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枪上装了个瞄准镜,让我现在一举枪就晕。顺便告你们一声,千万别让他碰你们的家伙。”
何莫修委屈地说:“只是你需要适应。”欧阳笑道:“日本人以为你死了,美国你又不去,现在你是想去哪去哪的自由战士,不过以后别再把我们叫成你们。”
何莫修等明白他的话时,欧阳和思枫已经手拉着手地出去了。
欧阳和思枫偎依着坐在院子里,思枫轻声问:“你觉得这里安全吗”
欧阳沉吟道:“既然李六野没把这地方告诉长谷川,既然沙门会现在都养成了瞒上不瞒下的习惯,既然老四现在都在他们找的好地方修养,我得说,安全。”
思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们会有孩子吗”欧阳神情捉摸不定地看着她, 思枫也因为这个问题有些赧然。
欧阳抚着思枫的头,喃喃道:“没结婚想要结婚,结婚完了就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就盼他长大,他长大了就盼他结婚,他结婚了又盼他生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挺不错,老实说所以”他看着思枫,表情认真之极。思枫深情地看着他。欧阳抵着她的头:“明天你们就回潮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千万不要死了。你死了我也没法活了。”
生死线 第九章24
思枫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会为你的子子孙孙无穷尽好好活着,不,为你为我好好活着。”欧阳站了起来:“好吧,以后我不说这类的话了。”思枫笑了:“我想去看看四道风。明天就该他照顾你了。”
沽宁海岸,一处临海的小屋,有些小船泊着。这是沙门会帮徒给四道风找的修养之处。四道风坐在沙滩上,身上的绷带已经明显少了,他怔怔地看着某一个方向。高昕在那里游泳。
欧阳踩着沙过来。四道风回头看看他,说:“我又用了她不少血。”
欧阳笑了:“你不用太大的负担。她跟我说过,她不能打仗,可她的血在打仗。”四道风突然道:“我爱她。”
欧阳忽然让沙堆绊了一跤,他并非不明白四道风的心情,只是这种字从四道风嘴里吐出来真像狗嘴里吐出象牙。欧阳话都说不连贯了:“你说真的,明白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四道风看起来苍白而疲倦,他认真地说:“我明白。我以前的日子都成了空的,我要有个人在心里想着。我爱她。”
150、小五道风
日军沽宁司令部里,半盆子辣椒粉被倒进了一盆水里,那个叫蛮头的日本兵把那小乞丐的头摁进了盆里。那孩子已经没什么挣扎的力气了,蛮头把他扔开时长谷川进来。
长谷川问:“还是什么都没说吗”蛮头点点头。长谷川看看那孩子,冷笑:“这样他很快会死。用我的办法。”
此时,欧阳、四道风、龙文章三个在巷子里,听着在这里都清晰可闻的交响乐,三个人都有些发怔。
龙文章咬牙道:“已经连放了三天了。送饭的人说,鬼子天天给他放这个,不让睡觉,不断提问。”欧阳苦笑:“不可能救出他来了。鬼子的主力已经全部回城,现在的沽宁大概够我们在暗处容身,可绝不够正面较量老四”四道风在发怔,然后说:“他是我的小兄弟,叫作五道风。”
囚室内的音乐声忽然震耳欲聋,小五道风已在弥留之际,日军的审讯员仍在不住嘴地发问,不时把小乞丐摇醒,他忽然发现小乞丐的手顺着音乐的节拍随意地打着拍子。
与此同时,沙观止阴着脸从门前冷落的沙门会里出来,他戴着黑袖圈,走向不远处的药铺。忽然一左一右两个人夹住了他。一个人低声说:“沙老爷子,借一步说话。”沙观止料到有此一着似的,冷笑:“我的一多半手下都跟了你们,又还要借一步到哪里说话沽宁已经是你们的了。”那两人摘掉了帽子,一个是欧阳,一个是六品,龙文章在旁边监视。
