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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长离 第1节

作者:狼山玉 字数:23596 更新:2022-01-12 10:13:37

    长离g作者狼山玉

    正经文案

    身为上古灵兽朱雀,连天帝都要尊她一声“陵光神君”。她镇守南方,深居殿府。

    原以为能在她的流光帐中醉个千年梦不醒,却不料小次山上封印被毁,昔年封印的凶兽朱厌召唤四方凶兽重现世间。

    为重镇凶兽,她涅槃降下千万劫火,孤身落入凡间等待重生。

    当苏方沐问起她名姓时,她呐呐地答了自己的乳名“长离”。

    自那一刻起,再记不得洪荒四合,记不得岐山之乱。

    似乎面前的这个女子,才是她重生之前,必应的劫数。

    表面恬淡内心略腹黑的御姐和曾经美艳妖娆御姐现在调皮捣蛋的熊萝莉的故事,有神怪有爱情有狗血有刺激不怕每天家里着火的朋友皆可来抱走小长离一只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布衣生活 洪荒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长离陵光,苏方沐 ┃ 配角监兵,苏吟娥,执明,朱厌,孟章

    楔子  皎皎天河酹前生

    “长离”

    远在西方咸池洞府的白虎神君监兵,最近总是千里迢迢跑来岐山神殿探望。不出意料,探望的对象仍然未归。看着以往笙歌曼舞整日整夜的喧闹而如今已然空荡荡的神殿,没来由的让人心烦。脾气暴躁的神君肃起难得挤出一丝温柔的面孔,狠狠拂开冉冉萦绕的香雾,转身腾云直奔天河,旋起一阵疾风抖得一身白袍烈烈作响。

    在天界,天河边的织女总会告诉来往的仙神,只要坐在天河边心思澄明地透过雾云幂帐往下望去,就能从芸芸众生之中找出身处凡俗之时羁绊最深的人。天界最耐不住寂寞的陵光神君,竟在这里静静守了五百年。

    “长离,你究竟什么时候回去。”急急赶来的监兵神君面向天河,负手而立。对着岸边沉默的人甩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不是说好了,以后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陵光站起身,阖目说道。

    “岐山不可无主。”监兵振袖怒道“你自打凡间回来之后,就着魔似得寸步不离这天河边。我不知道五百年前你在凡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南方不可无人镇守,岐山不可一日无主”

    “你可以把人家绑回去啊。”陵光决定不理她,摆出一脸不怕死的样。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监兵大怒,甫一抬手便被人生生按了下去。

    “好了好了,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还是这么不禁逗。”陵光笑眯起一双凤眼,打量监兵,“你身为女神,别总是凶巴巴的你还不知道吧,他们表面上都敬你。其实啊”陵光说着贴近了监兵的耳朵,吹了口气,察觉到对方轻颤,笑意更深,“他们背地里都说你成天打打杀杀,那架势简直能吓跑一队凶兽”

    “陵光,我是在和你说正经事。”不自在的神君一把推开陵光,正式道。

    “行了行了,你就放心去看你的西方吧。南方那边我成日里注意着的。一有风吹草动我便会赶回去,那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懈怠。”陵光装作不经意地抚了抚衣袖,视线又回到了天河里万年不变的皎皎的波光中。

    监兵看了她一眼,本欲出口的话生生转了个头“能告诉我了吗”

    陵光闻言一惊,“告诉你什么”

    “你在凡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监兵缓步到陵光身边,陪她一起坐在岸边,凝望涓长的天河接到天际,无尽蜿蜒。“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五百年,你表面上一如当年顽劣,其实变了很多。以前的你,锦衣玉食,品好甚高,非梧桐精制的锦榻不栖,非醴泉酿制的玉酿不饮。”抬手遥指天河畔一间略显破败的小屋,“怎会一间茅屋一壶粗茶一住就住了五百年以前的你,就算身居岐山神殿,日日欢歌,也根本不会关心你守护的地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五百年未归,却日日关注辖地,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记在心里。”

    陵光没有立刻答话,只是仍旧凝着天河波下,雾云幂帐如一团乱麻,乱糟糟的扎人眼。却有点点星光,虽黯淡却仍然努力地闪烁。如同凡尘中人,脆弱如斯,短暂如斯,却仍然在努力认真地过着他们的人生。“因为这些是她教我的呀,她说的话,我怎么可以忘。”曾有人教会她责任,教会她担当。而那个人,却已经烟消云散。

    监兵啊,你深居洞府,执掌人世杀伐。殊不知我们口中轻飘飘的一句人命薄如纸,是凡尘中人一辈子逃脱不了的噩咒。

    监兵啊,如果我说我想去找她的转世,你会不会同意

    监兵啊,这五百年我对着天河翻来覆去的想,若是我当年没有玩忽职守,是不是就不必负了她

    可那样,我也根本,遇不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喜欢。

    第1章  岐山凤居惊异变

    一段诡异的乐声从山脚下乍然传出,其声似长笛却少了一分清逸,似朱萧又多了几许尖刻,绵绵转转蜿蜒至天边,再也捕捉不到乐声的尾韵。

    “咚”“当”沉闷的声响逐渐传遍了岐山,从凡间山脚一直荡震到了耸入云端的山头,在砌以七宝金玉的岐山神殿中回荡不绝。竖耳细听,便觉惊奇,似乎这沉闷的声响是发自铁索的嗡鸣

    在神殿中的小仙童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声震裂苍穹的怒吼猛然响起,惊得神殿上下都人心惶惶,小仙童们都四四五五聚在一处,掌心聚气抵挡气流的余震。就在此时,一阵狂笑震天动地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千年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千年了”来者声音浑厚,合着山谷回声,字字如同九天炸雷落在平地。

    倏然间,林间飞鸟尽散,来者果非人类,只见一身形似猿猴,白首赤足,身披赤铜铁链的凶兽拔山倒树而来。朱雀神君所辖的南方地域百年来未闻战事,而朱雀神君又喜更换仙童,所以殿内仙童皆不知这凶兽为何,只得相互奔走相告,脚下疾的,“砰”地整个身子砸在地上。

