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也直起身来,淡淡道“今天厨房有羊肉羹。”
银锁本已爬上了窗台,听她这么说,扭过头来,别扭道“我出去一趟,晚上吃饭再来找你。”
金铃点头称可,银锁再不留恋,转瞬消失在窗外。
待她走后,金铃关上窗子,走到院中,拿出上回用的两根树枝,又研究比划起银锁的刀法来。
晚间银锁如期而至从她常走的窗户,金铃坐在屋里,面前摆了一个小小的案台,台子上放着各色菜式,案台边有一个浅色木桶,木桶上白气蒸腾,熏得屋里一股饭香。
金铃抬起头来,隔着热气看着银锁。
“大师姐。”
“坐。”
银锁一点不客气,盘腿坐下开始扫荡桌面,吃完第一回合,终于有空停下嚼一嚼,吞下之后,问道“大师姐怎么不吃啊,你为什么没有碗筷”
金铃道“两个碗会叫人起疑心。再来一碗”
银锁伸过碗,金铃给她添满,不过还是引起了银锁的不满“大师姐,你家就没有大点的碗吗”
“粗瓷碗不让我用。饭没有了。”
银锁惊道“啊不是还有半桶吗”
金铃捧起桶,道“我的。”
银锁趁她双手捧桶,快速在桌上扫荡一遍,碗里的菜和肉堆得老高,居然没有掉下来。
金铃空出一只手,拿起不知哪里变出来的筷子,一口一口默默吃起来。
没人跟她打闹,银锁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想了一下,把位于顶端的排骨放还到金铃的桶里。
金铃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别噎着。”
银锁停下筷子,问道“大师姐你同别人讲话也是这么少吗”
金铃慢慢咀嚼,吞下之后,方道“我与寒儿莲儿这几年说的话加起来,或许不及认识你之后见区区几面讲得多。”
银锁道“真的”
金铃点头道“不错。”
银锁嬉皮笑脸“大师姐对着我便这么多话,为什么是见我可爱吗”
金铃笑了一下,道“你与她们不同,与我却是一样的。”
“嘿嘿,大师姐果然是识货的。”
金铃道“快吃,过不多时就要有人来收碗了。”
“大”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金铃塞了一块萝卜进她的嘴里。萝卜香软润滑,咸香之中带着甜味,银锁再舍不得说话,当务之急是好好尝尝这味道。
金铃道“你一直拉着我说话,我哪有第二张嘴吃饭”
银锁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贼兮兮地笑出了声。
两人各自闷头苦吃了一阵,金铃忽道“你何时能再带我去见见师父他最近好吗”
银锁道“好坏不由我说了算,过几日我再带你进去。你吃完了”
金铃举了一下桶,给银锁看干净的桶底。
银锁惊道“你为什么吃得这么快你明明就慢慢吞吞”
金铃道“吃着吃着就吃完了,外面有人来了。”
银锁板着脸道“我听见了,明晚见。”
她往后一个空翻,翻到窗边,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几乎是同时,春姐推门探头进来,悄悄说了一声“小郡主”
金铃把手上饭碗丢到桶里,免得春姐起疑,道“我醒着,吃完了。”
春姐笑着点点头,进来把碗筷都收走了。
第二日银锁失约,只来得及跟她说一声,便消失了好几天。
她这一等便等到了年后,一日回屋,终见桌上糕点又不见了,知是银锁来了,重重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没见到人,不由说道“我到底是养了个人,还是养了只猫”
说话间便有一瓶丁子油坠到她面前,银锁从她头上倒吊下来,不服道“大师姐什么时候养我啦”
金铃笑道“你若不做你的影月右使,到乌山来,定可养你。”
银锁道“大师姐说笑呢,你的乌山少主做不下去,尽管皈依圣教,不但教主亲自替你施洗,肯定也能委以重任,说不定还能混个旗主当当。噢,大师伯若一起来,肯定直接做法王。”
“法王是做什么的”
“护法传教的,多的不能告诉你。”
金铃不同她开玩笑,敛起笑容,道“还好吗”
银锁摇头道“不好,我想吃糖。”
金铃温声道“我去顺点给你,你可别跑了。”
