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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银锁金铃记 第122节

作者:黄连苦寒 字数:18533 更新:2022-01-12 11:46:46

    我趴着继续听,却总听他说什么女剑客,我本以为那就是小姑姑,可听名字,却又不是。我听了半天觉得无聊,正要走开,就在这时,听见我娘小声问了一句小姑可还好

    我爹本来骂骂咧咧的,听了这句话,竟然安静下来,低声回答说她都要玩疯了,没见她有丁点害怕。娘听了之后,竟然笑出声来,还夸了小姑姑一句。

    我爹恨恨摔了手上的书本,小声骂了一句有伤风化。我娘却像是来了兴致,问他小姑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想来这女剑客对她是很好的了”

    金铃忽地愣住了,却不料王妃早就在注意她,因此连她微小的僵硬,也感觉得清清楚楚。

    金铃不露声色地抬起头来,问道“如此说来”

    王妃缓缓点头,道“不错,和她私奔的,是个女剑客。”

    金铃恍然点头,还没等她说话,王妃又切切道“金铃,你你同你那小师妹,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金铃又是一愣,淡淡道“娘怕是有什么误会,这说法有些荒唐。”

    王妃避开她的眼神,低声道“这里面哪里还会有误会呢你平日严肃正经,府上的小姑娘看见你,都要避着走。可银锁半点不怕你,只因你见了她,就跟太阳照在了冰上一般,你对旁人,当真还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

    “我对娘亦是这般。”

    王妃摇摇头,苦笑道“我爹说到女剑客的时候,我已差不多明白了。小姑姑私奔那日,我看见了她,她同那个女子手拉着手,那种笑容,是不会说谎的”

    金铃头皮发麻,强颜辩解道“我和银锁并不是这样。”

    “如若不是这样,她为何对我一个不相干的老太婆这么上心如若不是这样,你二人相处起来,为何又又是那样一副甜蜜光景”

    金铃淡淡道“娘后来也知道了吧,她对你上心,是因为她接到任务要找你,要让你心甘情愿跟她走。而我和她这般那般,不过是斗法的手段罢了。”

    王妃叹了口气,道“娘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也不会和我爹我爷爷一样,阻止你们来往,你还有什么值得瞒着娘的”

    “我们我们当真并非娘说的那样。”

    “斗什么样的法,还需你二人净讲些暧昧的话”

    金铃叹气道“三言两语说不清的,我和她有时为敌,有时又要相互仰仗,她本是胡人,天生就是那副多情的样子,我我只是顺着她罢了。”

    王妃微微笑道“何人对我女儿有非分之想,我还看不出吗她对你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只是你为何要骗我,说你没有七情六欲,还说你一旦生出这等感情,内功便要受损你为何要骗我”

    金铃灵光一闪,她自己都已快忘了有这回事,“不错,是以我根本生不出这等感情,娘多虑了,我只是不想与她处得太尴尬,陪她玩罢了。”

    王妃盯着她,见她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又叹了口气。

    时间一颗一颗地流逝。

    金铃忽地动了一动,像是一个雕像活了过来,“娘莫要去和师父核实说不定会坏了我们脆弱的合作。”

    南平王妃叹道“傻孩子,轻重缓急,我当然清楚。我很喜欢她,常常带她回家吃糖,别担心。”

    金铃实不知该摆怎样的表情,只得道“多谢娘亲照顾师父,我有事和师父商议,要叨扰几日”

    “你这孩子,回家是回家,怎地说是叨扰我姐给你准备银锁呢她和你住吗”

    金铃简直忍不住要脸红,咬着下唇道“娘,她自己有地方住,怎会和我住”

    南平王妃瞟了她一眼,道“我们住过她家,她来住住也理所应当。”

    “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是以金铃这是与狼共舞”

    金铃闭嘴不言,半晌方道“娘,这等玩笑话莫要在旁人面前说。”

    “所以今晚她来吗”

    金铃不置可否,“娘若是这么喜欢她,再收个义女又何妨。”

    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金铃到底是个女儿家,不论平日里如何冷漠,说起情人来,还是能看出一丝丝羞涩与甜蜜来。如此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

