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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人臣 第21节

作者:千代的爸爸 字数:26296 更新:2022-01-12 11:09:40

    祥格纳吉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魏池眼看要得手却是功败垂成,难免上来了些急性子“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罢”

    祥格纳吉忍不住犹豫了几分。魏池偷偷看了她一眼,强按下心中的急躁,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

    “别”祥格纳吉哭出了声,伸手抓住了魏池的袍子“你别走”

    魏池沉默了片刻,突然回过头对祥格纳吉冷冷的一笑。祥格纳吉手一颤,但续而抓得更紧“你别走”

    魏池蹲,握住祥格纳吉的手腕,想要掰开她紧握的拳头“你在欺骗我”

    祥格纳吉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

    魏池见她止不住的颤抖,明白她的动摇又多了几分“你当我看不出来平日里头你没有心事不是这样的你既然不能对我说,何苦来找我我为了见你经历了多少危险你知道么哼不信什么的我也是不在乎,只记得下次别再找我,我也有事要忙呢”

    祥格纳吉死不松手,魏池假意摇得更凶了些“你也别装样子了,有事情就去找你信得过的商量”说罢又故意软了嗓子“你这样是何必呢”

    祥格纳吉听魏池这句里面的意思竟是万分的委屈的悲凉,心中痛不欲生,似乎长了翅膀,挣脱着要从牙关里头飞出去。但最终,祥格纳吉还是要紧了齿缝,她并不是个从小长在深闺的丫头,痴情也罢,情痴也罢,他懂得三哥那句话的分量,用那么多条性命换来爱人的一次理解,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是能不能够的问题。

    她不能

    她可以原谅齐军残忍的对三哥用刑,她可以辜负了自己最倾情的人,但她不能把别人的性命压在不相干的筹码上。

    “放手”魏池的心中是真有些不耐烦了。

    “你”祥格纳吉瞪大了眼睛。

    “你放手”魏池毫不示弱。

    哭声突然停止了,房间安静得令人难受,魏池的劲不如祥格纳吉的大,被拉扯得有些歪斜。魏池一手撑着桌沿儿,一手反握着于小姑娘僵持。一边使着劲,一边暗探对手的变化原本以为她要发脾气了,没想到她突然示了弱,送了双手,耷拉了眼皮。

    魏池一下愣住了,有点不知所措。

    “素噶呀嘞”

    “嗯”魏池也突然失了力气,脸色白了一下,祥格纳吉的眼泪滴在魏池的手背上。

    “求你求你了”祥格纳吉没有抬头,只是颤抖了双肩“不要逼我了,不要逼我了。”

    “啊”魏池觉得那一脑子的计谋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再也使不出一招,模模糊糊之间只是探身上前搂住了祥格纳吉“好好”

    魏池第一次和一个人搂得这样的紧,她感到了怀中人呼吸渐渐的平稳了下来,而自己却忍不住心跳得厉害我魏池,何时变得这样的冷酷了呢对待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阴冷到了这样的地步啊魏池忍不住摸了摸祥格纳吉的头就像她在那个晚上抚摸那个不知名的小公主的额头。她那夜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吧面对她的哀求,我竟然付以如此冷漠的态度。她看我的眼神却依旧没有仇恨我是被她原谅了么她竟然原谅了,我

    “别哭了,别哭了,我错了”魏池低声说,那个孩子是在向我乞求么就像你如今向我乞求一样。

    “你信我了么”祥格纳吉哽咽的问。

    魏池不知道怎样回答,但那颗冰冷了许久的心似乎被这句埋藏在心灵深处的魔咒触动了一般,再度柔软了起来。我会错过什么情报么魏池忍不住谴责自己。那个珐琅瓶暴露了祁祁格的行踪,自己揭露真相的焦虑中也埋有一丝的不忍么那个总是一味迁就自己的人真如自己所想是背叛在先么那个总由着自己喜怒的人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冷酷么然,我对她的冷酷,我的公事公办中就真的全盘让我心安理得么

    经历了官场的排挤,密探的陷阱,无数次冷遇,长久的孤独,自己该变了吧为何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的温暖让自己纵然理得心却不安。

    也罢,魏池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随它去吧。

    木门轻轻的叩了两声,祥格纳吉这才如惊醒一般从魏池怀里挣扎着起来,想起刚才的窘态忍不住脸红。

    魏池警惕着按住腰刀,示意祥格纳吉不要做声,敲了敲桌子,示意门外的人进来。老板端着酒盘有些拘谨,偷偷瞥了两位客人一眼,赶紧退了出去。

    魏池掏出怀表一看,天色竟然已经不早了。

    “我说”魏池拿出手帕递给祥格纳吉“你哭成这样就为了见我一面你这个小蠢货。”

    祥格纳吉也明白时辰不多了,接过了手帕擦了擦脸,还给魏池“当然的不是我”祥格纳吉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你,你爱不爱我”

    “什么”魏池大惊“你说什么”

    “做什么要吃惊”祥格纳吉撅了撅嘴“这样聪明的你不会看出来么”

    魏池自然懂得祥格纳吉的那门心思,但懂得是一回事,听她说出来又是一回事。魏池不自在的摸了摸微红的脸颊“我。”

    “我喜欢你,不是喜欢哥哥那样,你定是知道,没错”

    魏池觉得有个丫头有时候真是聪明得没谱。这次也要搪塞过去么魏池忍不住伸手按住砰砰狂跳的心,要对她说那位并不存在的未婚妻么魏池摸着自己平坦的前胸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多穿了一件,束得再紧也不是真的。

    “我我不值得你倾心,真的,有一些不方便说的理由但是,真的不值得。”魏池说。

    “我值不值得,是我,我是问你”自己不是曾经口口声声的说他爱不爱自己不重要么但现在才明白,这很重要、很重要,“问你爱不爱我”

    “我”魏池握住了祥格纳吉的手,真诚的说“我想我不爱不过你是很好的,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但是咳我想我不会爱上这怎么说我”

    “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祥格纳吉叹了一口气,笑着擦干眼泪“我懂了。”

    魏池不知所措的哦了一声。

    “在久些,在你身边在久些,会爱上我么”祥格纳吉感受着魏池冰凉的手掌。

    魏池小时候曾经做过无聊的假想要是往后有哪家俊俏的大姑娘托人给自己说媒,这将是如何有趣的景象其实这样我不知纯粹的空想,中了秀才后还真有好几家偷偷瞄上了自己。要如何如何潇洒的拒绝魏池想出了许多顽皮的法子,一个人偷偷的乐。但到了如今,面对一份真情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无知。

    魏池有些感激的说“我不知道,但是,你我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

    祥格纳吉举不出除了和亲以外的例子,她和魏池似乎确实只能隔岸相望,各守心思。

    魏池也没听说过女子和女子能有什么结局。

    “我”魏池一时词穷。祥格纳吉把手从魏池手里抽了出来,笑着点了点魏池的鼻子“傻子那样子是担心我要等你一辈子么”

