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阁摘下手里的白手套抽了钉子手臂一下，他立马做了个缝上嘴巴的姿势。
飞行器在距百货大楼十里外的上空盘旋，赵清阁调出实地俯瞰图，一分钟后，选定了降落地点，当日早上七点零三分，十个便衣从各个不同的入口进入，随即湮没在人流里。
第157章 巧遇
和中央板球场、歌剧院一样，福田百货大楼算是阿尔法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这里因为人流量大、鱼龙混杂，一个人混进去就像是沙子融入了大海，十分难找，仅凭肉眼是无法应付这么艰巨的排查任务的。所以在此之前，军部已经秘密掌控了监控室，同时调出近日以来的所有监控录像，排除了事先埋下炸弹的可能。
打交道这么久以来，众人仍旧对k组织的行动规律一头雾水，有时候他们表现得深谋远虑，每一步棋都走得精妙无比，军部在他们手里栽过不少跟头，薄珏二人所在的特战连也牺牲过好几位战友；有时候他们却表现得鲁莽冲撞，浑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策略，一味的破坏，就好像这两批人是分开行动似的，并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者。
——你说这次来的会是哪一波？
薄珏和赵清阁乔装成一对普通的情侣，穿着白色的情侣装，手挽着手进去，一路上不方便开口的话就通过心灵沟通联系。
赵清阁进了生活用品区，天宿星的百货大楼虽然开门营业早，但是多数人还是没有起床，里面稀稀落落地根本没几个人，目光四处探寻之余，还是有闲聊的工夫的。
——依我看，是有组织的那一派吧。
——嗯，我也觉得。
赵清阁从架子上取下了几条毛巾，左右看看又拿了块香皂，一起扔进购物车。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东张西望，也不能什么都不干，要扮演好你现在所扮演的人，于是薄珏本色出演了一个对家务一概不知的契主形象，问道“咱们家还缺什么来着？”
赵清阁把手里的一个盒子放了回去，掀了她一眼“你猜。”
薄珏腻过去“人家猜不着嘛。”
“不缺什么，有的快用完了要换新的我会拿，你就去食品区拿点吃的好了，反正你就知道吃。”
“好嘞。”薄珏颠颠儿地跑走了。
她状似无意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框，指甲轻轻敲了一下，轻佻得颇有些许衣冠禽兽的意味“给我开一下食品区的监控录像。”
监控室里的影像立刻依言，直接通过芯片投放在她“眼前”，那不是通过她眼前的镜片显示的，和入耳式通讯器一样，是直接传达到视觉神经，不需要用肉眼看见。
先进的高科技啊，薄珏感叹，果然只有军部才这么有钱研发这些东西。
监控录像上显示整个食品区除了薄珏外便只有小猫三两只，其中一对也是情侣，正靠在货架边上腻歪，薄珏目光没有多做停留，反正谁秀恩爱也没有她秀得多。还有一个人是个蓬头垢面的小青年，打着哈欠随便往篮子里扒拉了点泡面和饼干，又去冰柜处捞了两包饺子，步履匆匆地去结账了。
薄珏多转了几个区，回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监控画面，那对小情侣居然还没走？换了个地方卿卿我我，她抬腕看了看，时间显示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再能腻歪挑在超市腻歪这么久……大早晨的，真是不合常理。
用来伪装的镜片内闪出一道疑惑的光，薄珏推着推车顺着货架一路走过去，口中还不断地念念有词“薯片，薯片……香辣蟹味的……在哪里呢？”
“打扰了，能不能麻烦让一下，我正在找那个……吃的。”
那对情侣一言不发地换了个方向，露出正脸来，二人中间的契子穿着一件带兜帽的罩衫，头发比肩膀要长一点，微微低头遮住了半张苍白瘦削的脸，男性契主则长得非常有侵略性，身材高大，将对方的手腕动作轻柔地握在手里。
手腕？
薄珏心中一动，那名契主正警惕地看着她，薄珏冲他微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扭过头，去拿架子最高层的薯片，她低估了自己的身高，稍微一踮脚就拿到了。然而不小心多碰到了两包，摆放得好好的零食稀里哗啦地滚了下来，薄珏匆忙中往后面退去，一只强壮的手臂横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
薄珏惊魂甫定地转过身，说“谢谢。”