银锁抱膝而笑,道“有糖吃,我可不跑。”
金铃拿了糖回来,银锁已拿出刀来细细擦拭,金铃拿过剑和灯,坐在她身边,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却是难得一见的恬淡。
两人各自擦完刀,银锁起身就要走,金铃挑眉道“你就是来找我擦个刀”
银锁笑道“我怎会忘了今晚子时,我来找你。”
子时银锁如约而至,进了金铃的房间,金铃却不在床上,感觉却是在周围,她轻轻咦了一声,唤道“大师姐”
忽然猛地回头,发现金铃正站在她不远处,她拍胸佯装被吓,道“大师姐,你戏弄我”
金铃却道“我是不是学得挺好”
“是是是,出发吧。”
两人潜入皇城之中,须臾便来到向碎玉牢前,向碎玉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淡淡叮嘱她好好练武。
金铃点头称是,心里却想“我这应也算是在练武吧”
狱卒换班,只够说上几句,两人又不得不离开。金铃道“我总觉得师父有许多话要交代给我,若能说久点便好。”
银锁取笑道“大师姐不知足,这山望着那山高。”
二人终须分别,金铃回屋睡下,本已睡着,又忽然惊醒,披了衣服起身出去。夜晚露重,园中寂寥无比,她走了一段,心有所感,往汤池走去。
汤池门口守着小婢子已然不见了,她心里却油然升起一种“银锁在附近”的感觉。
她推门进去,云蒸雾绕,但是一个人也没看见。她朝里张望,只听银锁娇声道“大师姐,热气被你放跑了。”
银锁一说话,金铃便听出她又躲在房梁上,抬头道“你是耗子吗天天都躲在梁上。”
银锁怒道“难道我能大摇大摆走在下面吗”
金铃道“下来吧。”
银锁撅嘴“大师姐扭过去。”
“好,我不看。”她背过去,只听扑通一声,银锁果然钻进了水里。
“你”
银锁被人抓了个现行,嗫嚅道“这个时间什么人也没有,借我洗个澡怎么啦”
金铃越往池边走,银锁缩得越是低,褐色的头发散在水肿,在乳白色的水中更加明显。
银锁急道“大师姐怎么还过来”
金铃正色道“没见过你不带那些璎珞首饰的样子,认个清楚,免得他日相见不识得。”
她随手剥了个皂荚,揉在银锁头上,银锁却在心里不住念叨,幸好水下看不清,否则该担心被大师姐全部看去了,还是担心大师姐看到锁链
又转念一想,大师姐尚不知晓,还可当做她从未看过我全身,从前她诚然是看过,但念在我当年什么都不记得的份上,还可抵赖一二,把责任都推到师父身上。若是现在被她看了,如何向娘亲交代
还是担心大师姐看到锁链吧
按理说当日在九凝峰上,大师姐就应知我腰间拴着这么一条,她是全然不记得,还是以为是梦中所见她从来不提,想来自己也弄不清。不过若是依大师姐的呆度,说不定会问出一句“你们西域的女孩子,是不是人人都要在腰上栓一条”来。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笑出声来,金铃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放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
触手滑如凝脂,银锁笑着推开她,道“大师姐莫讨我便宜。”
金铃道“你的右使到底是做什么的”
“右使管得可多啦,除开念诵经文,基本上什么事师父都要派我去掺一脚。平时要帮师父翻译经文,要指导教中弟子武功,要到处听墙角,还有”
“什么”
“处刑。”
“处刑啊,解剑池是你亲自杀的。”
“是,”银锁点点头,“解剑池叛教,须我亲自处千刀之刑,不过我图省事,只要他认罪,便一刀捅死了事。”
“什么是千刀之刑”
有一缕头发从金铃手中逃走,垂在脸上,银锁晃了晃头,想把头发晃开未果,金铃替她拨开。她续道“顾名思义便是切他一千刀,切一千刀而不死,最后放血而亡。”
“你曾用过”
银锁顿了顿,道“用过。有点恶心。”
金铃又揉了揉她的头,银锁抗议道“我教中秘密,都被大师姐打听去啦”
“你白天还要招揽我入教,晚上就反悔了你多给我讲一讲,兴许乌山呆不下去,我就找你去了。”
银锁失笑道“大师姐骗人看大师伯不打断你的腿”
“江湖正道少侠遭同侪背叛诬陷,九死一生,最后加入魔教,率众杀回。”