    “啊”魏池看这丫头突然变了脸,又如往常一般顽皮的笑着。

    祥格纳吉插了腰“哼我只当你是个不懂我好的才不等你呢等以后我嫁人了,你后悔,跪着求我,我也不看你”说罢还那手指羞了羞脸蛋“和我夫君,让你嫉妒的哼哼哼,到时笑你活该”

    魏池被她逗笑了。

    “不过你这个傻子,书呆子日后遇上心仪的人儿可要机灵些,再被别人抢了,哭鼻子一辈子”

    “是”魏池点点头“谨遵教诲。”

    “不和你玩笑,要答应我你这个老实人,没人教,犯傻的很”

    魏池想了想“你是我遇上的最勇敢的人,那些戏文里的怨妇看了你肯定是要惭愧的。”说罢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祥格纳吉最后将魏池的模样细细的看了一遍,虽然今日不能释怀,但终究是释怀的一笑“天色晚了,我回了。”

    “等等”魏池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你的生辰”魏池急急的掏着身上“本给你画了一幅画,可也还没来得及表,这个给你”

    祥格纳吉的手中多了一把小匕首,并没有镶金嵌玉,但到了行家手里便知道这是一把极其难得的好刀。魏池看她爱不释手便说“着急了,也没有其他的。”

    魏池虽然猜不透缘由,但看小丫头的言行也知道,今日一面是最后一面“日后再相见,给你补上好的贺礼。”

    祥格纳吉点了点头“好,走吧。”

    除了酒店是两条路,但和上次不同,这是要各别东西了。行了告别礼,两人各自踏上归途,微雨的日子更增了一两分凉。祥格纳吉走了十几步,忍不住回头,只见那人裹着披风落步坚定,一丝回头的意思也没有,眨眼的功夫,那连影子也消失在了拐角。愣了片刻,眼泪沁出得毫无征兆。

    到底怎样才是爱祥格纳吉这个小丫头曾经纠结过,其实哪有那么复杂不过就是舍不得吧

    那个夜里,载入史册的客王政变发生在了都城。

    袂林的保皇军攻克了西门,急奔了一夜,与妪厥律人完成了回合。

    漠南的时局终于以一种爆发的形势动荡了。九月二十三日,隔开了新旧两个时代

    、第六十一章

    61建康六年

    “将军,西门的人没挡住。”杜棋焕和王云义蹲在火盆旁“再多埋些炸药定能更顺手。”

    王允义拿手笼着炭火“别人准备了十年,咱们拿炸药堆着也没有用。现如今的局势容不得老狐狸联盟别家,要去也只能去妪厥律。堵不住也就只能放出去再杀了。”

    “都城这么大,我们的人手紧了”杜棋焕无奈“他们打的也就是这主意。”

    “时间也不多了,把该收拾的收拾了吧”王允义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

    杜棋焕望着自己的手,眨巴勒眨巴眼睛看来也不分是什么文明与野蛮,拿着刀的人总有合理的理由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

    丘敏不过一十三岁,还没过那个顽皮的劲儿,爬树掏鸟被母亲抓了个正着,此刻正在柴房门口罚跪。母亲是克乎夏家的厨娘,父亲也在府里头做事。两夫妇都是家生的奴仆,主人家带他们也算亲切,丘敏时常闯些祸,主人家也不当真责罚,小孩子被纵容了难免少些记性,所以十日有六七都能在柴房门口见着他。眼瞅着天都黑了,母亲父亲都忙着活路,看他的功夫不那么严了,丘敏偷偷爬起身往后院里头绕,路过伙房的时候,趁着人多手杂揣了两个脆饼出来,准备消饥。丘敏溜到了内院便寻思着要到哪里才能吃得安稳树上是不能去了,转来转去在木町后头发现了个窟窿,探身进去也不难的,小是小些,但比屋坎下头干净些顾不得那些,跻身进去再说吃了一个就有些饱了,混混沌沌之间竟有些困,窟窿里面有些软叶,缩着正是舒服,不知不觉之间竟是睡着了。

    梦里头听到了许多吵杂声,特别是那脚步声忽远忽近吵得人心烦,丘敏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微睁了眼皮,心想莫不是爹爹找自己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拍了拍脸颊正要起身,却瞧见那黑暗处的人影个个陌生,仔细听那脚步也不似家丁们的丘敏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里是里院而且克乎夏家是封泽木托家的表系家族,换句话说,赫赫尊贵的袂林老爷是他家主人的姨夫,谁有胆子闯进来呢正在疑惑,院子里突然点起了许多的火把,黑乎乎的院子一下亮堂起来院子中间的空地上竟然堆满了尸首,有仆人的,也有主子的。丘敏一下子僵住了,全然不知所措。

    这个院子不大,那些军官的面目都看得清,看衣着是齐国人,还有许多武士打扮的人拖了尸首往空地里头堆。

    妹妹丘敏突然急促的抖了起来,我那妹妹怎样了呢她不过一岁,该在摇篮里睡觉吧丘敏害怕了起来,想偷偷溜出去找妹妹。

    这时候一个文官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把手伸入怀里掏了张白手帕往面前扇着,冲那为首的武将说了句听不懂的话。那武将得了令,命人翻检起尸首来。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熏得角落里的丘敏睁不开眼睛。他们似乎没找到需要的人,又开始大肆搜查了起来。丘敏赶紧往里面缩了缩,这个窟窿也就是临时起的,并不深,真要站在木町上头,借着那光亮很容易看见自己那些武士们抽出明晃晃的刀剑,往那些角落里头捅着,搜过了屋旮旯又开始往花园这边来了。丘敏努力抱住双膝让自己不要发抖,牙齿几乎将下唇咬出了血。眼看走的近了,丘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啊”突然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睁眼一看,竟是管家被一个军官拖了进来。管家是个胖老头,微微有些吝啬,丘敏对他是有些怕的。此刻老头儿没了往日的威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那个文官满意的笑了“你家小少爷呢”

    小少爷竟还活着丘敏暂缓了眼前的危机,将揪心的事儿放到了小少爷身上。老管家垂了脑袋,一言不发。齐国文官轻蔑的笑了一下,又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那人一步上前,掏出了个奇怪的铁钩,猛地了老管家的大腿,又反过来一扭,那血淋淋的钩头儿破皮而出,竟将老人的腿骨套住了。这时候有人搬了椅子出来,那文官坐了,悠悠闲闲的说“尽快说了吧,少些苦头。反正到头来也要说的,何必”说罢冲着那行刑的人挥了挥手。

    那人长了一张令人极不舒服的嘴脸,也没什么表情,拉住了铁钩的两端慢悠悠的往下扯,皮肉就如同脱裤子一般与骨头分离了,也没有什么血,一扯便露出一节白森森的骨头。老管家被连个大汉架得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喉咙吼。丘敏哪见过这样的景象只觉得那白的白得让人难受,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老管家想说什么,那文官仿佛视而不见的模样,任那人慢悠悠的将人拆卸,那个施刑的人不紧不慢的动作这,扯到膝盖处便用力一拧,竟将那小腿活生生的拔了下来只留着个白森森的骨头还在老管家身上。

