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
欧阳起身,真的要走。四道风一把把他推回去:“我说过没我的同意你不能出去。”转身拿件车夫的衣服扔欧阳身上。欧阳笑了,乖乖换上。
欧阳脸上化了装,跟着四道风拉了辆车在街头跑。街上每隔一段便贴着他和思枫的通缉令。守备军看见四道风都不敢拦,就这么两人到了思枫的小食店,店子几乎被肢解。
欧阳又向校园跑去,他的目标是家。家抄得很彻底,连那张双人床都被拆开劈碎了。他踢到一只杯子,那是吃药用的,欧阳把它捡起来。
“你来这是想你的匪婆子吗”“不是。”欧阳开始在屋里寻找。“你是不是在找匪婆子留给你的信”“我在找我的下一步工作指示。”
“你们每个人都配一个匪婆子吗”
欧阳瞪他一眼,答非所问:“有你在,我都不觉得这有多糟。”“什么意思”
趁着四道风思考的时间,欧阳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家,他把那个水杯揣进怀里,开始爬那小气窗。四道风也跟着爬了出去。
15、军师
欧阳和四道风回车行时,四道风忽然低吼一声:“你刚才绕着弯骂人对不对”
“对了。”
四道风很想揍人,“再阴我,我去挣一千大洋,还阴我,我就挣五百大洋。”
“得了吧,你是四道风,黑道巨擘沙门会大阿爷沙观止的侄子,打小是沽宁街头吃百家饭长大的苦孩子,你叔父是你唯一的亲人,打外边闯荡回来教了你一身武艺,学艺没完你就拉了三个兄弟反出沙门。四道风是你的名也是你们哥四个对外的称呼,你们跟除了沙门会的所有帮会作对,这两月你们已经打得全沽宁帮会不敢跟黄包车要保护费,你是不服管束的无产者,生下来就为跟规矩作对”四道风目瞪口呆,不是谁都有机会碰上一个生人如此了解自己。
欧阳看着他的表情说:“这样的人会去跟官府要赏钱杀了我也不信。”
“你怎么知道”
欧阳苦笑:“你真该把那张通缉令看完,我是的情报员。”他整个身子突然颤抖起来。头又痛了。
“赤匪,你怎么啦”四道风的口气很粗野,带着点挑衅。
“头有点痛。”
四道风笑了:“没吃过苦,不知道啥叫吃苦”欧阳淡淡地笑了笑。
“赤匪,好好跟着我,给我做军师,我们一起打日本,杀鬼子。”四道风手上变戏法似的多了两支枪。
欧阳苦笑:“大风死了我也很伤心,可你现在要打的不是哪个帮会,是军队,后边还有一个饿红了眼的国家,它们最擅长有组织有效率地杀人”
四道风歪着头,尽可能做出轻蔑的表情。欧阳硬着头皮往下说:“不是械斗或者打群架,这是打仗,你要还不明白,我可以说昨天流的血根本够不上打仗,你也根本没见过真正的打仗。”
四道风道:“这么说吧,没我帮你,你这六斤半早挂牌坊上了,你也出不去这沽宁城,连这街你都不能上就昨天还打死个女”
欧阳一惊:“你说什么”
“女啊,听说还是开店的”
“怎么死的”欧阳的着急写在脸上。
“乱枪啊”他拿出那几张通缉令扔了过去,欧阳扑到地上抢住那几个纸团,展开,手在发抖。
“肯定活不了,这事我知道。”四道风似乎以刺痛欧阳为乐,话没完腮帮子上火辣辣挨了欧阳一下。
四道风愣了,然后又惊又喜:“好啊,跟我过招”他砰地一拳挥过去,欧阳摔倒,欧阳爬了起来,拭去嘴角的鲜血,在一辆黄包车上坐下:“我不想跟你说话。”
四道风怔了一下,欧阳的眼睛让他有点发瘆:“我还不想跟你说话呢。”他掉了头打算走开,“现在的沽宁是进不来出不去,好好帮我,管你红的绿的开染坊的,我保你一条小命”
欧阳根本没理他,静静展开刚才一直握在手上的那个纸团。昏暗的灯光下,他静静看着,看不出他脸上的悲欢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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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线 第二章1
16、伪装
