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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银锁金铃记 第107节

作者:黄连苦寒 字数:21427 更新:2022-01-12 11:46:35

    戴僧褟捻须道“若不是你要玩这等虚虚实实的把戏,我也不会借你的东风。”

    萧荀却是算准了羯人狡猾多疑,在失去“眼睛”的情况下,不会轻易离开营地查看,便借着鼓声的掩护,挖下壕沟和陷阱,戴僧褟更是趁着熄火和擂鼓的便利,将投石车运了一辆出来。

    “唉,得亏有这些东西相助,否则这一仗真不知怎么打。”

    他只披了一件袍子出来,胸前裹着白布,几乎将整个上身缠满。戴僧褟问道“金大帅,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荀随手一挥,道“不碍事,我冲第一个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金大帅是统帅,冲在第一个委实太危险了”

    萧荀笑道“羯族兵太厉害了,若论单打独斗,需得有我这样的武功才有胜算,幸好昨天撤得早,否则我们的人死一地,今日形势必定扭转。”

    戴僧褟叹道“只怕他们仗着自己厉害,整备一番再卷土重来。”

    萧荀道“这帮蛮子,不一定受得了南方的冷气。”

    戴僧褟奇道“可他们从极北之地而来,怎么会怕冷”

    “极北之地没有如此湿寒的天气,北方来的人常常不习惯南方的阴冷,是以我想若是此时退兵,他们明年开春之前可能都不会再来了不过也说不定,小心总是没错。”

    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冬天常常是这样开始,阴云终日不散,光和热透不下来,大地就在层云的遮蔽之下变得越来越寒,越来越冷,秋雨一层层泼下来,把整个冬天变得越发难以忍受。

    这是一种火都烤不热的冷。

    天上降下毛毛细雨,当地土著都知道,雨是冬天的开始。萧荀伸平手掌,若有所思地看着融进自己掌心的雨丝,道“羯人昨晚死伤若到两成,今日必定退兵。”

    戴僧褟叹了口气,轻声道“可若是退兵又如何呢钱塘孤立无援,周围几位姓萧的刺史哪个也靠不住我只希望西边哪位王爷赶紧和他打起来,叫他无暇东顾,保我钱塘一线生机”

    萧荀沉默下来,诸萧之中堪用之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其中一大部分却耗在了内斗之上,他萧荀若不是自己偷跑出来做个义军统帅,多半此时正在奔袭武昌或者长沙的路上,与自己的堂兄弟们兵戎相见。

    “戴将军,战前我们已说过,等宋子仙退兵,我就要北上一趟。”

    “唔,嗯,我记得。你这么一说,我也希望天气能赶快冷下来了。”

    萧荀笑了笑,道“我回去换药,告辞了。”

    “告辞。”

    前线斥候的死伤,乃是此次宋子仙退兵的最大原因。羯族士兵单兵作战的能力不输草原上的柔然蛮子,放在南边可说是首屈一指。斥候多半是精英中的精英,却在钱塘城外半点讨不到好。

    侯景麾下将领大多凶狠胆大,但羯族士兵可是死一个少一个,越死越多时,将领不免着意爱护,如今死伤甚巨,宋子仙心痛不已,更莫说粮草补给无以为继,天气冷了连个多余的衣服也没有。

    两军相持一日,羯兵拔营,骑兵掠阵,井然有序地离去。萧荀依旧带着人在后面击鼓放箭,热情地送他们离去。

    半日后,前方探子来报,宋子仙带人回到吴郡,暂未有别的什么动作。

    城中众人都松了口气,此后整个钱塘城,又严阵以待了五六日,吴郡却始终不见有甚动静,众人才放开胆子,开起了庆功宴。

    这种饭局一向是金氏兄妹比拼饭量的时候。金铃吃饭时一向安静,饭局上的客套,许笑寒料想她是不会分神应付的,与萧荀一左一右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铃铛小妹妹,这回干得真是漂亮,哎,下次割耳朵回来换军功啊。”

    金铃默默摆手,道“让给别人吧,我不用的。”

    “那怎么行”

    “始终是杀业,我不愿太张扬。”

    萧荀喝了酒,倒是分外好说话,笑道“不勉强不勉强,那你可得多陪我喝几杯。”

    金铃微微一笑,道“这倒是可以商量。金大帅足智多谋,以前是我小瞧你了,我先饮一杯赔罪。”

    萧荀谦虚道“哪能这么说我文不如你师妹,武不如你,绝不是小瞧。幸好你娘没将你生到别人家,若你是羯人,又或是鲜卑人,可叫我如何取胜”

    金铃举杯道“但愿以后再没机会和金大帅动手。”

    、第412章 是非黑白七

    萧荀端碗一饮而尽。金铃不喜饮酒,不过没说不能喝,萧荀棋逢对手,笑问“你那小胡奴没跟着你来吗”

    金铃皱眉道“义兄想她了”

    萧荀笑笑,道“不过是觉得你二人焦不离孟罢了。不管是给你捣乱还是给你帮忙,总见她跟你一起。”

    金铃道“我倒是宁愿不要见到她。”

    “为何你上次开罪了她,她要找你麻烦是不是不对呀,若是如此,她必定会跟过来,趁你忙的时候给你捣乱才是。”

