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里的千年名门寥寥无几,仔细数来也不过云上和幕府,以及人皇一族。
而其中的云上,曾是人界第一天宗,在那时的残雪宗还未完成超越于它。实力一度达到巅峰的天宗,仅几百年已落到如斯田地,甚至一蹶不振。
残雪宗之所以能够代替云上,是因为它的宗主的强悍,仙魔乱战里仅是纳兰纤雪一人所发挥的价值,便已远胜整个云上宗。
加之云上血脉越来越稀薄,这几百年来宗家和分家觉醒了为数众多的近百翼魂,但强悍度远不比以往。
云上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云上淑虽是旷世奇才,她无与伦比的天赋让所有长老看见了复兴的希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血脉里混入了妖血。
空旷而冰冷的宗祠里,只摆放了一张司木制的龙椅。黑暗中上百壁画飘浮,绘着历代宗主的曳香纸,晃过云上丠冰冷的眸低。
云上舞虽难成大器,但他却是最适合继承云上宗的人。云上淑能耐大,云上宗压得了一时却治不了她一世,她幼年的遭遇,让云上丠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她会不会突然反抗。
“淑儿的性子,和你一点都不像呢,玖儿。”
拨弄着手中的半块青玉,云上丠缓慢的站起身,向外走去。
阴冷的眸子里,带着浓厚的杀意,右手却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碎了青玉一般。
“切莫怨我啊,玖儿。”
百晓鸢半路被人拦下,见到来人,她不由沉下了眸。
“日暮上神,却不知你此番造访我云上宗,是何意?”
云上丠一身藏青的袍子,漆黑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棱角分明的面容上说不出的冷峻。
“寻故人。”百晓鸢停下身子,隔着面纱不冷不热的开口。
“世人皆传,日暮上神百晓鸢,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琉仙剑尊。”
似是感慨,云上丠往百晓鸢又走近了几步,森冷的眸子却是一点也不领情。
“又敢问我小小云上宗,何来鼎鼎大名的上神的故人?”说到这,云上丠目光又不屑了几分,“很久前我便劝过,切莫来趟我云上宗的浑水。你的一举一动,关乎日暮,以及世人。”
百晓鸢不为所动,冷然的红眸更为冰冷了几分。
纤尘不染的白衣随夜风轻动,覆盖着她绝美脸庞的面纱被微风撩起一角,露出那紧抿的薄唇。
“我也不问你是如何进到云上宗,现在立刻离开吧。”云上丠不耐的说道,若换成是其他晚辈,恐早在他发脾气前就后退了。
日暮上神,四海八荒唯一的琉仙剑尊。
云上丠每一个字都在提醒着百晓鸢,她的身份和她的处境。
“我是来赎罪的。”百晓鸢坦然的站在他面前,比起作为上神,作为琉仙剑尊的束缚,她更愿遵从自己的心。
“罪?”云上丠似是没料到百晓鸢会这样说,他长百晓鸢几百岁,修为和见识也都高于她,自信能够胜过她。
“十二年前,我不该丢下她一人,让她独自面对云上宗。”
话音刚落地,百晓鸢就感到云上丠身上的气息冰冷到了极致,显然是动了怒。
她不光没有收敛,反而庆幸,自己能够放下责任感,凭心来做自己过去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上神所言,可是要和我云上宗作对到底了?”
云上丠是没有想过,她会不顾一切。
也许他也认为,那个上神是日暮的下任掌门,既肩负苍生便不敢轻易偏袒一方,她最好的做法就是谁也不帮。
“云上宗主,我要带长歌走。”
不忍她一人继续陷在黑暗,受云上宗永世的囚禁。
可云上丠,是万不可能放她去救云上淑,而她的那一句长歌,已经点燃的他的怒火。
“这世上只有云上淑!”
宽厚的牙刀凭空出现,直斩向百晓鸢的面门。
千钧一发间,天地涌现无数白光,迅速的汇聚上方挡下了那凶猛异常的牙刀。
绘着众星凡尘的琉仙剑,不光轻松挡下牙刀,反震碎了那把丑陋的灰色刀身。
“呵呵,好啊,好一个百晓鸢,日暮教出来的好徒弟!”云上丠怒极反笑,抽出自己贴身兵器,“既然你要趟我云上浑水,那也日暮别怪我,替他们清理门户!”