欧阳歉然道:“实在对不住,沙老爷子,只是令侄有些事情很想跟老爷子说开”沙观止突然叫道:“四道风,穿着长衫我就不认得你了吗你何不把自己烧成灰试试呢”他说的是站在柜台另一端的一个人,那人摘下帽子,内疚得抬不起头来,确实是四道风。四道风轻声道:“叔叔,我只是惦记你,没别的办法”
沙观止突然伸手掏枪,欧阳和六品下意识地要有所行动,被四道风止住。沙观止没有开枪,把他那大号左轮的子弹一发发排出来放在柜台上,每一发上边都有十字形切口,用铅封上。沙观止冷然道:“瞧好了没有每一发都开了切口,灌了水银,这种子弹可以在肚子上开碗大个洞。每一发都是给你预备的。”
那几个人都沉默着,沙观止小心翼翼地把子弹收好,咬牙道:“你放了我,我杀了你。”四道风叹了一口气,说:“叔叔好走。”
沙观止把枪插回腰间,拎着他的药出去。那几个人仍在铺里愣着,欧阳终于想起拍拍四道风,几个人一起出去。
在街上,欧阳把刚买的一只烧鸡递给他看,四道风苦笑:“以前四个人吃一只鸡,现在一个人吃一只鸡。”欧阳笑着说:“我跟你吃一只鸡。”六品突然道:“我也跟你吃一只鸡。”龙文章也接着说:“我凑凑合合吃你一口鸡。”
四道风笑了笑,那种忧郁和伤感大概从此就印在他身上了,他确实在死亡中学会了长大。
生死线 第十章1
151、移动电台
1945年6月,酷热难当,长谷川睡在一张躺椅上小憩,睁眼便见军营里乱成一团,伊达正在旁边拼命地拉他。
长谷川问:“他们又来袭击了”他们指的是四道风。伊达指着天空:“不是美国飞机” 一辆封闭式的厢车从沽宁街道上慢慢驶了过来,一整队全副武装的日军跟在后边。
欧阳仍在发报,何莫修看着他,忍不住道:“他们很近了。”欧阳终于发完报,几个人很默契地合上盖板,铺上坐垫,让那辆车成为一辆普普通通的黄包车。车夫是沽兴车行的人,拖了车向巷子深处跑去,欧阳和何莫修走向巷口。
刚到巷口,他们就被日军赶到墙边的中国人当中。日军开始搜查整片房舍。欧阳示意何莫修一起离开,后者仍然脸色煞白。他们走过街道,城里冒着稀疏的烟柱,袭击的机群已经远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大杂院,开门的是满天星,他委屈地说:“你来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欧阳进了院子,院子里多了一个大弹坑,柴房和地道入口已经不翼而飞,炸裂的水管喷得有一人多高,六品几个人正徒劳地想把它堵上。四道风在骂人,龙文章在制止他,结果让这片混乱更加不堪。
何莫修拉架:“是误炸。沽宁建筑密集”
四道风打断他:“二鬼子驾到快帮你美国主子说话”
何莫修看起来像要杀人,最后只跺了跺脚,嚷道:“你你不过是个好勇斗狠的混蛋”
四道风瞪着他,何莫修打了个寒噤赶紧撤退,欧阳的目光终于让四道风安静下来。
入口被炸,所有人被迫在地上生活。欧阳和龙文章、何莫修在桌上摊开一张草绘的地图,小声地商议。
欧阳说:“鬼子现在调来了电波侦察车,小何也把咱们的电台改成了可移动的。”何莫修拿着他那怪模怪样的耳机:“其实我比较得意的是这个,侦察车一来就能知道”
欧阳点头:“不错。明天还是你和我出去,很快就要对码头区进行大规模轰炸了,我们必须更准确的情报”
四道风突然道:“这小子靠不住,明天我陪你去。”
欧阳却说:“不,明天你集合所有人,大家做好准备,轰炸的时候得保证没有一个中国人走近炸弹落下来的地方。”
这时龙妈妈走进来,把手里的饭菜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几个人赶忙帮龙妈妈把桌子收拾出来。龙妈妈气呼呼地出去了。
欧阳直纳闷,问:“她怎么这么大火气”
六品说:“现在一只小鸡卖到羊的价钱。她不知道怎么喂饱我们。”欧阳愕然地看看桌上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清汤寡水,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152、感情问题