那人的契子却没有半点反应，这一出小意外后，薄珏把推车拉过来，捡了好几包吃的扔进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耳机里传来一声轻微的“滴答”“3号，距离一米。”
薄珏游荡了好几个地方，又标记了两个人，哼着小调子回到赵清阁身边，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了，这个星球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过来，人流渐渐地密集起来。
赵清阁好像真的在专注地逛超市似的，推车里放满了日用品，不时地看着标价皱眉头，十足十一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家庭能手形象，薄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带着半车的零食回来，赵清阁立马流露出不满，低声责备“你怎么又买这么多垃圾食品？”
她手在里面翻过来翻过去，整个人就像是被生活熬干，里头突然点了一发炮仗“这个，一袋普通的牛奶糖果而已，你干嘛非要挑最贵的l记，还有这个，膨化食品，跟你说多少次了对身体不好要少吃，你哪一次听了？”
薄珏一脸委屈“不是你叫我随便拿的吗？”
“这个月还有二十天才发工资，你现在就这么大手大脚，下半个月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薄珏说“不是还有你的吗？”
赵清阁闻言更生气了“我的工资不都交房贷了吗？家里就指着你那点工资过日子你不知道吗？”
薄珏反驳道“过日子也不能什么都不吃啊，我买的这点东西哪比得上你家里那些瓶瓶罐罐，知道日子紧巴巴的你还不停地买买买！”
赵清阁一脸理直气壮“当契主不就是要给契子买买买吗？”
薄珏气急败坏道“那你当这个契主好了，他灵魂之树的谁爱当谁当！”
两人声音都不很大，许是顾及颜面，但是过往的人都听得见。吵得脸红脖子粗，赵清阁抬脚便走，推车也不管了，一连推搡开好几个前面挡路的人，边走还边骂，薄珏眼前出现了两个绿色的标记点，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演这样一出戏。
有热心人上来劝架了，先是两边各打一棒，然后就说日子都是一天天慢慢过过来的，年轻人不要心浮气躁，也不要没事就大动干戈，伤感情。二人表示劝他们听进去了，牵牵手和好了。
薄珏用精神力进行心灵沟通房贷？你都是怎么想到这些奇葩的吵架理由的。
赵清阁淡定地说善于观察生活。
薄珏想到了别的地方你说，什么时候我们才能退伍，买所小房子过神仙眷侣的生活。
赵清阁这才几年，你就想退伍了，怎么也要等到功成名就，或者都累了的时候，我们买下一整座山，自己建栋别墅，你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
薄珏说哪来的钱买山啊，咱们也就在人家山头买个小洋房。
赵清阁说你平时刷卡都不看余额吗？最早的时候军部不是拨了一笔款吗？够我们俩现在开始养老了。
薄珏怔了一下，惊呼天！我每次看余额都是自动去掉前面的好几位数，只看后面零头的，那敢情好，干完这票咱就不干了，去享清福去。
赵清阁没理她这番瞎说八道，低声命令“给我空间分布图。”
一幅百货商场空间结构图投放到了她的神经末梢，来之前他们利用在飞行器上的几个小时争分夺秒，已经把这里的布局记得滚瓜烂熟，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地下一层，薄珏标记了三个可疑目标，她标记了四个，眼下这几个人正同时往楼上走去。楼上还有其他在闪烁的点，是其他队员标记的人，都在以较快的速度移动当中。
二人互视一眼，把刚才“尽心尽力”挑选的东西往原地一扔，朝着目标追了过去。
那些目标却没有集中在一起，短暂而没有规律的交叉后，很快就重新分开了，二人放慢了脚步，耳机里传来内线组员同样的疑惑“组长，我在一楼，就在两个目标旁边，但他们只是擦肩而过，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好奇怪，是不是标记错了人？”
赵清阁说“急什么？我上来一楼了，还有五十六分钟。”
薄珏视线扫了一圈，突然在赵清阁耳边“诶”了一声“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她又自言自语地否定道“不可能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清阁问“你说谁？”
薄珏用眼神指了一个方向，赵清阁看过去，眉头不由得微微一锁，语气是确定的“是他。”
