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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银锁金铃记 第12节

作者:黄连苦寒 字数:22035 更新:2022-01-12 11:45:20

    水沉香胸口似让人打了一拳,中气似是散了,“阿靳”

    “阿香,我已答应了叔叔,你莫让我和你哥哥难做人。”

    “那那”

    “你不走,我走。”他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阿靳”

    靳船主听见呼唤,还要继续往前走。

    “阿靳”

    他终究还是停了下来,问道“有什么话,快说。”

    水沉香嘴唇翕动了一番,挤尽肺中的气,问道“阿靳,你还喜欢我吗”

    靳船主不答话,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水沉香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在墙上洒下一排黑色的印记,又唤了一声阿靳,银锁担心她掉下去,见靳船主背对着这边,就放心摸上屋顶,想把水沉香拉起来。

    不料这时他忽然转过了头,银锁赶紧趴下,水沉香欢喜地叫了一声“阿靳”。靳船主对着她,点了一下头。

    水沉香眼泪像断了线的项链是的,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银锁见靳船主走远,一把把她捞了上来。水沉香委顿在房顶,趴在银锁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瞎子,他说他还喜欢我呢”

    “嗯嗯嗯我看见了,我们回去吧。”

    “呜呜呜呜呜呜”

    水沉香兀自哭泣,银锁问了几句“回不回仓库”,都被她哭了过去。她懒得再问,又把她横抱起来,从屋顶跑回了仓库。

    回了仓库,她又跳上她钟爱的木箱子顶上,上面早就擦得干干净净了,“我便是不懂你们,既然无法见面,不如两两相忘,省得天天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徒增烦恼,徒惹相思。”

    水沉香擦了一把眼泪,捶了她一下,道“便是日日烦恼,也喜欢心里能有个人想着念着。你快找一个英俊少年,也相思一次,省得天天笑话我。”

    银锁一愣,眼中又闪过金铃的脸。

    “喂,喂,小瞎子怎么了”水沉香见她发愣,不由得爬上箱子顶,冲着她眼前挥手,见她还是呆愣着,一脸不可置信,“你真的看不见啊”

    银锁一回神,扭头笑道“看得见。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我明日不能来陪你玩了,我要陪我师父出趟远门,你自己小心着点小安那群人。”

    水沉香问道“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银锁道“天罢了,去去就回。”

    “去做什么,能问吗”

    银锁笑笑“现下还不告诉你。我要走了”

    她单手一撑,从齐房顶高的箱子上跳到房梁上,扒着梁上的气窗,一下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上班了:3

    、58人头 一

    银锁回到家中,听见院中坐着一人,呼吸细微绵长,正是陆亢龙。

    她右手搭在左肩上,行礼道“师父。”

    陆亢龙见了她,呵呵一笑,道“你终于肯着家了。我的东西收拾妥当,放在马车里了,你也快收拾吧。”

    银锁亦是一笑,道“我只管动手,一套衣服两把刀便成。”

    师徒二人穿过广大的庭院,走到后院里,一辆马车已在那里候着了。

    这马车朴素得很,木头也都很老旧了,颜色暗沉得很,不过居然半点没坏。康禄赫站在一旁牵着马,道“教主,都准备好了。”

    陆亢龙吆喝一声“走吧”然后跳上了车夫位置,银锁钻进车厢。康禄赫把马车牵出院门,陆亢龙一抖缰绳,马车渐渐加速,不一会儿便跑出了旬阳城。

    银锁嫌车里闷,钻出来坐到陆亢龙身旁,问“师父,这次杀什么人,你竟要亲自出手”

    陆亢龙道“为师去给朋友报仇。”

    银锁一笑,道“有师父做朋友,真是不亏。”

    陆亢龙想了想,点头道“嗯”

    “当年师父刚收我为徒,便带着我去给三王报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陆亢龙奇道“你连这都想起来了唔,不错,那个药好像没什么副作用。”

    银锁问“我们这是往哪去”

    “蓝田。”