    “啊有煞来犯快去禀告神君”这边努力喊道。

    “啊好”那边言罢,挥手急忙招来一片祥云,驾云离去。

    “咳咳咳咳咳”这边的小仙童吃力撑起身子,让自己在外敌面前不那么狼狈。神君说过,他们岐山神殿的仙童输什么都不能输面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年了”白首赤足的凶兽仗着身形巨大,并不惧身上禁锢的铁链,甚至已将几道略松的铁链扯断握在手中,狠狠砸向岐山的山壁,“呵呵呵,连岐山都换了样子啊哈哈哈哈哈”赤铜链威力无双,被砸中的山壁上纷纷滚落碎石。

    “你是何人咳咳咳”神殿骄傲的小仙童捂住胸口,壮着胆子把身板挺得笔直,“你可知此处乃陵光神君的神殿”

    “就是就是竟敢来陵光神君所辖之地犯乱好大的胆子”

    “等神君来了,定然将你驱逐,你还不快走”

    小仙童们纷纷聚在一起,以壮声势。不过这一切在面前庞大的凶兽看来,好比螳臂当车般可笑。

    “吾么”白首赤足的凶兽略显阴骘地眨了眨眼睛,“吾乃陵光神君旧友今日前来,找神君叙、旧”言落,掌中聚起一道旋风,举起了面前的几个小仙童,轻轻一使力,几个小仙童瞬间变化作无数片血肉炸裂开去,一时间血雾飘散,浓浓的血腥味搅浑了神殿浓郁的熏香。“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神君神君怎么还没有来”

    巨大的脚掌踏在地上,每一步就是一阵地动山摇,小仙童们惊慌地四下逃窜。

    “哼,在吾面前也敢口出狂言”凶兽满意的勾了唇角,拂了拂身上朱红的盔甲,若不是方才那出手阴狠毒辣至极,倒真像极了天界最强壮的战骑。

    “啊哈哈哈哈大王好厉害大王好厉害”各种魑魅魍魉如雨后春笋般从地下钻出脑袋,探了探头便钻出丑陋的身子,围着为首那白头红足的凶兽欢呼雀跃。有胆子大的甚至窜到神殿中,也学着凶兽的残忍手段,抓住落单的仙童张口便咬,这些仙童道行浅却纯澈,最适合它们这些妖兽精魅吞噬修炼。

    平日里华丽奢侈的岐山朱雀神殿一时间沦为炼狱血海,挣扎不出。

    正在群妖大闹之时,倏然不知何处山岚遥遥传来一声清亮凤鸣,仅悠悠一声竟挡去了大片凶兽聚起的狂风,守住方圆清宁。行凶的妖怪精魅皆被拂开后狠狠砸落,运气好的砸在地面断筋裂骨之痛自不必说,运气差的滚落山谷,便是粉骨碎身化为血水。

    “啊神君来了”

    “是神君神君回来了”

    仙童们的欢呼之声逐渐盖过了先前虐杀的嘶声,劫后余生的仙童们一个个抬起小脑袋望向神殿中最高的地方迎凤台。

    绽开离火的赤羽逐渐褪去,一身红衣迎风而舞,懒得理会被风拂乱的发丝,那站在高台上的女子垂着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目,端的是三分风华,三分倦气,一分傲然。

    “神君你终于回来了”喜极而泣的小仙童们一屁股坐在地上,瘫软下来。

    红衣高髻的女子正是这岐山朱雀神殿的主人,镇守南方的陵光神君。她懒懒地睁开凤目,高高扬起下巴,倦倦开口吐一丝媚气,“呵我道是谁一早扰人清梦,原来是朱厌郎君啊”

    小仙童们闻言皆面面相觑,怎么都想不到,这白首赤足,形似巨大猿猴的凶兽竟然就是被他们家陵光神君在千年前击败,并用赤铜铁链悬锁镇压于小次山下的上古凶兽朱厌传说上古凶兽朱厌吼声如猿啼,所经之处必有战乱。所以此次前来岐山,敢情是冲破封印来找他们神君寻仇来了。唉这是今天出门没算早卦,遭劫了啊。

    “怎么小次山上的封印破了还是郎君,迫不及待要来见我了呢”陵光柔了神色,样子似乎真的是凡间女子在温情款款地和自家情郎说话。众小仙童脑中纷纷又开始猜测莫非这个朱厌当年是因为负了自家神君导致神君一怒之下把他封印在了小次山上不对不对,看他们家神君那个样子,怎么也是他们神君负了朱厌才对啊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事真麻烦,看来还是修行不够啊以后要好好修炼。

    朱厌闻言一抽,镇静答道“陵光神君,千年未见,别来无恙啊。”说罢,缓缓抬手摊开,赤色的铜链泛着光泽,“败君所赐,这赤铜链在吾锁骨之处烙了千年,神君风华如旧,想来身边不乏仙姬仙侍,断不会想起吾。而吾于小次山下,却是日日都在念着神君呢。”

    “哦呵呵”陵光展颜一笑,狭长的凤眸微敛,浓密的睫毛投下扇形阴影略微遮住了眸中点点旖旎水光。在场妖仙都微微一怔,当真是颠倒众生的角色。“想不到朱厌郎君对本尊竟是如此痴情啊”

    在场也只有朱厌冷下了语调,手骨被捏的咯咯作响,“哼,真是,刻、骨、铭、心”朱厌神情忽现阴骘之色,大喝一声“喝”重拳随话音同落,一块岩石生生被砸成粉末簌簌滑落。

    陵光见朱厌出手,干净利落地从迎凤台飞身而起,瞬息离火红莲般绽在半空,众仙童眯起眼睛望向空中,只见一金冠赤羽的凤凰周身旋开离火猛地扎向群妖所在,翻身腾旋似战似舞,所经之处离火蔓延,灼得群妖叫苦不迭,熊熊火海之中,她长舒凤翼昂首称王声声凤鸣尽显上古灵兽的威严与骄傲。

    “喝”“喝”朱厌看准陵光的位置一下下重拳砸去奈何陵光化作原型,灵活且凌厉不易击中,数拳落下未伤到陵光分毫,还被凤翼带出的离火扇了一脸。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陵光见朱厌伤不到自己,停在一处,高高扬起头,顶上金冠映着漫天火光灿灿生辉,抖了抖凤羽开口调笑,“哈哈哈哈,我说郎君关了千年,这准头,也差了好多啊啊哈哈哈哈哈”