银锁斜眼道“大师姐,你见了我之后,就喜欢说些真假难辨的话来消遣我,就是的你不用抵赖。”
金铃略显无辜,“故事里不都是这样讲的吗”
银锁眨着眼睛,雾气中琥珀色的眼睛显得尤为迷离,“我还道大师伯的弟子恨死了魔教呢。”
金铃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
她这话并未说完,却停下来。两人齐齐沉默,银锁没入池底,一人在水上,一人在水面,想得却都是同一件事
夺贞操之仇,算深仇大恨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已经知道了本故事的所有情节,但是我还是好想知道后面写了什么
有第二人格替我写多好
、第104章 京城胡种一
早春城中梅花已开,很快,红色的梅花就代替了香透骨的腊梅,花瓣各个朱红欲滴,银锁忍不住摘了一朵,放进酒瓶里。
她推门进了酒肆中,顿时觉得喧声大作,她左右一看,看见角落里有一脏兮兮的幌子,幌子边上有一花白胡子的老头。那老头面前放着一瓶算筹,一手酒杯一手酒壶,正喝到兴头上,不料壶中酒尽,涓滴无存,他气得哼了一声,重重地顿了一下酒杯,胡子被他吹得伸直又卷曲,反复好几次,把银锁看得哈哈大笑。
她走过去,坐在仇老头对面,手中酒瓶在他鼻子下过了一遍,仇老头便被引着跟着酒瓶晃起来,她把酒瓶放在桌上,仇老头见是她,咳嗽了一声,问道“小胡儿,这是你孝敬我的吗”
“是是是,你快喝吧。酒虫都要爬出来啦。”
老头直接拿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顿觉通体舒畅,快活似神仙,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然则他又一皱眉,叹道“你把什么放进去了真是浪费了一壶好酒嗯,梅花哼,净是些女孩儿家的调调”
银锁恨道“你才浪费了一壶好酒,这花不知多衬我师姐,早知道留给她喝,好过给你这白眼狼”
“还你还你,就知道师姐”
银锁跳脚道“你喝过了,我可不要,赔钱”
老头老实下来,道“明知老夫吃进去的钱绝不吐出来,这样吧,还你个小道消息。”
“你说。”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仇老头道“城中又来了个生面孔,跟你一样,穿着个斗篷,斗篷下面是双刀,生得像个铁塔,四十多岁的年纪,胡子发红,是不是来捉你回家的”
银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手已摸到刀柄。
仇老头道“哎哎哎,我没跟他说你的事。”
银锁道“有人打听我吗”
“有,当然有。”
“仇先生,你同他们说什么了”
仇老头道“我说你是关中来的,别的什么也没说。”
她盯着仇老头,摸出一锭金扣在掌中,伸到仇老头面前,道“我知你最讲信用,这些钱够不够叫你让人查不出我的消息”
仇老头不露声色接过金子,低声道“你一万个放心。”
银锁盯着他,起身离开。
建业乃南朝国都,不知云集了几多富商巨贾,银锁盯上了一个,现在正跟着这个高大胖的商人,悄悄走在闹市街头。
那商人进了一条小巷子,银锁立刻跟上去,小刀捅在那人后腰,道“别回头,往前走。”
那人倒是很合作,依言往前走,走到一条偏僻的后街里,银锁方道“钱。”
那人掏出一个钱袋,抛给她,笑道“银右使,钱花完了”
银锁亦笑道“我知道康叔叔有钱。”
“跟我来,我带你去拿钱。”
康禄赫带着她,走过秦淮河,周围的小娘子们都渐渐冶艳起来,银锁带着兜帽,暗地里私下打量,仍忍不住打趣道“康叔叔这地方选得好。”
两人绕来绕去,康禄赫终于挑了个不起眼的门进去,这是个后门,进去之后便是个杂物院,两人穿过杂物院,又穿过一道长廊,转了个弯,便是个临水池的屋子。
里面隐隐有几个人,正在喝酒。康禄赫敲敲门,这几人全部停了下来,摸着腰间,齐齐看着外面。
一个人走过来,把门闩推开,将康禄赫引进来。
几人看见银锁来了,纷纷站起来,触肩行礼“少主”
银锁点头道“不错,康叔叔竟然把你们都带来了。阿曼云寒,是不是闷坏了”