    “蓝田”银锁只是微微诧异,很快好像明白了什么,重新躺了下去。

    陆亢龙嗤笑一声,手中缰绳一抖,马儿吃痛不已,在山道上狂奔起来。马车被甩得左右乱跳,竟然还没翻倒,银锁在车里忽然被甩起来,幸亏身法迅捷,才没有摔成水梨。

    “抓紧啰”陆亢龙自两年前康照意外身亡之后便坑下了康家的马场,如今是个地地道道的马贩子,手中良驹千匹,就连给他拉车的马也是千中选一,又温顺脚程又快。他纵横大漠十余载,御马控马之技都属高手中的高手,此时山间飙车,自有大漠上没有的惊险与爽快。

    银锁自小跟着他四处奔波,见惯了陆亢龙癫狂的时候,早已放弃叫他更加稳重一些,只得靠着绝顶轻功粘附在车上。

    马车山脊山谷地走了一日,周围层层叠叠的龙脊陡然潜入地下,地势渐渐平坦,而风景越发秀丽。在平原上顺着山脉延绵的方向行了不到半日,又有一片大山挡路。两人驾车顺着官道往山前走去,不一会儿便进了群山之中,奶白色的烟雾自重峦叠嶂中升起,尾端被风撕扯开来,袅袅上升,自有一股仙气。

    而群山之中,亦有城镇在半山腰上依山而建,于群山掩映之中也时有白墙青瓦,茂林修竹。同路的马车行人在拐入岔路之后明显减少,路上巡丁却不见少,陆亢龙在驿站旁便将车速减下来,找了一家客栈,说要投宿一宿。此处再往山里,多数是私人产业,一辆陌生马车过于打眼,是以陆亢龙将马车提前藏起来。

    银锁无甚行李可放,早早便上了房顶,果不其然,陆亢龙过了一会儿也从窗子爬了上来。

    师徒二人并未做过多交谈,陆亢龙一使眼色,两人又往深山中进发。此处乃是蓝田辋川,地处终南山山尾,风景秀美端方,钟灵毓秀,自古便吸引京中宗亲大员在此处置地建屋,周围多有警卫巡逻,因此二人需得徒步再走上一段,所幸两人脚程不慢。

    他们本行在山脊之上,银锁往下眺望,不由道“巡丁也太多了。”

    陆亢龙嗤笑道“能在此处居住之人,大多有钱有势,让几个小兵来看家护院,简直再平常也没有了。”

    银锁扭身道“师父,不布置一下吗”

    陆亢龙点头道“嗯,趁着天亮,我跟你说说,反正也不远了。”

    “嗯,”银锁把头凑过去,见陆亢龙拿出一卷地图,定睛一看,指着左手处一片别墅道“在那边”

    那处风水甚好,群山在北,苍山伸出手臂,将一片坡地环抱起来,前有一溪潺潺,中串一塘,塘水清澈,远山高云皆在其中。陆亢龙道“元狩这家伙他亲哥以前权势熏天,不过没蹦跶两天就给人宰了,这小子倒好,住在此处享清福。不过他们元家日薄西山,他住在这一片的最角落里。”

    “师父把阿曼要走,就是来调查这里吗”

    陆亢龙奇道“你怎么猜中的”

    银锁笑道“便是知道。”

    陆亢龙叹气道“教个徒弟太像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听说元狩自从在梁州犯蠢,得罪了一大票人之后,就找了个很厉害的保镖,且这保镖来头不小”

    “什么来头”

    陆亢龙道“这保镖名叫谢言,是狂魔谢都的三弟,比谢都和邪魔谢伯印都小很多,听说他年轻时候不愿意与二魔同流合污,就去出家了。”

    谢都和谢伯印当年都曾与陆亢龙一道,从北边一路冲杀到金刚台下。他们兄弟两人家传魔血,发起狂来力大无穷,神挡杀神,魔挡杀魔,连陆亢龙当日如日中天之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但身有魔血,每隔一月都要生饮人血,否则发狂之时,必定癫狂而死。