    安宁村是人间坐落南方的一个小村庄,村庄外再往南面走个几里路就可以到山明水清的重降谷,人间总讲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重降谷中遍生的香草植物便成了安宁村村民谋生的东西。安宁村的村民世世代代传下胭脂香膏一类的秘方,这秘方经过几代人的摸索尝试,制出来的脂膏有些甚至都被周边大城罗城里的官宦女眷都视为奢侈之物,皆愿意花大量银钱购买。

    要说安宁村哪家的香粉香膏做的最好,那定数苏家女儿制的了。苏家大女儿名唤“苏方沐”,便是取了胭脂“苏方木”之名,也算是苏母寄托的一份期望。

    “姐姐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吟娥好饿好饿”苏吟娥是苏家二女儿,苏家父母在前年一次天灾之中丧生,苏方沐必须独立抚养妹妹以及照顾家中胭脂生意,身兼父母之职。幸好苏方沐性格坚毅独立父母生时也已经开始帮衬家计,偶尔带带妹妹,所以一年时间已经足够让她从略微生疏到两边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此时,年仅十三岁的苏方沐独自照顾着六岁的妹妹。锅上的鸡汤已经飘散出诱人的香味,引得苏吟娥嗷嗷喊饿。

    “吟娥乖,等汤冷一点再喝哦。仔细别烫了嘴。”苏方沐盛出一碗鸡汤放在苏吟娥面前,自己顾不及喝,又去研磨香草,想争取今日能够在日落之前能窖好罗城关小姐预定的两份制作略繁琐的青雀头黛,那样三日后便能按时交货了。

    “方沐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说话间一个妇人跌跌撞撞进的屋来。

    “王婶,快来这边坐。”苏方沐见是从小照顾她的王婶,急急搬了椅子过来扶王婶坐下,“王婶您慢慢说,发生什么事啦”

    “哎呦方沐啊,”王婶握住苏方沐尚显细瘦的手掌,“唉,那罗城的关小姐今日传信过来,说是她嫁到繁城的表妹三天后回家省亲,手边没有趁手的珍玩就琢磨着干脆再加三份金花燕支,并着上次定的青雀头黛一并送了。你说这大户人家就是麻烦多事,那关小姐左想又想又觉得自己吃亏,青雀头黛是罗城时兴的货色,那些个小姐夫人就争这几天的热头,可这手头的送了人,制作耗时又太长,怕等下一批做出来就赶不上这热头了。于是啊,她又想再加两盒。这么算来啊”

    “这么算来我就得在三日内制出三份金花燕支和四份青雀头黛。”苏方沐抿了抿唇,果断道“王婶,这摆明了是大户人家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您就转告她,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是两份青雀就是两份青雀,更多地,我就做不出了。”

    “唉可是方沐啊,那关家在罗城势大权大,咱们惹不起啊。”王婶担忧地看了眼刚被研碎的草渣。青雀头黛制作工序繁琐,原料难集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那边关家该怎么处理才能不惹上他们呢。“唉,你说咱们安宁村世世供奉朱雀神君,也不见这朱雀庇佑我们呐,先是前年山道滑坡,现在这村里的生意也越做越难”

    “王婶,人有旦夕祸福,各人有各人的命,怎能一味责怪神明呢。”苏方沐浅浅一笑,尚且稚嫩的脸上却难寻这个年岁的女孩该有的俏皮与娇憨,胸有成竹道“王婶,我现在便书信一封,劳您托人送到关小姐手上,我想关小姐见了信之后就不会追加这次的分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存稿陪同学去岛上住两天。

    第2章  凤凰台上风雨骤

    “王婶,人有旦夕祸福,各人有各人的命,怎能一味责怪神明呢。”

    苏方沐浅浅一笑,尚且稚嫩的脸上却难寻这个年岁的女孩该有的俏皮与娇憨,胸有成竹道“王婶,我现在便书信一封,劳您托人送到关小姐手上,我想关小姐见了信之后就不会追加这次的分量了。”

    “哎呦方沐啊,你就这么确定那关小姐会同意”王婶担忧道。

    “成或不成,试试便知。”苏方沐言落,就铺开信纸,提笔疾书,工整的字迹透着主人的果决。

    王婶不识字,待苏方沐书成之后,拿浆糊封了信便急急出去托人了。

    苏方沐起身支起窗架,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姐妹俩的小屋,苏方沐检查着窖中的花料,不觉皱眉。这金花燕支的特色便是膏中混有鲜花花瓣,所需的花料皆已用完,看来得赶在日落之前采齐花料才能赶得上了,想着苏方沐便寻出了采料用的大竹篮子搁在桌上,之后转进厨房去给苏吟娥温汤,今日的晚饭只能凑合凑合了。

    岐山

    “十月流火,冶链八芒,鲜明月魂,气灌洞阳。”岐山之巅离火四射,陵光重化人形,召出幻凤御之而战。

    朱厌似乎较上了劲,不知使了什么邪术,陵光射出的离火球皆被一一格挡住,嘴上嘲弄“不过如此么神君千年不战怕筋骨都生锈了吧”

    陵光立在幻凤上,做了一个起咒的手势,嘴中念念有词。幻凤展开六丈的巨翼载着陵光旋飞于岐山之巅。朱厌不明她要做什么,摆出防御架势以守为攻。幻凤的巨翼迎着漫天火光遮天蔽日,一霎间分不清何处是火何处是凤,只觉难分昼夜,日月无光。

    “已经一天了,执明。”监兵第五十七次提醒道。

    北冥的玄武神君执明近来越发无聊,便邀了白虎神君监兵来他的北冥幽坛下棋。北冥海底幽寂无人,因日月光华透不进深数万丈的海水,所以身处北冥幽坛举目昏暗,不见光明。唯有棋坛上那一烛摇晃的青色幽光照出方寸可视,照得一局黑白杀伐愈发诡谲难测。

    儒雅端方的执明神君散一头乌发,身罩一件广袖玄衣,正皱眉夹着一枚黑子细细寻思自己究竟下哪里,他第三十遍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终于落下一子,开口用他那极致儒雅极致温吞的语调道“唔,此子落在这里最好不过。监兵莫急,急什么呢,你我不灭之身,不老不死,何必执着于须臾之间”说罢抬首看了看根本看不见的天色,不紧不慢道“诶岐山陵光那边,打起来了”