这里面除了康禄赫手下巨木旗精兵,他竟然还带了入门不久的宇文攸,看来相当满意。阿曼站在她旁边,显得极是高兴。
康禄赫道“影月,你在这边找到地方了吗”
银锁笑道“自然是找到了,离这里不太远,一排房子买了三幢,都有地下室。外面还是荒的,只等你们来弄啦。”
康禄赫喜道“影月就是知道我的喜好,我们走吧”
几人齐齐称是,鱼贯而出,各自消失在房顶上。
银锁带路,明教众人不多时便到了她那处荒宅,康禄赫一见之下便开始傻笑,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阿曼同云寒二人尤为受不了,小声道“康旗主又这样了”
康禄赫听了个囫囵,怒视道“你们都不懂”
银锁笑着看向别处。
康禄赫一拉宇文攸,道“我们走夏虫不可以语冰,啧”
他拉着爱徒,三两下就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两人爬上爬下,不时发出些赞叹声,其余的时间里,两人不住念叨着“这里可以装个机关”,“这里可以搞个圈套”,“这里可以开个通风口”,“哦哦哦这里的防水做的真好,中原人的手艺非同凡响”“就从这里挖开”之类外人不知所云的话。
银锁伸了个懒腰,道“阿曼终于来了,我一个人简直要无聊死了。”
阿曼道“少主骗谁你的大师姐不在乌山,定是来了建业。你有一个大师姐可以戏弄,会无聊才怪了。”
银锁被人说中心事,老脸一红,道“大师姐有什么好玩的打人又痛,调戏她也不知道脸红,还是欺负阿曼有意思,赫连呢他竟然没来吗”
阿曼嗔道“少主”
云寒接口道“辉日另有别的任务,被教主派到北边去了。唉,你不知道啊,你没看见啊,赫连走的那天啊”
阿曼噌地拔出弯刀,指着云寒道“不许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女侠饶命”
银锁等他们闹完,继续问道“乌山情况如何”
阿曼道“向歆做了乌山行主之后,把辋川君的手下抓的抓,杀的杀。向尧臣横行霸道,又没什么真才实学,大家都很喜欢捉弄他呢。”
云寒道“不过他策反了不少辋川君之前的手下,自己的亲信里也有不少能人,只能说小输行主,我们的人勉强压在义阳,听说他有侯景撑腰”
银锁眯起眼睛,低声重复“侯景”
“不错,不过教主特别交代我转告影月右使,”阿曼续道,“建业任务乃重中之重,万望完成。”
银锁觉得奇怪,临走前陆亢龙反复交代她的不过是保住向碎玉性命,此番又变成了重中之重,让她不由得怀疑大师伯又被师父利用了。
阿曼却道“康旗主带了新任务给你,但并没有告诉我们。”
“是吗我去问他”
她跟进屋里,不多时便走出来,跳上房顶,往东边走去。
喧闹的小酒肆里,白胡子的仇老头还在那坐着,他面前坐了另一个人,银锁等到那人走了,才悄无声息坐过来。
仇老头奇道“你又来了是觉得那一锭金子花得太亏要要回去不行不行,我仇老头的钱,吃进去是吐不出来的”
银锁低声道“这回有点脏活给你干。”
“什么说来听听,太难办是要加钱的。”
银锁又压低声音,道“廷尉狱有个重刑犯,单独关押,替我打听打听,狱卒都是谁。”
仇老头道“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银锁道“放心,断不是要劫狱什么的,不过是塞点钱,带点吃的穿的进去”
仇老头点头道“明白明白,定然替你找个妥当的。你后天来找我。”
“好,便说定了,我后天来。”
银锁走之前,点了仇老头平常舍不得喝的酒,才开门离去。她走之后,酒保打趣道“仇老头,你的贵客又上门给你送酒了”
仇老头哈哈大笑,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付出必有收获,嘿嘿,你哪里懂”
两日后,银锁如约而至,仇老头却不在店里,而在门口候着她。
昨晚下了一场雪,路边的梅树上皆是白色,地上的雪却给人踩得脏兮兮的,仇老头见了她,懒洋洋对她招了招手。
她跟过去,发现仇老头没带他的算命幌子。
两人越走越偏,顺着酒店后面脏兮兮的小巷子走了一段,除了坊间大门,又拐进了另一个坊,仇老头问道“你带钱了没”
“当然带了。做了个套打劫我”