    金铃摇头道“我并不想同她为敌,义兄该是懂的。”

    萧荀自然是懂的。这两人背对背共同对抗两百多柔然骑兵,说是生死与共也不过分。有这等情分却要拔刀相向,该是很痛苦的。

    “可我们各为其主,见了便要打,还不如不见。”

    萧荀点点头,道“不错,希望她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要掺和到这些是非里来唔,你来之前,有没有去看过爹”

    金铃默默啜饮了一阵子,道“我料想师父让我来,就是爹去求的他。”

    萧荀哈哈大笑“他们从江陵回来,还说爹要打断我的腿,你是爹派来打我的吗”

    金铃微微一笑,道“义父膝下只有独子,他哪里舍得真打”

    萧荀道“有时候我真希望我那个妹妹还活着。”

    “唔,真正的小郡主。”

    萧荀道“不错,便是你住的那地方以前的主人。爹娘以前很宠她,她长得真像是画里面走出来的娃娃,粉妆玉琢,十分可爱,脾性也好,整日笑嘻嘻地,追着我喊阿兄。只可惜四五岁便早夭了。以爹娘宠她那个架势,她若还活着,大家就不怎么管我了,我就可以天空海阔,爱去哪去哪,岂不美哉”

    金铃哂道“娘多向着我一些,义兄便要哭诉到底谁是你亲生的,我瞧这小郡主若还活着,你怕是讨厌死她了。”

    萧荀噎了一下,道“谁说的我那是逗娘开心呢你不见我一吃瘪,她笑得眼睛都要不见了吗”

    “唔,见着了,见着了,义兄孝心可嘉,我自愧弗如。”

    萧荀叹了口气,道“之前听说家里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姑娘,我自然是不高兴的。”

    “那便是我了。”

    “你莫要怪我,我心中当然不忿。我还记着我有个小妹妹呢虽然死了十几年,只怕早已投胎转世,但为何忽然有个人出现,就像是要顶替她的位置一样就算是你名字里同有个铃字,也不至于如此吧”

    金铃奇道“同有个铃小郡主叫什么名字”

    萧荀道“我不大记得了,那时候我还不怎么识字呢,只记得念起来与金铃差不多,应该是叫萧靖陵之类的吧。”

    金铃点头道“哦,那确实是差不多。”

    萧荀心中忽然一动,问道“金铃小时候总有乳名吧”

    金铃道“我料想也应该有。只是小时候连番生了几场大病,已记不大清楚了。病好了之后,师父只叫我金铃有时我觉得金铃说不定也就是个乳名而已。”

    小孩子易早夭,五个里面死三个毫不稀奇,为求孩子长命百岁,大人常常给孩子挂上银质长命锁或是金色小铃铛。她有时想“金铃”这个名字,也不过是向碎玉为了讨个好兆头随口起的,至于“银锁”,或许只是二师叔的跟风之作。

    萧荀应付了好几个前来敬酒的,忙站起身,道“明日我们坐船北上,我回去收拾了,你呢”

    金铃亦站起身,道“我也回去收拾了。”

    “北边更冷,多穿一些,若是不够,去找辛十三娘要。”

    “为何找她”

    萧荀讶然道“十三娘是绣手张的人,绣手张给我们义军衣服帐篷,如果是你去,她多半会给你行个方便。”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领着副官李见出发去了码头,辛十三娘已等在那里了,金铃方才知道她也是一同行动的人。

    天气依旧是万里的阴天,延伸到海的深处,才被更加强劲的海风赶了回来。

    萧荀也晕船晕得厉害,金铃好心领他去甲板上,不想全无缓解,是以在这几天的航程中,成了废人一个。

    经萧荀提醒,金铃又不可抑制地思念起银锁。她去了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情,金铃半点也不知道。虽然说着宁愿见不到她也好过两人拔刀相向,但有时她依然觉得,就算是要为敌,也好过不见。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蒙蒙的细雨笼罩在海上,下下来的雨丝被猛烈的海风打得斜过来,全然不顾天下还有千千万与她同样怕冷的人。在阴雨、湿寒和晕船的夹击之下,金铃全线溃败,不得不时刻保持全力运功的状态。

    离去年她追着银锁上路已过去一年了,那时也是秋冬换季的时候,但因为有银锁慷慨地贡献体温,让那个冬天好过了很多。她深深叹息,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回忆出那种温度,就能暂时从这寒冰地狱中逃出去。

    可银锁到底去哪了呢

    这个时候,潮水和寒风从北边无尽的深海处吹过来,小船逆着风,要比金铃从莲花渡过来的时候慢得多。金铃与辛十三娘、萧荀以及他的两个副官,花了七八天才从钱塘到东海郡。

    天更加地冷了,呵出来的白气转眼间就会被冷风吹走。仰仗着当地坞壁的帮助,他们弄来了马,往下邳进发。

    萧荀喃喃道“真不懂为何要在下邳建城”

    下邳附近有沂水泗水,河堤都高过下邳城的地坪,三国时曹操攻打下邳,郭嘉献计挖开沂水河堤,水淹下邳城,使得吕布被俘。而大水让千百人流离失所,又是另一层。

    “快走吧,金大帅,这几天,诸位来下邳助阵的英雄应该也都到了。”

