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楚茨诧异的抬头“你怎么这么乖?都不反驳我。”
昆仑软软的答“没什么好反驳的啊,本来就是我不对。”
楚茨还是觉得不对劲,这怎么看着那么像自己刚刚用的那招欲擒故纵,就是为了让自己心软,还是说其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了转移话题?
于是楚茨接着问道“那我打你之后你长记性了吗?”
昆仑沉默了片刻,小声的说“没有。”
“哈?”
“不过那之后你去哪都要拉着我,免得什么时候一回头就找不到人了。”此时昆仑正好把梳子放下,道,“好了。”
楚茨见她不说,也就将这个话题作罢,笑道“有件事情我觉得很开心,我分明今日才刚刚化成成人的样子,你好像已经很自发的接受我的管束了。昨日你还在对我唠唠叨叨,今天就换成我了,这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欸,我现在同以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昆仑“除了样貌比以前更青涩一点,其他并无不同。”
楚茨“对吧,你有数万年的记忆,可我没有,却也能像以前那样自发的对你,这是不是说明,我就是楚茨,不是第二个旁的人。等我再把缺失的元神补全,记忆也找回来,就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我一定会比现在和以前对你更好!想想就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那你就没想过……那些记忆里可能会有不好的事?”
“你说的是天帝那小子吗?先把他收拾了便是。姜央不是在上界做内应吗?行事起来自当事半功倍。”
“你要用姜央?!”
楚茨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感觉很奇怪的样子,她不是我的属下吗?”
昆仑摇摇头,“只是放在以前,你会选择一个人挑上天庭的,若是旁的人插手,包括我,你都会不高兴的。”
“我当年既然败在天庭手上,不管是什么缘由,足以证明天庭不可小觑。败过第一次,我怎么能容许第二次失败,若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不是还有你吗……”她忽然不说了,探手去摸昆仑的额头“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白。”
昆仑拉下她温热的手掌“没事,可能是洗完澡着凉了。”
楚茨立刻得寸进尺“你不是块不会冷的石头吗?”
昆仑“……”
楚茨赶紧把人催去床上躺着,端茶倒水无一不周,最后还贡献出自己热融融的身体,入睡之前,昆仑迷迷糊糊听到楚茨问了一句“明日还下山吗?”
“下山,”她记得自己无比清晰的回答。
“好,睡吧。”
之后的事便再也不知道了。
翌日一早,天清气朗,大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孟召重早早地就把院子打扫干净,在厨房做好了早饭,擎等着山圣和二位主子来用膳,屋里的一角还放着他的一个包裹。
没错,作为忠诚的仆从,孟召重怎么能不紧随山圣的脚步,跟着她下山呢?
山圣的气色好像很好的样子,小楚……不,大楚大人的气色更好。她们俩走过来了,山圣对自己温和的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改变过;大楚大人对着山圣还笑呢,一看到自己就黑了脸,好吧,这么多年了也是没有改变过。
自己么?也没变化。
三个人都没有变化,想想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噢,除了小楚大人变成了大楚大人,说来也奇怪,不管一夜之间楚茨的人形外貌变化多大,孟召重都没什么惊讶的感觉,好像从他见楚茨第一面起,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这些年楚茨在他心里一直朝着这个模糊的印象长,到今天最终清晰了。
孟召重“山圣是今日就要下山了吗?”
昆仑“嗯,我走之后,昆仑山就托付给你了。”
“!”孟召重睁大了眼睛“山圣不打算带着我去吗?那谁给你干活谁给你做饭呐。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下界人心险恶,山圣心思纯善,若是被人骗了怎么办?”
“孟召重。”
“到!”
楚茨掀了掀眼皮“你当我是死的么?我们俩下山为何要带着你一个大烛台。”
☆、第20章 狭路
三十二重天,紫英殿。
宫门紧闭。
“怎么样怎么样?话带到了吗?”姜央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焦急地催问着面前站着的小侍。
自从前两日天帝来过说要去下界以后,姜央便盘算着去昆仑山传个口信,让她们尽量晚点下山,最好等到天帝回来再出去。她自己怕天帝起疑,不敢离开紫英殿,便派了荷花池里一朵老荷花下凡去传信。
这荷花就是年岁活得久了点,样貌还是十八一朵端端正正的花,也不是训练出身的,家里更老的荷花教育她对着仙子要恭恭敬敬,便格外的死板。眼见姜央急得那什么似的,小侍还先不慌不忙的给姜央叩了个头。
姜央手一挥“哎呀行了,别给我弄这花里胡哨的虚招子,快说!”
小侍回道“奴婢按照仙子的吩咐,一路往西南飞去,奈何道行太浅,速度太慢,奴婢方向感又不大好……”
姜央心里顿时一凉,看着小侍的眼神幽怨得发青。
之前我选中你的时候怎么不说方向感不太好?
她这话尚未出口,那小侍便继续道“足足飞了两日才找到昆仑山脚下。”
姜央“!”
