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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钗黛 第27节

作者:允 字数:28567 更新:2022-01-12 11:36:07

    凤姐冷笑道“一个称呼罢了,能说明什么再说咱们两的事本来我家里就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可瞒的。”

    平儿讪讪道“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爷就是后来才知的。”

    凤姐猛然睁眼,微笑道“哦,大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平儿转过眼不去看她,缓缓道“你入狱后不久,大爷才知道,还托我照顾你呢。”

    凤姐道“你先编的还像那么回事,现在越说越不像了,他和我们都不关在一处,从哪里知道咱们的事他那性子,不管你要钱就不错了,还想得到我”

    平儿心里一跳,强笑道“毕竟兄妹天性,大爷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凤姐哼道“平儿,你莫骗我。”

    平儿微笑道“我没有骗你,大爷真的念着你的。”

    凤姐翻过身来,半趴在平儿身上,盯着她道“念着我,还是我的钱”

    平儿笑不出了。

    、第176章

    凤姐惯常画着两弯柳叶吊梢眉,久在牢中,没处梳妆,眉形散开,眉旁渐渐长出细碎的眉毛,渐渐的温柔细致的柳叶不见,眉弯处的威风倒显出来,她本是不怒而威的长相,配上这眉毛,越发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盯着平儿,嘴角含笑,手指在平儿的颈窝上逐渐用力,未经修剪的指甲戳得平儿颈窝生疼,伸手握住凤姐的手指,轻轻喊了一声“凤儿。”

    凤姐哼了一声,收回手指,侧坐着看她,平儿坐起身,从背后搂住凤姐,一手替她梳了梳头发,一手揽住她肩,道“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自己生气。你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受了这等委屈,若不报复,你自己心里难过,若是报复他毕竟是你亲哥哥,老爷走了,他就是家里的老爷,于理,于法,你都不该和他作对。”

    凤姐眯着眼道“所以你就骗我”

    平儿一怔,没想到她第一说的却不是王仁,而是自己,顿了顿,道“我只是不想你难过。”凤姐这脾气,受了这样大的气,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她已是罪人之身,若再不规规矩矩地认罪伏法,只怕前途堪忧,再说她本是受了挫折抑郁低落之时,若再添愤恚之气,于身体大不相宜。

    凤姐冷笑一声,道“这次是打着不想我难过的名头,下回是什么不想我生气,于是外头人干的坏事也可以不说,不想我伤心,于是家里的事也可以不说你这样骗我,一回生,二回熟,到后来怕连自己也不知自己哪句真哪句假了吧”

    平儿见她把话说得重,忙爬过去,与她面对面看着,低声道“我并没有这样的心,我只是想以后再告诉你,等到到了地方以后”她只管说,凤姐也只管盯着她冷笑,平儿话就说不下去了,老老实实地跪在凤姐身前,低头道“我错了,我不该骗姑娘,随姑娘要打要骂,都无怨言。”

    谁知她这样一说,凤姐反而又生气起来“你叫我什么”

    平儿立刻道“凤儿。”跪近一步道“凤儿,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无论是从做奴才的心,还是从做那个的心,都不该骗你,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你你别生气。”

    凤姐气得都笑了“做奴才的心我早将你放了良,你也不是我的家生子了,哪里来的做奴才的心”

    平儿不知她是故意试探,还是真的将自己平等以待,略等了一会,才道“无论你有没有我的身契,我这人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话虽不免有模棱两可的嫌疑,心却甚是诚恳,说完慢慢靠近凤姐,俯身下去,趴在她腿上,脸转了过来,两眼直直盯着凤姐“我的一心只是你,只要你高兴,无论做什么都行,你不喜欢我骗你,以后我就不骗你,你要去哪,我就去哪,天涯海角的,我都一直陪着你。”

    凤姐听她说得情意绵绵,那一腔怒火不觉就消去了大半,又见平儿趴在自己腿上,露出如幼犬般脆弱无辜的神情,那剩下的一点怒气也早飞去九霄云外平儿虽素日就是个温柔和顺的性子,却甚少有当真服软示弱的时候,因此真示弱起来,倒不知不觉就惹出凤姐一腔怜惜,那手也不知不觉就抚上了平儿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你”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平儿两眼发红,眼泪顺着脸颊流出来,落在凤姐手上,泪水虽然冰凉,凤姐却觉得好像被火星溅到一般,急忙收回了手,瞪她道“坐牢的人是我,被流放的也是我,我还没哭,你怎么倒先哭起来了”

    平儿捉住她的手,让她摸着自己的脸,慢慢道“你受了这样多的罪,我心里也不好受。”

    凤姐就叹息一声,将她搂得近一点,拍着她的手臂道“傻姑娘,你还瞒着我什么,都一起说了罢,这回说了,我就再不追究。”

    平儿苦笑道“终究还是瞒不过你。”等了等,才道“太太自打从牢里出去,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凤姐抚她的手一顿,转头看她,平儿小声地道“老爷过身当日,大爷就被放出来了,贾府老爷助了他些银钱,本指望他买个宅子,将太太和几位爷们都接过去住,大爷却拿了钱四处去活动打点,想要重入仕途。太太和几位爷们奶奶先寻到客店,大爷说钱不够用,只肯租外头通铺,叫兄弟们和外头那些匠人一道住,说让几位奶奶回娘家住,让太太住柴房,太太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我当时去接太太他们,看不下去,就出钱替太太买了一座小宅子,让太太和几位姑娘在那里暂住。”

    凤姐挑眉道“你不是租,是买了宅子,毋怪我哥哥要讹上你了。”

    平儿道“其实开始他只以为我是靠着你从中落了好处,所以来威胁我,我若不给他钱,就连我也一起告进去。”

    凤姐两眉倒竖,恼道“你就告诉他,若是他攀咬了你,你就反咬他一口,再把他咬进去横竖大家都不清白,了不起大家一齐死了干净”

    平儿苦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和他说的,他才放出来,也不敢做得太过,但是后来后来他也学乖了,撺掇着太太和我要钱,太太要了几次,也不大好意思,就叫他不要再来,他就再叫哥儿去太太跟前哭,太太心疼孙子,自己省吃俭用补贴给他,我知道了,又给了几次大爷看见我手上总不匮乏,心越发大了,开始说要纳了我做小妾,我不肯,他就总跟着我,有一回到了家里,门口都是咱们家的人,认得他,就放他进去了,他在里面,看见那里有许多你从前用惯的东西,他又知道我们的关系,就知道我替你收着钱了,他他当时闹了一场,回去以后,又撺掇着其他几位爷们一起闹,还拼命在太太面前诋毁你,说你早算到这一日,偷偷藏着私房钱,却不肯救济家里,又四处散播谣言,说你素性放浪,被贾琏休弃,都是因为和宝玉有首尾,后来被赶回家,耐不得寂寞,又和我不干不净的”

    凤姐恨得一拍车板,瞪着眼对平儿道“他这样了,你还给他钱”

    平儿叹道“我自然是再不肯理他了,连太太都不肯信他了,但是他仗着长子身份,霸住了我替太太置的宅子,每回我给太太送的钱都叫他拿走了,他又放话,说我若不给他钱,他就把几位姑娘卖掉”

    凤姐直直站起,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畜生”外头听见动静,那婆子在门口道“平姑娘”

    平儿忙道“无事,你们只管往前走。”站起身来,牵着凤姐的手,带着她慢慢坐下,徐徐道“我只能一面与他周旋,一面派人和太太说,要把她接到城外去住,太太十分意动,可惜放不下孙子,犹豫了些时候,大爷索性派人看住了太太和几位姑娘,不许她们与外头人来往,打着太太的名头和我要钱,我不知道里头的消息,给了几次,后来后来知道了,没有给,大爷大爷就说,若我不给钱,他就断了太太的饮食进项,我我就只好继续给他,但是后来他要的太多,若真给了他,只怕就没钱替你打点了,所以我就没给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都要听不见了“出城的时候,我听那头说,太太病重,我我对不起你。”