薄珏“唔”了一声，说“这个情况我们要上报吧？”
“报。”
掩藏在货架中的青年男人漠然地抬了一下漆黑的眼，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却是薄珏二人十年前在昴宿星认识的少校齐轩。
第158章 叛变
但是薄珏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众所周知昴宿星人的寿命十分短暂，天宿人微不足道的十年已经几乎是他们人生的三分之一了，他们会和正常的人类一样衰老，如果是齐轩，绝不可能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样貌。
“难不成是齐轩和九公主的儿子？”薄珏忍不住猜测道。
那个“齐轩”正往她们这边走过来，看表情似乎完全不认识她们，赵清阁说“可能是吧。”
不管怎么说，一个昴宿星人出现在天宿人的土地上，已经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了，不过现在这件事不归她们管，赵清阁直接把这件事报了上去，注意力全部收回到了视网膜上的绿色目标点上。
这群人似乎毫无章法，监控录像上也没有检测到半点异常，没有肢体接触，甚至没有眼神交流，也没有检测到秘密波段，就跟他们只是寻常来逛个超市似的，越是观察就越是没有头绪。
分针悄悄地走到了30以后，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小鼓。
赵清阁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会演戏的罪犯，但是像这种团伙作案，配合得再默契，也不会完全没有交流，往往找到一个就能牵扯出一片，除非这不是团伙作案。
她的声音此时仍然是冷静的“监控，重点排查一下所有楼层的走廊、储物间以及所有安静能避人耳目的地方。二组队员，分头行动，四个人留在二楼目标点，余下的人去楼梯间、电梯口、紧急逃生门看看。”
“收到。”
薄珏想也没想拔腿就走“那我也去……”
赵清阁叫住她，一本正经地说“不用，你跟我在这里看着，我一个人不够。”
薄珏本着掩饰身份的目的将自己扔进她怀里，赵清阁单手搂住她腰，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一杯甘醇的美酒，问道“你干什么？”
薄珏薄唇微启，轻声道“干你啊，怎么样？怕不怕？”
赵清阁认真地凝眉思考片刻“嗯……”
“你嗯什么？”
赵清阁捏着她的下巴，端详来端详去，“啧”了一声，说“我在想家里的床。”
薄珏“……”
她气鼓鼓地从她怀里挣出来。
赵清阁觉得好笑，又问“你又在想什么？”
薄珏“想你以公谋私，利用私权把美人留在身边。”
赵清阁道“这位孔雀小姐，你说的美人是你自己吗？”
薄珏道“这位孔雀夫人，你眼里的美人除了我难道还有旁人吗？还能有旁人吗？”
赵清阁道“那可不好说。”
薄珏道“嗯？”
赵清阁道“比如军需官柴女士。”
薄珏勉强道“好吧，算一个。”
“你不叫美人，你叫可爱。”赵清阁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两指间的细腻感久久地萦绕。
薄珏很容易就被哄得顺了毛，她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一会儿，便听赵清阁低声对她说“看见你九点钟方向那个戴兜帽的男人了吗？他现在在看你。”
薄珏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单手挑起赵清阁的下巴，十足的轻佻模样，说“一定是惊艳于我的美貌。”
赵清阁乐得听她胡说八道，点了点头。
等那男人收回视线，拉起兜帽离开，薄珏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赵清阁耳机里传来一阵嘈杂混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组长，我发现了——”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那边有人激烈地交起了手。
“坐标。”
“二楼，储物间……门口，六号目标！”队员连喘了好几口气，在喘息声里吼完了坐标点。
赵清阁问“需要支援吗？”
对方说“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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