    向碎玉像是思考了一整天,金铃不见他传唤,只得陪着王妃在家里消遣。王妃抱怨萧荀成日不着家,连消息也是时断时续。

    “你和荀儿的消息,还是辋川居士捎回来的,你二人从不知给我写信,好似我没养一儿一女一样。”

    她说着,暼了金铃一眼

    “娘,义兄闲暇时或可想起来,在外征战,多半杀着杀着就忘了。”

    “那蛮牛也就算了,你呢”

    金铃一时语塞。

    “我又不盼着你给我写长信,知你只有对着你那小师妹才话多,只字片语也够了。”

    “我从不给她娘,绝无此事。”

    王妃笑得十分诡谲,似乎认定了她和银锁的私情千真万确。

    金铃心道这可千万不能让师父听去半分。这时有人走过来,金铃不再接话,指望没人搭腔时王妃自己住口。

    像是闻风而来一般,来者是为向碎玉传话,叫金铃过去找他的,金铃告辞王妃,叹了口气,随着这名侍女一道去找向碎玉。

    近日日头颇好,向碎玉依旧在院中晒太阳,老黑猫趴在他膝头,王操琴坐在他对面,两人正对着一盘棋斗法。

    向碎玉落下一子,接着动手从棋盘上提出一大把来,王操琴叹道“输了输了,少主来了,行主说事吧。”

    王操琴站起来掸掸衣摆,走了出去。金陵微微欠身,向碎玉把轮椅转过半圈,不料惊了那老猫。

    老猫老实不客气地起来一爪子拍在向碎玉身上,向碎玉一把揪在它脖子后面的皮肉上,拎起来一颗爆栗打在脑门上,笑骂道”孽畜,造反了不成”

    黑猫本来不停地扭动,揍过之后老实下来,被向碎玉按回膝头,不一会儿又打了个呵欠团成一团一动不动。

    向碎玉和老猫闹完,抬起头来又是一脸淡漠”给你三日,你能找到你二师叔吗”

    金铃皱眉道”师父可是想要求雇佣明教吗”

    向碎玉微微点头。

    、第470章 皮里阳秋十四

    ”二师叔不在江陵,也不在义阳。”

    向碎玉奇道”你如何得知那他目下人在何处”

    金铃道”只打听到不在这一片。”

    向碎玉皱起了眉头,”这个老混蛋要找他的时候偏偏不在。明教之中还有谁人”

    金铃叹气道”银锁。”

    见向碎玉抬头看她,便续道”荆襄地区,目下是银锁在负责。”

    ”她目下又在何处,你可找得到她你此次带上她,胜算几何”

    金铃心中突突跳个不停,答道”师父是怕银锁不若二师叔眼光毒辣么我倒觉得比之二师叔,带上银锁要好些。”

    ”说来听听。”

    ”明教大事,仍是由二师叔做主,若他亲至,说不定走两步便又生出几个一石三鸟的大计划。小师妹虽能运筹帷幄,但多半只是执行。她没那么大的野心,自然也生不出那么大的目标,此其一。”

    向碎玉点了点头,”不错,银锁没有那么大野心”

    ”恕弟子直言请二师叔亲来,确乎有点引狼入室。”

    向碎玉心道此事在理,只得点头,”还有其二”

    ”有。听闻能参与此次行动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我斗胆猜测,其中大多数都已有些年岁了。那么多半参与过金刚台那一场战斗他们都有可能见过二师叔,此其二。”

    ”不错,还有吗”

    金铃淡淡道”我与一个小娘子一同出行,自然是方便一些。”

    向碎玉只得又点头,”此事在理,是我疏忽方才觉得你推荐银锁,似乎热切过了头,却未想到此节。”

    金铃顿感后怕,不料向碎玉敏锐至此。

    ”弟子只做自己认为最好的判断。”

    ”不过银锁在乌山当着众人之面杀了竟陵鬼鲛,难道就没有人认识她吗”

    金铃顿了一顿,道”她不露武功,自然不会认出来。师父,当日她是蒙面的。”

    向碎玉经她一说,便觉此行已无太大问题,遂道”联络到银锁,你又需几日”