    凤姐的心情早已不可用愤怒来形容,她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两手紧紧握成拳,脸颊抽搐,牙齿上下叩击,发出一阵阵响声。

    平儿见她不好,赶紧凑上去,抱住她,抚着她的背,强笑道“不过以我之见,大爷做的那些,目的只是为了钱,他知道我离了京,再怎么也没用,只怕也不会再苛待太太”

    凤姐冷笑道“他那个人,只怕为了一点子奠仪,都恨不得母亲早点死呢”

    平儿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她,唤道“凤儿”

    凤姐深吸了一口气,道“原来个中有这么多曲折,所以你开始想瞒着我,也情有可原。”

    平儿低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凤姐摇头道“我既说过以后不追究,那这事就不再追究了,你不要多心。”想起母亲,虽恨母亲重哥哥轻自己,到底也是母女天性,骨子里的牵挂,难以割舍,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最后却只得一声长叹,颓然坐倒,两手抱膝,明明心里酸涩,眼里却始终挤不出泪来,平儿见她如此,心里也难过得紧,挨着她坐下,拍着她的手,又赶紧收回去,小声道“对不起。”

    凤姐回头看她一眼,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平儿的手修剪得很整齐,一丝指甲也没留,她整个人显然是精心打理过,衣裳头发,都一丝不乱,然而身上却还穿着一件当丫鬟时的旧青布衣裳,凤姐蹙了眉头,道“平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了。”

    平儿不解地看她,凤姐便道“你已经是良民,不再是我的奴才,不必再守着从前的那些规矩了。”她说这话,未必没有怀柔的意思,毕竟如今平儿有钱有人,而她只是一介罪人,她的将来还要指望平儿,谁知平儿听她说了这话,那两眼又开始泛出热泪,扯着她的手道“凤儿,你嫌弃我了么”

    、第177章

    王家事变那天,平儿正在王府,后院的婆子丫鬟听见前面的动静,大多吓得手足无措,而平儿却及时地买通把守的兵丁,从角门逃出去,再徐徐打听,以待后计。入贾府时,面对贾政和贾家众人,平儿举止不徐不疾,言辞不卑不亢。得知王子腾自尽的消息时,贾府、薛家的人都慌作一团,在大理寺监狱门头接耳,继而急奔回家报信,唯有平儿立在当场,平静地算计着此事的利弊。王仁跟着她闯进宅院,要对她行那非礼之事时,全不知要怎么应对,平儿镇定以对,先以言语稳住王仁,再设法叫人传信给几个心腹下人,叫他们赶过来救了自己。甚至凤姐的判决下来时,她也只是一心在盘算着要再去打点哪个衙门,再花多少钱,才能叫凤姐过得更舒坦些这段日子以来,平儿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面对了许多随手就能碾死她的人物,遭遇了无数次挫折,然而无论是何种困境,她总能坦然面对,绝无半点惊惶犹疑,只因她知道,如今的她已是凤姐最后的一点依靠,她若不强,凤姐就更没下场了。可是平儿面对其他人时可以镇定自若,一旦遇见凤姐,她却似乎立刻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小小的陪房丫头,卑微、低贱,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凤姐的心思,从她的脸色上窥看她的喜好,并且因着凤姐才遭过这许多事情,平儿既恐她因境遇差别心生失落,便越发地放低自己的身份,凤姐稍有风吹草动,平儿就如临大敌,唯恐有一点不如了凤姐的意,伤了她那颗敏感多疑的小姐心。

    可是凤姐不但没有因现在平儿比自己有钱有势而失落,反而含笑告诉平儿,她早已不是凤姐的奴才。平儿在心里揣摩着凤姐的这股反常,越想越觉得不安,不自觉地就伸手扯住了凤姐的袖子,又道“凤儿,姑娘,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要嫌弃我。”

    凤姐看着平儿,在狱中数月,她固然形容憔悴,平儿却更是支骨嶙峋,形销影立。凤姐自己是惯在官面上牵线搭桥的,深知官场龌蹉,也知道若依平儿所说,她除了银钱,还要付出多少努力,禁受多少险阻,然而这些背地里的心酸,平儿一个字也没提起,她只是选出自己需要知道的事,一条一条地,讲给自己听。凤姐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平儿的头顶,又顺着头顶向后一摸,摸过平儿那一头平滑的秀发。平儿昨日还有几分富贵打扮,今日却全然一副小丫鬟模样,头上正经八百地梳起了一条大辫子,用一根不起眼的青布头绳扎住,坠在脑后。

    凤姐忍不住揽着她的肩头,让她转身背对自己,亲手将她的辫子放开,平儿见她动作,渐渐收了泪,盯着凤姐,满眼企盼,看她神情,好像自己才是她唯一的倚仗一般。凤姐有些暴躁,心里极想要温柔一些,说出口的话却依旧伤人“你不是一直想着要与我平起平坐么,现下如你的愿了,不,现下比你想的更好,我如今是个罪人了,一路还要指望你。”

    平儿浑身一震,抬眼看凤姐。平儿与凤姐相知多年,熟知凤姐的一切,先怀柔,再激将,正是凤姐笼络人时惯用的手段,没想到她才出来,竟就对自己用上了心计。平儿方才只想着凤姐才出狱,又受了这样苦,心里一定不好受,自己万不能惹她伤心,然而此时再看,凤姐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些事上了。

    平儿觉得心底生出一股悲凉,好似有什么东西攫住了她,她觉得自己全身僵直,整个人都木呆呆的,心里分明想要大声质询凤姐,问凤姐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生分的话,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心还要这样试探,她想问凤姐是否真的在意自己,否则为什么要这样伤自己的心然而心里千回百转,嘴巴却自作主张地开了口“什么指望不指望的,你和我之间还用说这个么你再说,就分明是瞧不起我。”

    凤姐看见平儿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别过脸去,笑道“既如此,咱们也说不上谁指望谁,只是一道儿过日子罢。你也再不要提那些主仆分野的话了,说出来多伤感情。”

    平儿木然嗯了一声,凤姐就把平儿给她准备的一盒首饰打开,看见里面还有自己从前用的几样首饰,不由一怔,伸手拿起一顶五彩金凤冠,以手把玩,平儿道“我我见外头有人在卖家里的东西,就选了几样买了。”

    凤姐强笑道“这金凤冠我毕竟一辈子也没戴上,日后大约也戴不上了,就卖了罢。”她从前名利心炽,虽然贾琏当时官品不够,却也收了许多逾制的东西在身边,其中她最喜欢的一件,就是这顶五彩金凤冠。

    平儿轻声道“留着毕竟是个念想,再说这东西虽然看着贵重,其实也没什么人买。”

    凤姐苦笑道“是啊,戴得起的人家,谁要我这罪人收过的东西。”

    平儿听她反复提起她自己的身份,心中酸楚,想要伸手抱抱她,安慰她一番,然而所想毕竟只是所想,她到底只是换成盘坐的姿势,看着凤姐轻轻道“你若喜欢,就收着罢。”

    凤姐摇头笑道“我不喜欢了,拿去熔了吧。”说完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看平儿,平儿却早点头道“好。”

    凤姐便不再提,拿梳子替平儿粗粗挽了个发髻,前后一看,笑道“我盘的不好,你先将就些儿,等到了住的地方,叫她们给你弄。”

    平儿不解她的意思,并不开口。凤姐便从那一盒首饰里选出一支点翠盘凤钗,插在平儿头上,打量一眼,含笑道“我就说这个和你配。”又拿镜子叫平儿看,平儿见那发髻盘得东倒西歪,凤钗也摇摇欲坠,只得违心道“不错。”

    凤姐一笑,放下镜子,又从车凳下面拖出一副极大的粗棉被褥,柔了声气,指着对平儿道“这东西也不该是你用的,我用什么,你就用什么。”