    下邳附近坞壁行主姓祖,乃是东晋祖逊后人,祖逊兄弟在神州陆沉之后,于中原地区联合众坞壁,南通东晋,北抗鲜卑,保护了许多人的性命,是个大英雄。此后祖氏开枝散叶,逐渐南下,分布在江淮地区。在这一带祖氏颇有威望,更有几个坞壁行主都姓祖,世代交好。

    因此这次行动,乃是祖氏主导,邀请各位江湖同道相助。坞壁本就是为了为了躲避战乱而建,多数都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之处。外人有心去找,只怕也有些不容易找到。辛十三娘来过此地,由她带路,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祖氏坞壁。

    战时一切从简,祖氏坞壁行主名叫祖悌,废话不多,开门见山,便告诉他们此地已基本部署妥当,只等着下邳的粮草集结完毕往外运送。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有不明人士在此地刺探,甚或意欲对祖氏行主动手。因恐其生变,祖氏便在城中做了严密监视,终于发现此人踪迹,正逢他们到此,便请他们助拳。

    萧荀与金铃欣然应允。

    天气依旧是冷得让人难以忍受,晚间尤其如此。即使是在内里多穿了一件夹袄,金铃的手脚也不曾暖过。

    这样的天气里,她的身心都承受着双重的渴望,异想天开地期望着哪怕是见银锁一面也好。

    祖家武功不强,阵法却很厉害,这次为了抓这个神秘人,在城中摆开“七星阵”,向碎玉曾经跟她讲过祖家七星阵,据说只要有人落入阵中,便能被布阵之人牢牢监视,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布阵者的眼睛,不论出什么招数,都会落在下风,阵中高手却藏在暗处,等待布阵者将猎物渐渐引入阵中后,随时准备出手发动致命一击。

    不过祖家已经很久没有一等一的高手现世了,此阵击力不强,最后攻击力渐渐失去,但敌人只要闯入阵中,不论在哪,都逃脱不得监视。

    此处武功最强之人并非是金铃,而是莲花渡二当家陈七寸。听说陈七寸的武功不输许笑寒,金铃自己曾经单独面对许笑寒,单是气势就已输他一截,就不用说武功了。是以祖家人以陈七寸为阵眼,让她在阵外补漏,她也并不是很有意见。

    江湖中人虽然重义气,但以金铃这一阵子四处走动时的所见所闻,这种帮人家忙的事情,若无十分的把握,最好不要出手,若是胜了,人家不过说一声多谢,若是败了,说不定还能将仇记在你身上。

    更深露重,金铃又潜伏在圯桥附近,临近水边,更是寒气入体。她忍不住想摘下手套,呵一口气暖和一下,却在此时听见了轻微的响动。

    可偏偏她只听见响动,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圯桥是祖家布阵师傅算出的生门之一,倘若陈七寸一击不中,这人多半会从几个生门处逃走,是以武功次之的金铃便被安排在了此处。她本觉得有陈七寸出手,今晚定然太平,不料竟在此时听见了动静。这脚步声不会是飞鸟走兽的,一定是人的,且轻功好得出奇。若无焚心诀相助,她也听不见这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第413章 是非黑白八

    圯桥之下是小沂水,水面浅阔,想要飞渡多半不能,无论是谁,只要不借助工具,就须得从圯桥上走,是以她跳上树顶,准拟在桥下看到有人经过,便出手偷袭。

    只见淡淡的人影掠过,她猛然降下,却在照面时强烈地感受了银锁的气息。紧接着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她收了手劲,心中忽然一点想法也没有了,脑袋似乎给冻住了一样,仅仅凭着本能,轻声喝道“来这。”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银锁也收了招式,一头撞进她怀中,金铃被这强大的冲击力冲得往后倒去,又听到了风声带来的讯息,不知哪冒出来的主意,抱着银锁顺势翻到了桥下,低声问道“藏得住”

    银锁在她怀中点点头,松手黏在了桥底。

    “我来。”

    她又从桥下钻了出去,隐在水边灌木之中,听到脚步声渐进,银锁的声息却渐渐消失,像是缩成了一点。

    一身黑衣的陈七寸追到此处,唤了一声“金铃”

    金铃从灌木中冒出来,道“陈大侠,追丢了”

    陈七寸追人追到此处,却出口唤金铃,只能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确定金铃是不是追着人走了。

    果然他奇道“真的没人从你这过我刚明明看见一个人影。”

    金铃亦奇道“此处只有我一人,陈大侠方所见,莫不是我”

    陈七寸看了看她,狐疑地让她扭过来,喃喃道“奇了,真有点像难道真的看错了你乱跑干什么”

    “我本在树上,好像闯了鸟窝,那畜生不干,我只得挪地方。”

    夜色中传来夜枭低鸣,好像是在抗议有人擅闯它的窝巢。

    陈七寸只得交代道“发现踪迹,赶紧示警,即刻有人过来支援。”

    金铃点头称是,陈七寸便往下一处生门赶去,金铃亦隐入水边灌木之中,竖起耳朵,监听陈七寸的动向。

    他是真的走远了。

    金铃并非头一回干这么坏的事,在家骗师父,在外骗敌人,简直驾轻就熟。她确认附近再没有人,她潜入桥底,银锁整个人像是蜘蛛一样挂在桥下,也不知使的是什么法门。金铃动身一荡,荡过桥下,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对面的梁,从桥下翻了上来,上桥便往前跑。

