯素贞喃喃念着,蘸了朱砂,在自己的手腕上画了个红色的蜘蛛。

    深思了一夜,她总算定了主意。她估计到了自己即将陷入的险境,却还是决意兵行险着。按着情分,她确实没必要救天香公主,却有义务报答闻臭,更何况,那个活泼灵动的女子,是一个值得救的人。

    她乘车入宫,径直求见皇帝“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是绍民呐,可是有什么事情,居然叫你百忙之中从吏部出来见朕”早已听说冯绍民连着两晚歇在吏部的皇帝面色不大好,捧着菊妃新沏的茶水依着椅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冯绍民的发顶。

    冯素贞咳了两声“回父皇,近日天气骤暖,儿臣身子不适,有些不大爽利,怕给公主过了病气,才在外边歇了两日。”

    “这样可看了大夫”皇帝口气放缓,多了几分关切,“朕与你宣个太医看看吧。”

    冯素贞辞道“儿臣粗通歧黄之术,自知身子情状,已经给自己开好了方子,不必劳烦诸位国手。只是医家素来重调理,儿臣深恐这一病数月,不得与公主相晤,所以想向父皇讨个恩典,去向欲仙国师要几颗得用的仙丹。”

    “喔”皇帝大感兴趣,话语里倍添了几分慈爱,“原来驸马如此重视香儿,倒叫朕老怀安慰了。”他停了片刻,细细想了遍欲仙炼制的那堆丹药,颔首道“国师处的丹药或许不能治病,总还能强身健体,既是如此,你便去吧。”

    “儿臣还有一事相求,”冯素贞抬起头,素来白皙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红晕,“父皇也知晓,儿臣前阵子大小登科,少年心性一时忘形,对国师不大恭敬,说错了些话。现下既是有求于人,生怕国师心有芥蒂,尤其尤其还想向国师讨要些秘药,更是面嫩得很。还请父皇唤个得力的人,陪着儿臣同去。”

    皇帝哈哈大笑“你啊你啊,看来果然是少年人食髓知味,才叫你这个饱读圣贤书的书呆也张开口向朕求这个。”他促狭地冲着冯素贞眨了眨眼,见后者似乎是赧然地低下了头,不由得笑意更深“适合陪你走一遭的,想来也只有朕身边的王总管了”

    冯素贞松了口气,听这口风,应该是应了。

    “不过,王总管陪着香儿去国师那里了,朕给你手书个条子,你快些过去,兴许能在那里截住王总管,到时候,说几句悄悄话就得了。”

    “什么”冯素贞吃惊,“公主去了国师处”

    “想来应是你们小两口心有灵犀,分别歇在两处,这一大清早地还都跑到朕这里来了,”皇帝饶有兴味地回想方才天香的模样,“香儿来这里跟朕撒了半天娇,忽然说看朕脸色不好,要去向国师拿几颗仙丹给朕,就拉着王总管陪她去了。说来你们平时一个两个的都对朕服用仙丹心下腹诽,但关键时候,还是国师的仙丹能给人定心啊”

    欲仙道宫内,天香正好奇地拿着甘蔗去戳丹炉。

    前生欲仙还活着时她不曾来过此处,后来欲仙死了她皇兄便下旨将此处烧了个一干二净,算来这还是她两辈子头一次来这个装神弄鬼的地方,所以自打进来后就好奇地四处乱看,就连替皇帝来拿仙丹的旨意都是王公公传的信儿。

    欲仙最是重视自己的丹炉,忍了她许久,又是瞪眼又是抬出皇帝的名头来约束天香,奈何天香素来油盐不进,今儿个又成心一直笑眯眯地假作痴憨,直教他也无可奈何,只想着等着此炉丹药出来后赶紧端茶送客。

    天香打了个呵欠,她大大咧咧地躺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顺手抓了一把国师没来得及撤下的水果,“国师这里果然是好地方,才什么月份,连葡萄都有了。”她把手里的葡萄一颗颗揪下来,仰着头一颗颗往嘴里扔,吐了一地的葡萄皮。

    “哎唷”王公公掏出汗巾沾了沾嘴边的汗,“公主,宫里头的暖房早就出了葡萄了,皇上三月份的时候就惦记着给您送,是您在外边儿玩得开心,才没赶上吃那第一拨儿。”

    “哦,是嘛”天香低下头,“父皇真是疼我,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给我,我从前是太不像话了。”