    平儿垂了眼道“等到了地方再去买罢,匆忙之下,未必买得到好的。”

    凤姐道“那我先和你用这一床,你不要和她们一起。”

    平儿疑心凤姐又是怀柔手段,心内烦闷,敷衍地应了一声,道“你方才不是累了先睡一会罢,我们要早些离开京城,到晚上才打尖,你若有什么想吃的,叫人买来在车上用就是。”

    凤姐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无碍的。”

    平儿听见,就出去和那两个男仆之一说了几句,那人骑着骡子先往前去了。

    平儿再进来时,凤姐已经除了外衣,穿一身夹袄盘坐在被褥上,看见平儿,便把她手里的手炉递过去,笑道“你若不想歇,就拿着这个坐会子,我有被子,不冷的。”说着倒下去,整个人包在被子里,她实在是累了,倒下不一会,便睡了过去,还发出了极轻微的鼾声。

    、第178章

    平儿捧着凤姐递来的手炉,不及回神,就看见凤姐已经沉沉睡去。这辆车本是她为两个下人和自己准备的,内中甚是简陋,与凤姐从前所乘不可并论,然而凤姐睡着时的神色,却好像这车是金饰牙毂的朱轮车一般。平儿小小地揭起帘子,向外一看,她们已经离京有些路程。凤姐早上出来得早,连如今路上也只得一些赶路的行商。官道两旁的茶水摊、点心摊倒是已经支起来,帮摊的小孩儿们在路边麻利地跑来跑去,乞丐们也都出来,被小孩子和摊主们左右驱赶着挪到边上。

    押送凤姐的两个公差骑着骡子,说说笑笑,甚是热闹,王五在旁凑趣,两个男仆自在一处说话。

    这样平静的早晨,看着不像是凤姐的流放途中,倒像是举家去郊外踏青一般。

    平儿微微一笑,把那点心事权且放下,觉得这会子车里有些热了,便把手炉放下,走到凤姐身旁,在她脖颈一探,那里已经出了一层白茸茸的薄汗,平儿把被子挪到凤姐肩头,免得捂出太多汗倒不好。然而这一挪凤姐那一截蝤蛴般修长白皙的脖颈就露出来,衣衫实在松散,连那一股白玉般光滑细腻的香肩,也半遮半掩地现在平儿眼前。

    平儿忙拿外衣将凤姐裸露在外的部分盖住,手指与凤姐的肌肤相接,不由自主地就向内一勾,温柔细腻的触感自指腹上传来,好像水波一般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地荡上去,荡得平儿两眼发热,两颊绯红她已有许久不曾同凤姐亲近,忙时还未想起这一桩,一旦闲下来,就觉得心内似有百爪相挠,又像是有百火相煎,心里头明明地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欲念。

    平儿出神地望着凤姐,手指轻轻摩过凤姐的脸颊,这脸已不如从前嫩滑,有几处甚至还颇有几分世事沧桑所留下的粗粝,再细看时,凤姐额上已经生出一条小小的褶皱,鬓边也忽然多了几根白发。

    平儿蹙了眉头,伸手替凤姐将头发丝都捋到脑后,又慢慢侧倒下去,从后面抱住她,头却半支起,借着枕头的倚靠抬在凤姐之上,脸一转,嘴唇就扫过凤姐的发丝,平儿轻轻吻上凤姐的头发,手臂不觉用力,将凤姐搂得紧了些,混杂着汗味、香气和腐朽气的味道从凤姐的发梢传来,撩得平儿又心疼,又心痒。

    而她迷醉之时,却忽然听早已熟睡的凤姐在前说了一声“头发脏呢。”

    平儿一吓,差点把凤姐推出去。

    凤姐还迷迷糊糊地,把身子一转,依旧闭着眼,面对着平儿道“我自打进去,就一直没洗过头,昨日找那看管的要了点水擦了擦头发,也不大管用,等到了驿站,你替我洗一洗罢。”

    平儿道“好。”又道“你没睡”

    凤姐就半带嗔怪地道“我近日睡得不大实,你又是摩肩膀,又是捏脸的,叫我怎么睡得着”

    平儿讷讷道“这车里不知怎地,有些热,我怕你热着,所以替你拨一拨被子。”

    凤姐这会子清醒些了,却还闭着眼笑道“原来刚才我脸上也盖了被子。”

    平儿脸一红,把身子一转,平躺过去道“你不喜欢,我不弄就是。”

    谁知凤姐却睁开了眼,伸手搂住她笑道“谁说我不喜欢”她久困的人,虽稍睡不过数息,那困倦的意思却也消退不少,手压在平儿身上,隔着衣裳碰见那处柔软,便觉呼吸一滞,不知不觉地就把手伸进平儿衣襟里去,如从前那般捉弄把玩,连脸上也渐露出轻浮神色,笑嘻嘻凑到平儿耳边道“许久未见,思念得紧。”

    平儿忙捏住她手,红着脸道“外头还有人呢。”

    凤姐将被子一张,把平儿大半身子裹进去,那手慢慢地向下去解平儿的棉裤,一面笑道“我们两个好好儿地在休息,外头人管得着什么”

    平儿呼吸一顿之后,便即紧促起来,从前凤姐床笫之间虽算不得拘束,却也绝非放得开的人,多是平儿主动,凤姐有所回应,然而今日凤姐却一反常态,那手指在外头揉捏打转,虽不及平儿远甚,却也已撩得平儿心虚脾燥。

    平儿迫着自己抵开凤姐的手,掀起一角被子坐起,忙忙地整好衣裳道“我还有事,先去外头说一声,叫二丫进来陪你。”直推开车门,叫那小丫头进来,自己坐在车辕上去了。凤姐衣衫不整,不好追出去,只能在车里喊一声“平儿”恨得一脚把被子踢开一半,那小丫头看着粗苯得很,干活却麻利,忙就替她把被子盖好,道“天冷,奶奶别冻着。”

    凤姐正是热火攻心时候,哪里听得进这等言语又一把掀开被子,愤愤道“我不冷。”叫那小丫头替她穿衣,那二丫忙将手搓热,拿起衣裳服侍凤姐,凤姐却看着她不动这二丫脸上手上都冻得通红,凤姐见着这手脸,才想起早晨外头的天气,她没坐过车辕,然而想想也知道那上头该有多清凉。

    二丫见凤姐不动,愣愣道“奶奶不穿”

    凤姐把手伸进袖子,将衣裳套好,自己弯腰走到车门边,把门一推车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外头大风吹着细雪、卷着寒气扑头盖脸地直劈进来,冻得凤姐一个机灵,整个身子都是一晃。

    平儿忽见她打开车门,以为她有话要说,忙叫车夫把马勒了一勒,回头道“有什么话快说,这样开着冷。”

    凤姐看她这会工夫已经冻得红了脸,跺脚道“我有什么话我不过想叫你进来。”眼光扫过那个婆子,把下巴一扬,道“你也进来,大家挤一挤坐罢。”

    那婆子早欢天喜地地谢过凤姐,爬进车里去了,凤姐若只叫平儿,平儿定是不会进去的,待见她把这婆子也叫进去,倒不好拒绝了,踟蹰一会,弯着腰进了车里,挨着车门坐着,离凤姐远远地。

    、第179章

    凤姐久未逢甘霖,心内其实思念,欲要再和平儿说什么,然而平儿挨着门坐着,两眼看着脚尖,一动不动,车里又有别人,她就什么都不好说了,只得也自己看着脚尖,一路听那车轮子轱辘向前。