    金铃自然不能说最多半个时辰,只得道”我去闯他们分舵,自会有人将消息传到她耳朵里,若她愿见我,三日足够。”

    ”去吧。”

    ”是。”

    金铃从向碎玉处退出来,飞身翻上房顶,寻着记忆找到了贫民窟深处的明教分舵。银锁没躲,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拿着块穿着麻线的小石头把玩不止,小石块在她长指间纷飞,金铃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就为了在这个能看到她但尚且离了六丈的地方,偷偷多看她两眼。

    银锁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见金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忽然红了脸,手上一抓,把那小石块收进袖子里,嗔怪道“大师姐做什么,又偷偷摸摸跑来我的地盘。”

    金铃落下来,坐在了她面前的石几上,道“说动了师父,叫你和我一起去。”

    银锁抬头支着下巴,笑道“你干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师父知道我偷偷跟着你便可,你还不信我藏匿的本事吗”

    金铃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得绝了师父亲自去的念头,说不得只好把通天彻地的小少主抬出来了。”

    银锁大眼闪闪,“我在你心里有通天彻地之能吗”

    “嗯”金铃并未立刻点头,“差不多。”

    银锁开心地笑起来,笑的时候先轻轻皱起鼻子,俄而笑弯了一双眼睛。金铃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轻声道“明日出发,我需得给你改改装束,免得你露出马脚。”

    银锁打趣道“小郡主这回想怎么弄”

    金铃挑眉道“跟我去王府。”

    她捏在银锁腕子上,忽地微微一顿,道“石头自是越把玩,越透亮。”

    银锁顿足道“大师姐,休要磨磨蹭蹭”

    金铃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回到了王府。银锁死活不走正门,定要保持自己来去无影的神秘感,金铃也只得陪她翻墙。

    她站在房顶上,回头看到金铃正在不远的地方跟着,出声招呼道“大师姐,你快些”

    金铃低低道“方才是谁说要保持神秘感你这么叫唤,家将们都该知道你来了。”

    银锁笑道“这猫儿一般的动静,也只有大师姐狗耳朵听得到。”

    她冲着金铃招招手,正要伸手去拉她,忽地感觉到一股杀气,这杀气一闪即逝,银锁生出警觉,偷偷探头一瞧,竟看到向碎玉。

    向碎玉一脸淡漠,像是谁落在屋角的一座雕像,刚才的杀气好像和他毫无关系,一只黑猫团在他膝头,忽地动了动尾巴。

    “大大师伯,别来无恙”

    向碎玉睁开眼睛,道“别来无恙。”

    金铃听到银锁叫大师伯,头皮一麻,跳下地来,唤道“师父,我将小师妹找来了。”

    向碎玉点点头,对着银锁道“随我来,我有些事情交代你。”

    银锁硬着头皮跟上去,金铃跟在后面,内心忐忑非常,不断回想着方才的场景里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似乎没有什么亲昵的称呼,亦连手也没有牵一下,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罢了。只是师父昨日便觉得我对银锁一同出行一事稍显上心,银锁又来得这么快,师父的心玲珑通透,会不会已经起了疑心呢

    金铃撒谎许多年,深谙扯谎第一要诣乃是平常心,切莫自乱阵脚,是以心中虽然忐忑,面上却仍是一派冷漠。

    金铃推着向碎玉,回了王府角落里的小院子。老猫跳到地上,摆摆尾钻到不知什么角落里。金铃难免想到银锁,便偷偷冲着银锁使了个眼色。

    银锁瞪了她一眼。

    金铃把向碎玉的轮椅转过来,正对着银锁,没等他开口,银锁便嬉皮笑脸地说道“听说大师伯一个人跑到前线去,师父很担心呢。”

    向碎玉似是忍不住哼笑一声,随即敛起表情,“陆亢龙呢”

    银锁做了个鬼脸“师父所在乃是机密,当然不能告诉大师伯知晓。”

    “他还怕我把他揪出来不成”

    银锁笑道“那倒不至于,师父人在千里之外,只怕师父是不忍心大师伯受舟车劳顿,才不准我说的呢”