    老管家失声惨叫,依旧没有多少血水,只是那模样比修肉模糊吓人一百倍。

    “有什么要说的”那文官微微一笑,示意停手。

    “在在屋后,柴里柴里”老管家失声大叫。

    不多时,少爷便被带了来,少爷不过和自己一般大的年龄,平日难得见到,但此刻的丘敏哪管什么陌生与否,只是担心他的安危。那文官借着火把看了看,冲旁人点了点头,只见一道血光,又一道血光院子里的少年和老者都停止了哭喊。

    丘敏被吓得一缩,怀里剩下的那枚脆饼竟然咕嘟咕嘟滚了出来。搜查的武士已经进了花园,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就站在矮木旁边。那脆饼就如同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咕噜噜的往那人脚边滚了过去。丘敏的心被提到了嗓子口儿。

    那为首的文官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又拿手帕捂了脸,侧了脸对旁的人说“那就赶紧回去回复宁大人也不知那几家扫干净没有,此地不宜久留,处理罢了你们也赶紧回来复命。”

    丘敏正急得眼泪直流,也不知那文官说了什么,那些武士收拾了刀剑开始往院子中心靠拢。那个脆饼还在摇摇晃晃的往前滚着,终于,那个离自己最近的军官也迈动了脚步,脆饼终于耗尽了力气,挣扎了一下倒在草窝子里一个被人踩出来的草窝子。

    许许多多年后,丘敏已经成了一个老头子,但他终究是忘不了这一夜。每每没有月亮的夜晚总能梦到那一院子的血腥,有时候自己被杀,有时候活着,醒来之后便是一枕头的眼泪和冷汗。那天他趁着那群齐人放火烧院子,攀着一枝树桠逃出了院子,侥幸活了下来,不幸的失去了一切。许许多多年后,不再有人记得那一晚,都城与封泽木托家稍有关联的家族无一纰漏的尽被诛杀。只留下虚无的梦境和真实的血腥纠缠着幸或不幸的生者。

    建安六年的九月二十五日是个晴天,昨夜的大火令许多百姓感到了不安,隐约的传闻让所有人都闻到了危险的气息王族,不在了,贵族,不在了,军队离城了这里还有什么呢

    经过一整日的观察,老百姓们惊讶的发现只有城西没有增加守军。有些家中男丁旺盛的人户便计划着想要逃亡。到了傍晚,偷偷收拾细软的人家越来越多,有许多观望的人也坐不住了。等到子夜,一小队由平民自发汇集的小队伍涌到了西门,有个胆大的拿了斧头开始劈城门城门是很厚的,斧子也只能划出些道道。守城的齐国人匆匆的往下放了几箭,但这点武力根本无法动摇难民的决心,越来越多的男丁拿起斧头加入到这个行列里来。齐国人似乎嗅到了苗头,并没有下城阻拦,只是沿着城墙撤往它处也许是去找救兵罢城门前的难民们明白,自己手中的斧子是绝对没法和齐军对抗的,更多的人,包括一些妇女也抄起了家伙砍起城门来。一连砍了两个时辰,这期间有好几股小队的齐军前来驱散人群,但难民们已经发了疯,纷纷跳起来和敌人搏命,齐人也只好放几枪就跑。一来二往,城门终于被砍出了不小的窟窿,有一排门栓也被砍折了,老百姓开始疯狂的往外挤,哭喊声不绝于耳,又过了一阵,只听得一声巨响五尺厚的城门竟被活生生推倒这下更似决堤一般,汹涌的人流涌向城外,连一些老人也犹豫了,收拾了包裹随人流出城要过了今日,那还有这样好的机会

    都城轰轰的闷吼了一夜,等太阳再度升起来的时候,昨日还熙熙攘攘的大都市已经一片破败。城西散落了许多行礼,还有些被挤坏了的马车,一头老骡子被主人抛弃了,孤零零的站在道口,初升的朝阳照着一片绝望。

    湖塔雅司井然有序,各位军官都收拾好了行礼。开晨会的时候魏池才知道了王允义的计划,也才明白昨日前日的墙外是何等的血腥可怕。王允义在会上坦然了如今的窘况沃拖雷,袂林,也许还有更多的敌人。深入敌后,前途叵测,也许还有更多的困难,希望大家挺住挺住,王允义没说多的话,只说了这两个字。但现在,魏池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分量。

    王允义虽然被索尔哈罕将了一军,但老姜醒悟过来之后就立刻将自己调整到了决一死战的状态。接下来的将是一场一场的硬仗来时是走的捷径,此次回去是走不了了,王允义艰难的下了决定正面多伦、妪厥律、乌兰察布这条无敌防线。从伊克昭撤回是不理智的,一方面扯了秦王的后腿,对大局不利,另一方面么呵呵,袂林肯定能够回到乌兰察布在那条山沟里头被沃拖雷和袂林夹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不如用齐军无敌的攻城能力誓死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魏池听了计划这才明白陆盛铎为何质疑要劝他回京城,不过现在明白也没用了。魏池收拾行李的时候寻思这是不是也写个遗书什么的,想了想,笑了一下,提笔在纸头上写了平安二字,塞到了信鸽的脚环里。

    午后处理了相关的事宜,魏池偷偷溜出门去了一趟城门,一路上只见是破败和破败,只剩些老弱还在城里可怜巴巴的等死,街上跑着些鸡狗也都灰头土脸没人捉了。到了城门,远远的看见一行人在那里,陆盛铎也在那里侯着,魏池知道想要单独见他也是不能了。陆盛铎也远远的看见了魏池,没有什么多的动作,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转过了身子,就像不认识一般。魏池自嘲了一声,默默往回走,路过公主府的时候停了停,之间后门的藤花都谢了,露着光秃秃的枝蔓,张牙舞爪的有些吓人。街道安静得令人不安,这座城空了,王将军用另一个方法掏空了一座城市,这次是掏空了他的心。

    回到湖塔雅司意外的接到了调令,到王允义那里的时候,人都到齐了。魏池更加意外的看到了许多的熟人。

    王允义示意大家坐“耿副统本来是要跟着一起走的,可惜,你们也知道,”王允义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一走要往西大战一场,秦王是从玉龙关出去的,那地方是他们后方自然不会空虚。东库关有濆江隔着,自然也没什么。我担心的倒是封义关,那地方虽然不大,也有守军,军火也足,城池也好,但终究是没有重兵而且过了封义便是佳兴,佳兴哪里是个打仗的样子真要出了什么是岂不是危及京城这是万万不可的本是要派谢隆庆去,但现在也只好把他和老耿做个调换。此去还是从伊克昭返回,重兵器配好了,魏参领心里要有数,剩下的流木你也要清楚杜莨,你本是该跟着谢将军的,如今你就暂调到耿将军手下,你是步兵,自然在这方面擅长些,该说话的时候要说出来汤合,薛烛,你们跟着老耿的日子不短了,虽然你们常年和骑兵窝着,但此刻也还是跟他好些不要当封义是个松活路不出事倒是好,出了事你们不给我惊醒些是要捅大篓子的那时候你们是明白的”