那不还是找到了么,这说话大喘气的。
她一咬牙,道“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就好。”
“哦,”小侍看来也是个爽利的,家里老人教她邀功的那套通通忘了个干净,痛快道“信没带到。”
“你不是找到昆仑山了么?”
“但是中间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小侍诧异抬头“奴婢方才正要说,被仙子您给打断了。”
“呵……”姜央微笑着看她,眨了两下眼睛,亮晶晶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打折了。快!给!我!说!”
宫殿的八扇大窗震得呼呼作响,外面还在窃窃私语的荷花们顿时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阿央,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天帝的声音老远之外便传过来,小侍飞快的说道“昆仑山里有一条看门大狗,奴婢一进去,就差点被它给吞了。”
嗬,敢情你会好好说话啊。
姜央手掌扬起来,两只往前挥了挥,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等她细思过来,忍不住笑起来。
昆仑山的看门狗?除了王还有谁,真是英明一世,到头来被一朵小荷花这样形容,不知道楚茨知道后会不会气结。还差点被她给吞了,就小荷花那样的,给王塞牙缝都不够,啊不,连剔牙都嫌细咯。
说起来自己真是连个用得顺手的属下都没有,这次下凡可以看着试试能不能物色几个。
转眼天帝已经到了紫英殿门前,他换了一件深蓝色的袍子,长发束冠,腰间佩玉,很像是凡间的贵公子,高高在上惯了,穿上粗布麻衣也像太子,而况还穿得这么富贵。
贵公子笑意温和的瞧着姜央。
姜央立刻换上一张留有余怒的脸,忿忿道“我让侍从给我收拾茶具,竟然弄少了一个,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是该生气。”天帝劝慰道“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再给你找一套一样的吧。”
姜央佯怒“你怎么找一样的,这是好多万年前,我在东海的龙脉那里偷偷摸摸埋下的,滋养了许久才成。”
其实是姜央还贪玩的时候,有天去东海玩,顺手埋了一套,后来才想起来把它挖出来,发现这套茶具竟然有了灵智,泡出来的茶格外好喝,便一直用着它了。后来她尝到甜头,又在东西南北四海埋了好几套,打算过几万年继续去挖,到时候送给王。
天帝“这个……不然这样吧,我把我宫里的那套送你吧,正好是龙王进贡的,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龙脉滋养的,但料来不会有多差,你先凑活用吧。我们去下界要紧。”
姜央“……”
她正待继续想个什么别的借口拖延,天帝已经喜气洋洋的问她“阿央,你觉得我这身装扮如何?会不会显得太张扬了。”
他一脸旁若无人的自矜。
姜央心里说对啊对啊,就是很张扬啊,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孤是来微服私巡的”的招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谁似的,脚底下靴子上纹的龙敢不敢再小一点,袖口上的银龙线敢不敢不在太阳底下发光,不然你让金乌这几天都不要就职好了,或者给拉车的神龙喂点巴豆,这样人家就看不见你了。
她心中三纸无驴的扯了一大通,面上却赞道“咱们是去看看下界的模样,又不是去体验生活,不必穿得寒酸,阿俊你这样正好,穿得贵气也会少招惹一点……唔,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王那个麻烦,看到你这么显眼的招牌,如果还是要往刀口上撞,唉,那自己就实在没办法了。就算是王还没有回来,那也只好……
她极快的瞟了正背对着她的天帝,眉间似有利刃之光一闪而过。
也只好先收拾掉你了。
天帝听到她这么说反而疑惑了“阿央,什么叫做不必要的麻烦?”
姜央面不改色道“凡人嘛,自然比不上天界,他们有许多仗势欺人的,就算是穷人与穷人之间都相互倾轧,若是见你穿得穷酸,难免会欺负到你头上。”
“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是,毕竟我在下界行走过。”
“那你要穿什么?”
“我么?”姜央抬指在额前一抹,把那块水滴形翠玉变出来,这一身便赫然是当初在昆仑山见小小王穿的那一身了“穿这样就可以了。”
“咦,你怎么瞧着比我还贵气。”
“凡人嘛,我们要镇住他们!”姜央说道。
王啊王,姜央在心底为自己抹了两把辛酸泪,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自求多福吧。
天气晴好。
下界不知道是通往哪座城的宽阔官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正缓缓行驶着。
驾车的是一个脸孔呆硬的男子,仔细看还有点不正常的灰色,手里拿着马鞭目不斜视。
楚茨穿着一领比天帝不知道贵气多少倍的白裘,纤白的手指轻巧的掀开车帘一角,吩咐道“下个路口往左。”
男子生硬地答“是。”
楚茨得意的放下车帘,冲着身旁的青衣女子嫣然一笑“你看,用石头变个人不是一样?不用的时候可以变回去,还省事。比带孟召重好多了。”
她袖口的银龙丝闪出一道漂亮的银光,猝不及防之下几乎闪了昆仑的眼睛。
真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