    银锁乖顺地伏在她肩头,一双腿环住她的腰身,尽量不给她增加负担。转过一道山坳,金铃带着她爬上土坡,直直翻了过去,又奔出五里,才将她放了下来。银锁赖着不肯走,咬着她的耳朵娇声质问“大师姐到这里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在钱塘吗”

    金铃道“我被师父派来支援,你到这里又是为甚”

    银锁道“不能告诉你,你忘啦”

    金铃微微一笑,道“我刚刚还在想你,你就出现了,是听见我心里在呼喊你吗”

    银锁脸一红,忽地张开手臂紧紧搂住了她,“大师姐大混蛋,和说好的不一样你明明说你我二人再见则各凭本事争个高下,方才为何又收了手劲”

    金铃伸手摸着她的头,温声道“哪里不一样我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多半是被陈七寸抓住打了屁股,是不是我暗中稍稍向着你,有什么错吗”

    银锁捏着她的指尖,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很冷吧”

    金铃点点头。

    银锁脸上略有挣扎,将她双手塞在怀中暖了一下,道“可我得先走了。大师姐一定要保重。”

    金铃一把拉住她,道“我送你出下邳地界,以防你又要做什么坏事。”

    银锁一脸不可置信“大师姐你胆大包天你竟然要放了我吗你明知我既然出现在这里,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金铃道“我总不能亲手抓你,这里不是乌山,我可没权力放你。别废话了,随我走吧。”

    她将银锁的手攥在手里。银锁却反手脱下她的手套,将她的手塞到自己怀里,笑道“大师姐若是不放心,尽管整个人都上来。”

    金铃还真的跳到她背上去,由她背着往前走。一双冰凉的手伸到银锁身上,惊得银锁哆嗦了一下。金铃正要抽出手来,却被银锁按住,低声道“放着好,放着吧。”

    这胡儿的皮真是暖如春水,不一会儿,她连手腕也一并暖了起来。金铃轻声叹息“我这几日想你想得紧。”

    “想我作甚”

    “不知作甚,闲下来就爱想想你,天冷了最想你。”

    银锁却轻声叹道“我我也想你,可又心想不见你最好。”

    金铃也曾这么想过,是以没有接话。

    “这就是大师姐想出来的法子吗我瞧不太好,你知我出现在此”

    “别说这个了。”金铃从她怀中抽出手来,掩住她的嘴,“莫要告诉我,否则我便忍不住要抓你回去。”

    银锁眼珠转了转“你有这等本事吗”

    金铃叹道“我若是现在偷袭你,你可挡得住吗莫说了,我想和你就这样呆一会儿。”

    银锁嘻嘻笑道“不说便不说,大师姐,我就要去北边了”

    “北边多北这里已是最北了”

    银锁道“多的不能再告诉你了。”

    金铃默然不语,将脸埋在她颈中,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下邳再往北,地势越发起伏,一路往北海去都是高高低低的丘陵,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中,银锁站住脚,道“大师姐,你差不多该掉头啦凭你的脚程,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回去。你不用担心我出去作乱了今晚多谢你。”

    “你伤在哪了”

    银锁笑着摇头道“我背着你走了这么久,你该知我没事,只是咬破了嘴角”

    金铃微微踮脚,凑到她面前,道“我亲自验验”

    银锁不由得退了半步,被她吻了个正着,只觉得金铃的舌尖在口中滑动,滑到伤口处,轻轻挑了一挑。

    “嗯,还算你老实,没有骗我。”

    银锁按住她后腰,叫她没法逃跑,嘻嘻笑道“大师姐占了我的便宜,还想跑吗”

    金铃笑笑不答,如水目光划过她起伏的眼角眉梢,凑近了浅浅碰着她的嘴唇,两人静静相拥,时间如沙,被寒风颗颗吹散,也暂且懒得管了。

    最终还是银锁从梦境一般的拥抱之中醒过来,仔细替她带上手套,哑声道“大师姐,回去吧后会有期。”

    金铃看着她渐渐远去,下定决心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仍旧忍不住回身,正逢银锁回头,两人视线交汇,金铃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几欲与她同去。

    银锁却在此时甜甜一笑,朝她挥挥手,消失在树林深处。

    金铃怅然若失,回到城中,适逢收队的烟花升起,她便回到战前约定的荒败里坊之中。

    祖氏坞壁集众人之力,却拿不住一个幽魂般的人,不知多少人心急如焚,进进出出,将这小城的夜晚闹得如同丰都鬼城一般热闹。

    唯有金铃在这嘈杂夜色中镇定自若,与刚赶回来的萧荀一道站着,观察着往来之人。

    萧荀低声道“这么神出鬼没,不会是明教的人吧”

    金铃道“这里已是与东魏接壤处,明教的人替宇文丞相办事,来这干什么”

    萧荀道“唔,是这么说的可是还有谁家如此神秘呢”

    金铃摇摇头,“谁最能得利,谁才是后面的推手。”

    忽地人群骚动起来,金铃心中隐隐有不祥预感,不一会儿,人群的动向渐渐清晰,都对着的是她。

    那头领走出来,道“乌山少主,我已听陈大侠说过事情经过,可否请你解释一下,为何你同我们追查的那人身形相似,连衣服都这么像呢”