“哈哈哈,怎么会。你知道的,就算是皇城的狱卒,那也是有身份的人,你平常给我的那点钱,不一定够。”
银锁笑道“你放心,前天我出去找道上的朋友借了点,肯定够花。”
所谓找“道上的”朋友“借了点”,乃是黑话。道上的朋友,自然就是路上的朋友,四海之内皆是朋友;借的钱,自然是连还都不用还的。
“啧,你这小姑娘。”
“要见的是什么人”
仇老头道“放心,绝对靠得住的。靠不住,我定然替你教训他。”
两人七拐八拐,走到一间普通的院子前停了下来。老头敲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应门,开门的是位年长妇人,虽然年岁看着不小了,但面容恬静,越看越是有韵味。
她冲仇老头笑道“你回来啦客人已到了,等了很久了。”
银锁奇道“看不出你还有老婆”
仇老头尴尬不已,只道“快进屋,快进屋。”
银锁跟他进去,方才那妇人已进了偏院,里面似是还有一人,两人凑在一处,说笑起来。
银锁眯眼道“看不出你还有一妻一妾”
仇老头更加尴尬,说道“快进屋,莫叫人家久等了。”
他掀起门帘,两人进了屋,看见屋中上席坐了一个中年人,面白微须,穿着普通,银锁躬身抱拳“有劳郎君久候。”
两人抬头,四目相接,那人一见是她,脸有奇色,银锁不由得问道“郎君,我脸上有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师妹开始忙了,大师姐更加见不到她了
不过现在还在日常范围内,还没有正式剧情起来
看了留个言好坏都留个言
、第105章 京城胡种二
“不不不,失礼失礼”邓昭业急忙摆手,“仇先生烦请仇先生引荐。”
仇老头忙道“我介绍介绍。这位乃邓助邓昭业公,这位”
他愣了一下,问银锁道“我还没问过你名字,你”
银锁笑道“我姓龙。”
邓昭业不露声色,眼睛却是一睁,眼中华光一闪,问道“请教大名”
银锁略觉奇怪,便道了个假名“我叫龙三。”
邓昭业眯起眼睛打量起她来,过了一会儿,问道“小娘子可否让我一睹真容”
她今日并没带满头璎珞,头发亦是简单梳平,扎了四个鞭子,一同束在脑后,以兜帽罩住。
两人初次见面,邓昭业便叫她摘下帽子,未免不太合江湖规矩,仇老头却没有阻止的意思,抄手站在一边,一同看着银锁。
她见仇老头这番动作,虽不明用意,但却知道其中必有千秋。心中想着既然是有求于人,就先留下他一双招子,若他敢说些轻薄调笑话,待到没有利用价值之时,找个时间命人乱刀砍死便是。
银锁想通此节,掀起兜帽。
不料邓昭业大惊,问道“绮罗香是你什么人”
银锁瞪大了眼睛,瞬即被这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名字勾起了回忆,她背后弯刀已出鞘一半,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绮罗香”
邓昭业显然是很激动,道“你是不花喇,是不是你同绮罗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银锁狐疑地打量他,弯刀慢慢地插回鞘中。
邓昭业道“十多年前我住你家隔壁,我是张二郎啊,你还记得吗”
银锁盯着他,皱眉苦苦思索,忽然指着他,怔怔道“我记得你你是隔壁卖豆腐的张二郎我娘毁容那日,是你来照顾她的”
“是的,你记起来了吗”邓昭业显得极是高兴,跪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期待地看着银锁。
“你当时怎么会在许昌,此时怎么会又身为狱卒”
邓昭业笑道“我本是在许昌探听消息的,现在年岁大了,回来建业养老。绮罗香你娘还好吗”
银锁摇头道“死了。”
邓昭业默然低头,好一会儿才道“唉,红颜薄命只可惜,我半点忙也帮不上。”
银锁笑道“我娘她,从大房子里逃出来,能自由自在地活两年,想到去哪看看就去哪看看,已经没有遗憾啦,哪里说得上可惜我觉得她挺开心的。”
“是吗绮罗香真是个奇女子”
“张二郎唔,邓公,当初真是多谢你常常资助我家,否则我们早饿死啦。”