    监兵跟着他看了一眼上空的深幽海水无奈地摇头,她实在佩服执明的反应速度,从朱厌大闹岐山开始直到陵光召出幻凤与之周旋这其间已有数天,她与远在东面苍海龙宫的青龙神君孟章早就得知此事,而这执明竟然刚刚才知道,想来他还不知道事因,于是监兵好心提醒“嗯,是朱厌来寻仇了。”言同子落。

    “朱厌”执明努力回想,“哦我想起来了,诶他不是一千年前就被陵光镇压在小次山下了吗”

    “封印怕是被冲破了。”监兵习以为常等执明脑中思索个几十遍再落子,随手拿起身旁小几上备好的清茶,缓缓吹气。

    “唉”执明神君郁闷道“打打杀杀的,何必呢。”

    监兵嘬了一口茶,顾左右而言他:“这茶不错。”

    “监兵啊”执明温温吞吞凑过来“你不去看看陵光”

    “死不了。”想起陵光那张欠揍的脸,监兵立刻收住思路继续把心思放在棋局上。

    岐山

    “陵光神君的幻凤闻名不如一见,果如传闻中威武,不过这飞了一会可有什么深意”朱厌嗤笑。

    “我这不是在等朱厌郎君的礼物么”陵光轻抚着身下幻凤的火羽巧笑道。

    “哦等吾”朱厌转了转眼睛,“既然神君已经知晓,那吾也就不客气了,这份大礼,神君可要收好了“缠在掌间的赤铜链被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陵光一惊,敛了攻势,等朱厌起咒。

    “三界之上,渺渺大罗。上无色根,云层峨峨。”朱厌声如洪钟,步步紧逼,“有过我界,身入玉虚。我位上王,匡御众魔”

    “砰”地一声动地巨响,咒落之时瞬间狂风大作,地动山摇,小仙童们皆已逃入内殿,只敢远远观战,心中祷念他们那御凤孤战的神君千万不要有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郎君就这么点本事吗莫不是关了千年,以为区区一个烛阴便能困住我呵,真是痴人说梦 ”

    陵光驾着幻凤四处扫射下离火,欲灼死朱厌起咒召唤出来的一众妖兽,所过之处火势更甚,六丈的巨翼扇出飓风扫飞近处的一群妖兽,风涨火势火助风威,一时间朱厌竟也不能耐她何。

    “那便如尔所愿。”朱厌沉声。

    正当陵光落在一处山崖,一团妖异的蓝火旋着以惊人速度飞来,陵光一口浊气未出,不经意被这蓝火擦落了一片衣角。

    “嗯好香,好香的味道,嘤嘤嘤嘤”

    陵光定睛一看,朱厌身后有一灵兽展开九尾冲天,通体雪白,细长的眸子染着金色的光泽,方才那团竟然是狐火

    “九尾狐”陵光惊异,虽说九尾狐并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远在青丘国的九尾狐怎会现身岐山供凶兽朱厌驱使甫思及此,倏然远方一声大鼓般的吼声竟将一处山岩惊得粉碎,狂雨携暴风随即便至,陵光蹙眉望去,雨幕将来者挡住看不真切,只听得“沓沓”蹄声阵阵鼓声接踵而来,似有大群妖兽往这边奔来,一时间暴雨滔天,天际闪出日月般的光华

    没过多久混着妖力的雨水便将一片汪洋火海浇的干干净净,陵光的离火不同于寻常火焰,非坎水不能灭,可见这雨不仅混着庞大妖力还夹杂着坎水,再加上这日月般的光华

    莫非,是东海流波山的夔

    “孟章那厮在管什么啊”陵光内心抱怨,手上不敢懈怠,扫出几片摧金断石的幻凤之羽,忙唤幻凤起身飞回岐山迎凤台,但因为雨势太大眼前迷蒙,不慎被朱厌趁势挥来的赤铜链伤到了几处。不料身形一晃,再次被声势牵动的气流所震,雨幕之中看不真切,只闻得一声如同放大了数十倍的牛吼

    牛声,此处神境自然不可能有牛,那么牛声且这行水而竭,行草而死的惨况,难道真是太山上那一目蛇尾的蜚思及此陵光再不敢多停留,急掠而去。

    甫落下迎凤台,陵光匆匆检查了一下伤势,望着开始肆虐的朱厌与一众召来的凶兽,遥遥一笑,道“瞧瞧,这呼朋引伴的,郎君阿郎君,小次山下一千年,过得倒也不寂寞啊”

    朱厌闻言回了一个不明情绪的笑容,“确实。”

    话音方落,瞬间暴雨漫至岐山山巅,牛吼鼓震婴啼猿嚎声声势要震崩整座岐山,雨幕下九尾肆虐,赤铜链四面乱舞凶兽皆已按耐不住兴奋具往岐山神殿而来,蓄满杀意的狂风骤雨笼罩住了整座岐山神殿,一个胆大忠心的小仙童悄悄召来一片云,想要偷偷去咸池洞府搬救兵,突然浓云中射出一道红光,小仙童定睛一看唬了一惊,那红光竟是一只独眼随即一条白尾闪电般从浓云中伸出飞速卷起小仙童隐入云幕,这其间居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躲在里殿的小仙童们惨白着脸面面相觑,再没人敢轻举妄动。

    好大的手笔陵光沉下脸色,难得地一脸肃穆望向愈行愈近的凶兽,缓缓阖目化出凤形闪电般掠身至半空,骤然旋身用巨大凤翼扫出飓风,生生逼退了凶兽的阵队,而后振羽如刀,向九尾狐急掠飞去。

    “唰唰”几声九尾应声而断,血色瞬间染透白毛。断了狐火的源头,陵光再用几个旋身堪堪躲过朱厌的链子,反身折回扫射离火焰球,却见离火此刻再无势头,只能继续以身奋击,陵光咬牙冲入夔群,腾旋疾掠羽至血溅,竟将大半夔牛伤至再无力气作战。

    伤敌一百自损三千,陵光战至此时亦身负重伤,吃力扫出三道飓风,正想喘息片刻不料一条赤铜链破空击来一勾一绕竟缚住了她已负重伤的右边凤翼,瞬间天旋地转日月光暗,眼前景物飞速变换,“砰”一声,整个身体被朱厌狠狠砸在了嶙峋的山石上,陵光修行再高也抵不住重伤之际再遭这毁灭性的一撞,倏然间金冠碎落凤羽血溅,一声悲绝凄厉的凤鸣撕破连天的雨幕,响彻九霄。