    “可惜谢家世代相传魔血,便是佛法,也无法化解,这人三十岁上下时,头回发狂,醒来之后,他两位兄长已喂他喝了人血。他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谢都和谢伯印叫他练什么武功,就练什么武功,叫吃什么东西,就吃什么东西,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他某日忽然醒来,却又跑了出去,对他两个哥哥避而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银锁却多嘴问了一句“谢都和谢伯印后来如何了为什么不管他们的弟弟了”

    陆亢龙道“他二人两年前被人杀了。”

    银锁忽然恍然大悟,道“我小时候,师父曾给我讲过谢都和谢伯印,他们是你的老部下,你顾念旧情,不想杀他们的弟弟,却叫我来做这个坏人。”

    陆亢龙又奇道“这你也记得看来是全想起来了。”

    银锁瞥了他一眼,道“这我可不敢说。”

    陆亢龙咳嗽一声,续道“谢言的天资,在谢家三兄弟中最高,早年钻研佛法,颇善机辩,兼且武功高强,听说这几年中,他常出入官宦人家,与人辩论佛法,又兼任保镖,若能拿下刺客,便交由谢言处理,因此他也不缺血喝”

    “这倒是个好差事。”

    陆亢龙摸摸她的头,道“元狩颇通典籍,跟谢言一见如故,因此在此与他常住,两人常常秉烛夜谈。”

    "那他要杀的人呢喝的血从哪来"

    陆亢龙道“阿曼四处调查,听说他自当年在梁州不战而降,便有许多人瞧着他不痛快,想要了他的狗命。可惜他身边有个谢言”

    “那些个仇家,养的杀手都如此不济吗”

    陆亢龙摇摇头,“谢言的武功,打起来状若疯魔,速度奇快无比,好比我们大漠中的风暴。不要和他硬碰硬,你若不能拖住他,杀了也无妨的自己千万不要有事。”

    “然后在我引起骚乱的时间里,师父就去杀了元狩吗”

    “不错,”陆亢龙又摊出一卷地图,上以龟兹文写着各处名称,一看便是出自阿曼手笔,“我很快的,马上就来帮你。”

    两人将斗篷反过来穿在身上,潜入宅邸附近。

    师徒二人灵觉全开,屋中一举一动,犹如亲眼所见。院中站着几个持枪的卫士,堂屋敞着,挂着布帐,被风吹得一扬一落。帐中二人正在弈棋,落子清脆有声,全神贯注。

    天色已经基本上暗下来了,陆亢龙忽然悄悄对银锁说“当时你和你大师姐在九凝峰上打架,我和你大师伯在前山下棋,他输了不认账。”

    银锁心中没来由一痛,淡淡笑了一下,问“师父,动手吗”

    陆亢龙见她居然对大师兄的蠢事不感兴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上房顶,呼哨为号。”

    师徒二人皆如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地窜上房顶,陆亢龙揭开一片瓦,却看到几根铁条,一张铁网。他碰了碰银锁,银锁轻轻转过身,道“师父,铁窗。”

    陆亢龙想了一想,道“听我号令,只管去。”

    银锁正要展开埋伏,陆亢龙拉住她,郑重道“打不过可以跑。”

    “师父”

    陆亢龙一努嘴,往下一伏,爬下了房顶,看不见了。银锁无法,也爬到房檐边上。

    夜里夜枭声声,偶有一声特别凄厉的,很能摄人心魄。

    但在这个夜里,已有两个人再也无法感觉到这样微小的毛骨悚然。银锁的两把弯刀在一瞬间切过了他们的咽喉,站在前面的两人竟然毫无知觉。

    屋中幔帐飘舞,一颗黑子激射而出,银锁似是毫无知觉,两把弯刀分刺入前面两人的背心。棋子正中她后脑,谢言面有喜色,还没等笑出来,棋子竟然穿过银锁的头打在了墙壁上,银锁本人松开弯刀,生生向侧面滑出半尺,躲过了一击。