    过午以后,果然有男仆去买了许多吃食,若在贾府,这顿算是晚饭,该是有丰盛的一餐的,然而人在旅途,难免一切从简,只用点心干粮打发,至晚上才去客店打尖。

    凤姐久居狱中,便是干面饼子,也觉如神仙佳肴一般,因此倒不大挑剔,反而是平儿随意吃了一点便止了。凤姐瞧见,往平儿面前的盘子一抓,拿起一块面饼,卷了牛肉,咬一大口,笑道“我在那里头总看见那些老娘们用面饼子夹肉吃,我还想这东西干干硬硬的,有什么好吃的,谁知现在吃起来,味道倒也不坏。”说话间已经吃完整张饼子,伸手又卷了一份,递到平儿面前。

    平儿摇头道“我早上用多了,这会子絮的很,吃不下。”

    凤姐就迫她道“你吃一口,就尝一口。”

    平儿见她盛情,只得小小地咬了一口,剩下的吃不了,有些可惜,刚想收进食盒,却见凤姐自己接过去,将那一大张饼子连牛肉全都吃了从前凤姐虽不像三春并黛玉那般娇滴滴挑食,却也绝无这等好胃口,便是平儿现在,也决计吃不下这么大两张饼子。

    平儿一则见凤姐吃了自己剩下的东西,颇有几分过意不去,一则也被凤姐这饕餮模样吓到了,便略带嗔怪地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我剩下东西,也值得你这样看中”后头刚要说也不分个尊卑主次,想起头前凤姐才说些良民之类的话,就打住不提。

    凤姐笑道“从前都是你吃我剩下的吃得那样欢,今儿我也尝尝你剩下的。”一面说,一面对平儿眨眨眼,平儿脸上一热,低着头道“这车不比从前家里的车,坐久了颠簸得很,你少吃点。”

    凤姐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平儿方不再提,几人草草用了饭,那婆子把东西收拾过,四人又坐在车中,相对无言。

    那车果然摇摇晃晃,晃得凤姐困意上来,只是车里人多,铺盖伸展不开,没处入睡,因对平儿道“你让我靠一靠,我眯一会子。”

    平儿便看那婆子道“你过去,叫姑娘在你腿上歪一歪。”

    那婆子就坐到凤姐身边,凤姐道“我这会子又不困了。”正襟危坐,绝不肯碰那老婆子一下。

    平儿见她模样,并不言声,只微微垂头,直直坐好,这是她当丫鬟时养出来的功夫,凤姐看她不说话,几次以为她已经坐着睡过去了,叫她时候,又立刻脆生生答应了。然而凤姐若是起头聊天,平儿便立刻没了声音,凤姐百般无奈,又恨车里有两个人阻着,不好和平儿说些体己的软和话,整个人坐在那挪来挪去,两只脚也不住摩挲车壁,直如猕猴附体一般,只差没有抓耳挠腮了。好容易捱到晚上,一下车就叫王五道“你快去再雇一辆车才好,这车里挤得很。”

    王五一怔,把脸转去看平儿,平儿道“听她的。”王五才打发一个男仆出去,不久叫来一辆骡车,平儿亲和他讲定价钱,雇了下来,又叫人再去买了许多路上用的东西。凤姐奇道“怎么在京城的时候不买”

    平儿道“京城里东西贵,这里能便宜一多半呢。”

    凤姐满心里不是滋味,当众还不说,平儿打发完这里的事,那头房间也好了,两个公差住二楼上房,凤姐和平儿也是楼上,余下五人都住楼下通铺,凤姐听见自己和平儿住一处,才又高兴起来,兴兴头头吃了饭,要扯着平儿上楼,平儿却又在那里清点货物,打听当地行情物价,凤姐道“你这模样,莫不是要做生意”

    平儿道“知道行情,顺路带一次货也好,现在不比从前,总要算着些用的。”

    凤姐故意道“算计家用,那是我的老本行,你把账目给我,我给你看。”

    平儿笑道“哪里有账目不过是买了什么,卖了什么,中间差了多少钱,然后能不花就不花罢了。”

    凤姐道“那你自己慢慢算,我不等你了,先去楼上睡了。”

    平儿道“你一路辛苦,早些歇吧。我等这头完了再上去。”

    凤姐就微微恼起来,哼了一声,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身看平儿,道“我真去睡了。”

    平儿道“你去睡就是去睡,怎么还有真的假的”

    凤姐道“我想洗个头,你叫他们送热水来。”

    平儿道“今儿晚了,洗了干不了,仔细冻着,明早些起来,我帮你洗。”

    凤姐冷冷道“不必,我自己来就是。”

    平儿一笑,并不回应。凤姐见她不理睬,气得一跺脚,自己去厨房叫热水,谁知今日已经晚了,热水只得一桶,凤姐只得擦了身子,自己通了通头发,左等右等不见平儿上来,下去催时,平儿只说有事,凤姐分明见她一件东西来来回回的算,心中冷哼,也不肯再多等,就直直躺到床上去了。

    平儿在楼下女通铺那里洗过,等听见更鼓三响才上楼,在门口时又站了一会,侧耳听里头没什么动静,才轻轻推门进去,蹑手蹑脚地摸到床边,悄悄脱了鞋袜,掀起被子一角钻进去,刚贴着床沿躺下,凤姐的手就从那头伸过来,将她给抱住,平儿呼吸一滞,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凤姐却连腿也伸过来了,紧紧将她团住,平儿便知凤姐分明是醒着的了,拿手把她手一推,道“勒得慌。”

    凤姐不答,手脚却将她夹得更紧了,不但如此,手上还不住动作,平儿本来还穿着两层衣裳,顷刻间只剩下一层,再一瞬,连里头衣裳也开了,凤姐的手指探进去,要多不老实,就多不老实,小腿在平儿小腿上摩挲,未经修剪的大拇趾划过腿上肌肤,带出粗粝的疼痛。

    平儿用力一挣,没挣动,皱了眉头道“你再这样,我明晚可不跟你住了。”

    凤姐靠在她耳边笑道“你不同我住,那我就同你住。”说话间手忽然挪开了,平儿以为她终于止了,谁知下头忽然一凉,凤姐飞快地就褪了她的亵裤,身子紧紧贴着她后头了。

    、第180章

    凤姐的手指夹在两人中间,贴着肉下去,一路只顾着胡乱摩挲,她的手法算不得好,却偏偏像是花丛老手一般激得平儿身上一会僵,一会软,一会又僵,如此来回反复,片刻之后,整个脸上便已沁出汗来。

    平儿以前和贾琏也亲热过,也不是不快活,然而快活之中总少了那么一股热烈,平儿以为是大小或者技艺的问题,然而被凤姐一碰,她才发现,并非是那些原因,她只是不喜欢贾琏。

    不单平儿,凤姐也是如此。从前贾琏和凤姐再要好,凤姐在床上也总放不开。那时候平儿在外伺候,事前铺床叠被、事后打水梳洗,都是她一手安排,她每每见凤姐事后因餍足而惫懒的笑脸,以为这已是夫妻之间的极致,然而自打她和凤姐相处过之后,才发现凤姐也是有着多姑娘的狐媚子脸的。

    平儿爱煞了凤姐这样的脸,凤姐只对她露出与平时威严板正的模样完全不同的脸,会让她心里有些隐秘的快感,像是有一个天大的宝藏被她一人独享一样。每每凤姐露出这样的一张脸,平儿就会心虚腿软,不必凤姐动作,便已丢盔卸甲。

    平儿想若是她现在转过身,和凤姐好好地相好一场,凤姐马上就会露着这样一张脸罢妖媚的、淫荡的、像是仲春艳丽开放的花朵儿般娇嫩的脸,她想凤姐现在一定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满是荡漾春情,她想凤姐会不会像有一次那样眯着眼喊她“平哥哥”,她还在想若是她今天做得好一些,凤姐会不会搂着她的脖子,叫她“冤家”,告诉她她是凤姐的心肝儿肉。平儿几乎忍不住立刻翻转身子,压住凤姐,用她自己的小技巧将凤姐顶得神魂颠倒,勾引凤姐用那样一张脸对自己说无数的甜言蜜语。可惜她想得再多,也只是想想,凤姐再妩媚、再妖冶、再勾人,也伤透了她的心。