    魏池看了杜莨一眼,杜莨认真的看着王允义没觉察到,又偷偷看了汤合一眼,汤合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神有些愣。那个薛烛倒是不大认识,听说是个书生出身。

    出来时候,魏池拦下了杜莨“就我一个参领行么”

    杜莨拍了拍魏池的肩膀“记着,再别问这样的话了哥哥我把后背交给你,你行我就活命,不行我就没命。你知道了么”

    、第六十二章

    62建康六年

    前往妪厥律的军队并不多,袂林毕竟没有军职,这些年来漠南王室对他的防范也颇有成效,所以他能凑出来的兵力不到六万。不过,面对兵力火力都远高于自己的王允义他依旧信心十足,先往曾经说过“”,如今锡林格勒百姓有二十余万,其实王允义能够镇压的更何况妪厥律还有兵力五万余只要能够做到里应外合就能打成这场完美歼灭战,让这座给王允义带来无限荣光的都市成为他人生最后的回忆

    但是老年人忽略了一个问题,王允义这样的老狐狸怎会随他心愿的处于劣势呢呆在都城的日子也不短了,离妪厥律也就那么几百里地,他没理由不派些人过去认认门户。妪厥律的人也比较苦,登上山头能瞧见繁华绚丽的都城,可惜也只是看着,嘴巴里头啃着粗粮嚼着冰雪,那种满屋子黄金花不出去的悲伤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体会的。在长久的经历了这样的不平后,这些曾经无限忠诚于漠南皇室的贵族们还是心生了些旁枝,这些旁枝又在后辈们的心中茁壮发芽。王允义没有派人送去金银财宝,他派人送去的是女人。这些女人不是漠南的女子,也不是大齐随便找来的姑娘,她们是尚宝司专程从花柳之地采买的歌姬舞姬。在都城攻陷后,配合兵部送到了王允义手上。王允义把金银给了她们,并且告诉她们那座雪山间的城市里会有更多。

    这些女子顺利的被送到了妪厥律,顺利的用莺歌燕舞获得了贵族们的好感。王允义笑了,但是老年人忽略了一个问题,风云变幻的战场怎能如此轻易的让他遂愿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南城城守,那个没有听从调令支援西门的南城城守,那个没有按约定接应漠南王而现行逃离的南城城守,那个背离祖国逃到妪厥律独自偷生的南城城守终于做了一件对得起良心的事情。他毕竟来自都城,这种美人计见得多了,他也深知齐国王老头的野心,于是他终于决心冒着管闲事的危险劝妪厥律的贵族们离王允义远些。这些贵族们虽然苦惯了,但是那种天生的敏锐还是不缺的,很快对这群美人进行了排查,很可惜,王允义做得很绝,他并没有把军机寄托于任何一位女子,排查了一场也只发现这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风月女子而已。

    妪厥律的贵族们继续作乐,而齐国则以种种外交手段表达了交好和友谊。南城城守没有放松警惕,他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如果有,那就得要命去换。但他也没有再次谏言,他知道再这样做也没有用,在时机到来之前,他一方面联系着妪厥律城中的旧友,一方面小心地埋伏。直到有一天,一个亲信送来了一封手抄的文件,这是一封送给妪厥律首领的密信。南城城守看了一遍,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恢复平静之后,他问那个送信的人“我还能出城么尽快安排”

    那是九月二十二日的深夜,这封文书从送抵妪厥律到它被盗抄到城守手中却已经有二个月余

    “若都王许,齐尊都王为新首以替不贤”

    那时漠南王还在,长公主如日中天,然而王允义却已经敲下了下一步棋

    南城城守现在还能做的事情还有一样,那就是尽快将这封信送到袂林的手上。如果袂林一行兵败妪厥律,那都城一片将不再拥有抗击齐军的实力,王国之日也就近在眼前

    在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终于出了城,策马向那无尽的黑暗奔去

    这个夜晚,王允义把一切交割给了宁苑然后看似清闲的踱到了耿祝邱的房里。

    “此次唯有让你去封义,本想让你回京内阁竟然不应”

    “这也不是意料之外,我也早有准备,你我交情也不是几年的事了,我的志向你不要小看了才是。”

    王允义看那人笑,心中难忍一颤,稳稳思绪说“真的不让谢隆庆也去”

    “如今那还有什么宽裕的人手你莫要犹豫了只是有一件事要说”

    王允义赶紧说“你说”

    “那个魏池,莫要让他跟着我”

    “这是为何徐樾带了他这样久,一应事务也都顺手了,此次有他在你也少操些闲心。”

    “前些日子,我和他谈过了,他别看是个书生,年纪又小,也是个有胆量。他活着,我大齐也多个人才。此去封义,兵少人杂,他也再做不得文职,要押兵前线了。到底还是个孩子,跟着你,只要你还在他就能平安回京,跟着我可就难说了”

    王允义摆摆手打断了耿祝邱的话“我又不是养棵花,哪能如此宝贝着他他本就是你的手下,此刻是他该尽忠的时候,你不要帮他推脱”

    耿祝邱叹了口气“你搪塞我我回封义是保命,你让他跟着我那是送命一路上千吧人,谁能看顾谁几千里的路,只怕挨不到封义他就死了他只是个翰林院的编修”

    王允义想了许久“他必要随你去,你别再劝我,此去封义好好修养,初冬时候,你我兄弟再会”

    耿祝邱知道再说无益,只得点点头。王允义坐了一会儿,拐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到后半夜,宁苑回来复命。届时,袂林留在都城的亲眷已经被屠杀殆尽,他永无回头之路了。

    昏黄的油灯下,王允义看着宁苑模糊的脸,想起了初次见他的时候,十年前他是进士出身。此刻却早已泯灭了书生脾性成了兵部的得力官员。探花郎,你也行么

    袂林起义出城,一路上并没遇见什么异样,直到二十五日半夜,训营的士兵押回了一名细作。那细作被抓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嚷着要见袂林本人,下级军官拿不了主意,只好逐级上报了上来。军中这几日奔波劳顿,眼看大局平稳心中难免懈怠了起来,传令的人看不过是个细作的事情,随手一撂竟给忘了,直到早晨才把案子告知袂林。袂林初听也不甚上心,但真要放下却隐约觉得不安,最终扔了梳洗的汗巾命人带那细作来见。

    南城守城心中正在焦急,终于盼来了这一见。等入了马车,他几乎是含泪一跪“袂林老爷我是锲遽诺罗啊”

    袂林一惊,心中十分诧异“你”

    锲遽诺罗跪行了几步“有一封迷信关乎老爷的性命,还请老爷一看”

    袂林三分疑惑七分惊讶,最终还是命人松了绑,将那手抄信件接过来一读。不读则以,一读大惊这信上齐军竟将一国之利尽许妪厥律而今日若没有看到此信,自己午后就能抵达妪厥律,若是真的岂不是中了奸计。