    作者有话要说蓝田我也想去一次

    我现在有个爱好就是把自己写过的地方都去一次

    、59人头 二

    谢言是个似巨人一般的光头,一击不中,忍不住扭头看着银锁,嘿然叹气,他对面的元狩此时方才发现手下百里挑一的精兵竟然全部阵亡,不由得大惊失色,滚到桌子后面,惊声尖叫出来。

    “贤弟贤弟救我”

    银锁已拔刀冲上来,雪亮的长刀不沾任何血珠,好像方才杀人的并不是银锁。她逆着月光,全身漆黑,只有两把刀是白的。

    月光下她忽然消失,让谢言一愣,紧接着听到脑后刀风,谢言从未见过如此神出鬼没的身法,连忙举起禅杖。只听“铛”地一声响,禅杖生生架住双刀,双刀切进禅杖少许,谢言则虎口迸裂,大喝一声“好功夫”

    他深居简出,却还没有遇到过江湖上一流中的好手,心存试探,因此上手就被银锁刚猛的内力震裂了虎口,得了劣势。

    忽听机括扎扎,银锁正要扭头,禅杖已然当头砸来,她急忙飘开,脚下踩九宫步,手中快刀撒出去,刀光似已连成一片。

    谢言又一声大喝,手中禅杖忽然转起来,带起的杖风把她头上扣的兜帽吹了开来,一时间庭院中风声呼呼,银锁不得不避其锋芒,一边又想着师父怎么还没杀了元狩出来帮忙。

    方才她心中也想着不能让谢言将如此沉重的兵器舞起来,否则必定不能以弯刀硬碰。她本想着谢言兵器沉重,要想抡起来必定有个短暂的加速时间,却不料他手劲如此之大,几乎是瞬间就把沉重的禅杖抡成一面墙。

    她抽空往堂屋中看了一眼,却发现幔帐后多了一层铁闸,将元狩护在其中。元狩见铁闸降下,知银锁再也不可能伤到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中握着一个酒壶,似乎颇为惬意。

    银锁忍不住一笑,她并未蒙面,这一笑让元狩看得痴了,盯着她猛瞧。殊不知这一笑乃是对着元狩身后的陆亢龙。

    陆亢龙自阴影中直起身来,右手单刀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取了元狩首级,可怜元狩人头落地之时,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陆亢龙将他尸身藏在桌后,自己在原处坐着。银锁见他并不急着出来,心知又一次被师父骗了。

    她初时围着谢言游斗,并不近身,以防被禅杖扫击,期望他刚猛招式不能持久,时间一长,必定落败。不料外面巡丁听见谢言的呼喝,大声质问“里面怎么了”听里面不回答,呼喝下令不断,银锁担心到时被人包围,认出脸来,以后便不好在江湖上露脸,只得速战速决。

    谢言手中禅杖重逾百斤,给他使起来却像是拿着一柄竹扫帚,招数并不如何厉害,都是寻常禅杖的招式,却奇快无比,一招追一招,犹如海潮拍岸,一波未完,一波又起。银锁给他杖风逼得一时无法施展刀法,不由得愁眉不展。却见此时谢言口中嗬嗬,原来是眼白的地方已渐渐充血成粉红色,心道糟糕,方才他竟然还不是癫狂状态。这可怖的脸近在眼前,一直盯着她脖子,目不转睛。她想到师父曾说谢言一家需生饮人血,此时又对着他这一双嗜血的眼睛,不由得从脊背凉了起来,心中直后悔没有带面罩。

    谢言眼睛越红,速度就越发快,初时银锁还能靠身法趋前避后,此时已觉得渐渐被黏住。她除开在金铃那里碰过一鼻子灰之外,从小就是给人前呼后拥的影月右使,脾气很是有点大,此番被逼防守,脾气上来了,一转身,翻腕便于谢言对攻起来。前日陆亢龙在旬阳与康禄赫对战之时,用的是与此时银锁一般的招式,乃大漠刀法中专破沉重兵器的法门。只见雪亮刀身在禅杖阴影间穿梭,两样兵器虽然残影都交织到一处,却几乎不相碰,偶有接触,也是刀身刮擦禅杖,发出刺耳的声音,禅杖因此给她带得歪斜,失却了原有的速度和威力。