    平儿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声,整个人向前一钻,才摆脱了凤姐的缠绕,她顺带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腿上凉飕飕的,赶紧将衣裳穿好。

    凤姐拥着被子坐起,小心翼翼地唤道“平儿”

    平儿淡淡道“我去看看火盆,屋里有点闷,开一点窗为好。”

    凤姐嗯了一声,眼看着她点亮一盏小灯,灯光照在她脸上,凤姐可以清楚地看见平儿心事重重地蹙着眉。凤姐心里一跳,也下了地,从后头抱住平儿道“平儿,你有心事。”

    平儿笑道“我们这是去流放的地方,能不有心事吗”

    凤姐摇头道“你不是为这事。”迟疑一下,并没有任何轻浮的动作,只是环住平儿,拿脸在她肩上蹭了蹭,道“平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连那个都不想要了呢

    平儿走到火盆边,蹲下身去,自然地便从凤姐怀里脱出来,她挑了挑炭,客店里劣质的黑炭冒出细细的烟气,呛得她咳嗽几声,站起来把窗子推开了一半“还好我想起来,明儿再买点炭带在路上。”

    凤姐定定看她,道“炭可不便宜,你钱够么”

    平儿笑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我们的钱来了”

    凤姐道“我看你一路过来,甚是俭省。”

    平儿道“钱是有,只是毕竟以后没了固定的进项,再不能和从前那般挥霍了。”

    凤姐道“你说带了东西去南边卖带了什么,我可以看看好不好卖。”

    平儿垂着眼微笑道“都在那一辆车里,你想看,明天去看就是了,账本我收在匣子里,现在晚了,明早报给你。”

    凤姐笑道“我只是随便看看,不用把账本也给我夜了,我们去睡么”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毕竟红了脸,把头微微一低,又觉这样含羞带怯的动作自己做来不大合适,便把头重新扬起来,满怀期待地看着平儿。

    平儿道“明天还要赶路,是要好好睡一觉。”

    凤姐揣测她的意思,不大像是要做那事儿的样子,未免失望,又厚着脸皮伸手把她衣襟一勾,笑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不想么”

    方才一片漆黑,她那样主动大胆倒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在灯光下做出这等撩人的动作,却略觉羞人,因把头又低了一点,只抬眼看平儿。

    平儿的脸色怪怪的,盯着凤姐道“你真的那么想么”

    便是灯光昏暗,也可见凤姐整张脸都红透了,然而再是羞涩,她也抬着头,装出不大在意的模样,笑道“说的好像你不想似的。”方才平儿分明反应不小,这会儿却装出道学先生的模样,真真可恨

    平儿看着她,冷笑一声,身子忽然就向前一倾,搂住凤姐亲了下去。

    她两个之间,亲吻并不如它事做得多,因此凤姐被这一下搅得有些懵,起先还忘了张口,平儿咬住她的唇,粗暴地叩开齿间,迅速地在凤姐口内一卷,一扫,凤姐就不自觉地半张了嘴,软倒在平儿怀里。

    平儿扶着她慢慢向前,凤姐不知不觉也跟着后退到床头,平儿再一推,凤姐便坐倒在床上,平儿便伸手去剥凤姐的衣裳她剥得很慢,凤姐有些着急,待要自己伸手解扣子时,却又被平儿抓住了手不许动。

    凤姐心里隐隐觉得不妙,略推了平儿一下,道“我来。”平儿似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一下把她推倒在床上,凤姐两腿缩到床上,弓着背抬头喊“平儿。”

    平儿不理她,走到桌边,把灯拿过来,放在床头。

    灯光虽黯淡,却也足够她看清楚凤姐身上的每一处她已经至为熟悉的地方,再盯着久看,却似又陌生起来,如同凤姐这个人一样,至为熟悉,却又至为陌生。

    凤姐有些着慌,两肘撑着要起身,平儿却已经用力抓住她的腿,抬起来,自己跪在床上,慢慢俯身,用力。

    凤姐的慌张忐忑就一下子被咽进了肚子里,很快她连挣扎的心也没有了,数息之后,凤姐便已经露出了平儿所喜欢的,那副妖媚的、淫荡的、像是仲春艳丽开放的花朵儿般娇嫩的模样。

    、第181章

    平儿从前总是斯文而克制的,哪怕是在床上、欲念深浓之时,行动间也总以凤姐为先,那时她每一个动作都轻柔而沉稳,像极了她的人一样,有时凤姐想要逗逗她,会故意在紧要关头忽然说不要了,平儿也只会及时停住,全无怨言。

    然而今天的平儿十分陌生。凤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吃肉的缘故,从前与平儿旗鼓相当的力气,今次在她面前却不堪一击。平儿轻松地推倒了凤姐,没有任何预备就长驱直入,舌头如灵蛇般翩翩游弋,激得凤姐全身发颤,很快就被抖出了声音,接着连声音也是抖的。

    平儿两手极其用力,凤姐白皙的肌肤上很快就有了淤青,片刻之后,这淤青便四面蔓延,像烙印一般刻满了凤姐的大腿、小腿、臀部、腰间。

    凤姐被平儿吓到了,大喝一声“平儿”,两腿奋力一蹬,其中一脚蹬在平儿左肩,平儿被她蹬得倒退几步,凤姐连忙要站起身,还没起到一半,就又被平儿抓住,将她翻过来,两手压在背后,凤姐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有过这么丢人,她觉得入狱的事和这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她有些惶恐,未来本已不在她的掌控中了,平儿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从很久以前便积压的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关于父亲的、母亲的、兄长的、其他人的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挤到她心里去了,猛然回身,用力将平儿一推,平儿反手压着她,凤姐便用头将平儿一顶,顶得平儿一退,捂着额头盯着凤姐看。

    凤姐两眼红红的盯着平儿,她这才发现平儿的眼睛也是红的,平儿的脸上伤心多于愤怒,被凤姐顶开以后,也没再动作,只是站在那一言不发。

    凤姐莫名地有些心虚起来,半支起身子,叉着腰道“你疯了”

    平儿淡淡一笑,垂着眼道“你方才不是想么这会儿又不要了”

    凤姐气急道“我想的不是这个我我”我想要你如从前那般哄着我,捧着我,像服侍小姐那样服侍我,温柔周到,无微不至这话她在想,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不但说不出口,她还倏然惊觉,原来自己从来都还只把平儿当做自己的丫鬟,无论是放良的时候、入狱的时候,还是现在在流放的时候,凤姐总将平儿视为自己私有之物,容不得有半点不合心意之处,然而其实细论起来,平儿早已不是她的丫鬟,平儿可以单独出去做买卖,将偌大一份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可以找到门路,替她这圣上钦点的罪人上下打点,平儿独自一人便能做下这许多事情,不必靠着凤姐,也不必靠着王家。

    凤姐发觉自己在害怕,不是害怕自己的前途,而是害怕平儿会抛弃她。从狱神庙中会面时,凤姐就打定了主意,要用尽一切手段笼络住平儿,叫平儿一辈子离不开自己,一辈子守在自己身边。

    可是不知为什么,自己平常百试百灵的心机,用在平儿身上,却一点用都没有。

    凤姐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她忽然想起从前贾府里的许多下人,那些人受着她的恩惠,面上听从她的吩咐,背地里却总在议论她、嘲笑她。兴儿、旺儿几个,遇到事情,第一个寻的是贾琏,而不是她,便是她的小丫头们,也偶尔会做些阳奉阴违的事。在牢里,那些平时受她照拂颇深、人也不坏的姐妹妯娌都不理她,她流放出来,除了平儿,竟无一人相送。

