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一棠越想越多,居然出神了。
看她久久不回答,应昭伸手抓起孔一棠的衬衫领口,把对方拖到自己眼前,亲了亲对方的唇。
我才是糟糕的人,让你这么不安心。
孔一棠却张嘴缠住了应昭的舌头,她觉得自己的心挺硬的,还有点凉。毕竟徐宛诗说了这么多她妈的事儿,她居然回想不起来她妈的脸,明明也没说人生几十载过去。
而且她妈临终前说了那么多对不起她,她却哭都哭不出来,就是瞪着眼,看着对方。
不安这种情绪在她心里蛰伏多年,她都以为早因为她得到了太多东西而消散了,没想到应昭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眼眶瞬间湿润,眼泪滑下来,沾到嘴唇,连接吻都是苦的。
我们一棠,怎么能这么苦呢。
应昭叹了口气,从床头拿了一颗中午肖文琦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魔鬼糖。
剥开之后又凑了上去。
你的伤……
没关系。
可是这个糖吃完舌头都会变色诶……
可是会甜呢。
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棠总(吐舌头)完了,绿的。
第80章 苦吗
应昭伤好一点之后出席了发布会,算是真正承认了和孔一棠的关系。
在这之前她其实在微博公开过了。
虽然前一阵子都是孔一棠的单方面宣布,但那天孔一棠从外面回来跟她说了很久的事儿,她就想,我是不是表达得太少了?
孔一棠说了很多。
那时候她们刚接完吻,彼此的舌头都染上了糖的颜色,绿色的,吐舌头出来看实在是滑稽。
孔一棠一边拿着小镜子吐着舌头欣赏自己的原谅色,一边交代了自己和乔含音的那点仇恨。
当初在乔含音想要应昭去死的那天,应昭已经察觉到了这两个人的关系可以延伸到十几年前。并不是那种单纯的同届面熟的关系,而是夹杂着敌视的互相比较。
乔含音说孔一棠恶心。
孔一棠说乔含音恶毒。
两个人的形容都很幼稚,但到孔一棠这里,应昭却心软得一塌糊涂。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怎么会到自己面前还是那副白纸模样呢?
真心实意,挑不出一点瑕疵的纯粹。
其实我不和你说,就是觉得有点告黑状的意思,太小气了……毕竟都过去那么久,再提起来感觉也没什么可信度。说着话的时候孔一棠已经照完了镜子,拎着一瓶矿泉水喝着。她留了很久的长头发因为去年的事故都剪了,到现在长到了耳朵下面一点,偏偏是卷的发质,以至于到耳边卷起,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卷,都能在人心里挠那么一下下。
有一次你没来接她,我知道你不接她的话通常就是在叉路口的那个快餐店打工,我本来想路过一下……孔一棠喝水的时候因为仰头露出的脖颈白白嫩嫩,应昭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但是被她堵住了,在学校后面的小巷。
应昭的手顿住了,孔一棠也任由她放。
她让我离你远点。
孔一棠低下头,伸手捏住应昭的手指,在自己的领口虚虚晃晃地划。
我先是被她推了一把,就……摔倒了……她觉得有点丢脸,那种场面回忆起来都很狼狈,拐棍被她踩着,我就拎着书包往她身上砸。
她陷进了回忆里,头顶的白炽灯打下来,发顶有个高光。
应昭的手指被她捏着,捏得很紧,还有点汗。
她还说你不会记得我的。
梗咽是没办法控制的,一时间像是跨越了时光,从前那个狼狈而固执的自己又回来了,心思百转千回,但委屈却一成不变,还有那股不能低头,不能输了气势。
我没搭理她,就哦了一声。
哦什么呢。
那时候想,这有什么关系,只要让我永远能看到她的就好了。
但是你后来怎么没继续演戏了呢?孔一棠抬眼,撞进应昭的眼里,对方的眼圈有点发红,凝着着温柔水滴。
孔一棠笑了一声,你怎么还哭……
应昭在她印象里是没有脆弱的人,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对方把脆弱摊开在她面前。
对方摊开过。
但也仅此一次。
她有一种得天独厚的孤高,在感情方面总是不肯的低头。
不是那种意义的低头,而是天性上的,她能安抚你,能亲吻你诉说爱意,却没办共享她心底所有的声音。
她有枷锁。
我好想解开,因为她看上去不是很好。
孔一棠低头,花瓣般的亲吻落在应昭的手指上。
因为觉得欠了别人很多,所以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了。
应昭的口吻带着懊悔和无奈,却依旧凝望着孔一棠,眼泪就这么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掉眼泪的模样都很好看。