    陈七寸跟在他身后,双手环抱,一只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秃鹰般的眼睛盯在金铃脸上,似乎是在等她露出破绽。

    她已不是当初面对许笑寒就要冷汗涔涔的黄口小儿,如今她几经风浪,神功初成,在陈七寸这等威压之下也能镇定自若“我怎么知道我今天才刚到此处。”

    头领沉声道“你如何解释衣服的事情”

    金铃正要开口,萧荀拦在她身前,道“我还要问呢,为何她今天才到此处,就有人和她穿一样的衣服又是谁知道她一个人藏在外面,不可能有人替她证明清白难道不是你们祖家自己人最脱不了干系吗除开你们坞壁的联络人,还有谁知道我们会来除开今晚告知我们计划的祖三叔,还有几个知道她躲在那里的”

    他越说越是激动,眼看就要掳袖子干架,金铃推了他一下,低声道“金大帅,莫要中了敌人离间之计。”

    萧荀这才住口。金铃心道难道离间我们和祖氏,就是这小胡儿来此的目的吗可离间我们又有何用不论如何,只要截获军粮送出去便可。这陆上水上的运输,都是莲花渡在负责,如今陈七寸也在此处,粮草这些东西根本轮不到金铃经手。若是银锁亲自策划,此事她不可能不知道,断断不会浪费这种力气。

    那头领须发怒张,喝道“若不是武刺史今晚被人刺杀,我岂会和你这等黄口小儿浪费唇舌”

    “武刺史”萧金二人齐声反问,“怎么死的”

    、第414章 是非黑白九

    武刺史乃是徐州刺史,徐州治所下邳,对面便是高祖故里彭城。

    金铃立时明白刺史之死与银锁脱不了干系她大费周章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为此不惜犯险亲自打草惊蛇佯装刺杀祖行主,而真正的目的九成九就是好使手下弟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接近刺史,暗中将他做掉。

    她心中的自责渐渐扩大,暗想若是刚才抓住银锁可我又如何能让她受这些人折辱

    思来想去,又觉得一个不认识的刺史,当然不及一个银锁重要。

    那头领咳嗽了一声,让金铃将思绪从银锁身上收了回来,目下并非是想这些事情的好时机,反倒无论如何得把陈七寸引出来的怀疑推回去。

    陈七寸的遣词模糊,在她的追问下,却没有立刻反诘,金铃稍稍放心,料想陈七寸多半是虚张声势,实则并没有回头找过她。他虽然如今显得气势惊人,其实只不过是乡野孩童们捉迷藏之时喊的那一声“我看到你了,别躲了快出来吧”。

    萧荀上前一步,挡在金铃面前,道“陈大侠这又是何意你请我们来,却又反过来怀疑我们,是什么道理”

    陈七寸脸有愠色,方才只是诈金铃一诈,小年轻阅历浅,若是心里有鬼,多半一诈就诈出点什么来。不料金铃虽然看着年幼,却没有任何动摇,反倒显得他自己有点胡搅蛮缠,只得拱手道“是我的不是,两位辛苦一晚,还请回去歇息。”

    他暗自懊恼没有早些想出这件事的端倪,若是能早些回去,说不定便可看到金铃的破绽。这时苦无证据,他一个有头有脸的豪侠,却要用这等虚张声势的手段骗一个小姑娘,未免有份。

    众人回到祖氏坞壁时,已是寅时正了,金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银锁的计策确乎是简单有效,她曾说过金铃“每一次都上同样的当”,这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银锁最是爱用,而她几乎每一次都猜不出银锁的真正意图。以前只是她一个人上当,可现如今,就因为她放走了银锁,而使得武州刺史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也绝不是银锁的最终目的。整个事情必定都顺着银锁计划的方向前进发展,犹如上弦的弩机,可令人恐惧的是,明知弩机射出之后必取人性命,却没人知道这一箭到底指着什么地方,是不是自己的印堂正中。

    金铃心中竟然暗生恐惧,她放走银锁之时明明还觉得九死不悔,可到了现在,她才明白有一些责任,即使将她大卸八块分成八个,也未必能担负得起。

    她怀揣忐忑,亦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再醒来时,是被嘈杂的声音叫醒的,萧荀在她门口用力拍门,看那架势若是她再不答应,就要破门而入。

    “金大帅,什么事”

    “快起来,出发了,事情有变。”

    “什么事”金铃一骨碌爬起来,她昨夜就隐隐觉得不妥,银锁大费周章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来换一个刺史的死,绝不仅仅是杀人取乐这么简单。

    萧荀带来了此事的后果,她问出之后立刻后悔,心中隐隐不安,直希望萧荀不要再说了。

    萧荀见她露面,松了口气,道“东魏入侵,已打过国境线了。”

    她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银锁,以她去的方向,说不定就和这些鲜卑人打了照面。

    “金铃发什么呆”

    金铃回过神来,道“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去强抢粮草吗”

    萧荀咬牙道“对赶在鲜卑人之前,护送粮草出城”

    金铃有些不敢信“要我们去护送侯景的粮草”

    萧荀道“对,我方才已经和众人商量过了,我们保护粮草离开下邳,进阳平郡境内之后,可以凭借地势打上一场。”