    凤姐觉得这并非简单的人情冷暖,而是自己有哪里做错了,惹怒了这些人,惹怒了平儿。她从前是极其自信的,现在却像是没了爪牙的老虎般,整个人都失去了那股赖以支持的声势。

    凤姐此刻才发觉自己到底有多依赖平儿,她的声气不知不觉就弱了下去,垂着头道“我我依你就是。”慢慢又侧转身子,温驯地俯趴下去。

    平儿也怔住了,她秉性温良,方才的粗暴不过激于一时怨怼,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且又怕凤姐动怒,因此心内还颇有些忐忑,谁知凤姐自己倒先倒了旗纛,弱了声气,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平儿惊疑之余,心里又生出一个主意来,故意把脸色一沉,坐到床沿,先用被子将凤姐一遮,凤姐正不解间,下一刻平儿的手就伸进来了凤姐全身炽热,她的手指却冰凉凉的,两人相触碰之时,凤姐便觉得身子上涌出一股山泉水般凛然战栗的感觉,而平儿则觉得自己的手指要被凤姐吸住化掉一般,两人的呼吸同时急促起来,凤姐狠了心肠,咬着唇,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道“你轻点。”觉得自己语气太急,忙又道“我我不计较的,你你高兴怎样,就怎样罢。”

    平儿轻轻笑道“凤儿是在勾引我么”

    凤姐心里一紧,头略动了一动,脸依旧没离开被子,低声道“谁勾引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勾引的”

    平儿冷笑道“原来你并没那意思,那我先睡了。”作势要离开,凤姐慌忙转脸道“我我是在你你别睡。”她已是胀得满脸通红,依旧咬着唇,慢慢道“平儿,别走。你若走了,我我也不知道靠哪个了。”

    这是真话,然而听在平儿耳朵里,却与今日她说的其他话并无任何分别,平儿又淡淡地蹙了眉,手上略一用力,凤姐感受到她的动作,连忙道“好平儿,你就饶了我罢。”

    平儿笑道“饶了你你犯了什么错,要叫我饶了你”

    凤姐不知她是闺房戏谑之语,还是真心要问,迟疑一会,才慢慢道“我我错了,我不该待你那么凶呃”却是平儿用力戳了她一下,又道“哦你不该待我那么凶,那该待我怎样呢”

    凤姐心里一凉,小心翼翼地侧过脸,斜着眼瞟了平儿一下,平儿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凤姐又咬了唇,不甘不愿地道“你待我好,我自然要待你好。”

    这大实话却又惹得平儿变了脸,平儿冷笑道“所以你现在这么做,就是在待我好”

    凤姐终于觉出有哪里不对,再侧过脸来想要窥测平儿的脸色,这会却被平儿一把按住,平儿粗着嗓子道“别动。”

    凤姐就静静趴着,想了一会,还是强笑道“平儿,虽然如今世易时移,然而我们毕竟是主仆一场,从前我待你不薄”

    平儿的笑更冷了“世易时移,所以你将我当做你的金主在笼络么那件事,就是你笼络我的手段”

    凤姐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话未说完,忽然觉得后面一痛,平儿伸手抓了她一下,抓得她微微弓起身子,皱眉道“平儿”她待平儿自然有怀柔之心,却也有真情实意,若换了别人,哪怕她再落魄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平儿没有说话,她刚刚平静些许的心又躁动起来,凤姐就在她的眼前,温良且恭顺,便连喝止都带着妥协的意味,全然不像是旧时,那是一种经受过磋磨才能历练出来的温驯,这温驯本不该出现在凤姐身上。

    平儿觉得自己有些太小题大做,凤姐巴结她也好、试探她也好,都是形势所迫,似凤姐这样习惯弄权逞能的人,一遭没了权势,就好像丧家之犬一样,会这样小心谨慎也是理所应当,她不该过于苛责。

    平儿淡淡地叹了口气,顺从地收了手,沉吟半晌,才道“凤儿,我想同你谈谈。”

    凤姐道“你想说什么”

    平儿道“我想问问你。”要问的是什么,她心里清楚,张口时候,却又觉难堪,像是自己在对凤姐摇尾乞怜似的。然而细想想,她做了凤姐这么些年的奴才,对凤姐摇尾乞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又在乎这一时的意气呢

    凤姐见平儿久不开口,心内也有些忐忑,讪笑着道“不如我们躺着并头说。”说着就翻身过去,在平儿身边躺下,平儿也慢慢躺倒,和凤姐两个面对着面看着。

    这样的相对似乎缩小了两人的分别,平儿松了口气,斟酌着语气道“凤儿你不必对我如此。”

    凤姐伸手搭住平儿的肩轻轻揉捏道“不必怎样不必这样碰你么”

    平儿道“当初放还身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是你的人,那一辈子就是你的人,你不必那样试探我。”

    凤姐终于明白了“怨不得你方才说些勾引、笼络的话,你疑心我那样对你,是因为要讨好你”

    平儿没说话,凤姐却已知道答案,她有些惊异于平儿的敏锐,然而若想起平儿跟了她么多年,平素又是那样一个心里伶俐的人,便又觉理应如此。

    以往也不是没有下人看破她的心思,凤姐自然也有一百种应对的法子,可是想到方才平儿的举动,凤姐便又有些迟疑,良久才道“我方才的确是在讨好你。”

    、第182章

    凤姐和平儿私下里偶尔也会说些掏心窝子的话,然而便连那些话也是有所保留的。凤姐知道自己在外虽是个直爽的模样,其实心眼比谁都多。她也一直以此自豪。可惜方才一时大意,叫平儿看了出来,惹她不高兴,这会儿要追补,必要花更多心思。凤姐私心里并不想让平儿伤心,哪怕不是为着日后打算,她也见不得平儿愁苦的模样,她想这大约是因着她对平儿的感情。凤姐知道平儿对自己有情,起先她不确定这情分有多深,但是从昨日狱神庙相见起,凤姐就知道平儿对自己的情义绝非单纯的相处之情、念旧之情、报恩之情,这情义也不仅仅像是当初贾琏对自己那般的简单,这是一种更深的、凤姐有些懵懂却又不懂的感情。凤姐隐约觉得自己不该辜负这样一种情分,不该伤了这样一个待她的人的心,然而她却又不知这一种情分到底有多可靠,她已是被流放的罪人,生死皆取决于人,若是妄想仅仅凭着这样一种虚无缥缈的情分牵住平儿,未免过于托大。

    凤姐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道“我的确是在讨好你,但是并非是你想的那种讨好。”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想了又想,才道“我我感念你对我的一片心,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该对你不好。”

    平儿又冷笑起来了。

    凤姐忸怩着又道“也不止是这个,我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模样,现在是什么模样,我害怕。”她分明知道自己是怕的,但是明明白白地说出这两个字却这样难,她觉得自己宁可抱着平儿哭求,也不愿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现在她却说出来了,坦率地告诉平儿,她害怕。及

    平儿淡淡道“你现在这样子,是应该害怕。”

    凤姐道“我我并非是担忧前程,不,我也算是担忧前程,但是并非只是我的前程,我只是害怕你离开我。”

    平儿抬了一抬眉毛,嘴唇动了一下,没有开口。

    凤姐道“我我也没有那么怕,我只是觉得,从前什么都是我在管,什么我都能打点得好好的,现在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她失落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握平儿的手,平儿任她握着,眼睛看向别处,道“你若想管事,我把这些人都交给你就是,横竖本来也都是你的钱买的人。”

    凤姐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夺你的权,我只是只是若是你肯叫我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有多少钱,那我自然是更安心的。”

    平儿盯着她笑。

    凤姐觉得自己真是不适合坦率这一种说话的法子,因为越说下去,平儿好像越难过了。她自己把自己说的话回顾一番,也觉得有些语无伦次,若换了她是平儿,只怕早就翻脸了。可是她不是平儿,她会翻脸,平儿却还让她握着自己的手。

