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起来特别高大,还有点壮的感觉,但看上去并不愚钝,穿着一件有点薄的风衣,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衫,衣服的单薄也完全给不了别人他单薄的感觉。
跟个小山似的,手上还拎着个看上去特别有年代感的保温瓶。
孔一棠觉得很丢脸。
她没想到昨天蒋航说的来看她会是这样的开场,刚才被应昭一句甜言蜜语就迷得晕头转向,忘了这茬了,现在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那……
是一棠的哥哥蒋航先生么?
应昭向前走了几步,笑了一下,自然地去接对方手里的保温瓶。
呃……是的,蒋航摸了摸鼻子,实在有点尴尬,他在外一向是可靠严谨的教授,现在估计形象不保,变成了唱花腔的傻大个了。
长相就是这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
那个,二棠的外公也来……
人还没到,拐棍声就笃笃笃的。
孔一棠哎呀一声,不都说了没事了么!干嘛啊,来看遗容呢,是不是舅舅舅妈都来了?
蒋航走过去就拍了一下孔一棠的胳膊,你这丫头嘴怎么长的,一天到晚能不能说声好听的了?
就是,我看她就是想气死我。
应昭根本插不上话,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她见过的,孔一棠的外公,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多的男人,长相倒是很和蔼,冲应昭笑了笑。
孔一棠索性坐了起来,她的脑袋上有道擦痕,被剃了一点,居高临下地看感觉那形状像个金条。
您可不能被气死,得活得很长很长。
她瞪了蒋航一眼,觉得这表哥长了鹦鹉嘴一样,成天就唧唧叫地跟家里老头报备。
蒋航很无辜,他站到边儿去了。
棠总的病房很大,应昭也没打算插话,想着孔一棠的家里人来了,自己还是出去待着吧。
她刚走出房门,刚关好的门又被打开,应小姐,等一下。
蒋航出来了 ,他关上门,冲应昭笑了笑,能聊一会儿么?
这一层都是高级病房,安静得很。
出事的当天晚上孔一棠就转了院,她是嚷嚷着要回去,可是腿的情况不是很好,偏偏骨裂的是那条瘸了的腿,以至于根本没法逃。
应昭发了一条微博报了平安就把后续事情都交给顾正川了。
离开孔一棠之后她其实有点沉默。
她其实也不想离开对方,产生这样的念头让她觉得有点可笑。
都这么大了,居然会萌生寸步不离的想法,十几岁的时候她都没这么想过。
感谢她家一棠给她的爱情开了一条轰轰烈烈的路,以至于她现在的爱意与日俱增,甚至无心工作。
网络上的吵嚷声太多,她的私人邮箱也爆满了,都是一些不知道哪里渠道得知她邮箱的小报发的邮件。
无非是想采访。
这个新闻有太多值得挖掘的东西了。
乔含音为什么会酒驾?
为什么偏偏要撞的人是应昭?
为什么孔一棠出现地那么及时?
为什么是在袁奕辰的小区门口发生的车祸?