    安宁村

    “方沐啊,哎呦方沐啊。”王婶一脸喜气地进了苏方沐的屋子,握住苏方沐的手笑的合不拢嘴。

    “王婶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苏方沐放下手上的活,青雀头黛已经入窖,该准备去采花料了。

    “方沐啊,你真是太聪明了,那关家小姐真的同意啦。”王婶笑着被苏方沐扶在椅子上坐定,急忙问道“方沐啊,你那信上都写了些啥呀,快说给王婶听听。哎呦简直比神仙来都有用啊。”

    苏方沐闻言笑着回答“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告诉关小姐,我愿意用两盒重绛来代替青雀。青雀头黛再盛极一时也不如重绛来的名贵。何况,青雀头黛眼下也只是被罗城与京城的女眷所接受,繁城女眷能不能接受还不知晓,赠送青雀可能会吃力不讨好,重绛却是举国所奉的奢品,宫里头娘娘也是一份难求啊。所以赠送重绛既能不出错,又能显示身家品味,再合适不过。如此一来关小姐一定会收回送青雀的念头。”

    “哎呀,可那重绛也是很麻烦的胭脂啊。”王婶不解,难道这丫头反倒是做重绛快

    苏方沐轻轻一笑,起身取过床边的一个锦盒,打开呈给王婶看,“王婶,您上回告诉我,您家的秋儿姐姐三个月后即将嫁给一个城里的一个举人,我就做了两盒重绛想送秋儿姐姐做嫁妆。”

    王婶颤颤伸出手,从锦盒中托起一只盛着重绛的橘色的小瓷盒,“好孩子好孩子,我代秋儿谢谢。”

    “王婶,我想我想这两盒先用来救急,您放心,过两日我定再做两盒重绛赠与秋儿姐姐”苏方沐暖声道。

    “没事的没事的,好孩子,王婶是明白事理的,你有这份心就足足够了。”王婶含泪把瓷盒放在苏方沐纤细的手中,拿手一起捂住。

    “王婶您照顾我这么多年,这是方沐应该做的。”苏方沐说着抬头不经意瞥了眼门外的天色,“王婶,我现在不能陪您说话了,我得赶着时间去采金花燕支所用的花料了”

    “哎,哎好,那你小心一点,王婶明天再来看你啊。”

    苏方沐送走王婶后,关照苏吟娥不要乱跑,提了竹篮子便急急落锁小跑向重降谷去。

    苏吟娥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立刻放下汤碗跑到门边从门缝里窥外面,确定苏方沐已经看不到这里之后,偷偷从床底下拿出了一把小梯子。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喜欢啊哈哈每天不知道说什么的作者

    第3章  垂柳斜阳听弦断

    “哎,哎好,那你小心一点,王婶明天再来看你啊。”

    苏方沐送走王婶后,关照苏吟娥不要乱跑,提了竹篮子便急急落锁小跑向重降谷去。

    苏吟娥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立刻放下汤碗跑到门边从门缝里窥外面,确定苏方沐已经看不到这里之后,偷偷从床底下拿出了一把小梯子。

    她打开窗户,把小梯子伸到外面夹住在窗框上,然后搬来小凳子踩上去,攀住小梯子往下爬,脚下一滑落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不知世道险恶的小吟娥倒也不怕生,朝着陌生男人眨巴眨巴了眼睛,咯咯咯地笑开了。

    “你这女娃子倒是有趣,我刚看一个姑娘从这里朝重降谷方向去了,看着也是个小的,是你姐姐吗”陌生男人抱着苏吟娥拿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吟娥细瓷般的脸蛋,笑的一脸无害。

    “你不能告诉我姐姐哦,我偷偷跑出来的。”苏吟娥嘟起小嘴奶声奶气地警告,然后压低声音悄悄道“我姐姐做东西,不陪我玩。还不许我出去玩,让我练字,认识香料。我不想学要是让她知道我偷偷跑出来,要挨骂的”

    “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小妹妹,想不想吃糖葫芦啊”男人的笑脸看上去并不太舒服。

    “嗷有糖葫芦吃了”

    七月刚刚上伏,即使已经临近黄昏,风吹在身上还是有股潮热。苏方沐努力地辨识着需要用到的鲜花,顾不及擦去额上的汗珠,汗水湿透了她身上薄薄一件鹅黄的半袖襦裙。

    “呵呵,就是你了。”苏方沐摘下最后所需的一株红花丢入竹篮,试了试额头的薄汗,看了眼快挂不住山头的红日,笑的一脸红扑扑。所幸在夕阳下山前采完了,不然一会可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

    “方沐啊,你在不在这里啊,方沐啊”是王婶的声音

    “王婶我在这儿”苏方沐努力地朝王婶挥了挥手。

    “方沐啊”王婶看到苏方沐,顾不上擦汗,忙跑向苏方沐,“出事了,方沐,出事了”

    “王婶,您慢慢说,出什么事了”苏方沐毕竟也还是十三岁的孩子,见王婶一脸焦急含着泪光也吓坏了。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镇静一些。

    “你妹子,哎呦,吟娥啊,丢了丢了”

    苏方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只记得在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外架着一把梯子时,便浑身脱力跌坐在已经凉透的妹妹未喝完的半碗鸡汤前,泣不成声。其实她也只有十三岁,方及豆蔻之年。再成熟再老练也不过是和隔壁成天围着爹娘咯咯笑着打转的女孩一样大的年纪。

    苏方沐肿着核桃似的眼睛坐在窗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金花花料,思绪不觉飞到了几年前她刚学着做胭脂的时候,那时候真好啊,家人安在,年少不识愁味。其实当初也不是没有怨过命运太残忍,不是没有怨过供奉的神君不庇佑,只是在大哭大闹了之后,看着被她吓哭的妹妹,灵台上高高供着的父母牌位,才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原来,小时候听来的那些故事里面那些悬壶济世的神仙,路过好心帮忙的精怪都是不存在的,都是骗人的。根本没有人会听见一个小女孩无助的哭声。