    金铃一边收拾细软一边问道“阳平郡附近是刘氏坞壁,有人去通知他们了吗”

    “六百里加急去的,放心吧,第一批人已经出发了,我领一队人马伏击”

    金铃猛地扭头,道“你伏击你不跟车队一道走吗”

    萧荀奇道“你这是何意我来就是干这个的。”

    金铃低声道“你若有事,我无法与爹娘交代,我要跟你一起。”

    “那怎么行死我一个还有你,死你一个还有我,我们两个要是一起,爹娘怎么办”

    金铃道“你既然知道问爹娘怎么办,就该明白你才是亲生的。你放心好了,有我保护你,无论如何都能逃出生天。这是我此来的任务,如若无法完成,我也无法回去和师父交差。”

    萧荀早已见识过金铃的倔脾气,拗她不过,只得道“是是是,我忘了此事,你跟着我,听我差遣,不要乱跑,这么多人,我也可以保你平安。”

    一群坞壁的民兵仓促行军,自然比不上萧荀自己亲自训练的手下,但现在也没有给他挑三拣四的余地了,天边烟尘压着地平线缓缓前进,仿佛是天上有个看不见的怪兽缓缓而来。

    因刺史遇刺,城中慌乱无主,是战是降全无定数,有人想用这一车粮草去换魏主垂青,也有人忠于侯元景,拼死要把这一车粮草送出城去,更多的人只希望不要打到自己头上来,烫手山芋还是送给别人家。

    辎重队伍自城外粮仓启程,早早就从官道往东南走,官船在富陵湖有港,下邳的粮草一直都是从这个港口往南走水道运往淮南腹地,再启陆路至扬州渡江到京口,从京口西入京城。

    富陵湖是淮河上的大湖,虽不及洞庭鄱阳,但也蔚为可观,附近有一串小湖,浅滩处给人挖开,连缀成漕,互相联通,北起于南徐州,南止于扬州以北百余里处。

    这个队伍有牛千多头,骡子和驴四千余,只有两千人在慌乱之中跟着出城,运粮三十万石,行二百里路便能上船。富陵湖怎么说也是梁朝的地盘,东魏再怎么机关算尽,也不可能让骑兵步兵带着水军战船前来,是以一旦粮草上船,便算此围已解。

    城中早早有哗变的守军追出来,萧荀领着一千步兵于官道两旁伏击,对方一触即溃,萧荀松了口气,立刻命人行军奔袭城外五十里处向阳坡。众祖氏子弟看来也是吃过苦的,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含糊。

    金铃没杀两个人,人就全都跑了,萧荀深恐她杀红了眼,急忙拉住她,道“你怎么老跟骑兵拼命”

    “我有对付骑兵的独门绝技,旁人没有。”

    萧荀忙道“怎么没有对付骑兵法子多了,倘使骑兵冲锋,只要将盾立于地上,背后用木棍顶住,马过不来,就会撞在盾上。倘若己方领枪兵,只要前面几排长枪斜刺出去,骑兵自己撞上来,一定是死路一条。倘使”

    金铃叹气道“金大帅莫要说了,我们哪有盾”

    萧荀叹了口气,道“万幸对方也不可能五千人都带骑兵进来。”

    “为何我们要急行军去向阳坡”

    萧荀道“向阳坡向阳坡,顾名思义,南边是一片没树的缓坡,若是对方有骑兵,一定是从向阳坡北边爬上去,从山上冲锋下来,这样才威力无穷。即便是步兵,从山上跑下来的和从山下冲上去的也有高下之分。我不论带什么兵,都要把那里先抢下来,才能拿个先手。”

    金铃点点头,道“金大帅看起来很厉害,为何北上时看着如此不济”

    萧荀板着脸道“你还提”

    “只是弄不懂罢了。”

    萧荀见金铃面色如常,依旧是淡淡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嘲笑她,遂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按在旁边窃笑不止的李见嘴上,斥道“整队去”

    李见走了,萧荀才道“领的兵多,等若一个人力气大,将领打仗的本事,等若一个人的招式。我光是招式精妙,可若是没有力气,那就是花拳绣腿,是也不是我若手下没有兵,或者士兵不强,那就和内功全失一般,空有一身招式,却没有力气使出来。我这打仗的本事叫万人敌,多多益善,越少越不济你也不能总这样欺负我,我好歹是你兄长,你得适当给我留些面子”

    金铃点头应道“好。”

    李见回来之后,看见两人的对话已经结束,全军因为刚才的胜利而士气高涨,最低落的一个,应该是统帅萧荀。

    “可我们要打五千人当真打得过吗”

    萧荀叹气道“自然是打不过的。可也没谁规定我一定要打胜仗,只要拖到粮草上船就行了。你闻到了吗辎重车走得慢,我们现在已经赶上他们了,若是对方有骑兵,只怕过不多时就能拦腰冲击他们。”

    金铃皱眉道“闻到了。”

    空中传来阵阵牛粪味,金铃又不禁念起银锁来。两人从光明顶下来之后,成天腻得不像样子,她若是觉得马臭,就把头埋在银锁身上。这胡儿不知如今身在何方,是已进了他们在东魏的分舵,还是还在附近潜伏逡巡。