    禅杖抡成一片光墙,本是毫无缝隙,银锁不似陆亢龙有心眼,此时灵觉全开,才能勉强捕捉到谢言招与招之间的空隙。

    几次接触下来,她已摸清谢言的底细,不由得怪自己之前竟被他吓住,他的力量远不如大师姐那般延绵强劲,但刚猛之至,速度奇快,刚猛却又不如陆亢龙的焚心诀至阳之时,快又不能赢过她的快刀。只不过她既无陆亢龙的上乘内功,又只比谢言快一点点,两样都占不到太大便宜,只能靠灵觉寻找空隙,一番较量之后,谢言身上被她的弯刀开了不少口子,她也因为杖风猛烈,受了些内伤。

    想到大师姐,她的灵觉忽然一弱,就好像身处明亮清净之地,却有人忽然罩下一张网,叫眼前一切都似隔了一层烟霞。此乃灵觉受阻之相,银锁察觉不到谢言招式的轨迹,连忙跳出战圈,强行压制心神。饶是她反应迅速,仍旧被谢言杖端扫到手臂,所经之处手套皮子龟裂,里面火辣辣地疼着,好像挨了一棍一般。谢言乘胜追击,一柄铁杖不但扫下满园花木,银锁身在其中,也未能幸免。她因灵觉减弱,许多招式不能料敌先机,硬生生被抽了几下,得亏筋骨强健,才没有立刻被敲散架。

    她发足狂奔,跑到两屋之间的缝隙里,使得谢言禅杖无法左右挥击,又仗着身法之利,跳上了屋顶,心中一边默念着焚心诀的口诀。

    谢言的杖风依旧在身后呼呼作响,禅杖长度弥补了两人身法的差距,银锁背心一痛,被谢言一式“灵蛇出洞”打中,好在她跑得快,卸掉一大部分力气,杖端命中得也并不是背道。

    不过这一杖痛击,还真的将大师姐打出脑海,她很快冷静下来,心中再无一丝杂念,周围一切又重新变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银锁刀法为之一变,左右手弯刀交错,刀气暴涨,斩出一个圆月,正对禅杖中间。谢言咧嘴森森一笑,大约是觉得终于能够一杖将这两柄讨厌的弯刀一并砸坏。

    不料刀杖相击,刀身没有卷刃,却发出极其刺耳的摩擦声,银锁双刀一上一下,在禅杖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刻痕,几乎一刀两断。她这一招之后,脚踩九宫步,又立刻绕到谢言背后。她有双刀护身,两人错身之时,在谢言身侧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又立刻向着谢言后腰挥出一刀,谢言立刻往前扑,回身以杖护身,银锁又是一式圆月斩斩去,谢言亦与她硬碰硬,似是一定要将她弯刀砸坏。

    不料银锁这招乃是虚招,两人兵器未触,她便绕到谢言身后,左手刀反手持握,兜头斩下,谢言举杖又要转起来,岂知她这招仍是虚招,当头刀光一收,银锁撞入他怀中,躲过禅杖扫击,弯刀尽没入腹。谢言铁塔般的身躯被娇小的银锁一冲,竟然飞了出去。

    银锁气喘吁吁,挥刀将血甩掉。正要走过去补刀。不料谢言竟未死透,抬头望向室内,却在本该是元狩的地方看见陆亢龙坐着,脸上显出异常惊讶的表情,往旁边一望,竟见元狩的头搁在桌上,不由得大声咆哮,不顾身上重伤,又抡着杖子向银锁冲来。