    王公公和欲仙都是一愣,到底王公公是个人精,忙又道“公主您是个有孝心的,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杂家都清楚。”

    可不管王公公怎么圆场,天香都是一副闷闷的样子。

    欲仙轻咳了一声,道“公主,仙丹将要成了”话音方落,就看到欲仙身后鼎炉砰地一声炸响,冲出两粒泛着青光的丹药来。

    欲仙将手一扬,那两颗仙丹就听话地落在了天香身旁的一个锦盒中“公主请即刻送仙丹入”最后一个宫字还没说出来,欲仙开合的双唇就凝住了。

    王公公翘起的兰花指也抖了抖“公主,你怎么”

    你怎么把给皇上的仙丹给吞啦

    天香吃仙丹的动作跟吃葡萄的动作一模一样,一仰脖子就吞了一颗,吃得欲仙国师心头滴血“公主,那可是给皇上炼的仙丹”

    “我当然知道,不是父皇的东西,我还不吃呢父皇的东西,我当然能吃”天香舔了舔嘴唇,小巧的鼻子都皱了起来,“可这东西又臭又酸的不好吃,父皇总吃它做啥。”

    “哼,贫道的仙丹妙用无穷,只是公主一时察觉不到罢了。”欲仙虎着脸,以皇帝疼爱天香的劲头,吃颗仙丹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只吃了一颗罢了。

    “好啦,那我们就把金丹拿去给父皇吧。”天香拍拍手,从椅子上跳起来,却突然面色大变,五官扭成了一团。她捂着肚子直直倒在了地上,蜷成了一团,道“不对,有、有毒”

    “什么”欲仙一甩拂尘,想要上前查看,却被王公公抢了个先,几步上前拼命摇晃起了天香“公主欸,公主欸,公主公主您怎么就这么舍得杂家去了啊杂家、杂家都被吓得眼冒金星了啊”天香被他挡了个密不透风,待欲仙好不容易越过王公公金灿灿的帽子看到天香的脸时,只看到那张平素宜嗔宜喜的娇俏小脸已是如金纸一般,嘴唇一片青灰色。

    “王公公”天香嘴角噙出血来,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说话都只剩了气声,却还是坚定地握住了王公公的手,“去告诉父皇,香儿不能在他跟前尽孝了那仙丹有、有毒”

    “胡说八道”欲仙大怒,“我的仙丹怎么会有毒,你这是诬陷你这是碰瓷”

    “国师可不要乱说话,”王公公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冷,“公主是什么人,还会碰你的瓷”他又取出手帕擦了擦脸颊,把手里的一把金豆子藏进手帕里收进怀里,“公主如今命悬一线,杂家就不跟你耗着了。来人,快去宣御医,杂家得赶紧去见皇上”说罢,生怕欲仙拦着他一般,几步就跑出了欲仙宫,滑得像条鱼。

    欲仙气急,见王公公居然把手下的小太监全带走了,不由一呆,立时到了天香近前,伸手去扣她脉门。

    出乎意料的是,方才气息奄奄的天香却就地滚身,腾空而起,还在空中伸了个懒腰,这才施施然落到了方才的太师椅上,还有空闲功夫摸到了方才没碰到的茶碗。

    欲仙被这变故惊得措手不及“你”

    天香喝了一大口茶,在嘴里咕噜咕噜地一涮,噗地吐在了地上“这暖房里养出来的槟榔真难吃。”她歪着头想了想,前世在岭南吃的槟榔似乎也是这个味道,就大度地挥了挥手,“算了,应该没有下次了。”

    “你居然假装中毒”欲仙恨得咬牙切齿。不管暗地里他做了什么勾当,明面上都是个忠于皇帝的世外高人,就算暗中参与了谋害太子,但他到底没把自己摆到台面上去,毕竟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可天香这么一闹,定然会让皇帝和他生了罅隙,甚至会对不老丹的功效起疑。

    “谁装了”天香白了他一眼,举起自己雪白的手腕,那上面的红蜘蛛红得骇人,“这不是你家的驰名商标吗”

    “”天香居然知道自己中了阴阳断魂散还知道这是他的手笔难道是一剑飘红那个蠢货告诉她的

    “识相地就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就找人给父皇介绍介绍你这个驰名商标。”天香把剩下的茶都喝了,才算把嘴里那恶心的槟榔味去掉了。

    欲仙咬牙道“我没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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