    于是她坚强起来,在王婶的帮助下打理生意,潜下心来研究胭脂新品,学习照顾妹妹终于熬过了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可偏偏造化弄人,为什么在夺去她双亲之后,又夺取了她仅有的妹妹苏方沐的脸上滑下一行清泪,睫毛无力脱落不慎掉入了眼睛内部,苏方沐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任凭泪水不停的滑落脸颊,分不清是因为眼睛的刺痛,还是因为心底的绝望。

    北冥幽坛

    看着纠结了两盏茶的时间还没有落子的执明,监兵很无奈,“和你下棋太费时,下回你找孟章去吧。”

    听监兵提起东海那位青龙神君,执明心下一抽,那青龙神君他他他哎哎哎不可想不可想,把这一思绪在肠子里转了几百个回合之后执明终于又把思路转回了眼下的棋局中,捻着他的黑子又开始左思右想,“哎不是监兵啊,你看我若是下这一目,你势必下这一目,如此一来我这一片黑子气数全尽,倘若我下这一目也不对,这一目也下不得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想了半天后突然壮士断腕般决绝地终于落下了他踌躇了两盏茶的棋子,“要不还是下这里吧。”

    甫一落子,忽听一声凄哑凤鸣传入不见天日的深幽水底。

    “哎呀,这是陵光的声音待我瞧瞧。”执明神君温柔轻缓地说完,伸出手指无比优雅地点开水镜的涟漪,被狂风骤雨所笼罩的神殿通过水镜映入监兵与执明眼中。“这个朱厌,居然招来了蜚果真凶性难改啊。”执明边说边缓缓摇头,指着滔天雨幕下一目蛇尾的凶兽道“唔,这一只眼睛的便是蜚,九条尾巴的是九尾狐,咦那只浑身青黑色,只长了一条腿的是何方妖兽呀”执明看着夔左思右想,郁闷叹息“唉,没想到我闭关多年,竟出了我不熟识的妖兽诶,监兵,你怎还不落子,该你了人呢诶”北冥海底那正抱着水镜玄衣披发的神君终于惊觉,原本坐在对面与他对弈的人早已消失不见。“诶什么时候走的呀”

    岐山

    “怎么神君寡不敌众了么”朱厌猖狂大笑,雪耻昔年,便在今日

    血染重衫无力地伏在迎凤台上的陵光咬牙用术法修复着自己重伤的脆弱身躯,岐山的神君哪怕濒死,也不愿让自己在敌人面前太过狼狈,她总想护住自己最后一抹身为上古灵兽的尊严。昔时此台上,她昂首而立接受众仙顶礼,无限风光。此刻,风雨无情,她孤身伏于台上,高高的楼台只觉万分无助凄凉。

    抬手拭去唇边滟开的血痕,她对着朱厌傲然一笑,“哼,雕虫小技,看来郎君不过尔尔。”

    朱厌目眦欲裂,为什么她怎么还可以这样笑千年前将他压制在小次山时她也是这么笑,七分傲骨三分蔑视,那时自己是她的手下败将,无可奈何。可为什么今时今日,那只最骄傲的凤凰已经被他打败地彻彻底底,却还可以这样笑似乎不论九天星斗转过几千几万年,失败的永远都是他

    他不甘心,怎能甘心掌中的赤铜链舞欲狂,“看样子神君也撑不了多久了。在小次山下,吾曾立誓,他日得以脱身,定叫神君也尝尝这暗无天日的滋味”赤铜链蓄足发势,几欲向不堪一击的陵光挥下

    “轰隆”遥远天际炫目一道白光,滚滚惊雷同一声携了三千威仪的虎啸声相继而至。竟将那挥在半空的赤铜链生生震断,碎落的链环不长眼睛,杂乱击向众凶兽,一瞬间哀嚎此起彼伏。

    “本尊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凶煞降世,原来是这帮蛇虫鼠蚁。”负手立于云端一身银白战甲的监兵神君淡淡开口,白色披风在风中烈烈作响,身后十万天兵默然而立,赫赫炎炎天威难当。

    “陵光,你真是长进了。”

    监兵一眼也不给那片雨中的凶兽,她扬手驾云下到迎凤台上,立在陵光身前,似乎这一站就能抵住万千杀伐,再无人能伤及她身后之人。

    陵光一看来的是监兵,顿时放下心,她实在不敢想象要是来的是孟章唉,不过来的是监兵就好啊,激动不已的神君开始很没形象地拖着身体凑上去,嘴上哀嚎,“啊嘤嘤嘤嘤,监兵啊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被打死了啊”方才那股死也不服的傲气荡然无存。

    监兵眼角一抽“啰嗦”

    “雷霆虎啸,监兵神君”朱厌动作一滞。

    苍穹中又是惊雷一声。

    为首的天将怒斥“大胆竟敢直呼神君名号,还不束手就擒”

    朱厌闻言将侧着的身子转过来,睨着那为首的天将,“擒啊哈哈哈哈哈,凭什么凭你手下十万虾兵蟹将,还是凭你们的监兵神君”

    九尾狐用她稚嫩如婴儿的声音嘻嘻笑道“嘤嘤嘤区区十万,不足为惧 ”

    监兵神色一肃,冷冷地看着那狐狸结起的召唤咒印。

    “千变万奇,适意所从,出入行来,灾祸横生”九尾狐咒语方落,雨势更凶,风势愈甚,阵阵兽行之声越行越近,其声势之浩大非洪潮不能比。

    为首的天将变了颜色,“啊,竟是魔兵神君,那妖孽竟然召来魔兵眼下”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令人目眩的白光破空绽出,化作一柄银枪稳稳落入监兵手中。

    “开战”

    战令下定,监兵再不多言,提了银枪便冲入重重雨幕之中,陵光眯了眼睛,唯见那一袭白色披风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你进来干什么”监兵看着化凤而来的陵光,气不打一处来。

    陵光无力回答,只拼着性命似得振羽如刀,以身为刃挡开了袭向监兵的攻势,护在监兵身侧。从亘古洪荒之时相识一路并肩而行到今日,她最明白她凌厉枪法中的破绽,她能以命相救于她,她亦能舍身护她。这情意无关情爱,甚至比之更为炽热。

    朱厌仗着魔兵奇诡攻人不备,暂时略占上风。一拳震破监兵突进的枪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啊哈哈哈,监兵神君久居上位,早就忘了操兵挥戈是什么滋味了吧今日吾便要毁天灭神,让尔等魂散于此啊哈哈哈哈 ”语落随手一拳将拼了命挡在监兵身前的陵光砸落山崖,继而狂笑。