    又或者这人是王允义的内奸他逃离南城的事情是满城皆知的但袂林捏紧了手中的薄纸如果真是奸计,王允义定会准备一份印鉴齐全的文书,手上这封却是手抄的自己要信还是不信

    此刻派人去彻查来源是来不及的袂林皱起了眉头,这

    “来人啊将这大胆的奸人杀了”袂林猛地将信往地上一贯。

    “老爷”锲遽诺罗拼命挣扎“我不是奸人,我不是奸人信上所言句句属实”

    袂林冷冷一笑“坦白尚能饶你一命”

    “老爷明察老爷明察啊”锲遽诺罗被两个军士拖往帐外。

    不多时,军令官托着锲遽诺罗的头进了马车。

    “他依旧是不改口么”袂林问。

    “回大老爷的话,他只是喊着请大老爷明察其他的倒没说什么。”

    袂林命那小官退下,默默的将脚边的信纸拾了起来,复看了一遍,说“今日扎营,派人去妪厥律打探尽快”

    战局未开,局势已是风云变幻好几度。

    九月二十六日,平静的一天,王家军,妪厥律,袂林都潜伏在各自的阴谋中,预备做那只最狡猾的狼。魏池接到了正式的军令,同耿祝邱一路撤回封义关。

    伊克昭山脉有四个出口,一个是多伦,一个是乌兰察布,一个是巴彦塔拉,最后一个则是大齐的封义关。魏池一行是从多伦进来的,多伦在山脉的西南边,正北是巴彦塔拉,东南是乌兰察布,封义关在山脉西边。那条路不算好走,不过互市的商队要入关内多是走这条路,虽然高高的白云山脉的另一端还有玉龙关,不过那到底是在沃拖雷王爷的地盘上,行走起来变数大些,而且这个封义关离齐国的京城近得多,运过去的货价钱也能高些。自先朝以来就有这条商道,不过这关口却是本朝的皇上才建起来的。以往要入关内直接到

    佳兴卸货就可,封义只是个小驿站,歇歇脚的地方。佳兴虽好,可惜不是打仗的所在,做生意方便,城防几乎不作数。每每草原上的人想要来了,随意策马提刀就能搞个兵临城下。那时候京城在南边,打过来也就打过来了,如今迁了都,京城距离佳兴不足千里,这里也就变成个兵家要地了。先皇打了这么多年的长,深知此处是个提不起的口袋,花再多的钱也是往水里扔,遂命人将山口的封义该做城楼,把这个小村落修成了数一数二的要塞。那些封义的先民多是些经营马庄客栈的锅头,过的也都是些散漫自由的日子,朝廷几经规划许多年才把衙门修进了这民风彪悍之地。魏池此去便是要去那里。

    二十六日清晨点的卯,封义地势险要常年驻兵不过两千,王允义手头人也不宽裕,拨了一千五百给耿祝邱,依旧是骑兵多些,也就图他能够平安到达。

    魏池清点了物资,上马车汇报了耿祝邱。耿祝邱大伤初见起色骑不了马,半躺在马车内听魏池汇报。其实耿祝邱心中也明白,这一千五百人没有魏池是很难顺利回去的,毕竟那些流木只有这小子玩儿过,随便差遣个人怕是揽不下来。听魏池说完了,耿祝邱叹了口气,命人把汤合叫了进来。汤合一看魏池也在,心中老不自在。

    “二位,”耿祝邱顿了顿嗓子“如今的形势你们都知道,不该斗气的时候不要乱来。”

    汤合看到耿祝邱歪在垫子上,脸色还差得很,心中难过的不行“属下知道了。”

    魏池也主动点头“以往我都是小孩子脾气,不过是顽皮,也没真和汤将军有什么芥蒂,大人不要为这样的小事情费神才是。”

    耿祝邱点了点头,等魏池退下了,叫汤合上前近些“魏参领虽然是个文官,但不是喜欢整人害人的角色,要是的话王将军也不能留下他。你随和些,真有什么起争执的,给胡杨林说了传给他,彼此之间不要为难。”

    汤合扫了耿祝邱的手臂一眼,红了眼眶,低声应了。

    中午时分,这一小队人马出了西门,踏上了归乡之途。汤合率人走在前头,杜莨押尾,魏池负责伺候着此行要用的粮草并重军火。前方是伊克昭,进去不远就是瓦额额纳,魏池打心底恐惧厌恶的地方。魏池站在山丘上回望了乌兰察布来时也是在这里,自己冒冒失失的冲下战场,险些丧命。那座城市曾经是索尔哈罕的耻辱之地,如今则是王允义的那一日来时,心中还有姿态同情守城的一方,如今才知道兴旺成败不过瞬间,在这战场上,王允义也罢,索尔哈罕也罢,袂林也罢,没有谁是天下无敌的,没有谁是运筹帷幄的,大家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玩儿命,自己这个局外人如今也陷进来了。这世界果然是没有可以作壁上观的人么魏池叹了一口气,以前总觉得,王家军和自己没关系,自己要做的不过是尽职尽责,漠南和自己没关系,自己要做的不过是个外交守信,现在才知道,没人是置身事外的,不论你怎么想,现实就是如此的无奈,没有什么可以捣糨糊的,这是一场生死厮杀,不是儿女情长,是成王败寇。

    只是对那几个月,人也罢,事也罢,禁不住的不舍与想念

    此刻的北方,沃拖雷王爷终于撑到了转机,索尔哈罕带来了希望和胜利的契机,二十六日是九月最后的平淡。

    、第六十三章

    63建康六年

    对魏池来说,大齐的京城已经十分的寒冷,但比起漠南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了什么面对连日的冰雹和冷雨,魏池才明白来的时候虽然冷,但那确实是春天。幸好王允义一行人在这里打仗打了好几十年,深知这地方活下来都不容易,配了蓑衣帽笠不说,重兵器也都涂上了厚厚的油脂。

    所剩的流木已经不多,魏池每天都算计着如何才能够用,那些浅沟不比来时,这会儿几乎都积了水,步兵骑兵都只能走流木,不够用的话麻烦就大了。幸好只有一千五百人,又都是精兵,走到第三日时已经能够看到瓦额额纳的边缘。

    烂泥滩结了薄冰,踩上去冰渣子直往鞋里头钻。两旁的山峰也不再翠绿,灰蒙蒙的冻成一片。杜莨问魏池“贤弟,会不会起雾”

    魏池看着杜莨口中冒出的白烟,犹犹豫豫“徐大人说这里冬天不容易起雾的,可能不会吧”

    杜莨环视四周一番“这儿会儿算是冬天还是秋天”

    九月啊,算是秋天吧。

    魏池抹了抹脸上冰冷的雨水“应该是不算了吧这比冬天还冷了都”

    马匹深一脚浅一脚的打着滑,兵士们吃了三日的干粮,身上僵硬得厉害,魏池看杜莨手下的步兵更凄惨些,便想着出了瓦额额纳做些姜汤歇息个把时辰。杜莨看到魏池嘴唇苍白,忍不住说“那些木头片儿你叫手下去搬弄,你冻得都变形了。”

    魏池笑了一下“你才变形了本就不多了,要是弄错了大家岂不是要游过去”