    向碎玉微微一笑,不以为忤“陆亢龙满口花花,倒叫你学了个十成十足。”

    “师父教的事情我都学得不错,师父时长担心大师伯,我自然也要照顾一下大师伯啦。”

    向碎玉微笑着扭开头去,道“事情金铃应该都和你说了,别的也都谈妥了吗”

    “自然妥了,否则我可不来。”

    “那好,我知你师徒都是审时度势的大行家,可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只有一次,因此,现下我要告诉你其中关键之处。你过来。”

    本是平常一句话,金铃却整个人都张紧了,怕向碎玉察觉出什么,借口将银锁骗过去下手。

    随即又觉得自己实是妄想。向碎玉自持身份,断断不会对小辈使这等阴谋诡计,更加不会因此和陆亢龙撕破脸。

    更何况,他若真有此心,喻黛子必定能未卜先知。

    饶是如此,她仍暗自戒备,以致向碎玉有所察觉,误会她担心银锁会对他不利,是以伸出手来拍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银锁恭顺地靠过来。

    向碎玉支开金铃,小声交代。他的声音含混且轻,金铃不运功则听不真切。而银锁时不时轻嗯一声,想来并未有什么危险,金铃这才稍稍放心。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便听见银锁走出来。在向碎玉眼皮子底下,金铃不敢妄动,只以眼神示意银锁跟上。

    银锁初初还显得拘谨,想来是向碎玉面前不敢造次,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蹦蹦跳跳起来。

    “好个严师孝徒、谆谆教诲,若是不知以前的事,当以为师父不过是你大师伯。”

    “刚才可吓死我了呢”

    “怎么,是师父说了什么吗”

    银锁两步绕到她面前,弯下腰凑到她脸颊边,神神秘秘的样子让金铃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他说再打乌山小少主的主意,就打断我的狗腿”

    金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叱道“放肆,隔墙有耳,当心师父真的追出来打断你我的腿。”

    “那我拉着他,你快点跑。”

    金铃拉起她的手,捏着手腕往后面的小园子走去,淡淡说道“那可不行。”

    银锁反倒红了脸,挣脱不得,小声抗议道“给你师父追出来看见怎么办”

    “他不会做这等无意之事。”

    “那那要是被旁人看去怎么办”

    正说着,金铃拉着她推开院门,王妃正在院中画画,两旁侍女侍立,听见此处有动静,都一起望过来。

    王妃掩嘴一笑,擦了擦手,挥退两旁侍女,招呼两人过来。

    金铃仍旧攥着银锁的手腕,黑色的皮手套在她的抓握下发出细小的摩擦声。目视她拉着银锁走到跟前,王妃促狭地问道“金铃,你拉着人家小娘子做什么”

    金铃脸色丝毫不变,不若昨日还冒出一丝羞涩。

    “我怕这小混蛋在家里捣乱,旁人抓不住她,还多半不免被她捉弄。”

    、第471章 皮里阳秋十五

    王妃看不出金铃的破绽,就去看银锁,银锁不服道“我若是诚心捣乱,你拦得住我若不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你以为你抓得住我吗”

    金铃浅笑道“你乖乖坐着,我要给你装扮一番。”

    银锁被她推到池边坐着,她自己却走进了屋里。银锁伸长了脖子去看,却听见王妃低声问道“你和她和好了”

    银锁笑道“我和她什么时候吵架了”

    “从建业回来的时候。”

    银锁眼珠转了转,“我什么时候认真跟她生过气不对,有是有,那也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的视线忍不住飘回金铃身上,金铃正从屋里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小匣子。

    王妃奇道”金铃,你怎知我东西放在何处”

    金铃稍稍抬手,道”娘折腾我的这些危险东西放在哪里,我怎么会不知道只要听到这东西响动,必然是我要遭殃,须得未雨绸缪,早早脚底抹油。”

    王妃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笑道”女儿家这么不爱打扮,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金铃指指银锁,道”你问问这个小混蛋,给她画画脸画画眉,她干不干。”

    王妃瞧着银锁,银锁摆手道”我可不,身上有味道则不容易藏,你不知柔然蛮子的鼻子有多灵呢”