    “陵光”监兵一顿,失声惊呼,不理会朱厌在耳边放肆的笑声,急忙化出原形俯冲而下,险险接住失力坠落的陵光,召来云座小心翼翼地将陵光扶上去歇好,眼光扫过她身上的伤口,顿感眼中泛出一阵温热,她颤了声音唤道“陵光”

    陵光向来被其座下的一群仙童当娇花养。就算是数千年前的苍海之战他们这几个朋友亦不敢太劳着她,矜贵如斯,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何曾有人敢令她受这么重的伤。

    监兵知她痛楚,放柔了声音将平时私下用的亲切称呼唤她“长离,你怎么样”

    陵光“我我撑不住了一时轻敌,竟不想连累了你”陵光皱了皱眉,发觉气息竟很难再聚起来,看来今日一战已经伤到了真元。

    “你真啰嗦。”监兵咬牙,努力忽视眼中几欲滚下的温热。

    “眼下情形与我们十分不利”陵光缓缓阖目,又猛然睁开,狭长凤眸褪去了往日的缱绻旖旎换上了几分坚毅。“看来只能”

    第4章  一曲劫歌凤凰怒

    “你真啰嗦。”监兵咬牙,努力忽视眼中几欲滚下的温热。

    “眼下情形与我们十分不利”陵光缓缓阖目,又猛然睁开,狭长凤眸褪去了往日的缱绻旖旎换上了几分坚毅。“看来只能”

    监兵知她所言为何,立刻出言拒绝“不可涅槃之事自古九死一生,凶险非常,你无须以身犯险”

    陵光摇头分析道“朱厌此次有备而来,为防调虎离山,孟章和执明必镇守东北两位不得前来,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怎可让你再陷于危难之中”说着一时情急,提气受阻咳嗽不已。

    长离啊长离

    监兵伸手为她顺气,顿了一会,沉沉出声“你可想好了”

    “涅槃之际将会有数万劫火降下,可挡一时咳咳咳,我也只有那样做,才能最快恢复,尽早结束这场浩劫。”

    监兵没有说话,只拿目光定定锁着陵光的眸子,那双平日里媚得像化了十里春风的眸中闪动着不同往日的决绝,那便

    “好,这里有我守着。”

    你且去吧,这里交由我,定撑到你重生归来。

    群山巍巍,风雨如磐。

    陵光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际,缓缓化出凤形,长鸣一声直冲九霄。

    “累经大运,交周天地,生死复返,劫火开图”

    灿灿金冠重生凤顶,陵光翱翔苍穹之下展翼挥羽,片片凤羽末端绽出万千道红光,光化劫焰,纷落如雨

    陵光高昂凤首,似在睥睨万象浮生,“朱厌,你且等着,待本尊重生返归天界,便是你粉身碎骨,神形俱灭之时”

    语落,她反身而翔声动九霄,所经之处皆起烈火坎水所化的妖雨已再不能猖狂,片片雨云皆被烧焚,不过凤凰三回首,昏暗天际竟已被灼得一片火红

    “一光一冥,一灭一度,一死一生,一败一成,经履天地,改易光明”

    凤凰浴火,陵光一身金红凤羽渐转赤红,凤尾长摆,凤翼长舒,在一片火云之中穿梭翱翔,似要焚尽最后一点生命来谱完这一曲至绝至美的劫章

    终于,一声象征着终结的长鸣响彻苍穹,监兵怔然抬眼,再寻不到穿梭云中的红影,眼中温热终于化成泪水烫了脸颊。

    凤凰涅槃,劫火开图

    劫火,便是能焚尽一切的火,无水可灭,无物可融。凡遇上劫火之物,唯有灰飞烟灭一途。是真正毁天灭地诛神伐魔之物

    一时间风滞雨散,劫火万千如雨纷落

    “什么涅槃”朱厌早已大惊失色,顾不上被灼伤的伤口,边寻躲藏之处边扬声大吼“躲开劫火”

    劫火无情逢物便烧,岐山再成一片汪洋火海,惨叫悲啼之声此起彼伏。

    冷眼看着死伤惨重,哀嚎不断的敌兵,监兵一指,令出如山,“众将听令摆阵杀敌”

    雷霆万钧滚滚而至,整座岐山为之一震。军令一出,天兵齐喝,万马齐鸣,威震霄汉,惊得火海中的妖兽魔兵胆皆生寒。

    重降谷

    金秋时节的繁花不同于春夏时的姹紫嫣红繁丽热闹,或寂寞的开在枝头溶溶夜月,或寥寥的长在岸边冷艳寒江。

    苏方沐换了一身杏色衣衫,挎了竹篮子踏着披了一层薄薄晨露的草坪,仔细挑选着今日所需的花料。不论心中埋藏着多么大的痛苦,日子还是要继续的,凡人终究做不到太任性。这般胡思乱想着倏然一片鲜红的绸布映入视野。

    “那是一块红绸”苏方沐猜测是安宁村里哪位女子遗落的,正欲拾起却被突如其来的哭声唬得连退几步。苏方沐拍着胸口探头去看,只见红绸被一条雪白的小膀子拨开一半,露出下面面团似的小人。

    “啊这是谁家女娃怎睡在这荒郊野外”苏方沐一惊,这女娃看着和她妹子一般年纪,莫非她忙走上前拿手轻柔地拨开红绸,原本被覆盖着的粉雕玉琢的娃儿彻底呈现在苏方沐的眼前,“不是吟娥啊唉,本来便不可能”苏方沐脸露失望之色,怔怔打量女娃,“这娃儿”真像是粉团捏的白玉雕的,身上穿了件朱红的小衫,绣着看似长羽毛的纹案,衬着一张小脸白嘟嘟粉嫩嫩,活脱脱一个小寿桃包子。

    “醒醒,醒醒”苏方沐见女娃哭过之后再也没了声息,心下一寒,莫非是死了连忙伸手探了探鼻息,“呵呵,还好还好,原来只是睡着了。”苏方沐看着她安静的睡相,不觉心生欢喜之情。阳光洒在她的小脸上,她睡得那么沉那么无忧无虑,尚未知人间疾苦,亦不知将来命数几何