    说完,魏池策马前行,往那前头的浅沟去了。杜莨管着殿后,自然是不能跟去,只是默默看着那个有些瘦弱的身体,生怕雨水把他浇熄了。张怀远轻轻哼了一声“魏参领是山里头来的,别看瘦,比你经得冻。”

    杜莨是怕冷,回头看了张怀远一眼“你懂什么,他脸色都冻变了。”

    张怀远手搭凉棚往远处瞧“可怜汤合还记着仇呢,也不搭个手。”

    杜莨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苦笑了一声“你这个人,怎么老存些偏见他又没惹过你,你怎么也跟着参合”

    张怀远别过了脖子“我这人就这样,第一眼看着顺眼就顺眼,第一眼看不顺眼啊,这辈子也看着不顺。”

    杜莨知道这人倔不过,只好把一嘴的唠叨咽了。山沟里头的风幸好不如春天时分的大,冷水浇透了也撂下了些担忧,大家干脆洒脱的奔了起来,也算是取取暖。

    杜莨一边和张怀远招呼着士兵,一边留意着有没有人掉队。这么走一节奔一节的到了正午,依旧是干粮,借着这半个时辰的休息,大家嚼着干饼略略歇脚。杜莨怜惜自己的马匹,看到棵小树便要牵过去避避雨。其实这也就剩几根树杈子,算不得是棵树了,冷雨依旧往马身上打。杜莨抬头一瞧正好看见块大石头略高于泥地,也不陡峭,爬上去马蹄能够舒服些,便有拉上缰绳往上走了几步。刚爬山去,杜莨便看见有个黑影在那光秃秃的山坳里头一闪,正要细看却发现那黑点不是一个半个,而是漫坡皆是

    杜莨大惊但也极快的镇定下来这两边的山都极高,极陡峭,就算是看着近,到眼跟前也要些时候。不过也就是因为陡峭,站在山谷里头极不容易看清山坳里的东西,要不是自己左走右走爬高了些,怕也是察觉不到的

    杜莨没有声张,赶紧策马跃下了大石头,一路沿着泥坡跑到了场中。

    “集合集合”杜莨大喊,兵士们以为是休息过了,纷纷起身收拾起来。

    杜莨吹了哨子,各个军官察觉到了异样,纷纷靠拢过来。杜莨气喘吁吁的对汤合说“山上有埋伏三四百人的样子,速速准备迎击”

    汤合一听,先是一震,也迅速镇静了下来“杜兄弟你去安排火炮,我把兵士们集合起来”

    杜莨点点头,转身对魏池说“你去保着副统,速带他出包围圈”

    大家正要各自行动,突然听到魏池大喊了一声不

    “我去设置流木否则死困于此处岂不是要折损许多人马副统帅那里薛烛去吧”说罢也不容大家再商量,策马往前就去了。

    也实在容不得大家再商量了,第一批箭雨已经呼啸着飞上了天。

    毕竟是精兵,只用了片刻便布好了阵式。这些弓箭在齐军专用的牛皮车面前没有吃到什么好处,等第一二批箭雨过了,敌人的攻击明显零落了起来,步兵们纷纷钻出牛皮车的护栏,往山头射转弩。这种弩的箭很长,尾端还填了铅子儿和火药,能飞三四百米远。虽然依旧够不着敌人,但铅子儿被火药一迸,闪着火花四射,竟在气势上镇住了对手。就在这喘息的片刻,杜莨的炮兵已经把炮筒摇了起来,这种佛朗炮射程很远,几发炮弹打出去,敌人明显有了伤亡。山头的敌人并没有示弱,集中了后一批的火力与齐军对抗,他们死赶活赶的追上这帮齐兵,就是为了在他们离开瓦额额纳前将他们堵死在这里,但几番对抗后,敌人惊奇的发现这队齐兵稳而不乱,甚至那排流木的小队都是井然有序虽然是地处劣势,但也让他们一蹭一蹭的往外挪着

    看到己方伤亡渐增,那敌军的将领心中也有些没底了。遂弃了中军想捡那打头铺路的开刀。杜莨如何没有猜到对手的心思,专设了两门炮就打那些往前窜的。几次冲锋都没能靠近目标,敌军首领数着伤亡开始动摇要再磨下去,等齐军的骑兵冲上了山头,自己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思量之间,汤合的骑兵已经绕到了半山坡。

    辎重没堵上,箭也快放完了,空子也没钻到,敌军果断的选择了撤退。汤合没有追,迅速的打马下了山。

    “怎么样”魏池听到炮火停了,也赶紧往中军来。

    汤合往前瞧了一眼,只见铺路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没耽搁辎重向前,遂松了一口气“我们往耿副统那边去。”

    耿祝邱从马车里头探了个头出来“伏兵”

    “更像是追兵”杜莨说。

    汤合点了点头“那样的撤法,像是回去拉增援的。”

    耿祝邱深深的皱了眉头“多半是沃拖雷的人,看来秦王是落了下风了只是没想到他竟有步兵的装备,看样子竟然还不坏”

    魏池记得杜棋焕曾和他说过,漠南是没有步兵的,有也极少,而且极差,如今看来漠南并非是停滞不前此处山高沟深,步兵来打是极好用的以前曾听索尔哈罕说那个沃拖雷王爷是既有野心的,难不成他果然动了些歪脑筋在乌兰察布上又或者这些步兵压根儿就是为自己这行人准备的

    耿祝邱思索片刻,下了指令“今日之内定要离开瓦额额纳顶多一个时辰增兵就要到杜莨,你领着三百人埋伏了押尾,一定要撑过今夜”

    魏池不是太明白这其间的意思,只是看到汤合脸色都变了。

    匆匆的交代了些细节,小会议散了。汤合拉了杜莨的手拍了拍,往前军走去。魏池有些不安的拉住了杜莨的胳膊“很危险么”

    杜莨平静的看了看京城的方向“魏池,我给你说我父母年纪大了,以后若有什么,你帮我担待些。”

    魏池大惊,紧紧的拽了杜莨的手腕“你在说什么”

    杜莨依旧是平静的颜色“这个手镯,你帮我带回京城交给我家的亲眷,让他们告知我父亲,说把谭家的姑娘退了。”

    魏池红了眼圈“你这个人,胡说些什么”

    杜莨把那镯子在魏池手心里紧了紧“快去前军”

    魏池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前军早有人在喊他了。等跑了几步再回头,杜莨已经没了影子,低头看看手心的镯子,在一片苍白和灰暗中,它绿得惊心。

    “少湖”

    迎头看见胡杨林急切的脸,魏池狠心将镯子往怀中一揣,往前走去。

    因为要迎战,辎重被留下了不少。除了常见的佛朗炮,野门炮,炸山丸以外,还有三百只火枪,弹药也留下了大量。因为走过了一次,杜莨对这条路多少也有些记性,随军前行了十余里后将阻击点选在了一个略窄的山口。野门炮炮口低,又没有底座,为了防水就设在了山脚。左沿儿的对着右边,右沿儿的对着左边。因为交错着排列,炮弹稍有问题就容易打到自己人。杜莨把射程远些的佛朗炮设在后面。这么弄也是无奈,因为佛朗炮虽然好使,但炮弹个头不小,能带的数量实在是有限。只能舍弃了射程求精准,尽量往人多的地方扔。

