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薄珏认为这是骗人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梦到对方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多半都不是什么美梦,要么梦见自己迫不得已要离开她,要不就梦到对方迫于无奈要离开自己,再差的就是一生一死,最好的梦境居然是团灭。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抑得太狠了,所以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涌了出来,和小说里那些变态杀人狂一样,有着病态的。
但今天不一样,她做了一个美梦。
梦到她在现代的房子里,就在出发前刚买的那栋山里的别墅,两人起了个大早跑去山顶上看日出,赵清阁坐在她后面抱着她,晃啊晃啊,很温暖,很舒服。
她脸蹭着柔软的枕头,好像真的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不由得露出痴笑来。
咚咚咚——
“队长她媳妇儿,六点了,该起来吃晚饭了。”
薄珏嘟囔了一声,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来人锲而不舍地继续敲“咚咚咚——咚咚咚——”
一柄凝冰形成的短刃“笃”地从破开窗子,直刺到他的眼前,和其他哥们打赌输了被派来叫人这兄弟决定自己还是乖乖回去接受惩罚,好过不明不白地死在组长手里。
他刚想下楼,一道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浑身肌肉霎时间绷紧,手里的匕首已经翻开握在手上。
那人两指捏住冰刃,从窗外轻而易举地拔出那柄冰刃,她朝那个男队员比了个“你先下去吧”的手势,自己慢悠悠抬起一脚,对准了房门,一使力——
“砰”的一声重响。
床上躺着的那条人影顿时暴起,疾风般扑向强势闯入的不速之客,翻开的匕首在空中闪出一道刺目的银光,冲着来人的脖子压过去,那人也不是个绣花枕头,腰线往后一仰,整个身体和地面呈四十五度角,快速地倒退,直至门框,足尖借力往前一扑,五指成爪扣向薄珏拿匕首的脉门。
薄珏岂会让她轻易拿住,匕首在掌心划了一个满月,银光在瞳仁里飞快地一闪,掉转方向,刃尖正冲着那人擒过来的手心。那人比薄珏身高要矮很多,一招不成便立刻变招,矮下身子,膝盖在地上蹭过,倏地绕到了她背后,薄珏没有跟常人一样转身去面对背后那个看不见的人,而是顺势往后一仰,侧身的同时伴随着一记重重的肘击,那人躲闪不及,被击中了顿时发出一声闷哼。薄珏左肩突兀的一麻,好像有人在她肩胛骨上活生生敲了一重锤,传感神经由于突如其来的疼痛瘫痪,疼到麻木为止。
她的左手被反扭到身后,那人的脖子也被她紧紧勒住,二人就此僵持在原地。
“薄大头,你快……给我……放开……我快喘……不过气了……”那人开口了,竟是许久不见的炎樱。
薄珏咬牙道“炎大壮,你他灵魂之树的到底是不是人,嘶——我手要断了,你再拧一下试试,信不信我勒断你的脖子!”
“你勒啊,我觉得在你勒断我的脖子之前,你的手会先掉下来。”
“我数一二三,我们俩同时放。”
“成。”
“一、二、三!”
两人同时做了个放松的动作,下一秒又同时将对方的命门攥在手里。
“你放啊,言而无信。”
“那你怎么不放?出尔反尔。”
最后还是炎樱退让,率先松开了手,薄珏按着自己的肩膀欲哭无泪,炎大壮的力气越来越大,用来打敌人是挺好,但是用在自己身上,伤筋动骨也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炎樱看了看床上揉成一团的被子,又将视线落在面前的薄珏身上,笑得一脸暧昧“听楼下的钉子说你睡了一整天?在房里干吗呢?看看你这脸上的春意荡漾,做春梦了?”
薄珏拿眼睛斜她“荡漾你个头,这不是刚才打架打的吗?”
“打架也不能打成这样啊,”炎樱要来摸她的脸,被她敏捷地避过,薄珏警惕地搬着椅子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不是赝品,看着不太对劲啊?”
炎樱站起来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你看我哪里像是假冒的?”