沽宁守备司令部里,蒋武堂正坐在地图下发呆,龙文章一进来,蒋武堂就问:“龙副官,鬼子在哪儿,你在地图上给我指出来。”龙文章愣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我何尝不知道共产党跟这事不相干,可这种两眼一摸黑的仗怎么打我只好从姓共的那里找个头绪,谁让他们知道咱们不知道的”
这时外面通报高三宝来了,蒋武堂忙前去迎接,他看着高三宝脸上的伤疤,“高会长无恙乎”高三宝抱拳:“先说句救命之恩,不敢言谢。再一句,有什么地方我能效力”他毫不掩饰的急切劲儿让蒋武堂有些感动:“您就该在家里好好将养”“高某的老哥们儿一天内十去,高某的女儿死活不走。现在危城之下,保国就是保家,高某明白这个道理。”
蒋武堂苦笑:“我今儿请所谓的上司往沽宁派架侦察机,那边说飞机宝贵,几十个师在前线浴血奋战,哪有工夫管你小小沽宁哈哈,踢了一世皮球,这回倒也干脆。”“谁都靠不住的,只有靠沽宁人自己了。”
“靠什么沽宁是人人自危,民心大乱。我这是无兵无将,背水一战,靠什么”
高三宝有点茫然:“我有钱。”
蒋武堂哑然:“钱在这时候是不管用了。”
沽兴车行因时局紧张,今天往外出车的并不多,老小馍头拉着车往外走,老馍头又在鼓劲想央告四道风退车的事,四道风先一眼瞪了过去,老馍头唉声叹气地走开。四道风反倒看不过去:“行了下午回来把车退了”老馍头感激涕零:“四哥您真是”
“滚远点不想看见你”
老馍头知趣,拖了小馍头走开。
四道风眼睛又盯上了跟着两馍头往外走的一个生人,那人整套黄褂圆帽,走相作派十足一街头混混。四道风晃晃水缸:“穿屎黄的那个,过来”
那人老远便唱个诺:“四爷有礼。”
“别扯,我今生也不是什么爷。”“我们爷有请四爷,您知道,闹个和头酒。”“你们爷是哪个会的”“我们爷”
“闭上嘴走吧你,告你们爷,我最烦人抢到刀把子就骑穷哥们儿头上,甭管他啥会。”
那人看看四道风抱拳离开。四道风又从窗沿上看欧阳睡的屋子,日头高照,被子下那个人形一动不动,他回身揪住皮小爪:“爱抬杠的没死吧怎么这个点还睡”
皮小爪道:“教书匠啊早就起了呀。”四道风愣了一下,跳进屋里一脚把被子踢飞,被子下边是一个被卷。四道风看看车行门外:“你借他一身屎黄的衣服”
“就你特烦那身。”皮小爪从窗边拿起堆破布条,“你瞧他这身,扔花子堆里也没人要。”
“你这个胳臂都长不全的笨蛋”他狂怒地抓过那把布条扔了,往车行大门跑去。
17、买药
穿戴黄衣圆帽的欧阳早已拐进小巷,巷口有两个士兵,欧阳在墙上蹭了蹭背,一脸无赖相地看着他们。士兵厌恶地将脸转开,欧阳顺利通过哨卡,走进一家药店买了瓶他常吃的止痛药。
他问店伙计:“有个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总来这里买这种药”
“她有几天没来了,这兵荒马乱的”“我知道。”他正打算离开,却又转过身来,“如果买这种头痛药的那个女人来了,告诉她,我没走,我在找她,我如果她知道,给我个信,只是让我知道她还好。”
店伙计莫名其妙地点着头,欧阳默默地离开,走向河边。一条乌篷船从他身边过去,邮差从船上跳上岸。欧阳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立马想起他曾在思枫的店里见过这个男子的身影。他赶紧跟上。
生死线 第二章2
邮差刚拐进一条巷子,欧阳跟了上去,他突然站住,一支枪在门洞里指着他。“专诸刺僚。”他摊开手说出暗号。枪放下了,邮差从门洞后走出来:“暗号已经换了,你说得不对。”
“我找不到你们,也没人通知我我被你们掩护了整整三年,你知道的”欧阳苦笑着。“我们都知道你已经走了。” “我根本就没有走”
“我不信这两天很多事情都变了。”“你们可以不管我,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邮差犹豫着,脸上的感情复杂莫名,手上的枪仍没有放下。“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欧阳猛然转过身,身后空空荡荡,似乎从来就没人在那里呆过,欧阳精疲力竭地跪下,掩着脸无声地恸哭。