    这五百人是专职的步兵,能力也是极强的,很快就在谷里垒出了垛子。不到一个时辰,连炮也掩护好了。杜莨推了一把张怀远“就两个时辰,一会儿就能见面,你快走吧,别再磨磨唧唧了。”张怀远又扫视了一圈,这才说“你保重些,我先走了。”

    等张怀远率着那两百步兵走远了,杜莨命人将热腾腾的烤饼和肉汤盛到了大伙面前“诸位兄弟咱们就算拼上了老命也不能放一个漠南狗过去势必撑到天亮漠南狗劫杀我大齐子民久矣咱们就算是被炸碎了,也不能丢人”

    这些步兵不是杜莨曾经的旧员,他们大多出生于边境穷苦农民之家。在那漫长的边境线上,从和草原人见面的第一日起,他们就忍耐着蛮族的抢夺和猎杀。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段伤心的回忆,此刻,这句平凡无奇的话是有分量的,大家都明白大家也明白,杜将军不是边境人,他愿意无怨无悔的与大家同生共死,不容易。

    没有烈酒,三百号人喝干了肉汤,就当作它是酒碗,纷纷掼在地上砸的粉粹。

    杜莨微微一笑,抹了抹嘴角“好汉三百条好汉今日不死,他日共富贵”

    激荡的冷雨敲打着战袍,敲打着钢刃,敲打着山川的冰岩,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

    、第六十四章

    64建康六年

    鲁铁锹是王家军的一名老员,参军十五载余就光棍了十五载余,来了后压根就没离过营。时年已经三十八,五年前随王家军剿乱的时候被蛮族砍伤了背,那时候是冬天,陷在敌营里头没有药。等打完了仗回来一瞧那刀伤实在是深没有上活血的药物,伤处差点就要烂穿了。就这么一折腾,下了火线后还差点把命丢了。好不容易捡回了命却落下了个病根儿,再上不得马经不起那折腾了。上司赏识他也怜悯他,把他的军籍改到伙头营里,也算是部队里头半个肥差了。偏偏鲁铁锹性子倔得很,骑兵的脾气一点没改,大事小事都捋了袖子不抹汗的干,话也不多,真正是个招人敬重的军人。如今这一回是他呆在兵营的最后一场战斗,打完这一仗就要退役,老鲁家的家业也被他攒下了些,就等着从封义退下来回家过安乐日子了。

    时间不多,鲁铁锹更是卯足了劲的干活。昨日伙头营赶时辰熬了肉汤囊饼伺候押尾的那三百步兵,但扳指算来,战时比不得平日,那些吃食恐怕也就撑到半夜。人是铁饭是钢呐鲁队长特地起了三更,熬好了大队人马的吃食后又专程做了些精粮,命五六个人和自己拿担子挑了就往回赶。

    话说大部队紧赶慢赶终究出了瓦额额纳,稍作休整是必须的。只要离了这片平原,行军的速度就噌噌的上来了,漠南的骑兵打不过齐军,步兵可以埋伏但却又追不上,现在这境地儿算是暂时脱险了。这一小群人是没有流木伺候的,只能捡了山脚往回赶。鲁铁锹深知军粮的重要,一路吆喝着手下不要怠慢。

    众人一路小跑赶了两个时辰,终于望见了昨日的那片山头,此刻太阳已经探了半张脸出来,莹莹的闪着光。鲁铁锹高兴劲儿上来了,也不得背上刀扎似的疼,把挑子换了肩膀一抡就向前冲,猛奔了几百步冲到了最前头。

    苏孝今年不过十八岁,仗着年轻力大本是跑在最前头的,结果竟然敌不过老壮汉的脚力,三两下的就被甩在了后。苏孝抓紧了扁担紧紧的追在鲁铁锹后头,后面的伙头都笑小伙子性子急。前头是个小坡子,再绕个圈儿往下跑个百十步就能到达。苏孝一边稳了身子一遍往山底下溜,抬头瞧却看到鲁铁锹已经攀上了最后那个山坡,鲁铁锹回过头冲苏孝笑笑。

    苏孝抹了一把汗,也笑笑,正笑着,却觉得那升起的日头白得刺眼,而鲁铁锹的笑就在这刺眼中僵硬在了脸上。

    “鲁大鲁大”苏孝被吓了一跳,小声喊了两下,赶紧手脚并用像土坡上爬。

    鲁铁锹就相中了邪一样,只是呆呆的看着山谷,终于双膝一软,担子失了力道翻到在地。担子里头一边装着囊饼,一边装着粉条,担子一斜,装粉条的瓷翁翻了盖子,热气腾腾的倒了一地。苏孝跑上山丘,一把扶住了鲁铁锹“鲁大”

    “啊”鲁铁锹回魂一般,紧紧的拽住了苏孝的胳膊“杜将军杜将军他们”

    山谷中只是一片焦黑,焦黑的土,焦黑的烟,焦黑的人,再没有一丝生的气息。一两具燃烧的躯体还纠缠着,远处的炮台上有扭曲的炮管,旋转的硝烟在阳光下悲壮、不堪。

    “他们他们死啦”鲁铁锹似乎忘了身处险境,无法自已的嚎啕起来。

    苏孝只觉得浑身冰凉,等有人上来扶住了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然泪流满面。热气腾腾的食物冒着肉香肆意在战场上飘荡,而不再有人等着,也不再有人盼着它了。苏孝泣不成声,杜将军呢那一片焦土中他在哪一处

    六个人抱做一团,不知到嚎出口的究竟是悲伤,愤怒或是别的。

    太阳依旧升起,被那刺眼的灼热一蒸,山谷弥漫着腾腾的白气,那片悲壮的泥土似乎远了些。鲁铁锹突然挣扎着爬起来这座小丘,杜将军要守卫的最后防线,六个时辰,终是没有任何一个漠南狗能够跨过鲁铁锹将担子里的吃食洒在坡前,然后跪下来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杜将军你们吃饱走好”

    山谷的这一侧,宁静安详。

    十月初一,雾。

    傍晚时分,军队稍作休整,魏池在军簿上写日志。走出马车,那弥漫的山雾从山尖向谷底散落。魏池想到,昨日,那人还笑着问自己“这算是冬天还是秋天”

    他拢着手,挤眉弄眼的逗自己。

    “这时候会起雾么”

    他替自己整了整蓑笠。

    “哥哥我把后背交给你。”

    当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质疑自己的时候,他是如此洒脱的信自己。

    “唉唉官场历来都这样,心疼大哥我就把皇上赏的金螺儿分我两个罢。”

    自己曾经无比纠结在意的事情在他眼里却是小失落后的笑谈。

    “走,出去溜溜。”

    他安慰了自己的忐忑,就像他冒险前来营救一样。

    “我觉得你长得像我妹妹。”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哥哥

    “魏参领好清闲不去大帐中听命反而跑到这里来偷凉快”