薄珏耸肩道“哪里都不像。”
炎樱左右瞧了瞧,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薄珏一惊,眼疾手快地把茶壶茶杯全都捞了起来,桌子应声而裂。“现在信了吧?”炎樱突然叹了口气,“你可是我过来遇到的第一个熟人了,哦,楼下那群崽子们不算。”
“你们家付乐呢?”
炎樱摇头继续叹气“失散了啊,一直没看到人。”
薄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怕,迟早会找到的。”
她告诉自己这种时候绝不能幸灾乐祸,但是嘴角的笑啊,就是憋不住,压下去,嘴角就翘起来,只好去旁边给自己倒水喝。
炎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薄珏“你家赵清阁呢?不会也失散了吧?”
薄珏不想回答,低头抿了一口水,答案不言而喻。
炎樱“哈哈哈哈,怪不得你做春梦!”
一个杯子朝她的脸砸了过去。
两个没有老婆在身边的人从此踏上了互相伤害的道路
第190章 祸水脸
薄珏遇到炎樱,就跟乍然往生石灰里倒了一盆水,噼里啪啦的就剩炸了。
炎樱伸手将杯子轻而易举地接在手里,嘻嘻哈哈道“怎么?恼羞成怒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大脾气呢,我一进来你就要跟我拼命似的,原来是欲求不满啊。”
茶壶在薄珏手上一倾,满壶的凉茶兜头泼了过去。
炎樱在身前画了个圆,那些凉茶仿佛撞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笔直地滑落下来,浇在地上,洇湿了一大片。
炎樱看向薄珏,薄珏也朝她看了一眼。
炎樱拔腿就跑。
薄珏追了出去。
走廊拐角冒出一个人头,一个又一个,几名队员在墙角扒成了一排看热闹,不时地参与点评,比如说谁谁这招使得好,谁谁那招太阴险了,阴险得自己非常想学,不如等她们打完了去讨教一下。
六点半的时候,炎樱和付乐哥俩好的坐下来吃晚饭,饭菜是在房里用的,桌子换了一张新的,方便说话。
炎樱吃得狼吞虎咽,半饱以后才一边喝着店里自制的甜酒一边把她这段时间的遭遇娓娓道来。
“我过来大概有……”她掐指算了算,“十三天了吧,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转悠,晚上歇在镇外一个农家村的老乡家,我帮他们干点活,他们就给我一口吃的,不时地进一趟镇子,等大概了解了一下现在外面的局势过后,打算去都城。我今天进城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钉子在买东西,他说你也在这里,就把我带过来了。你呢?”
炎樱抬眸瞥她一眼,“啧”了一声,幸灾乐祸地说“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沧桑啊。”
薄珏夹了粒花生米抛进嘴里,嚼巴搅巴,随口说道“你要是来了二三十年,你比我还沧桑。”
炎樱“噫。”
薄珏“噫什么?”
炎樱“表达一下惊讶,看在你来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到媳妇儿的份上,我决定接下来几天都让着你,你想干吗干吗,我一百一千个支持你。”
“不用了,你跟我斗嘴我还自在些,不然我以为又做梦呢。”
炎樱突然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薄珏“???”
炎樱诚恳道“我为我今天下午打扰你的美梦道歉,这么久没见到媳妇儿好容易梦一回还让我给打断了。”
薄珏“……”
她把嘴里的花生米咬得噶蹦响,非常想在她脑袋上开个瓢,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工夫她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但是薄珏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有修养的人,她挥了挥手,道“吃饭。”
炎樱接着问道“究竟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记不清了,前些年都是乱世,除了天宿国以外的王朝,都更迭得很快,要么就是追追追逃逃逃,也没见几个有闲心过年过节的,我估摸着在二三十年左右。”
“楼底下的呢?”