    金铃按住她的肩膀,道“此番不需要你藏,乖乖坐着便是。”

    银锁只得乖乖坐好。金铃拿出一把小刮刀来将她的眉毛刮掉一点,不时地捧着她的脸端详,看得银锁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闭上眼睛。

    金铃道“睁开。”

    银锁恨道“不睁”

    金铃只得由着她,边往她鼻梁上揉粉,边喃喃念叨“也不知睡着醒着看了多少次了,怎地还这么容易脸红你们西域的小娘子都是这样吗”

    银锁睁开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无声地警告要不是你娘在此,我就立刻让你看看谁爱脸红。

    金铃知她色厉内荏,更仗着银锁面皮薄,看见有人绝不敢乱来,微微冷笑一声,显然是并不相信。

    胆敢如此挑衅之人多已被乱刀砍死,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之人普天之下只有金铃一个,银锁感觉得到王妃就在不远处,正从金铃背后伸出半个身子看着自己,心里不免存着双重羞愤,睁眼看见金铃一点朱唇在面前晃来晃去,却不能狠狠咬上一口杀杀她的锐气,心头还添了一把怒火。

    她越想越是不忿,脸皮渐渐红得似泼了胭脂上去,浅琉璃色的大眼睛里也像是有眼泪打转。

    就在此时,金铃忽地对她浅浅一笑。

    金铃虽然沉默寡言,却绝不木讷,早早就知道自己对银锁有如何的吸引力。

    银锁咬着下唇,霍然起身。金铃眼疾手快,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按住她的大腿,又把她固定在了原地。

    不但如此,她仗着自己背对王妃,还轻轻地刷过她的唇瓣。

    银锁愣住了,没料到金铃竟然如此大胆。

    金铃温声道“不逗你了,你别动。”

    银锁又鼓着脸坐下。

    她低声道“你小时候”

    银锁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下文,追问道“我小时候怎么了”

    “还没有这么这么锋利。”

    银锁笑道“大师姐喜欢那时候的”

    金铃轻轻摇头,“怎么样都挺好只不过现下要给你给你画一画。”

    她的手指温柔地划过银锁的眼角眉梢,

    这两人间的无字暗语,王妃大半不懂,只看两人不停地打哑谜。但这小胡儿脸色红了又红,瞎子才看不到。

    她初初觉得小女儿家真情流露,纯真青涩,十分养眼,可随即想起了小姑姑,想起金铃暧昧不明的态度,不由得开始忧心忡忡。

    正在此时,金铃转过身来,捧着银锁的脸问她“娘,像不像”

    王妃一怔,道“像什么”

    金铃轻笑一声,“像小猫儿。”

    银锁白了她一眼。

    金铃正色道“娘问的是像什么,又不是像谁,我只好答像小猫儿娘。”

    王妃接道“像谁”

    金铃道“义兄带来的那个小胡奴。”

    王妃心中一跳,隐隐像是知悉了什么秘密,紧紧抿住嘴唇。

    金铃讶然回头看了银锁一眼,又回过头来,“不像吗”

    王妃微有犹豫,心道那小胡奴和这小胡儿,只怕总有一个是另一个的替代品,但愿不要是银锁

    金铃端详着银锁的脸,道“我感觉已经很像了最多他们只会当你长大了你自己看看”

    银锁瞧了瞧镜子里,笑道“大师姐,当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唔,你现下长大了,我又不能让时光倒流,是以最多就是这副模样啦,莫要强求。”

    金铃摘了她所有的头饰,辫子也散了下来,松松地束在脑后,末端以一颗银扣坠着。

    银锁不置可否,道“那身高怎么办你打算再比我穿得高一些”

    她说着就站起来,挺直了脊背要与金铃比高低,比着比着便道“大师姐,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咦我不是一直比你高吗”

    银锁啐道“大师姐睁着眼睛说瞎话,在光明顶的时候,可是你踩着我的脚”

    她话未说完便已吃吃笑起来,金铃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此时不便反驳,只是直直挺起脊背。

    王妃拉着两人转过身,温声道“你二人背靠背比比便是。”