许久,他平静下来一个人走着。待他穿过一条巷子,前面的路口设有哨卡,哨卡边贴着他和思枫的通缉令,他神情涣散地看着,茫然地朝哨卡走去。
忽然一个声音在空落的街头炸响:“抓赤匪呀”周围顿时炸了窝。欧阳身边的几个士兵拉开了枪栓吆五喝六地从他身边跑过行人四下奔散。欧阳莫名其妙地站着,刚才还有寥落行人的街道一下变得空旷,欧阳也似乎大梦。
一辆黄包车旋风般地从身后卷过来,暮色下看不清拉车的人,欧阳只听到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快上车”他下意识地上车,那车拐进另一条巷子。
车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奔驰,欧阳在颠簸中看着前边那个人影,他渐渐恢复了意识:“对不起同志,刚才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只想”他前言不搭后语,终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那人不吭声,只是低头猛跑。
“她到底怎么样了同志,请告诉我” 那人终于停车转过身来,欧阳还未看真切就听见一个无拘无束到让人生气的笑声:“她是你的匪婆子吗”
那是四道风。所有担忧和希望全部落空,欧阳颓然坐倒在车座上,继而有些愤怒地跳下车离开,把四道风的嚷嚷丢在身后。
18、征兵
这时老小馍头坐在街头等活,正巧龙文章领着一小队军人和一个民间鼓乐队走过来。高三宝、高昕、何莫修和沽宁幸存的几个士绅跟在后边。
龙文章拄着拐杖,白净的脸上泛着杀气:“谁跟我一块儿打鬼子”人群沉默。龙文章不由得有些恼火,他往身边叫了一声:“高会长”高三宝点点头。一边的全福把一块红布揭开,那是整筐成色十足的银洋,另一块揭开,露出一口大铜锣。
龙文章大声道:“这钱是高会长捐出来的。敲一响这锣,十块银洋拿走上城外跟兄弟吃几天军粮”人群依旧沉默。
龙文章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瘸腿:“沽宁人,我也流了血,可没流光我的勇气”话音刚落,身后的锣响了,他惊喜地回头,小馍头站在锣边:“我想给我六叔报仇。”
小馍头手里被塞上了十块银洋。万事开头难,锣再次被人擂响,沽宁几天来第一次显得有些欢腾。小馍头挤开人群,捧了那十块银洋向老馍头走去,把钱交给老馍头:“爹,那我走啦。”
老馍头却捧着钱挤向龙文章:“这不行,他搞错了,他不懂事,他财迷心窍”喧哗静了下来,好容易激起来的斗志被老馍头浇下一盆凉水,龙文章恼怒地吼:“你当你在买酱菜吗”
老馍头诚惶诚恐:“求求您军爷,我们就是拉车的,我们还回行里退车呢,行里还押着五块钱呢。”他捧着钱想放下,却又舍不得,只能吃力地推起了车向人群外走去。
生死线 第二章3
人群里锣又被敲响了,敲锣的是个十岁不到的小乞丐。高昕稍犹豫一会儿,在筐里抓了一把银元追上老馍头。她把银元塞给他:“那天是你们救了我,今天你们又给我勇气勇气,我们现在都需要勇气”她有些茫然,看看那把银元,“这不算什么,真的,它什么用都没有,可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窘得脸发红。老馍头愣住,他看看高昕,又看看身后的人群。他将钱放进口袋,放下车,犹犹豫豫地挤过人群。
龙文章正忙着给新丁排队,身后的锣又响了一下老馍头拿着槌,龙文章笑笑,狠拍了他一下让他站到新兵队里。老馍头理直气壮伸着手,龙文章愣了愣,抓起十块银元塞给他。
老馍头腰里已沉甸甸的了,但他仍看着高三宝:“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