邓昭业笑笑,道“哪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都长这么大啦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谁欺负你你怎么到了建业怎么还这一副打扮你怎么要找辋川君”
银锁道“邓公问得太快,我需一条一条跟你说。”
邓昭业道“别叫邓公了,显得生分,唤我邓二郎便是。”
“嗯,邓二郎。我娘死后不久,我就被师父救了。我师父是辋川君的师弟,他听说大师伯出事,自己脱不开身,就把我派来照看他,我找来找去,就找到了你。真是太巧了。”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暗道此番真是天助我也。
邓昭业忽然正色道“我乃大梁金吾卫,可是万万不能做些坏事。”
银锁忙道“万万不会,我才不会做坏事呢,他腿有残疾,年纪又大了,望邓二郎能时时与他行个方便,不要为难他。”
邓昭业道“嗯,你从前就是个好孩子,可不能给我添乱。”
银锁喜道“不会的不会的,邓二郎肯帮我照顾大师伯,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给你添乱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她睁大了眼睛忽闪忽闪看着邓昭业,邓昭业感慨良多,眼眶都湿了,叹了口气,道“你说吧,叫我怎么帮你”
银锁又立刻笑起来,“大师伯有个徒弟,是我大师姐,她一直想见见大师伯。”
邓昭业皱眉道“你二人不可随意进出皇城,更不可随意接触犯人,还得让我想想办法”
“不忙不忙,邓二郎记得我这张脸便是了,今日得见故人,我真是太高兴啦你家住何处,可曾娶妻我改日定到府上拜访”
邓昭业更是百感交集,叹道“我我与绮罗香一别,我哪还能娶妻呢亏是你无灾无病地长大了,否则我便要悔恨一辈子”
“嘻嘻,我知道目下要避嫌疑,免得你不好交差,等此事尘埃落定,我定到府上拜访,不说假话的。”
邓昭业抚摸着她的头,不住叹气,神情恍惚,似是陷入了回忆。
银锁偷偷摸摸,食指一拨,便将一锭金子丢入他怀中。邓昭业兀自不觉,只是不住叹气。
她今日任务完成,便退了半步,道“我今日有事先走啦,若邓二郎有消息,只要告诉仇先生,他定可找得到我。告辞啦”
邓昭业无限惆怅,看着她从地上跳到墙上,墙上跳到屋脊上,最后消失无踪。
他注目良久,忽叹道“仇老头,你可真没骗我。”
仇老头笑道“你尽管去城中各处打听,我仇老头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你当初冒出来,我真当你是个骗子”
仇老头道“我可有说错你虽死不承认遇到过这么一个女人,但你既然来了,便是真有此事你命犯孤星,倘你不遇上那女的还好,遇上了之后,命里其他人都被冲得七零八落,离你而去。你若早点遇上我,我还可帮你破一破”
邓昭业笑道“不必了不必了,我瞧这样挺好。”
仇老头不解道“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翻脸同翻书一般快,你永远不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哭起来更是不需要理由,兴之所至,抬头便哭,可让人十分受不了”
邓昭业叹道“仇老头,你都娶了两个老婆,居然还说这样的话,简直是要馋死别人。”
仇老头忽然又笑得十分尴尬,偷偷瞧了一眼院子里,见那两个婆娘兀自互相说着悄悄话,才敢吱声“我不是吃了几十年的亏吗”
邓昭业见他十分惧内,笑着告辞,仇老头说要送他一程,两人才并肩出门。他那两个婆娘随口与他讲了回见,就再也不管他了。
仇老头又十分不解,问道“你既然如此中意那婆娘,怎地又不见你去追”
邓昭业笑道“我当时身负重任,负责探查许昌一带布兵情况,不可擅离职守,因此绮罗香要走,我便只能暗中护送她出许昌地界,从此再无缘相见。今日再见不花喇,我后悔了,当日我若跟着他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愿意。”
仇老头长叹一口气,道“不懂,不懂,便是不懂。”
