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弦想说脏话了,“你要是能摸到樱桃,你自己去拿啊。”
“圆圆。”
“嗯?”
“未来的总督夫人不可以骂人。”
“……好吧。”未来的总督夫人乖乖闭嘴了。
宣恪和於夜弦再次撤进了圆形建筑内,在宁绯和边澜的帮助下,卡上了圆形建筑的门。门上很快就多了个几个弹坑,这栋建筑里,是无数透明的箱子,箱子里是一个个年幼的孩童。
箱子上贴着各色的标签,有的写着工人,有的写着士兵。
没有任何一个箱子上,贴着与政客有关的标签。
“说到底都是为了独裁。”宁绯叹了口气,“表面上却说是为了新世界。”
“人都是自私的,权力会膨胀。”边澜说。
“我有个问题。”於夜弦一边抵着门,一边问宣恪。
宣恪:“嗯?”
“你不愿意继任塔北的总督,是不是有舒誉的缘故?”
“有。”宣恪承认。
“那我算不算是很了解你了?”於夜弦笑弯了眼睛。
宣恪的确是这样的人,他向来对自己要求严格,定好的目标,不完成就绝不罢休。
就像当初说要追於夜弦的时候,执著地不给人留一丝空间。
“还不够。”宣恪说,“我不继任,的确是因为舒誉未死。”
“但是?”於夜弦觉察到宣恪的话外音。
“留在丹夏,是为你。”门外的枪声不停,宣恪的声音,几乎要被枪声掩盖。
但於夜弦还是听见了。
“宣弟弟,你也学会贫嘴了。”於夜弦牵了牵嘴角,明明被困在这里,心情却一点都不觉得灰暗。
宣弟弟话不多,可是说了,就让人觉得甜。
不过大概也只有他会觉得甜,被宣恪一两个字怼到自闭的人多了去了。
“回去以后,我让你更了解我。”宣恪说。
於夜弦警惕:“不是我理解的那个了解吧?”
宣恪又不理他了。
他和宣恪一起抵着门,宣恪的另一手还在摇晃着樱桃。
“这个门好像撑不住了。”门上的弹坑越来越多,於夜弦开始想办法,“要不樱桃出去顶会儿,反正他抓不到你。”
“我不干。”樱桃拒绝,“凭什么要我去,丑拒。”
“还不都是你把‘钥匙’给吞了,现在人家直接疯了。”於夜弦和樱桃你来我往地开始吵架,“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不去谁去。”
“圆圆。”
“干什么?”
“我们只能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
於夜弦:“……”
吵架的是两个人,但丢脸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快快快,再晃我两下,我有感觉了。”樱桃吼了一声。
於夜弦嫌弃地看了那团光一眼,扑上去抓着宣恪的手腕用力摇了两下,圆形建筑的门在此时被人从外部猛的撞开。
宣恪扯过於夜弦,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樱桃从宣恪的手中飞出,停在闯进来的那一堆士兵的前面。
“不就是石头吗?”樱桃真生气了,“还给你们。”
冲进来的一群人还没来得及开枪,就看到一团光裂开了一个口子,接着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石头雨,直接砸懵了好几个。
於夜弦:“……”
宣恪:“……”
这好像不是樱桃吞下去的那个吧,完了,於夜弦有预感,这次舒誉是真的要气疯了。
而且樱桃好像还么变回原来的颜色,还是蓝的。
樱桃有点不确定:“对不起啊,我好像给消化了。”
就剩渣了。
於夜弦父母留下的关乎雪靳城命运的钥匙,舒誉找了很多年想要拿来续命的小石头,就这么被一个外星生物给消化了。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樱桃开始哭嚎。
“那什么……”於夜弦看着冲进来的舒誉,“叔叔,您……活得够久的了。”
他瞎说了一句大实话。
舒誉脸色更难看了:“石头呢?”