    银锁险险避过,回身便双手连斩,与谢言对攻起来,接连斩在之前的刻痕处,将铁杖斩成两段。谢言只惊讶了一瞬,便将两段铁杖握在手中,当做锤子,嗡嗡嗡地舞起来。这一来,他的动作越发敏捷,初时好似占了便宜,实则失了铁杖长度,无论力气再大,威力终究不如之前未断之时。

    谢言勇武无比,腹上开了个大洞,却全然不管不顾,好似不觉得疼,两柄铁杖击鼓一般敲起来,与银锁双刀相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颇似两人合奏,意外好听。陆亢龙坐在屋里,手指忍不住在桌子上打起拍子。

    两人皆是双持武器,皆是喜好抢攻之人,可谢言却无法让银锁的灵觉混乱,亦不似金铃强到足以以一力破十会,似他这般见招拆招,碰上银锁这样料敌先机的敌人,终于彻底落入下风。银锁就像作弊一样,早早预知了他的行动,不一会儿就将谢言刮得全身浴血。

    陆亢龙终于破解了铁闸的机关,把整个大铁闸掀起来,道“还玩,救兵都要来了。念在我与谢都谢伯印旧日的交情,是放是一刀给个痛快,你快点决定。”

    银锁脚踩九宫步,绕到谢言背后,左手反手握刀,兜头斩下,谢言终究慢了一步,被她一刀切断了颈子,血雾飞溅出来,银锁早已飘到一旁,防衣服被污血弄脏。她对陆亢龙道“我练练灵觉么”

    “走吧,火把接近了。”陆亢龙将元狩的头放入一个不到一尺见方的小匣子里,挂在腰间,越墙而出。银锁戴上兜帽,后他一步跟了上去。身后火把渐亮,人声嘈杂,脚步阵阵,应是巡逻兵丁已集中起来。

    银锁拉上面罩,与陆亢龙一道隐入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有谁记得谢都和谢伯印吗

    s遇到大师姐,小银锁攻击力,敏捷30,体力

    、60夜航 一

    他二人自山中出来,到先前的客栈里取了马车。

    坐上马车,陆亢龙呵出一口白气,道“入冬了。”

    他气息悠长,一口白气给他吐得像是杂耍吐火,喷得老远。

    有时候就算是无聊事,某些人也会玩得津津有味,让旁人看了,忍不住要一同无聊起来。

    银锁也学着他,吐出一口白气,陆亢龙哂道“这便是五重与七重的区别。”

    见银锁神色黯然,自知说错话了,便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急不来,急不来。”

    银锁道“春夏秋冬转眼便过,怎么能不急呢大师姐又变厉害啦,我们上金刚台的时候,她轻功平平,待我一个月后再去找她之时,她已超过了阿曼。我再也不能仗着身法欺负她了。她如此厉害,进步又如此迅速,我却在此原地踏步,如若再这样耽搁下去,明年比试,我们仍是要后退。我怎能不急呢”

    陆亢龙道“欲速则不达也。你定能突破第七重,无须太过担心。况且我见你于形势的判断十分准确,眼光既到,招式也能跟到,这十分难能可贵。你喻师叔在你这个年纪,都做不到你这般”

    银锁打断他“喻师叔定有强于我之处,我却没有强于大师姐之处。师父,我没有胜算”

    “哎”陆亢龙道,“师父算卦很准的,当初算到你能突破第七重,你就定能突破第七重,成为世上少有的高手。”

    不提算卦还好,一提算卦,银锁的脸又黑了,“师父当初不是说我下山渡劫之后就能突破吗现在看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反而让弟子白遭一趟罪。”

    陆亢龙摸摸鼻子,争辩道“有因才有果,有果就有因,不论你以后有什么奇遇,下山渡劫这个因是少不了的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银锁把斗篷一裹,缩到车厢的角落里,假装没听见他说话。