银锁走在屋脊上,却是十分不解张二郎不过是他们逃出洛阳藏身许昌时的一个邻居,相处不过数月,娘也不过是个毁了容的舞姬,竟可让他十多年来念念不忘,至今未娶,这情之为物,益发让人参详不透。
她所见的情侣,譬如阿曼与赫连,两人暧暧昧昧好几年,更是总角之龄便互相识得,识得多年,互相倾慕,便很容易理解。又如水沉香与阿靳,两人暗通款曲一年多,最后还不是说不爱就不爱,一人婚配他人,一人远走他乡,虽隔咫尺,亦难再见一面,就算见面,也不过徒增尴尬。
而数月时间,数面之缘,真可让人一辈子念念不忘
她一边想着事情,回到了明教分坛,见了阿曼第一句话,便劈头问道“你当初是怎么看上赫连的”
阿曼涨红了脸,道“我、我、我不知道”
银锁嗤之以鼻,转头又问云寒“云旗主,你看上过什么小姑娘吗”
云寒一愣,悲愤道“曾看上过,只不过嫁作他人妇了。”
银锁道“你看上她哪一点”
云寒又是一愣,道“我只觉得她长得软软嫩嫩,想时时同她亲一亲,抱一抱”
银锁追问道“她嫁作他人妇,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云寒道“唔有时想起来,还心有不甘。但若说念念不忘,倒也不至于,天下又不止一个女人,只可惜大多喜欢小白脸,对我这英武的相貌总是视而不见”
云寒孔武有力,一张脸刀削斧劈似的,眼神凶戾如鹰隼,肤如古铜,筋肉虬结,生平最恨小白脸。因为女孩儿爱俏,却不爱降魔金刚。
银锁见他已陷入对小白脸的愤恨之中,只好放弃了他,转而进屋问康禄赫,“康旗主,你可曾对什么女子动过心”
康禄赫苦思半晌,忽道“洛神算不算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宇文攸问道“师父是说甄宓吗”
康禄赫摇头道“不是甄宓。”
宇文攸又问“那是河伯之妻洛水女神吗”
康禄赫又摇头,道“就是她就是她,若有个这样的女人,能管我叫一声阿郎”
旁人纷纷侧目而视,都十分不解康旗主的爱好。
晚间众人列席吃饭,银锁终于吃到口味甚重带着孜然飘香的大块烤肉,不禁飘飘欲仙,问出了一句“怎么就没人为我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一等十二年”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随即喷饭的喷饭,喷水的喷水。
银锁颇为诧异,四顾问道“怎么啦”
云寒单膝跪地,单手触肩,道“影月右使,恕属下直言,这种人都被你下令乱刀砍死了。”
众人替她砍过不少登徒子,听云寒说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银锁似有所思,随即遗憾道“早知当初留下一两个,也可解我今日之惑。”
“少主,你到底碰到什么人了,又让你把爱欲到底是何物这么神难的议题提上了日程”
银锁道“我今日遇见一人,听闻他对一认识不过数月的女子念念不忘十数载,至今未娶,我总觉得不懂”
在座数人要么年岁尚小,要么钟情的不是活物,竟无一人能解她今日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小龙王当年实在是太凶了
大师姐看你那么多眼你肿么没有想着乱刀砍死她
、第106章 京城胡种三
院中梅花都开了,亮黄色里混了些许朱红,周围衬着白雪,更显傲骨。
王妃披着雪白裘皮,金铃却只穿着夹袄和外袍,两人坐在水榭之中,旁边只有春姐一人抱着手炉陪伴。
金铃盯着水面,若有所思。
王妃看了她半晌,忽然轻声唤道“金铃,金铃”
金铃回过神来,应道“娘。”
王妃笑道“金铃,你最近都有点心不在焉,想师父了吗王爷今早说,辋川君那长兄的后台乃是权臣朱异,他动不得,需得另想它法还有时间,你不必太担心。”
她所说的“有时间”,乃是因为斩首犯人,都是秋后问斩,此时刚刚开春,离秋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金铃沉默了一下,道“不,想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