    、第415章 是非黑白十

    萧荀指着前方窄窄的隘口道“从那里出去,就是官道了,旁边那个山包,就是向阳坡。”

    金铃顺着萧荀指的方向看过去,外面依稀便是大片的平原,野草不高,树木稀疏,看起来以前是农田,现在已成一片荒芜。

    “金大帅怎会这么清楚下邳的地形”

    “我以前还是小兵的时候,换防换到这里。这条路我们训练的时候常来。”

    “料不到金大帅还当过小兵,我还以为”

    萧荀笑道“你还以为我一入伍就是屯骑校尉那倒没有,一开始是偏将。怎么了”

    他见金铃皱起了眉头,以为她对这等特殊待遇有所不满,正准备开口解释,只听金铃道“不出金大帅所料,有一队人马朝此处来了。我们怎么打”

    萧荀听罢高声下令加速前进,似是随意挑了个地方,令大家停下,动手伐木,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得了许多一尺多长的尖削木棍。萧荀见金铃不问,腆着脸贴过来,道“铃铛小妹妹,你就不奇怪这是什么吗”

    金铃只得问道“请义兄赐教。”

    萧荀哈哈一笑,下令道“李见,带人去埋了”

    李见领命,带着一队人抱着木棍在林中走来走去,回来的时候一根都没了,大约是都埋进了地下。金铃仔细望去,见路边林中约两丈深的地方,地上时有寸许尖头露出来,忽地恍然大悟“当初你在建业郊外,也用的是这等法子。”

    萧荀道“没错,叫你偷看了去不过打起来的时候,越简单,越有效,花拳绣腿没有用。大伙换弓隐蔽”

    只听一阵响动,众人散在树林中,找些烂叶子披挂在身上,手持弓箭,匍匐隐蔽。金铃和萧荀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萧荀探出个脑袋来,时刻注意着远方的动向。

    “铃铛小妹妹,你方才说有一队人马,可我怎么没见烟尘”

    金铃道“来的似乎不是骑兵,是徒步来的。”

    萧荀嘀咕道“这可不大对了。”

    “有什么不妥吗”

    李见插嘴道“这些鲜卑蛮子,骑兵厉害,下邳这地方地势大体来说十分平阔,第一波攻击居然不是骑兵”

    萧荀点点头,道“嗯李见说的不错。来了,准备”

    金铃抬头看了一眼,一队步兵沿着林间小道疾驰,背弓持枪,因顺着风,金铃还闻到了一股火油味,遂低声对萧荀说“他们是打算直接把粮草烧了。”

    萧荀道“有点担心李见,早上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里,到底有没有骑兵”

    李见道“有,也说不定被下邳守军拖住了。”

    萧荀忍不住笑起来,道“行军打仗最忌讳把事情想得这么美,我觉得这个武太守一死,谁也不会给侯景卖命,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城投降迎敌了。你知道吗这些牛也是军粮。侯景卸磨杀驴的事情没少做,除了羯胡,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腰上替他打仗不废话了,准备放箭。”

    金铃亦拿着一把弓,开弓搭箭与大家一同准备起来。

    萧荀一直看着她,见她越拉越开越拉越开,连忙提醒道“哎哎,差不多就行了,知你吃得多力气大,别拉断了。”

    李见又忍不住开始笑,平日里萧荀饭量少有人及,开弓能开到百石,他哪有机会说别人

    他还是说晚了一步,只听“嘣”地一声轻响,接着那弓反弯过去,垂在金铃手中,萧荀叹气道“现下也不可能给你换了。”

    金铃只得丢下手中损坏的长弓,道“既然这样,我去前方探查一番。”

    萧荀知她本是,嘱咐道“万事小心,莫要打草惊蛇,有危险赶紧跑。”

    金铃点点头离开了此处。

    她在林中前进,渐渐远离了唯一有人声的地方,前面不过二里便是萧荀所说的向阳坡,因风向变了,她只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火油味,却闻不到骡马的臭气,若不是山坳处还隐隐能看见有牛马的身影闪过,她都要怀疑整支粮草队都被天上那怪兽吃进了肚子里。

    萧荀的人马隐匿在冬日的树林之中,疾奔的步兵整齐地从他们面前的小路上经过,萧荀低声下令放箭,成群的箭矢从一侧林中放出,乱箭攒射不停,当先便有士兵接连中箭倒下,对方统帅及时稳住阵脚,下令躲进林中寻找掩体,不一会儿一群人全都跑进了树林中。

    慌不择路的鲜卑人进了树林,最先进去的几个人跑了两步便不小心踩到尖削的木棍,伤了脚板,还不及喊停,后面的人挤上来,见前面人不走,还破口大骂。

    萧荀此时头一个起身,高声下令速射,密集的箭矢更赶着鲜卑人跑进树林隐蔽,后面的人尚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傻大兵们没什么耐心,推着前面的人叫他们快点走。就这样,前面被钉住了脚的人踩进了地刺阵深处,脚上穿孔,鲜血淋漓,无法再往前进一步,后面的人却推推搡搡,把前面的人推得滚倒在地。着地的人整个趴在地刺上,粗大的木刺从盔甲薄弱的地方刺进去,洞穿了内里的血肉之躯。

