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关上,乔含音收回目光,发现应昭已经走进电梯了。
她也住这层,这层都是被剧组包下的,她走进电梯,应昭按着键,说去天台吧。
楼顶是酒店的咖啡厅,应昭找了个单间,是个靠窗玻璃的,这边其实没什么风景,影视城嘛,都建在郊外,天黑了都不能在景区里逗留,这边看出去,通常也只有零星的灯火。
应昭给乔含音点了杯康宝蓝,自己要了拿铁,服务员自然显然是认出来乔含音,但也没说话,大概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微妙,所以拿着托盘马上走了。
乔含音喜欢甜食,或者说从小到大她喜欢一切能彰显高级的东西,现在也算是略有资产,可她最喜欢喝的还是这种鲜奶油占很大比例的东西,她第一次喝康宝蓝,还是很多年前应昭带她去的。
其实不太正宗,那个破烂六环小地方有什么正宗的玩意,奶茶店看上去都是假的,全都是粉冲的。
但看着那个杯子或者是里头的拉花,她都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往上走的能力,起码触碰到了。
那个店装修的还挺好,一大帮城乡结合部的孩子都喜欢往哪里跑,但价格很贵,她们多半点一杯柠檬水就完事了,也不知道那个店怎么还没倒闭。
那天应昭发工资,前一天晚上说带她吃好吃的,还买了套她之前看上的衣服,但第二天她下课等了很久,用小卖部的电话打了好几个,她才赶过来。
车是借的新车,但那天下大雪,乔含音觉得太冷,又赌气不坐,两个人坐公交去的咖啡店。
但始终是很生气,预期太高,也没收到新衣服,后来应昭再去接她,她都觉得烦,路上都得发火。
这杯康宝蓝是不再是记忆里那种廉价的冲剂和奶油,她捏着勺子,心里的尖锐层出不穷,最后按捺不住,厉声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跟那个瘸子一起?!
还是个女的!应昭你太让我恶心了!
应昭手指扣着桌面,她也没看乔含音,只是盯着窗外看。
她头发长了不少,都可以扎成马尾了,但她只是披着,松松散散地垂在胸前,听到乔含音的话,慢慢地转头,你就是想问我这些吗?
那你管的太多了,含音。
这两个字乔含音从小听到大,有时候甚至反感地很,应昭的普通话很标准,字正腔圆的,但私底下北方味儿很重,音字后头有个卷音,听起来特别亲昵。
不过她们那帮人都这样,那个肖文琦叫应昭都昭儿这么来的。
但应昭现在说话没带那个调儿,有点像正式场合的发生,她修长的手指捏着杯柄,口气有点冷女的怎么了?你跟你姐姐的男朋友睡到一块的时候,不恶心么?
她说话的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像在专注地盯着咖啡,但乔含音听得出她情绪的变化,她不悦,但也仅仅是不悦。
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算得很清楚的人,应昭兀自地笑了笑,你仔细想想你这么多年许下的愿望,有那个没实现的?
你知道我对不起你父亲,所以抓住这点愧疚来要挟我,你知道我跟袁奕辰是打算结婚的,所以毫不留情地抢走他。
你是不是很得意?
乔含音哑口无言。
她从来没想到这么刻薄的话会从应昭的嘴巴里说出来。
隔了片刻,她突然站起来,指着应昭说这是你心甘情愿的,现在又成了我要挟了?应昭你太不要脸了!
那时候是心甘情愿,但是有期限的。
十多年了,还不够吗?
其实你既然喜欢奕辰,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追求,我也没意见,你这样给他下套,即便你们在一起了,又有是好处呢?
应昭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气急败坏的女人,也不是你抢走的,算是我让给你的。
你让给我的?
乔含音提高了音调,是,什么都是你让给我的,无论是第一个角色,还是男人,你厉害,行了吧!
应昭喝了口咖啡,你气什么呢?
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她这句话说得不响,像自言自语,乔含音听到了,更气得要死,你对我好?!你对我好!是,你全家都对我好得不得了!如果不是你妈,我妈就不会被活活气死,如果不是你,我爸会变成残废?不是这样,他会出车祸?会现在还躺在那里半死不活?
是,应昭你好样的!我告诉你,一报还一报!这都是你欠我的,包括你妈在内,全都欠我!
乔含音站着,她低着头看着坐着的应昭,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趾高气扬一点,她占尽了理,才不会被应昭的回应打得站不起来。
应昭叹了口气,看了眼乔含音,对方喘着气,胸口起伏着。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这样,气着了会喘不过气。
她气什么呢?
我都没气。
那你想怎么样?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棠总呸!你做梦!