    两人这时生了小儿心性,都把脊背挺得笔直。她二人甚少这样背靠背地站着,无人之处更多的是相互搂着,此时肩背相抵,都觉得甚为新奇。银锁蹭了蹭金铃的脊背,被她轻轻地打了一下手。

    王妃却像是很认真地在比较她二人的身高。

    银锁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我比她高多少”

    王妃比出一个长度,看来看去不过一指宽,银锁撅嘴道“真的我还道我比大师姐高很多呢不过高就是高,你现下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金铃眨眨眼睛“我抵赖做什么你比我高便比我高,你是个小胡儿,胡儿长大了自然要比我高大。”

    银锁听了觉得十分有理,唯一见过她的“脸”的只有许笑寒一个,而见过她在乌山杀人的高手们虽然有可能从身手上认出她来,却绝不可能从脸上认出来。

    见她点头,金铃满意道“好了,明日一早就出发。”

    王妃奇道“出发回去乌山了吗”

    金铃指了指银锁,笑道“带她出去玩。”

    王妃笑道“带人家出去玩,还偏要将人扮作个小侍女。总见你欺负人家,将人欺负跑了,你上哪去找”

    不料金铃皱眉思量半晌,犹豫地看着银锁,试探道“凉州于阗光明顶”

    银锁哈哈大笑,“大师姐别想了,我不跑。王妃,照你所想,她该将我扮作个什么,我才不跑”

    王妃掩嘴笑道“扮作个小公子,你二人扮作逃难的小夫妻,自是没人怀疑。”

    银锁面色一僵,想是王妃暗中刺探,道“这等玩笑开不得,开不得”

    王妃道“我听人都是这么讲的,女人家出门在外容易遭人觊觎,哪里都是危险,扮作个男人要安全许多。一个妇道人家有个男人跟着,便没什么人打她的主意了。”

    银锁听她如此解释,暗中松了口气,也顺着她的话继续胡扯“胡人身在南朝,多半是卖身为奴的,我扮个男人,道理上说不过去。不若叫大师姐来扮,那我就是她买来的女奴”

    金铃打断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本来我一个人走在官道上,和谁都相安无事,带了你这祸国妖姬,就被人罗织了个罪名抓起来,不为别的,就为把你抢走。”

    王妃见金铃说得认真,只觉得有趣,回头看着银锁,银锁道“接着发现你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非要娶你,我这边将人乱刀砍死之后还得赶去救你。”

    金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话等你真的打赢我之后再说。”

    银锁笑着扑过来便打,王妃的话题被人岔开,只好又默默退到一边,看着这两个小娘子打闹。

    她心中记挂着金铃,自然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上心。金铃与银锁在一起之时,总是格外的鲜活。她又看了看银锁,这小胡儿多情爱笑,像一颗小太阳,任是铁石心肠也要融化,无怪金铃倾心。

    人总是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王妃恍然想起金铃还在蹒跚学步时的样子。圆圆的小脸上总挂着笑,刚会走便要来扑阿娘,她每后退一步,小铃铛就往前走一步,铁了心要扑在她怀里,扑中了便笑,扑不中便哭,喜怒随心。

    那时的金铃还是小小一个团子,不若现在不苟言笑的乌山少主,却似乎和正冲着银锁微笑的少女重叠了起来。

    王妃歪着头欣然微笑,心里又念起小姑姑来女儿家总想着与一个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男人则多想着三妻四妾若是两个小姑娘,不正好遂了彼此的心愿吗

    那边厢银锁最终被金铃安抚下来,只听金铃问道“你是明早来找我,还是今晚就留下”

    那小胡儿飞快地往王妃这边看了一眼,恨道“不留”

    金铃微微愣了一下,“为何不留”

    只见那胡儿飞快地说了什么,趁金铃还在愣神的时候,忽地扭头跑掉了。

    王妃问道“你还不追”

    金铃微微笑道“她还会回来的。”

    王妃走过来,伸手抚着金铃的头发,问道“你要去哪,也不和娘说吗这回又要有危险可如何是好荀儿不在,谁来救你”