    凤姐忽然不慌乱了,定了定神,道“平儿,你知道我的为人,我已习惯了那一种为人处世的法子,你叫我改,我都改不过来,再说,我那样对你,并不是不放心你,我只是习惯了什么都知道毕竟以后就是我们两个过日子了,假若女人和女人可以成亲,那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夫妻之间,总要互相帮助的,对吧”

    平儿眉心一跳,看向凤姐。凤姐这会儿既不羞涩,也不尴尬了,她也抬头定定看着平儿,平儿疑心凤姐又是在拿好话哄着自己,一如当初她哄着贾瑞那般。平儿就扭过头道“什么夫妻不夫妻,两个女人若能成亲,那不是没天理悖伦常了么你要做天打雷劈的狂人,自顾做你的去,我不陪你。”

    凤姐轻笑道“莫非方才你对我做的不是夫妻间的事么”

    平儿脸一红,把凤姐的手一甩,翻过身子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些东西,我不想听了。”

    凤姐凑过去,又拿手拨弄她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也知道我平常不大说这些的,但是我真的怕你离开我。好平儿,我从前有权有势,你若敢背离我,我自信有一百种法子可以马上把你抓回来,绑在我身边,不许离开。可是现在我什么也没有,还是个罪人,你若是离开我,我就是把天叫破了,也阻止不了你,所以我怕,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怕你离开我。我早上是故意哄着你,叫你不要走,也是故意想套问你手上有多少钱。我方才故意勾搭你,也是想着要叫你更喜欢我多点,更离不了我。我怕你离开,并不是怕没人替我贿赂公差、打点地方,也不是怕没人照顾我的起居,日子若真的过不下去,大不了一死而已,可是若是没有你,连死也是没法瞑目的。平儿,我不是个好人,我看中你,喜欢你,就恨不能把你圈在我这里,不许任何人碰一点点,我我想完全占有你,无论你的身、你的心、你的人、你的钱。你带着钱和人来救我,我极其感念。但是私心里,我有时也想,最好你一无所有,这样你就不得不靠着我,被我管着,一辈子只能跟定了我。我知道这些都是妄诞,可惜我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做。平儿,你你实在太好,我怕。”

    、第183章

    凤姐从不曾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有那么一会儿时间,她以为自己又习惯性地在说那些收拢人心的虚话了,然而每当她听到自己说了一句,就会忽然发现这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她的心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和嘴巴串通好,不知不觉地就说了这样肉麻的话,一半被蒙在鼓里,傻呵呵地听着自己说这样的话,又是羞涩、又是愤怒,羞涩于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也愤怒于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然而羞涩愤怒之外,她竟也生出淡淡的感触来原来在自己心里,平儿已经如斯重要。

    平儿怔怔看着凤姐,凤姐实在太不异于往常,平儿疑心凤姐依旧是在拿情话哄人,可是凤姐再怎样,也不像是会拿这种话哄人的人她哄人的时候无非两种,一种高高在上,以主子的姿态表达器重之情,一种楚楚可怜,靠着自己的处境来惹人怜惜,然而无论凤姐嘴上怎么说,她心里总是矜持而自许的,平儿知道,凤姐总觉得她自己聪明、能干、世人都不及她,叫她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无能,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可是现在,就在平儿眼前,凤姐说,她喜欢平儿。

    平儿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睛发红,她迅速地低下头,不让眼泪流出来,凤姐看见她低头,以为她因自己的话生气,急得又去够她道“平儿,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不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再不会打听你的钱,一路上也都听你的你要待我怎样,我就怎样,只要我们在一起,我我做丫鬟服侍你也可以的。”

    平儿本来还在强忍眼泪,这会儿倒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做丫鬟你连自己穿衣服都不利索。”就算她再怎么偏心凤姐,也不得不说一句,谁花钱买了凤姐这样的丫鬟,那钱就算是打水漂了。

    凤姐见平儿笑了,知道她把自己的话都听进耳朵里了,一时欢喜,一时又有些羞恼,白平儿一眼,怕再惹了她,嘴上倒没说什么,人却贴过来,在平儿的手背上掐了一把,平儿含笑拍拍她道“早些睡罢,明早还赶路呢。”

    凤姐悻悻然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就回我一句早些睡,我睡不着。”

    平儿道“那你想要我回你什么”

    凤姐被她问得一怔,上下打量她,道“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平儿道“早上我就说了,无论你有没有我的身契,我这人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你就是我的主子,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放心。”

    凤姐张了张口,半晌道“我你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就告诉我,你要做我一辈子的丫鬟”

    平儿抬眼道“你心心念念的,不也是这个么”

    凤姐伸脚踢了她一下,道“不是这个”

    平儿心有所悟,却故意笑道“不是这个,是哪个”

    凤姐既明了了自己心意,以为平儿这样贴心识趣的人,一定也明白自己的心思了,谁知她竟还不懂,凤姐急得脸都红了,几次要说,又说不出,平儿见她窘态,越发促狭地道“你不说,我可睡了。”

    话音才落,凤姐便恶狠狠地扑上来,压着平儿道“不许睡”

    平儿笑嘻嘻道“我今儿可也服侍过你了。都这么晚了,不睡还能做什么”

    凤姐见她笑模样,方知她是在戏弄自己,恨的掐了平儿几下她是掐丫鬟掐惯了的,手重得很,平儿吃痛,微微蹙了眉,又展颜笑道“哪里来的母大虫,这么凶。”

    凤姐白她一眼,去扯她的衣裳,没扯开,要去解扣子时,平儿伸手捂住不让她解,凤姐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退几步爬到被子里,平儿便觉身下一凉,凤姐今日里第二次解了她的裤子。

    平儿有些着慌地道“你别胡闹,我明儿走路的地方多呢嘶”却是凤姐在她大腿根上咬了一口,咬得她全身一抖,伸手下去推凤姐道“你做什么”

    凤姐毫不理睬她的推却,咬了一口之后还不解恨,又在另一边咬了一口,这回轻一些,平儿只觉疼痛中带着丝丝酥麻的感觉,怕用腿会蹬伤了凤姐,不敢大动,只拿手在被子里乱推一气,凤姐全然不当回事,啃了好几口之后,还不忘了舔舐几下,舔得平儿心里痒痒的,又想要,又怕低头去看时又看不到,便好声好气地求饶道“你若想,我还服侍你几回就是,你只别折腾我。”

    凤姐依旧不理她,两手摸摸索索地又摸到后头去了,平儿后面被她抓着,全身都僵起来,两腿不由自主地蹬直,连腰都弓了一下,凤姐抓了平儿几把,见她潮水初生,索性把被子从后头掀了,坐起身子,也对平儿做起那口舌勾当来她头一回干这事,生疏得很,且又横冲直撞的,激得平儿一阵一阵的痛,可是这痛也分外甜蜜,比从前简单的贴肉摩挲要舒适惬意得多。平儿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也含羞带怯地说一两句诀要,指点一下方位窍门,凤姐这等伶俐的人,很快便上了手,又勾得平儿也意动了,两人相互索求,达旦方息。

    冬日里天亮得晚,鸡叫时外头还是黑的。平儿和凤姐都是精疲力竭,两个互相搂抱着躺在床上,凤姐就洋洋得意道“如何,我服侍你的功夫也是不差的。”

    平儿腿上还正疼呢,闻言横她一眼,正是餍足时候,这一眼如春水般娇柔妩媚,看得凤姐直了眼,抱住她亲了一口,道“我真恨不得把你吃了才好,这样你才只属于我。”

    平儿笑道“你方才吃的还不够么”一面笑,一面扶着床慢慢坐起,凤姐扯着她道“你做什么”

    平儿道“昨晚那样了,你不要洗一洗我去叫热水。”

    凤姐道“你叫他们多打点,我要洗头。”

    平儿点点头,又道“叫婆子来给你洗罢,我手酸,都抬不起来了。”