    “恩恩啊”

    苏方沐走神之际,不知道小女娃早已悠悠转醒,正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会睡在这重降谷中”苏方沐恢复神思,温柔问道。

    小女娃似乎听不懂苏方沐的话,只拿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苏方沐,大大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眸子里闪着明亮纯澈的光。

    “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啊难不成是个哑巴”苏方沐略微心痛,这么可爱的娃娃竟是哑巴,所以她的父母是因为这个遗弃她的正胡思乱想着,却被女娃出声询问打断。

    “你是瑶池仙子么”

    “恩什么”苏方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瑶池仙子真是毫无来由的一句话。若自己真是瑶池仙子,怎会到今天的地步。

    小女娃没有等到答案,再接再厉道“你是谁家的仙子啊”

    这孩子是戏文听多了么开口仙子闭口仙子的。傻乎乎的,莫非是个痴儿所以他的父母是因为这个遗弃她的

    苏方沐思及此,开口试探着问“你能告诉我你姓甚名谁父母在何处吗我好送你回去。”不论如何还是先确定她是不是遭到了遗弃吧。

    小女娃仿佛听不懂苏方沐的问话,对了对手指,呐呐的答道“长离”

    “长离,你的名字吗”难道她真的是被父母遗弃了

    “嗯”

    几缕金风拂过秋天的山谷,芙蓉吐蕊,金桂飘香,谷中绚烂花海之下两人一坐一卧,一问一答,微风如慕,繁花如梦。

    此一刻起,她再记不得夙夜之痛,再无有那无尽之更。

    此一刻起,她再记不得岐山之乱,再无有那四合洪荒。

    金鼎玉食,弗如此时。

    “长离啊,过来,我炖了骨汤。”苏方沐熄了炉火,从锅里盛出热腾腾肉香四溢的骨汤在白瓷盅里,端上饭桌。长离早早等在桌边,白嫩嫩的小手上抓着一只对于她来说太大的勺子,想一只小馋猫一样眨巴着眼睛巴巴等着喝汤。

    苏方沐看着长离笨拙地一勺子一勺子喝着汤,心里软成一汪春水。吟娥丢后不过寥寥几月,对于她来说却仿若经年。如今看着一个同吟娥一样年纪的女娃坐在桌边喝着她亲手炖的汤此种感觉,当真仿若隔世啊

    不知道吟娥现在在哪里,受没受苦挨没挨冻,是否也能这样开开心心地喝一碗热汤呢

    “你不要哭不要哭”长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汤勺,凑到跟前拿沾着暖暖汤汁的小手胡乱往苏方沐脸上抹。

    眼泪倒是抹干净了,只是换了一脸汤渣。

    苏方沐在看到桌子上被摆成一只小鸡形状的骨头架上还连着一口没动的猪肉时,一腔柔情顿时消散无踪,身体似乎被寒冰冻结,不得动弹,她诧异地看着桌子上被折腾得完全不能喝的肉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不知道,其实这只是一个开始

    “方沐啊,你家长离今天踩烂了我晒得桂花哎呦客人定的桂花香油我可怎么做呦”

    “哎呦方沐啊,那个混世魔王她今天又把我们家的二虎子给打啦”

    “苏姑娘啊,你们长离今天又把先生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根胡子给拔了。”

    “苏家姑娘啊,你上次送来的那批货怎么还塞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鱼干呀胭脂的味道都熏坏啦”

    “方沐啊”

    “长离,你给我出来”一向温柔的苏方沐终于板下脸,用她最大的声音吼出了出生到现在最愤怒的一句话。

    长离站在竹帘下,像个小老头一样背着手挺着胸,小孩子长得快,三年功夫就已经长到了苏方沐的腰间,当年懵懵懂懂的样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骨子里顽劣的根苗正在迅速窜长。她眼下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等着苏方沐的训斥。只有瑟瑟发抖的小腿出卖了她发虚的内心。

    苏方沐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我当初怎么会以为你是个痴儿呢啊你你你你,简直是气死我了”一向对长辈孝顺谦卑,对妹妹温柔关怀的苏方沐一时间倒想不出什么训斥人的词汇,只能从牙齿缝里挤出“气死我了”四个字。

    苏方沐冲到长离跟前,抬起手想要狠狠给长离那扎着两个包包头的脑袋一个脑啵,却又怕失手伤了她,真打成了个痴儿可怎么办。想着想着气急败坏地放下手,又抬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长离训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让你跟着村里的先生好好念书学字不当睁眼瞎子,你成天不好好听课倒去欺负先生让你放学早点回来,你倒好,不仅每次玩到天黑才回来,还跑去和别家的孩子斗狠,还总把人打伤你这么顽劣的性子,我我”苏方沐颤抖着身体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苏方沐大怒,终于下手,努力控制着力道弹了长离一个脑啵。“你倒是解释解释啊不说话是在和我闹情绪吗”

    “没有”

    “撅着个嘴是不服吗”

    “服”

    “说你知道错了吗”

    “恩知道错了”长离继续嘟嘴。

    “哼,知道错就好。”苏方沐略微平了些怒气,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说说,你错哪里了”

    “我错在没有打到他不敢去跟他娘告状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谢谢朋友们的支持

    第5章  涸谷凶闻心惶侧

    “说你知道错了吗”

    “恩知道错了”继续嘟嘴。

    “哼,知道错就好。”苏方沐略微平了些怒气,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说说,你错哪里了”

    “我错在没有打到他不敢去跟他娘告状为止”

    “你你你个不知悔改顽劣成性”苏方沐听罢又气又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打又不是不打又不是,手足无措地站了半晌,突然直直冲进自己的房间,“砰”地摔上了门的苏方沐被自己的举动惊了半天。自己刚才居然平生第一次摔了房门。天哪这个女娃不能再养下去了

    长离似乎终于被吓到了,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苏方沐好像生气了呢

    于是她“蹬蹬蹬”跑到苏方沐门外,伸出手拍拍门,小心翼翼朝里面喊“苏方沐苏方沐你关了房门,我晚上睡哪里呀”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养你了”门内传出苏方沐愤怒的声音。

    “”长离一听吓坏了,软软地喊“苏方沐”

    “苏方沐你开门好不好”

    “我我肚子疼哎呦哎呦”长离扒着门缝,努力让声音传进苏方沐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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