    金铃道“我带她出去玩,岂会有危险”

    王妃做了个鬼脸,“你当娘是傻子吗你们乌山除了辋川居士,就是他那近随王操琴管事。他二人都不在,乌山就只有你一个,连你都出来了,该当是什么形势,娘还不知道吗你不爱说我就不问,可你得保证活着回来。”

    金铃笑道“有她在。”

    王妃嗔道“你同这胡儿感情不浅,你不当我是傻子,原是先当我瞎了,还在我面前说瞎话。”

    金铃摇摇头“只是逗逗她特别有意思罢了。”

    王妃见她笑得温柔如水,心想方才那些金铃做起来有点惊世骇俗的动作,也许只是她无声的应答罢了。

    这事她到晚间金铃领着银锁来向她请安时才彻底确定。那洒脱不羁的胡儿打扮成个寻常人家的侍女,老老实实跟在金铃身后,低声说着今晚来叨扰。金铃则又是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叫人再看不出半点端倪。春姐机灵地要去准备房间,被王妃一把拉住。

    “她二人久不相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今晚多半是要秉烛夜谈,春姐多准备些蜡烛吧。”

    银锁强自镇定,脸却无法控制地红起来,脚下飘飘忽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去的。

    等二人走了之后,春姐抚了抚胸口,道“王妃,方才来的那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是摩勒吗怎地她认不出我了”

    王妃想起白日之事,笑道“春姐是不是也觉得摩勒长大了”

    春姐疑惑地点头,见王妃没半点要解释的意思,只得把满腹疑问压了下去。

    、第472章 皮里阳秋十六

    两人夜谈时当然没有秉烛,银锁支吾半晌,终于趁着夜色掩映,问了一句“你今天在你娘面前可有点过分了,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怕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金铃不答反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银锁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在她怀中扭了半圈,凑到她脸颊边,追问道“什么秘密”

    金铃道“我娘姓殷。”

    银锁失声笑道“这算什么秘密府中稍微打听一下便知。”

    金铃续道“小太师叔也姓殷,不知你是不是还记得。”

    “小太师叔叫絮凝殷絮凝”

    “不错。”

    “汝南殷氏是世家大族,旁枝侧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难道觉得她二人有什么姻亲关系吗”

    “奇就奇在娘也有个跟人私奔了的小姑姑。”

    银锁也觉得甚为巧合,却仍是要拆金铃的台,辩驳道“跟人私奔也不是什么奇事,我见得多啦。”

    “哦”金铃撑起半身,好看清楚银锁的脸,“你可能从中找出第二个与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剑客私奔的少女来”

    银锁睁大了眼睛,蓦地想起从建业奔出那夜王妃莫名其妙提起小姑姑的那一幕。

    “她”她心下了然,翻身捏住金铃的腰身,笑道“那必然都怪大师姐,若不是大师姐不知收敛,她怎么会”

    金铃低头堵了她的嘴,待到她气喘吁吁地失去了战斗力,才好整以暇地续道“我方才就在让你闭嘴的方才,回忆了一下当晚情景,一路上和娘在一起的人,似乎只有你一个,我可是在钟山才上的车,你同她说了什么,以至她这么快地就察觉了”

    银锁烦恼地抓抓头发,“可惜又不能杀她灭口为今之计只好希望她不要跟你师父说”

    金铃失声笑道“你真敢想。”

    她注视着银锁,渐渐觉得她的眼神闪烁,当是又做了什么坏事,捏着她的小脸追问道“你当真说了什么是什么”

    银锁在她的威压下渐渐地撑不住了,只得坦白道“我问她我问她我嫁到你们王府好不好”

    金铃听了,但笑不语。

    银锁斜眼道“大师姐,你师父那只老黑猫偷到了鱼吃,也是你这般表情。”

    金铃奇道“我师父的猫偷鱼,你怎么会看见”

    银锁哼道“你能离开乌山吗你师父有没有事,还不是得我去看着”

    金铃料想她才没这等闲心,便问道“是二师叔让你去看的吧二师叔不是人在千里之外,他盯着我师父做什么”