    凤姐笑道“我手也酸了,那两人可靠么若可靠,叫她们打发我们两个洗澡罢。”

    平儿道“以前就是我们府上的,签的死契,两个都是老实人。”

    凤姐便点点头,也自起来,平儿习惯地就去给她穿衣,凤姐却不肯,自己拿了平儿的衣裳,笨手笨脚地替她穿上,平儿为了路上方便,穿着男子式样的亵衣亵裤,这会儿全都褶皱成团,便换了一件贴身棉裙,凤姐给她穿衣的时候,见她身上青蓝红紫,总不乏淤青痕迹,伸手一抚,问“疼么”

    平儿道“我也咬你一口,你说疼不疼”

    凤姐讪笑道“若是你咬我,再怎样都是不疼的。”

    平儿道“我不信,你晚上给我咬几口看。”

    凤姐笑嘻嘻道“你爱咬多少,都随你。”将平儿换下来的亵衣亵裤伸手一点一点抚平收好,平儿道“还要洗呢,你收着做什么”

    凤姐笑道“这可是我的了,不许洗。”

    平儿道“又不是稀罕东西,你又要抢”

    凤姐笑道“怎么不稀罕这可是我的头一回。”

    平儿方知道她的意思,脸上一红,穿好棉衣,披上大衣裳,一扭身出去,不多时带着丫鬟婆子进来,见凤姐还没穿衣,只顾抚着自己的贴身衣裤傻笑,立时恼了,粗声粗气地催道“快洗”

    凤姐笑道“热水还没来,怎么洗呢”

    平儿一怔,才知自己匆忙之中忘了这茬,只好又叫人出去催热水,她们要的多,厨房回说热水不够,现下只得一桶,其余要现烧。

    平儿就推凤姐道“你先洗罢。”

    谁知凤姐道“我这会儿手不酸了,你叫她们出去,我给你洗。”

    平儿笑道“你还真要学当丫鬟不成叫她们给我擦擦也就是了。”

    谁知凤姐偏偏不肯,平儿再说时,她就扯着平儿不许动。

    平儿无法,只得打发那两人出去,一面忐忑地等着凤姐服侍。

    谁知凤姐虽平素不大干活,服侍起人来倒也差强人意,平儿以为她要动手动脚,却也没有,擦拭完一遍,凤姐又替她穿上衣裳,这回熟练多了,平儿就回头笑道“原来你还真有服侍人的天分。”

    凤姐笑嘻嘻道“我如今才发现,做丫鬟原是最好的一件事了。日日和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耳鬓厮磨,这日子连神仙也比不得呢”

    平儿就呸了一声,道“服侍了一回人,就以为自己是神仙呢晚上收拾你”

    、第184章

    平儿与凤姐自说开之后,那眉来眼去的风情,比先又要更浓烈百倍,情意浓处,一路风霜竟似也不那么严凛了。凤姐的期限是按走路的脚程定的,如今有车队相随,便多出许多闲暇,平儿索性叫王五打听得一路名胜,带着凤姐与那两名公差遇山游山,遇水渡水,且又好吃好喝,不上数月,一行人尽数养得白白胖胖,凤姐虽在流放途中,风姿韵容,却更甚往昔了。

    她们固然是一路春风、缠绵缱绻,数百里之外,贾政却是愁容无限他因劝说王子腾自尽,心内总觉得愧对王家,因此对王仁几个格外照拂,谁知王仁是个不成器的,既然仕途无望,便镇日游手好闲、吃茶打围,无所不为。王仁手上先有些银子,还不至十分无赖,待到冬天里银钱用尽,他便上几处亲戚家打起秋风来。

    贾政给过几次大钱,每次都劝他安家立业、抚养子侄弟妹,王仁当面唯唯,转身出去,就把这银子抛费在不知处楼子哪里的相公身上了。

    王夫人见侄子不成器,家用又拮据,暗地里劝过几次,贾政渐渐的也不再给大数目,每次只打发几两几两的零碎。王仁如何肯接每日在贾府指天骂地,历数贾府之过失,惹得阖府不宁。贾政又恐他惹出口舌,自家本处嫌疑,当不得一点风波,每日忧心忡忡,不能自已。

    又有那大房贾赦,因如今贾琏在外,夏金桂在府中横行霸道,拘得他这大老爷竟无钱可用,便也把主意打到贾政头上,邢夫人几次来二房,口口声声说起贾政如何帮扶王仁,却不管自己嫡亲的兄弟,又说起自己府内凄凉境况,明明贾琏与夏金桂的生意日进斗金,在邢夫人口中,却是连糊口也困难,且贾赦一向耽溺于酒色,身体又不大好,如今延医问药的钱都没有,那股辛酸凄冷,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贾政不得已,也周济了兄长几次,自己府内光景越发不堪了,他一个女儿虽是宫妃,却非极其受宠的那一个,平素内廷所需费用打点非同一般,儿子宝玉正是新进仕途,也正是要钱买平安的时候,孙子还在读书之际,也受不得这样吵嚷,贾政便和王夫人商量,倒不如上本折子,阖家回原籍,教子课孙,耕读传家才好。

    这一头商议未定,那头薛姨妈见王仁闹得不像,薛蟠的监生又是向凤姐买的,唯恐牵连薛蟠,便也连夜叫过薛蟠,说不如丢了这监生不做,回老家一门心思娶个媳妇,生个孙子,传宗接代、本分度日才是。

    薛蟠之心,不在读书,乃在张靖,然而偏偏却拿读书来劝他妈道“人家千辛万苦,有钱还买不得一个监生,眼看着读满了书,可以捐个官儿做做了,妈倒好,叫我就这么走了,多少年辛苦都白费我真不知妈是怎么想的。再说妈若是怕表哥那头攀咬出来,就更不该走了,这么一走,本来不心虚的,倒显得心虚了,若是碰巧叫哪个御史知道,参上一本,把我们当做王家余孽处置了,才是冤呢”

    薛姨妈慌道“理是这个理,但是你表哥日日上门勒索,一会说要把你买监生的事说出去,一会说要和你同归于尽,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薛蟠也是千年的榆木脑袋终于开了一会窍,凑在薛姨妈耳边道“这也好办,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我们也托在一门大官门下,求他庇护,表哥是因罪被贬斥的人,绝不敢轻易上那些贵官家里闹腾的,再则托入别人门下,于我前途也有好处,岂不是一举两得。”

    薛姨妈正是六神无主,听儿子一说,便道“好是好,可是我们哪里认识那些官呢”薛家王家的亲眷,于今只剩贾家还有些虚衔,偏偏贾家又是靠不住的,如今这世道,若没有门路,纵是有再多钱财,也买不得官路,叫她这妇人家带着薛蟠这没爹的孩子怎么是好呢

    薛蟠见薛姨妈入彀,就越发装神弄鬼,遮遮掩掩地道“若说大官,其实我们现认识一个,就是不知妈肯不肯了。”

    薛姨妈眉心一跳,道“你说你林姑父”

    薛蟠心内狂喜,面上故作为难道“正是,我们家里算起来,也只有他能带一点亲故了。”

    薛姨妈从前拗不过薛蟠撒泼打滚,也替他向林海提过一次亲,只是那时被林海回绝了,她心下觉得没意思,便不大肯,听儿子又再提起,皱了眉头道“从前你舅舅还在,我们家光景还好的时候,他尚且不肯同意亲事。现在你舅舅家里那样了,我们家眼看是没靠山了,他怎么会同意”

    薛蟠笑道“妈,不怕你说,从前舅舅家那么显赫,林姑父才不肯叫侄女嫁过来呢便是妹妹之前不也几次叮嘱,说舅舅权势太大,过犹不及,叫我们看着点来往么再说你看表哥和凤姐姐那时候干的是什么好勾当迟早都要出事的。倒是现在事已经出了,尘埃落定,确定没牵连到我们,林姑父恐怕还觉得我们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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