百晓鸢握着金气缭绕的白色长剑,目光极淡的看向云上丠。
云上丠从一开始就不想她踏足云上,这一点百晓鸢可以理解,可若要因这就置之死地也太过。
她只是想来救一个人,云上丠的阻挠反让她感到不安。想到这,百晓鸢刚要开口,就招来了云上丠的狠招压制。
琉仙剑擦过云上丠的大刀,溢出一道金色琉光,冰寒之意自剑刃处传来。
上古传说中,能够冰封苍穹的神兵,云上丠不敢小瞧。运了十足十的力道,狠贯百晓鸢的身心,刀刃小心的一直避免着和琉仙剑发生触碰。
百晓鸢戴着白色的冰丝护手,挥舞着琉仙剑时,能够抵去些许冰寒。
数十招下来,右手处已结了些许冰霜,百晓鸢退下几步,眸色极淡的扫过被冻的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
“玄仙境的修为已达上神初期,可若不到虚仙的上神大圆满,是无法御得琉仙剑的。”
云上丠轻松的负着手,满目冷峻的看着百晓鸢微微发颤的右手。
若非她习的是霜天术,别说挥动琉仙剑,连触碰都不能。琉仙剑对现在的她来说负荷太高,玄仙境能够短时间的使用神兵,已不愧她的天才之名。
云上丠的修为是圣仙四重天,而她只有玄仙三重天,若要突破他,百晓鸢只能靠神器一拼。
“云上前辈,是要落下一世的骂名?”百晓鸢冷道。
闻言云上丠不以为意,抬手画出一个阵法,注入仙力。
“等你到了日暮掌门的位置,才能明白,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云上宗。”
长剑破空,刺入云上舞的肩膀。
羽剑不住的颤抖,在那黑气的反震下解体。
云上淑一时半刻难以凝聚被解体了十几次的佩剑,只得徒手接下云上舞的仙法。
洁白的羽衣上染了血色,她光洁的额头上被黑气割开一道细长的伤口,淌下的血液浸湿了她的睫毛。
两人同时运气,一掌拍在一起。和云上淑浓厚的仙力相比,云上舞的仙力中多出一道黑气,助他胜过云上淑。
借那一掌的反震,云上淑翻起身子,远远落在云宫塔上。
染上了鲜血的她不像以往的高贵出尘,反冰冷的好似地狱罗刹。云上舞心知,这便是云上淑不被世人所知的一面,甚至是父亲也未必看过这样的她吧。
云上淑站在云宫塔上,抬起细长的手臂,双手交叠在一起。刹那张开,拉出了尽十把只有剑身,没有剑柄的羽剑。
黑气的反噬让云上舞的大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所以在云上淑一剑刺进来时,他几乎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长歌,云上家的兄弟姐妹,生来就注定要互相残杀,而你我也不会例外。”
云上舞双手握着黑剑,英俊的面容上流淌了几缕血色。
黑色的长发脱离了发冠的束缚,长长的披散脑后,“虽然我们生来,就要一死一生。可我就是死也不会留你一人活于世上,既然我们活的都这般凄惨那不如你我兄妹,共赴黄泉!”
一股血气涌上云上淑的喉咙,她一时没忍住胸口那刺骨的痛处,半跪下身子捂住嘴唇剧烈的咳嗽着。
污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屋瓦,秀美的面容染上一滩血色,更显了几分凄美。
云上舞的身体里还有一个灵魂,只是他本人没有察觉到,那个正在侵占着他身体的恶灵。
此人的修为之高,是初入玄仙境的云上淑所不能敌,莫说云上淑,就是暗处的雨神也察觉到了那个恶灵的浑厚修为。
雨神心急火燎,却无法移动半步,她的四肢软的不像话,仙力更是无法凝聚。
受惊之余,她想起昨晚云上淑喂她喝下的那碗汤。
许是察觉到雨神的挣扎,云上淑凌乱的目光轻微的扫过,她所在之处。
一抹微笑在她唇旁勾起,虚弱的不像话。
不光雨神,连云上舞也看呆了片刻,原来她也是会笑,明明这般美却也藏着不给人看。
忽的她跃起身,御着那十把御剑,直击没回过神的云上舞。
云上舞双手不由自主的举起黑剑,直指云上淑的心脏,他想要收起剑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双手。
数十道黑气涌出,带着虚仙境的修为击碎了云上淑的羽剑,又迅速的缠上她的四肢拉着她撞向那剑尖。
云上淑仿佛早预料到了这一切,她没有反抗的任由自己身体控制住。
雨神几乎同一时间冲破了药性,踉跄的跑出结界,唇角旁滑落鲜血。她伸出手,遥遥望着那令她心脏停止跳动的一幕,奈何仙力凝聚是如此之慢。
一道蓝色的巨大剑气凭空而落,云上舞错愕的看着那道剑气斩下云上淑的左手,鲜血喷涌的瞬间,他分明觉着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黑色长剑没入她的胸口,刺穿了她的心脏,在身后露出极长的一截。
云上舞发怔的看着云上丠轻飘飘的落在云宫塔,以及随后赶来的白衣女子。
整个云上宗仿佛只剩下他们,静的不像话。
“长歌!”
雨神一掌击飞云上舞,转手接住跌落的云上淑,在那满地的血迹中云上淑的呼吸微弱到不可闻。
百晓鸢落地后就收起了琉仙剑,目光动摇的望着满身染血的云上淑,藏于袖中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云上舞松开黑剑,颓然的跌落在地,在看见那道剑气时,他是想要替她挡下来的!在她即将被剑刃刺穿心脉时,他是想要移开剑刃的。
看着云上淑倒在血泊,他的心发疯了似的痛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悲伤。
若一切的爱,都始于恨,那么他有多恨便有多爱,在失去的刹那才能回想起这份被遗忘了多年的爱。
她的左手在那剑气中消失,只余下一个巨大而又血红的伤口,云上淑躺在雨神的怀里,睁不开眼也无法听见外界的声音。
这样便好,她能为母亲报仇,也不用在继续,走在这满目疮痍的世上。
若问她心中唯一没有放下的,许是只有幼时,牵起了她的手的人。
还有那个在雨中打着把红伞的女人。
云上丠见到雨神时心底是诧异的,前尘往事一一翻涌而上,他不由喊了一句,“闫夕娬。”
一道道漆黑的符文在云上淑的身体浮现,最后汇聚于她额心,这是禁术中的一种。
需要用生命做交换,才能使用的咒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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