何莫修一大早就穿上了一件难看的衣服。欧阳和四道风进来,看见那件衣服不禁愣住了。欧阳问:“现在是夏天,你老兄穿棉袄干什么”何莫修挠头:“我做的,也许能挡住子弹。”
欧阳笑了,拥着他往外走。黄包车停在院里,这时门被擂响,“我是高昕”
四道风强忍着没动,八斤去应门。高昕进来,让门外的黄包车夫把她带来的两袋粮食卸下来,居然还有一只鸡,“这是我爸在黑市换的。快搬哪”
八斤存心作弄她:“你隔三岔五就来,看上我们谁啦”高昕翻了个白眼:“看上小何啦,你们要出去”四道风脸阴了下来,对八斤发火:“斗嘴斗舌地干吗”
高昕瞟他一眼,脸也阴下来:“我要走了。小何,老师,我跟你们一起走。”
何莫修苦着脸:“你不能跟我们走。我们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高昕诧异地看着他和欧阳出去,回头看看四道风,四道风一脸鄙薄的神情。
生死线 第十章2
六品拉着欧阳和何莫修在街头缓行,欧阳突然问:“你们现在谁赢啦”
何莫修莫名其妙:“什么”欧阳笑着解释:“你和老四,还有高昕。你们谁跟谁更近”何莫修有点沮丧:“没我的事。”
欧阳笑了笑,这时那辆无线侦察车正与他们擦肩而过,而何莫修因为分心居然没看见。这时车已转入一个静僻的巷道,两人开始操作电台。
高昕正在参观那个毁掉了地道入口的弹坑,其实她只是找个借口留下来:“现在你们下不去地道了。”
龙文章满腔豪情:“我军即将光复,在金戈铁马的决战中地道没有意义。”
四道风拎着鸡走过来,冷笑道:“趁你军没来前老子赶紧把鸡杀了,要不只有鸡毛吃了。”
龙文章铁青着脸走开,四道风脸也是阴的,一刀就把鸡头剁了下来,惊得高昕身子都弹了一下:“你干吗这么杀鸡”
“就是这么杀,我就是这么个粗人。”
“我是说,万一有人爱吃鸡头呢”四道风愣住了。
高昕柔声道:“我来吧。”四道风没吭气,由得高昕动手。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却又不舍得走。
高昕突然道:“你现在喜欢我了,对吧”四道风愣住了,他尴尬地说:“你管不着。”高昕说:“你是大英雄。你看上谁就是给足她面子你哼一声她就该兴高采烈飞跑过来”四道风哼了一声:“就是这意思。”
那是气话,可气得高昕几乎有些绝望,她说:“我一直想跟你说话,可你的样子好像永远不要听人说话。我知道你怕伤了面子,可四年都过去了,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你就只想着你的面子”
四道风生气了:“去找你看上的人好了”高昕大声道:“你根本比不上小何我也不再指望你为别人着想了那是个做了四年的美梦”她快步离开,四道风望了一眼,发现队友在屋里探头探脑,终于向他们走去,吼道:“赶快准备知道吗明天不准死一个沽宁人”
153、防弹衣
小巷深处,欧阳急速地按键,六品警戒着巷口,何莫修戴着能监测侦察车的古怪玩意在倾听,忍不住问:“好了没有”
“刚联系上。”欧阳苦笑,“重点轰炸目标是沽宁的码头,我希望他们能在工人没上工时轰炸,他们说,计划已定,不能变更。”何莫修忽然惊呼:“他们来了”
一名日军从侦察车里探出头来,指向一个方向,伊达挥了一下手,日军从两面包抄过去。
何莫修犹豫了一下,脱下那件难看的夹袄罩在欧阳身上。欧阳仍在按键:“谢谢,你看,你根本不缺勇气和智慧,还很关心人。”何莫修绝望地叹了口气,把监测器从耳朵上摘了下来。日军已经到了巷子外。欧阳终于放弃按键,上车,但并没有盖上暗箱的盖子。
何莫修问:“好了”欧阳摇摇头,仍在按键。何莫修惊道:“这样他们还是可以追踪我们。”
日军在巷子的那一端出现,他们看见的是空空如也的巷子。那名日军的技术人员再次从车里探出头来:“他们移动了在那个方向”
日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