“只有这个了。”於夜弦指着半空中蓝幽幽的光团,“你要你就拿去。”
樱桃惨遭众人嫌弃。
舒誉看着一地的碎石,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行,既然如此,那今天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别想好过。”
雪靳城的岛屿周围,先是伸出了无数尖锐的金属利刃,刺入了丹夏的岛屿中,紧接着,黑白色相间的岛屿上,打开了无数个炮口,纷纷对准了丹夏和周围的飞艇群。
“没谁想陪你同归于尽。”於夜弦冷眼看着舒誉,“你是宣恪的最后一个任务。”
“因为我不算是人类了吗?”舒誉嘲笑道。
宣恪眼神冰冷,摇了摇头:“因为你在塔北的领域上杀过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还因为……”
你欺负圆圆了。
你夺走了他引以为傲的家人和同族。
毕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哭。
第61章
这是被载入史册的一场混战,由四座岛中最强的雪靳城挑起,将攻击的目标对准了已经坍塌了一小半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反抗的丹夏,以及特地赶来吃瓜的牧南飞艇群和来接总督夫人的塔北飞艇群。
多年以后,提起这一战时,人们对雪靳城突然发起攻击的契机进行了多种揣测,但鲜少有人知道,这场混战的最初原因,是一个熊孩子吞了雪靳城总督拿来保命的“钥匙”。
大约是这一架迟早要打,罪魁祸首一点都没有惹事的惭愧之心,反倒是开始研究自己的颜色。
“蓝色不好看啊。”樱桃自闭了,“我以后回去了,其他流离者要嫌弃的。”
“还好吧。”於夜弦安慰了樱桃一句。
事到如今,人们才认识到,雪靳城几乎是建造在一座军火库上,它本身就是一架巨大的武器,塔北和牧南的飞艇群训练有素,在天空中尽可能躲避雪靳城方向射出的炮火,可丹夏,是无法移动的。
大半个城市被迫在战火中成为废墟,人类在天行岛上苟且偷生了数年,终于有一日又面对了战争的恐惧,这座曾经繁华的蒸汽朋克风城市正在渐渐坍塌,巨大的钟楼在炮火中倒塌,钟声鸣响,传遍了丹夏的每一个角落。
於夜弦为战争来到丹夏,希望结束战争,却从来没想过丹夏会变成如今的样子。那一点点倒塌的半个外城,藏着他和宣恪的这段时间的回忆。
曾飞起无数飞艇的码头,在战火中渐渐破碎肢解,尘埃在风中向云间海的方向散落。
“卓璃!”於夜弦一边躲子弹,一边看见了一个跃起的身影。
雪靳的天幕在缓缓降下,已经接近了岛的边缘,它要把这座岛彻底封闭在这里,这天幕像是巨大的防护设备,外面的攻击打不进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在天幕落下的最后一刻,卓璃就地一滚,背着狙击枪,躲开子弹,从天幕脚下翻了出去,子弹打在石头上,崩起的碎片险险地从她的眼角划过,带出一道血痕,像是血色的泪珠。
“卓璃……”於夜弦还未说出口的阻拦,就这么断在了这里。
卓璃单膝跪地,向着他的方向,行了牧南的军礼,随后她回头看了於夜弦和宣恪一眼,比了个祝福的手势,在硝烟中微微扬起了唇角。
狂风吹动,小姑娘的斗篷被掀起,吹向远处的天空,卓璃纵身一跃,红色的裙摆飞舞,她一个空翻,精准地躲开了空中乱飞的子弹,落在了丹夏的码头边缘。
小姑娘脚下一滑,一块碎石在她的脚下坠入了云间海,她迅速站稳了脚步,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背着狙击枪的身影消失在丹夏的废墟中。
“孩子大了。”於夜弦有点失落,“留不住了。”
“现在的丹夏……”宁绯一个训练有素的暗杀者,看小姑娘刚才的动作,都觉得有点惊心动魄。
现在的丹夏,动力核心都已经外露,雪靳城的攻击还没有停止,对岛上的人来说,是一场九死一生的灾难。
“管不着。”於夜弦摇摇头,“这种时候,果断一些,说不定还能绝处逢生。”
*
丹夏前线,冉羽捏着轮椅的扶手,因为用力,指尖有些发白。
“快点上去。”他看着正在往飞艇上撤退的人,一边吼道,“那边的,就是你,哭什么,赶紧上去,有完没完啊。”
摔倒的少年擦了把眼泪,惊恐地回头看了眼这位脾气向来不好的少总督,头也不回地往撤离的飞艇上跑去。
“少总督。”卫兵匆匆忙忙地跑来了冉羽的身边,满脸尘土,身上带着血腥味,“丹夏动力核心受损,有七成的可能会坍塌,您快上飞艇撤退吧。”
“我不走。”冉羽冷冷道。
“您……”卫兵以为他又要耍平时的脾气,想要出口劝说。
“你不必劝我。”冉羽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倔强和较劲的意思,反倒全是平静,“我哪里也不去,我的父母,丹夏的前任总督就埋骨在这座城市的脚下,我不会离开这里。”
卫兵的声音哽咽:“可他们,更希望您活下去啊。”
“不。”冉羽说,“我了解他们,如果是他们在这里,他们也会选择与丹夏共沉沦,我做到了,我把丹夏夺回来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离开这里了。”
瘦弱的少年抬头,看见蓝色的苍穹,黑白相间的岛屿像阴影,笼罩在丹夏的上空,周围的飞艇群张开层层叠叠的金属翅膀,遮天蔽日,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末日景象。
但这一次,他已经不害怕了,顶多,还有点遗憾吧。
冉羽闭上眼睛,想哭。
没哭出来。
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有人抡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冉羽:“???”