……
应昭自己都不知道。
她觉得脑子很乱,但下一刻又空空的。
什么都不想干的感觉。
还有点累。
她的疲态在一离开孔一棠身边就轻而易举地显露出来。
蒋航虽然人长的粗犷,但从小到大都心细。
听说应昭这个人很久了,在电视上见过,社交平台上也时不时能刷出来对方的消息。
那个圈子对普通人来说遥远,但对他们这种家庭关系轻松介入的子弟来说并不是很难。
但他不怎么喜欢那个氛围,所以离得远远的,但他那个半路回来的堂妹不是,老是说孔一棠的性子有点的不定。
当初把孔一棠转到市里数一数二的高中第一天就被叫家长的时候,蒋航就知道这个妹妹不是什么老实人,他的父母很忙,也不怎么在家里,爷爷年纪大了,所以带孩子这个活儿交给了他,他在本地读的大学,所以更是好管。
他像孔一棠这么大的时候也皮,回头看都觉得是傻逼的那种皮。
所以这个年龄段的男孩能做出什么事儿他也知道,但没想到孔一棠能硬生生地冲上去跟人打架。
跟男孩打,还没输。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但作为亲友团还是很解气,只不过在学校得充充样子。
男孩送医院去了,他妹妹包好伤口站在他边上,隔了有点远,蒋航去拉她,她过来一点,等松手,又往外挪。
老师还在絮絮叨叨,说刚来就这么怎么怎么,小姑娘站在一边,一声不吭,自顾自地发呆。
小可怜样儿。
蒋航当时就说我妹妹没错。
老师惊愕。
这种事情双方都有责任,最后摊开的时候也走走流程,互相体谅什么的,没想到这变一个直球。
孔一棠也看了他一眼。
不是崇拜,相当轻蔑的。
跟个猫儿似的。
养熟了急了依旧会亮爪。
这么多年下来,孔一棠的固执他也有深刻体会,女孩到年纪,要谈恋爱你也拦不住,不过她谈的也不是什么恋爱就是了,像是养个玩具,隔一段时间换一个的那种。
孔一棠的阴晴不定在他们自己人眼里看熟了也变成了可爱,更何况她虽然不定,至少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但这次的事儿挺出格的。
老头都生气了。
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那个监控他也不敢给老头看,生怕他气出个毛病来。
危险过头了,要不是命大,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躺在那儿说笑呢?
那个出租车司机现在还昏迷着呢。
孔一棠的不定炸开了就是不顾一切。
疯的那种。
为的是这个女人。
蒋航吐出一口浊气。走廊里很安静,应昭站在他边上,女人个子挺高,穿着一双低跟的长靴,黑色的大衣在腰的位置用一根腰带系着,下摆就跟撑开似的,像翻转的花。
她化了一个淡妆,但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跟以前的采访或者海报上看着相去甚远,但底子不差,抬眼看过来的时候也不躲闪,很是坦荡。
应小姐,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别的,你和二棠的事儿全家都知道。
蒋航说得很慢,应昭其实有点紧张,她插在大衣兜里的左手攥成了拳头,嘴角却还挂着一抹淡笑。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她现在这样好么?
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大,应昭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男人,如果说的是昨天的事儿,我觉得不好。
她太冲动了,老实说我有点后怕。
后怕什么?
蒋航问。
应昭的表情有点奇怪,她看了蒋航一眼,又低下了头,像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又笑了一下。
怕以后我先死,她会受不了。
她其实也受不了,昨天那样的惊魂时刻,后遗症就是她克制不住地去想以后。
如果以后我先死了,自然死亡?意外死亡?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让我安心地闭眼呢?
光想想那样的以后,她觉得又疼又怕。
疼是心疼那以后的岁月,她家一棠会怎么过下去。
怕是怕她会做孤注一掷的选择。
她的爱太浓烈了,简直让人被炙烤到畏惧没有她的死亡。
第69章 推脱
蒋航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他能在孔一棠面前来一段特别富有长辈气息的劝说,深刻剖析情感问题,但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
毕竟不是当事人,有时候很难理解那种感情。
活到他这个年纪,纯粹追求爱情的屈指可数。多数人屈服于生活的鸡毛蒜皮,把凑活活成了余生,以至于聚会提起的时候总不知道该怎么概括,最后变成一句还好吧。
大家也不是关心感情问题,也只不过是一句这种场合对已婚人士例行问候而已。
说到底也不过是场合下的无关痛痒,说还好也是一种礼仪。
毕竟说不好大家还要憋出几句话问一下原因,又没完没了了,那种聚会,不过也是摆脱家庭和婚姻的一种放松罢了。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艳羡的时候。
艳羡芸芸众生里总会出个多少段心意相通的感情,ulate是一种追求,也特别难求,等要追寻,又胆怯了,变成了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