───
那啥应昭最开始的喜欢已经在还债生涯跟责任感贴在一起了
(垃圾桶滤镜叭……)啊有点难解释,喜欢习惯爱相依为命的依赖都占了的那种……吧
啊我这算是反驳圣母论吗(挠头)
第31章 决裂
我想怎么样?
乔含音笑了一声,她从小到大都是长头发,很直的那种。光下色泽相当好看。她喘着气,眼睛都是发红的。
这是应昭最熟悉的神情,乔含音的泪腺还挺发达,大概是因为那双大眼睛,稍微一不如意,总是会浮起水雾,紧接着含着泪水,高抬下巴看着你,倔是显然的,还有那么点自傲。
以前应昭招架不得,总是会第一时间去哄,乔含音想要什么,她能办到的,都尽量给对方办到。
我才用不着你一辈子陪我!
乔含音吼道,谁要你陪!
她眼睛里含着泪珠,她的哭戏演得特别好,有时候应昭甚至分不清她是真的哭,还是假哭。
这些年即便她用尽全力地护着她,她还是被这个环境打磨着,她的演技在进步,伴随着野心,不出意外的话是会往好的方向走的。
她没再心软,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去,说那再好不过了,我们就此两清,从今以后,谁也不欠谁。
应昭看上去真的没有半点再说下去的意思。深秋了,天气有点凉,她出来的时候也没穿外套,一件棉麻的衬衫,看上去是有些单薄,不过她体格挺好,穿多也不过是为了适应季节,站起来的时候裤子那点垂感很容易展现,显得那双腿还挺长,能看出那股苍松般的秀挺。
可她手才刚握上门把,就被人猛地一拉,腰撞到桌子,桌上还没喝完的咖啡洒了出来,伴随着杯勺碰撞的声音。
你不能走!
乔含音喊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有一种应昭真的走出去了,大概是真的就是走了。
应昭是个干脆的人。
无论什么方面。
应昭反手拽住乔含音的胳膊,她把对方摁回了椅子,她按着乔含音的肩,你冷静一点。
她是看着乔含音长大的,但就是因为这种关系,使得她的那点失望在近距离下很容易被发现。
甚至有些灰败。
她的眼神变了。
乔含音呼吸急促,眼神在应昭脸上游移,最后居然喊了一声姐。
应昭的神色没有半点松动,像是没听到似的。
最后轻轻地拍了拍乔含音的肩,就当是最后一次请你喝咖啡,以后再见面,也别喊这个字了。
受不起。
她收回手的时候小小地推了乔含音一把,一点儿也不重,乔含音的后背撞到椅背上,像是被撞掉了三魂七魄,最后看着应昭打开门走了出去,门打开,关上,变成了默片。
应昭走了以后,孔一棠坐在床上,她抱着膝盖坐着,吹风机放在一边,她也懒得吹,就这么干坐着。
电视里放着娱乐新闻,她就那么随便一按,都能按到这种利益相关的节目。这个圈光怪陆离,人才很多,鬼才很多,庸才也很多,但很多时候反而是庸才光鲜亮丽,鬼才穷困潦倒,人才庸庸碌碌,最后变成了这个圈子里的最低微的存在。
有可能会有人来拭擦灰尘,也有可能一生被尘埃淹没,到死都一无所有。
乔含音算什么?
她执拗了这么多年,大多时间都劝自己放弃。
毕竟太渺茫了,人家姐妹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算个什么。
我什么都不算……吧?
我就是一个瘸子。
电视里的声音挺大,这个酒店隔音太好,所以衬得房间格外安静,她能感觉自己头发因为低着头还低了几滴水下来,洇湿了床单。
她盯着那个水痕出了神。
应昭回来的时候的就看到孔一棠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睡袍是白色的,床单也是白的,跟猫儿似的,就差一根尾巴把自己团一团了。
幸好再问前台拿了一张房卡。
等应昭走到孔一棠面前的时候,对方才反应过来,但还没有彻底回神,呆了吧唧地抬了一下头,隔了几秒,诶了一声。
怎么还湿着头发?
应昭坐到孔一棠边上,她顺手把对方揽在了怀里,想什么呢,修炼么?我给你吹吧,唉。
孔一棠推了应昭一把,自己拿起吹风机,显然是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应昭……
下一刻她夺过吹风机,拿着风筒扫了一下孔一棠的脸,在对方下意识闭眼的时候按住了孔一棠,别动啊。
她笑着说。
棠总勉强地睁开眼,最后干脆额头贴上了对方的肩,应昭一边摸着孔一棠的背,从下往上,插进发间。
她有种自己在顺毛的感觉。
但孔一棠不怎么老实,头发被吹得差不多干之后就扑到了应昭身上,跟狗似的嗅了嗅。
这么突然的一扑,电吹风的线不够长,嘈杂突然消失,变成了呼吸交缠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