是谁,都末日了还要来找他寻仇。
红裙子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喘气,像是奔跑过一段漫长的旅程。
“你怎么……你怎么来了啊。”冉羽懵了,“谁让你来的。”
小姑娘不闻不问,又抡了他的脑壳一巴掌,一脚踢起冉羽的轮椅,迅速躲开一座倒塌的建筑,往飞艇的方向跑去。
冉羽的亲卫已经看呆了。
*
“杀了舒誉,能阻止雪靳城的攻击吗?”於夜弦问。
宣恪那边,正在时时刻刻地盯着舒誉的方向,伺机而动。
“可能不行。”宣恪说,“与其说雪靳城是一座天行岛,还不如说它是武器,一旦被启动,危机不解除,就不会停下来。”
“我爸妈还真是……”於夜弦突然对自己的科学家爸妈感到头疼。
这种设计,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雪靳城最开始建造的目的,是为了守护。”宣恪把他的思路拉了回来,“他们敏锐地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希望在战争中保全雪靳城,一旦启动,周围的其他目标远离或被摧毁它才会停下来。”
可现在,由于先前的撞击,丹夏被当做是可摧毁的目标。
舒誉的人还在追着几个人开枪。
“他到底在想什么?”宁绯跑路跑得气喘吁吁,“想把我们都困在这里然后单挑吗?”
“不。”於夜弦摇头,“我感觉他还没有放弃,他现在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想拿樱桃回去榨汁。”
樱桃哆嗦了一下,一团光都黯淡了不少。
塔北的援军被拦在了天幕的外面,躲避着雪靳城的炮火,却无法接近。在雪靳城上孤军奋战的,只有他们几人。
他们这边,枪和弹药都不充足,於夜弦的枪法一般,卓璃跑了,宁绯适合暗杀,只有边澜能提供点火力。
宣恪绕开了舒誉附近的卫兵,想要接近舒誉却有一定的难度。
包围圈越来越小,逐渐向他们几人所在的位置逼近。
“不行。”於夜弦暴躁了,“打不过,我们喊人吧。”
打群架吧。
宁绯和边澜同时抬手指了指天幕的外边,塔北民风淳朴,飞艇上一群士兵一边向他们开炮一边乐呵呵地朝他们挥手,但就是进不来。
於夜弦:“……”
塔北原来是这个憨憨的画风吗,在那里长大的宣恪怎么不憨憨。
“樱桃。”於夜弦咬牙道,“想办法把天幕升起来。”
“啊?”樱桃问,“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功能。”
“你必须有。”於夜弦很凶了,“我让你有,你就得有,‘钥匙’是你吞的,事情是你惹的,你现在必须给我想办法,不然我就把你送过去给舒誉榨汁。”
樱桃:“……”
“樱桃。”周围是混乱的枪声和爆炸声,於夜弦慢慢站起身,看向天空中漂浮的那一团光,“你说过,是我唤你来的,你说你是有智慧的外星生物,能找到人类的未来。”
如果你是,就给我方向。
“宣恪还在战火中。”於夜弦说,“是生是死,我都和他一起。”
樱桃,如果你真的,来自于别的时空,就给我答案吧。
“生死存亡的时刻就是现在,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蓝色的宣樱桃静静地停在半空中,身上的光更亮了。
“我想起来了。”樱桃说,“我知道天幕应该怎么关。”
“说。”刀山火海,大不了去走一遭。
“我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想法,像是我读取了那块石头里的内容。”樱桃说,“这个天幕是舒誉放下来的,这个科技丹夏和牧南好像都没有,我感觉跟意念有点关系,要想撤掉,你最好可以过去敲一下他的头。”
於夜弦:“……”
於夜弦:“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