    问完她便哑然失笑,续道“二师叔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乌山了,建业到乌山不过八百里,师父连建业都去不得,更不要说去干扰二师叔的计划了。”

    银锁不欲再谈这个话题,只得道“睡觉睡觉。想这么多做什么大师姐该当知道有些事情不单你一个无能为力,我也毫无办法。譬如说你娘一眼看穿那你怎么说她问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自然抵死不认。”

    银锁笑道“干嘛不认简直是抵死赖皮。”

    金铃摇摇头“不能开这个头只怕我告诉了谷外第一个人,就更忍不住告诉第二个第三个,忍不住告诉天下人”

    “你千万忍住,大小太师叔尚且不行。大师姐若昭告天下,当心白道少侠做不成,反而被人污蔑成邪魔外道。”

    金铃叹了口气,道“别人怎么想,又与我何干”

    银锁笑道“你若想继续在乌山,替这大好江山放哨,就不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而你们白道武林呢,喜欢把和自己一样的人算作一边,稍有不一样,便要算作亦正亦邪的狂士,离经叛道的,更是人人得而诛之。我瞧若不是天下已乱,哪里轮得到许笑寒和陈七寸说话”

    金铃只好承认银锁说得不假。五十年歌舞升平,江南武林说得上话的往往是大家大族大社,牢靠的是姻亲关系,只要行事没有大差池,便算得白道武林之内的人物。否则单打独斗,就像是许笑寒一般的义士,也不过是绿林好汉,是“亦正亦邪的狂士”。

    银锁收了收手臂,将金铃牢牢固定在怀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仿佛一辈子的愿望都实现了一样。

    只是怀中金铃仍绷着,她忍不住抚着金铃的腰身,劝道“大师姐,别想了,什么也不说总是最好的选择,你瞧你成日绷着脸抿着嘴,声威便比我高到不知哪里去”

    “我怎会有你声威高乌山之中瞧不起女子之人不知有多少,你明教教徒提起你来,哪一个不将你当做光耀柱摆渡人”

    “你上哪学的这两个词”银锁扑哧一笑,“他们说你端庄冷艳,对谁都不假辞色。说我生性浪荡,不知检点,你说说这哪里是好话”

    金铃忽地回身捂住她的嘴巴,“别说了。”

    银锁奇道“怎么了”

    “男人诋毁女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话你明明不是那样,我不想听。”

    她虽然从不放在心上,但金铃认真替她说话,纵然只是在无人之处,她也是极高兴的。

    眼见银锁越说越喜,金铃只得道“我困了,你若高兴得睡不着,也别来吵我。明日起早,别让师父看出端倪。”

    银锁这才悻悻地钻进金铃怀中,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又睡到了鸡鸣五鼓之时,春姐在院外敲门,金铃才惊醒过来,推醒了银锁,各自穿衣起床。

    王妃是个早睡早起之人,平日里操持家务,金铃一来一去,她更是早起张罗。她不知金铃要去何处,只是从昨天起就没见她二人收拾行李,照理说并不会去很远的地方。但两人说话之间,又像是要去什么极其危险的地界。她惶惶然不知该给两人准备什么,只得叫厨房做些好带难坏的东西,让她们带在路上吃。

    向碎玉大早上独自一人推着轮椅来到金铃住处时,王妃只带了春姐一人拉着金铃叮嘱,银锁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穿得就像寻常有钱人家买来的北方女奴。时下里本流行蓄养鲜卑少年少女,堂堂王府之中有这样一个女奴本是再寻常不过,向碎玉却一眼认出这是银锁,赶上两步,道“金铃这法子不错。”

    银锁单手触肩,口称师伯。金铃转过身来,道“是。”

    向碎玉略一思索,点头道“好,甚好。不要有失,快去快回。”

    金铃立着不走,低低道“师父这回不给锦囊了”

    向碎玉道“你已比我有主意了,我哪还有锦囊给你呢”

    “师父”

    向碎玉温声道“为师并非责怪你。若说有甚嘱托,那便是一个走字。”

    金铃思量半晌,仍是没一声应答,王妃看着着急,靠过来轻轻推了一下金铃,小声道“何以师父的吩咐也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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