怎么能这么犯规呢。
你好傻。
孔一棠的眼泪也掉下来,砸在刚才亲吻的位置上,应昭觉得又烫又疼,最后变成一句叹息似的我也觉得……
后来我妈妈过世。不过她带我来到这边的时候本来就是癌症晚期了,孔一棠舔了舔嘴唇,她之前也跟应昭说起过她的母亲,但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提,应昭也在蒋家见过对方母亲的照片,年轻时候的,眉眼跟孔一棠还是挺像的。
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我从来都不懂她,孔一棠的口吻带着点埋怨,像是小孩埋怨父母不带她出去玩的意味夹杂着大人不可言说的沉重,也没去找外公,就教教学生,领点工资,直到我被聂齐打了,她来那个卫生所找我,才漏了一点东西……
她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我只记得是个男人的名字,但具体叫什么,死活都记不起来。
孔一棠突然发出一句笑音来,相当自嘲,后来她就死了,也没管我,就告诉我我爸在哪里,特别讨厌。
我没有钱,也没有饭吃,更不知道对着我妈的尸体要怎么办,也不想跟邻居说。后来翻箱倒柜找到一封文件,放在一个锁着的柜子里,从小到大都有这个箱子,我妈不让我碰,只告诉我不能打开……但是我还是撬开了,里面是很多张东西,零零碎碎的,机票、车票、还有电话号码,还有一个地址,一封信,很多年前写的,没寄出的那种。
收件人是我外公。现在新闻应该也翻不到了,当时我就拿着所有的钱叫人拉着我妈我和我去了我爸的公司楼下,打算认完我爸再去找外公。
但老天爷还是挺给我面子,那天舅舅和蒋航正好在那边办事,闹大的时候他也过来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就跟他走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应昭,我本来没觉得苦的,可是你和我在一起之后,我就觉得以前真的有点苦。
苦苦的苦。
一旦有了比较,有了对比,所有的愤懑都急剧增长,甚至厌恶周围所有的一切。
但又没办法,又得消费这些一切。
她说完这句话,应昭就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很疼的力道。
孔一棠被痛得突然抬头。
紧接着她看到应昭进半眯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牙齿咬破了嘴唇,使得嘴唇越发地红艳。
艳这个词在应昭脱离了戏之后很难加身,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有一种被折下枝头的艳。
她是终年含苞的花,只有在被折枝后才会开放。
这么多年,有人默默守在身边,磕磕绊绊,还是咬牙摘下了它。
孔一棠。
孔一棠几乎没怎么听过应昭叫她的名字。
应昭叫她一般都是一棠,要么就是宝贝,再么就是打趣似的棠总。
被采访的时候用她指代,要么就是棠总啊。
别人也这么叫,偏偏从她唇齿流淌出来的,就是缱绻温柔。
这辈子,因为用了很大的力,身上的伤口也被牵扯,应昭的脸色苍白,唯独唇色鲜红。
她不自觉地一舔,舌头都沾染了血,唇齿里都是铁锈味,她却盯着孔一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能只和我在一起吗?
她的心跳得很快。
伤口的疼痛像是变成了心跳的一部分,变成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紧张感。
回答她的是一个软得像抚摸的巴掌。
最后终究变成了抚摸,到脸颊边手指擦掉了她的眼泪。
孔一棠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咸的。
她又碰了碰对方的唇。
腥的。
她凑过去,用舌头舔上对方的唇上的伤口。
再分开的时候,她的唇边也沾了那点猩红。
你什么意思啊。
孔一棠头站起来,弯腰把应昭按了回去,这样不痛吗?
还用你说吗?
只是这辈子?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管不到的任何一辈子,反正说大话也是说,都不许你和别人在一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应昭,唇角的笑意却掩饰不了,还有点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