    我不曾有什么值得你青眼有加之处,你却总是助我护我,无怨无悔。

    朦胧的雾气朦胧了魏池的视线,汤合拉起了军哨,又要行军了,来不及悲伤,要珍惜杜莨用生命换来的生机。大军默默的收拾着行装,张怀远呆滞的将行囊的袋子系了又解、解了又系。魏池远远的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要去劝却害怕自己说不了几句就要说不下去。说什么呢“咱们要为他报仇”“不要辜负他的苦心”

    这些话真的足以安慰一个极致悲伤的人么

    胡杨林从后面拍了拍魏池的肩“少湖,你和汤将军、薛主薄先走,张将军,我去劝”

    后半夜,大军扎营半个时辰后,胡杨林才和张怀远追上来,魏池不敢去看,也不想去看,只是紧紧的把自己裹在毯子里,想着这一天,希望它不曾来临。

    这是仇恨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大谈和平的时候索尔哈罕阴郁冷漠的眼神从何而来。

    清晨,魏池揉了揉微肿的眼皮爬出马车,凛冽的寒气中,大雪翩然而临,霎那就落了魏池一肩。一片银白中,那个高挺的人影默默的肃立在一个断崖上,他面向那人离开的方向不知站了多久。魏池想去拉他下来,却挪动不了脚步,最终还是别过脸,吹响了晨起的哨子。大军经过短暂的骚动后又开始前进。

    漠南的寒冷来得如此猛烈,部队迅速撤下了蓑笠换上了羊皮外衣。又急行军了两日,四周可怕的大山终于逐渐变成了低矮的山丘。魏池松了一口气,耿祝邱赞许的看了这个疲惫的小伙子一眼“再走两日就是封义,这一路上村庄是有的,你和薛烛把人都赶了,带不走的粮食房屋一并焚毁,井能填的都填了,不能填的投毒。”

    坚壁清野,耿祝邱如此说。

    越往西走,果然见到了一些村落,比不得中原的规整,但也有些样子。里头也不只是些齐人,什么漠南人,金人都有。魏池率领了百人余的骑兵,见村就赶。村里头的人自然是不干,但倔不过这些穷凶恶极的士兵,看他们也没抢夺杀人,只是要赶,反抗了几下也只能顺着那意思了。

    每赶走一村的居民,魏池便和薛烛细心的毁掉这一村的财物,只弄了个寸草不生。胡杨林本以为依着魏池的性子是下不了手的,没想到他倒是弄得比平常的武将还细心些,面对一群哭号的老弱也毫不动摇。可怜的村民的那一点财产也毁尽了,魏池没有去解释什么,也没有劝慰他们的意思,一年前他还会干这样的蠢事,现在不会了。

    村民被强行带往关内,封义守关许隆山命人开关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料到还有那么大一群累赘。武将里头不论师生,但也有一层辈份在里面,许隆山是耿祝邱的直系后辈,打心里很崇拜耿祝邱,顾不了那么多疑惑,命人好生接待这一大帮子。

    耿祝邱经历十余日的颠簸,脸色极差,将身边的人一一指给许隆山认识。许隆山看耿祝邱奄奄一息的样子,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这群人里头大多都是认识的,只有薛烛和魏池陌生,耿祝邱指着魏池说“那帮百姓你叫给他”转头又对魏池说“你放他们去佳兴,写信给佳兴的知州,别用兵部的名义,你就想想怎么让他收就行。今夜,你和薛烛把全城的黄簿都查一遍,凡是嫌疑的人都一并赶到佳兴去。”

    魏池面对这么个乱七八糟的任务也不好多说,只好点点头,琢磨着那封既恐吓又哀求还不能借王将军光芒的心要怎么写。耿祝邱叹了口气又说“如今,玉龙和封义都算空虚,玉龙城防还稍差些,但终究有秦王,封义城防新着,关内的人却杂,守军的将领又是累赘,”耿祝邱笑着指了指自己“也不知道敌手要往哪一处打歪脑筋。”

    许隆山半跪在地上“将军莫要这么说自己”

    许隆山不过三十六,不出名,漠南人自然也不将他放在眼里。知县庞吉生是个能人,但是仕途经济精通,打仗却不行。至于魏池之流那就更不靠谱了,真正是个令人沮丧的现状。

    正说着,庞知县带着县主薄走了进来“耿大人,下官迟了。”

    耿祝邱冲这个七旬的老头做了个拱这老头子,多少人被这封义的锅头赶回了中原,他却留下来不说,还硬是把这群刁民摆平了八品又如何心中有的也全是敬佩。

    庞知县并不多拘礼,命主薄上前“全县有三千人,黄薄都在这里了。”

    耿祝邱会心一笑,命魏池上前接了“这是魏池,现在是参领,这个肃清的事他来做。”

    等魏池和那主薄下去了,庞知县笑着说“之前听说过他,看着是个稳重的人,兵部果然是好眼光。”

    耿祝邱握了庞知县的手“庞大人过奖了,他还年轻,该题点的不要留情。”

    耿祝邱、庞吉生、许隆山一直谈到半夜。

    魏池、薛烛和那个主薄一路来了县衙,将那三千人一路排查了,将那凡是居此处三辈以下的都记了名字,预备着往关内赶。

    “魏大人,那信要怎么写”薛烛很犯难。

    魏池搔了搔头问那主薄“那佳兴的知州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薄姓温名楦,是个三四十的老秀才,温主薄听这小伙子这么问,知道他是个机灵人儿“早些年的秀才,后头去了国子监,混了好些年,也混得极好了,后头派到佳兴做了知州,来了也有五六年了。”

    “前年的京查,他得了个什么”薛烛也明白了点门道。

    温主薄嘿嘿一笑“乙。”

    魏池想了想,舔了舔笔尖开始写给你个明年得甲的机会吧虽然是我编的

    温主薄和薛烛看了后都笑了,魏池恭敬地冲温主薄点了点头“还要个说客。”

    温楦明白这意思“明早打点完毕了,我就向庞大人请命”

    魏池和薛烛拱手以礼“有劳先生了”

    、第六十五章

    65建康六年

    来了封义才知道什么叫民风彪悍,这清查还没清一半就请出了了事情。一个年轻人,二十二三的样子,螳螂腿,黄蜂腰,熊背,跳着脚和一个兵士闹着。

    “怎么了”魏池挑眉问手下。

    小县吏摸了摸鼻子尖“涂家的青年,不让人栓他家伙计走。”

    魏池观望了一阵,眼看要打起来了,这才跨进人圈“吵什么”

    涂虎子斜眼瞥了穿官府的少年一眼“你谁呀”

    魏池裹了裹披风“我下令肃查的人怎么,这个伙计被查错了难道他不叫叶三娃”

    涂虎子插了腰杆“他是叫叶三娃,咋啦碍着您啦”

    魏池偏过头看了那伙计一眼“除了三代住这里的人外的,都要暂回关内。”

    涂虎子看魏池不气不恼的模样有怨也发作不了“老子家的伙计,给了钱的扔到关内你帮我干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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