“十年、三年五年不等,都是我零零碎碎把他们找到凑在一起的,其他的十三个人吧,由另一个组长负责,没多久我们就回到都城汇合了。这里目前消息传达不是那么方便,大家以后都集体行动。”
炎樱感叹道“这么说起来,我还是挺幸运的,没几天就遇到你了。”
薄珏“嗯”了一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两人一言不合又掐了一顿。
伙计乐开了花,无他,掐完了他总能接到一比不菲的赔偿,他还巴不得薄珏每个房间都住一遍,然后他就能把客栈都翻新。
薄珏出手阔绰是有理由的,她这些年浪来浪去赚了不少钱。先前扶清走之前给了她一比巨款,现在还没挥霍完,更别说她随手救的人给她的报酬了。
薄珏觉得等自己回去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富豪,回去再买座山头专门用来度假请客。
“如果能回去就好了。”吃完晚饭,她和炎樱躺在屋顶上晒月亮,幽幽的开口道。
“嗯哼。”炎樱丝毫不愧对她耿直缺心眼的特点,吃饱了就想着睡,没一会儿便四仰八叉地呼呼睡了过去,一睡过去脸上就挂起了甜甜的笑容,流着口水“嘿嘿”道,“小天使……”
薄珏心里的天平在“把她踹下去”和“算了让她睡吧”之间摇摆,最后还是放弃了把她踹下去的想法,翻身下了房顶,从打开的窗子跳进去拿了床薄被子出来给她盖上。
炎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嘴唇在她手背上猝不及防地“啵”了一下,整张脸压进她掌心“小天使!你又来给我托梦了……就算知道是假的,我也……”
我也什么?后面就听不见了。
薄珏被占了便宜居然没生气,她转着眼睛想了想,在炎樱身边坐下了,手一直让她抱在怀里。
她和天上的星星大眼瞪小眼,瞪了大半个晚上,有点后悔白天睡那么长时间了,不过看在那个梦的份上,就是让她十个晚上不睡也满足了。炎樱终于放过了她的手,哼哼唧唧转了个方向,抱着被子卷成一团睡了。
薄珏嫌弃地盯着自己掌心干掉的口水,去厨房里找水洗手。
她洗完手以后,响起了一件久远的事情,抿着唇轻轻笑了一下,把关上的水池盖重新掀开,借着终端上的电筒光看向池壁。这个水池应该经常有人在用,幸好自己当时聪明,没有刻在会经常被水冲刷到的地方,所以现在还有依稀的字迹。
啊,自己的字真是好看,后面的图案也刻得很有赵清阁的风格嘛。她洋洋自得地欣赏了一番,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图案?
她先前刻字的时候好像没有刻过这个图案啊,但是有的时候也的确会在字迹后面加个图案。
她脑子混乱起来,一时间根本没办法调取清晰的记忆,手指漾过水流,摸在池壁上的图案上,可能是隔着水摸的感觉,印痕很浅,但是摸那些字的时候,印痕则更浅,她整个人几乎要栽进水里去,两只手一起感受。
最后夹着眉头离开了。
也怪赵清阁刻图案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薄珏第二天便能看见,特意照着原先字迹的深度浅浅地划了几刀,想着如果哪天被水冲刷掉,也好一起消失,谁知道弄巧成拙,倒叫薄珏无法分清先来后到了。
她从厨房出来以后,便在厨房后院里练起了长拳,这是个现在已经逃亡到他星球的武道中人教她的,他们俩都对地球文化很感兴趣,薄珏喜欢文化,那人喜欢武术,两人一时相见恨晚,薄珏记得自己好像还在人家家里住了大半年,要不是局势所迫,那人估计还能成一个大家,真是可惜了。
“哟,这把式耍得不错,打哪儿学的?”
薄珏打眼往屋顶上一瞧,就着晨光看见炎樱已经翻身坐了起来,被子卷在身上,一边打哈欠一边调侃她。
薄珏“付乐?”
炎樱“哪儿哪儿呢?”
薄珏“我是说这套长拳名字叫付乐。”
炎樱“你皮痒了是不是?”
薄珏穿着式样简单的黑色练功服,腰身劲瘦,一脚收回,手臂往前平展,斜里慢慢推开,在布满淡金色晨曦的院子里像是一副凝练写意的简笔画。她道“大壮,我昨晚上给你又拿被子又当替身的,你连句谢都没有,我对你很失望啊。”
“谢啦,被子还你。”随着被子从头顶上飞过来,那个金毛的短发女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声音远远的从前院传来,“我要吃早餐啦,你快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