    惨叫声一响起来就此起彼伏,后面的人仍然有一部分在没甚遮挡的地方,殿后的最是惨烈,中乱箭而死,中间有一部分幸存的,则赶紧在树后隐蔽。这些人匆忙掏出弓箭还射,只可惜人微力轻,百人射箭终究不如千人齐射威力大,最后被压制在树后一时无法动作,萧荀早已领着一班人马从侧翼包抄,等到敌人觉得乱射停止,整队突围时,萧荀已然挥着大刀杀到。敌军挤在地刺与路边之间的狭长地带里,被萧荀当头一棒,砍了不少脑袋。最后李见带着人从侧翼杀出来,一时不知斩获人头几何。

    二里地转瞬即过,金铃爬上了萧荀心心念念的向阳坡,可就在这时,地面隐隐抖动起来。她心知不妙,急忙爬上坡顶,但见对面平地上高出一块,竟是黑压压的一片骑兵手持大刀火把,冲将上来。他们的速度比牛车要快了许多,转眼间就跑到了面前,挥着长刀驱赶护卫的下邳守军。

    守军多数拿枪,果如萧荀所说,他们收拢队形,凭借大车坚固的车厢,枪尖朝外,使得骑兵几乎无功而返。

    不过骑兵很快就掉头转了回来,飞驰间把一坛一坛火油丢到车上。他们不再恋战,远远丢出火油坛子就抽出长刀往回跑,一时间空中油味刺鼻。金铃心知不必再看,这么大的味道,只消一点火星,整个车队就要烧起来。

    她马上回头往山下跑,欲去寻萧荀报告此事,却看见远处隐隐有骚动,不时还有亮银色一闪而过,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回到伏击低点,见萧荀等人打了胜仗,正悠哉悠哉地搜刮地上掉落的箭矢。

    “金大帅”

    萧荀探出头来,道“怎么了”

    金铃跑到萧荀面前,道“骑兵已经绕到官道另一侧了,我们晚了一步,他们没有冲锋下来,直接放火烧了车,他们不是要抢,是要毁了粮草。后面有人跟上来了,人数众多,我们还不快撤吗”

    萧荀愣住了,他没料到东魏兵的速度这么快,竟然早早就超到前面去。

    他追问道“马队抄到前面那前面埋伏的那一批人呢难道半点消息也没有了”

    李见听了,默默摇摇头,低声道“多半全军覆没了,金大帅,我们的处境岌岌可危,赶紧撤退吧。”

    萧荀立刻下令收拢队形,朝东北方向进发。

    祖氏派来的副官中已发现不对,挡在萧荀面前质问道“金大帅,为何我们往这个方向去”

    萧荀道“你看见烟了吗粮草已经被烧了,我们再怎么往前冲,这个任务也是再也完不成的”

    那人道“那运粮队伍拉了两里长,只有后面一段冒烟,想来还剩了许多,金大帅就这么跑了,有没有想过今年江南的人过冬吃什么”

    李见挡在萧荀面前,拔刀指着那人,低声喝道“祖荣,我们金大帅才是统帅,你这是要阵前造反吗”

    那叫祖荣的副官冷哼道“我祖氏没有逃兵,和金大帅可不一样。”

    金铃拉拉萧荀的袖子,低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便是。”

    谁知萧荀挥开她的手,怒对祖荣道“你这是要把命送了前面粮草车是一堵墙,后面又来人追赶,现在不逃,你等会儿还有地方逃吗”

    祖荣冷笑道“抓了”

    刚才还一同战斗的祖氏子弟,如今却都拔出了刀,将三人团团围在中间。方才胜的两场,就全都不算数了。金铃着实不懂,

    萧荀道“你要送死你自己去,你既然不信任我们,就赶紧放了我们,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祖荣道“金大帅说错了。我不是不信你们,而是怀疑你们。昨夜里我分明见到有个黑影从金大帅眼皮子地下走过,金大帅却说从未见过有人,我那时便已怀疑你是内鬼,果不其然,就在你放走敌人之后,武刺史就遭人暗杀。刚才这小娘子说后面有人,你就牵制我们在那打伏击,若不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我们早就把这两里地走完了,现如今却因小失大,叫人在面前烧了粮草,你说,我还敢让你做这统帅吗”

    、第416章 是非黑白十一

    金铃沉声道“匆忙出征,战场上一个眼睛都没有,你祖氏不派斥候,反倒诬赖我们”

    祖荣哼道“哼哼,你说你是乌山少主,可是有几个人见过乌山少主找个长得模样周正的小娘子来装扮一番,人人都能自称是乌山少主,谁知乌山少主在路上是不是被金大帅掉包了我听说银锁美人同乌山少主长得挺像的,说不定你就是那妖女假扮的。莫忘了陈七寸陈大侠昨夜里怀疑过你,他想必是从你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妥。依我看,他就是看出你不是真正的乌山少主了吧”

    “我和辛十三娘一起来,你为何不问问她”

    祖荣道“莫说辛十三娘不在此处,她早先又不认识什么乌山少主,我猜凭金大帅的名声,随便说个小娘子是乌山少主,辛十三娘就会信吧”

    “你”金铃反手握住剑柄,一时语塞,当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自证身份。往常向碎玉很少让她出来见各坞壁来使,不料今日却成了别人手中怀疑她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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