    陆亢龙摸摸鼻子,尴尬地扭头回去,一抖缰绳。马儿吃痛,扬起四蹄加速狂奔。

    二日后师徒二人重回旬阳,陆亢龙交代康禄赫的几笔皮货的小买卖都已收到钱,他先是宴请了城中许多商人,然后亲自上门给靳老大送了点西域的小玩意儿,靳老大虽然收了礼物,对他仍是不冷不热。他矢口不提运马的事情,从靳老大家中出来之后,回家领了银锁,提着人头亲自去找呼乐。

    此番又是呼乐那幼弟开的门,见他们来了,草草作揖,就进屋去找他哥。呼乐见是陆亢龙,亲自招呼人入座,喜道“什么风把影王吹来了真巧,我方才从船上回来。后脚影王就到了”

    他家屋中其实阴暗逼仄,天光露在院中,似是全靠院中那面白墙,才将室内照得稍微亮堂一点。还有些细碎的光斑从房顶漏下来,想来若是下雨,雨水也会一般地漏下来。

    陆亢龙道“唔,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问你。”

    呼乐一揖,道“影王请说。”

    陆亢龙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呼乐有些奇怪,“回影王,我今年二十五。”

    “唔,我当年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三岁,卜德死的时候,你十八岁”

    “正是如此。”

    陆亢龙正色道“你的杀父仇人元狩,你见过没有见过”

    呼乐捏紧拳头,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自然是见过的。”

    陆亢龙道“唔那若是人就在你面前,你认得出还是认不出”

    呼乐咬紧牙关,一拳捶在桌子上,猛地站起来,一字一顿道“化成灰我也认得”

    忽然又醒悟自己失态,对陆亢龙一揖到地,道“呼乐失态了,影王勿要责怪。呼乐自父兄皆亡后,无时无刻不想着找元狩报仇雪恨,只可惜现下离这个愿望越来越远啦”

    他说着说着,黝黑的眼眶泛了红。

    陆亢龙呵呵一笑,道“好了别想这些,我今天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礼物。”

    他把手上的匣子放在桌上。那匣子被他包了一层锦缎,乍看之下以为是什么瓷器陶器。

    呼乐狐疑地拿过来,道“多谢影王。影王可是有什么事要我代劳吗”

    陆亢龙站起身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你你长得可比卜德高。我们爷儿俩走啦,水上讨生活颇为不易,你休息吧。”

    他这句话叫呼乐误会与他同来的盲眼少女是他女儿。银锁跟着站起来,呼乐便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心里暗自揣测这少女到底是遇到何事才会瞎了一双眼睛,见她露出的下巴漂亮精致,身材姣好,不禁替陆亢龙惋惜。

    谁知银锁仿佛知道他在偷偷打量她,扭头冲他笑了一下。呼乐一瞬间失神,又因为她明明看不见,却能准确找到他的位置,而感到十分毛骨悚然。

    两人从那条逼仄的小巷子里翻到屋顶,陆亢龙哼着小曲走在前面,银锁跟在他身后,道“师父,何以不直接把人头给他看”

    陆亢龙笑道“那不是逼他么我要卖人情,强买强卖可不行。我要回家好好睡一觉,等他自己上钩。”

    果然第二天天没亮,就有巨木旗弟子前来,报告有人在大门口跪着。

    师徒二人早已起来,在院中打得风沙四起。两人都是一般的大漠刀法,都是落叶中练出来的刺击术,身法都快如鬼魅,一时间只听铿锵之声不绝,周围的弟子尽皆被逼退,但又不舍得错过偷学刀法精髓的机会,只得扎堆聚在墙边。

    忽然两人齐齐向后跃出,场中紊乱的气流渐渐散去,那名前来禀报的弟子方才靠近过来,对陆亢龙道“教主,白虎蛮少族长水呼乐在外长跪,要见教主。”

    陆亢龙道“人请进来了吗”

    那弟子道“我们拉他,他不肯起来。康旗主担心太过招摇,就把他囫囵扛进来了。”

    陆亢龙点头道“老康胆大心细,我换身衣服。”

    他和银锁一样穿着白色斗篷,兜帽扣下来遮住眼睛,腰间一条血红的腰封,乃是教徒的标准装束。他目下化名吴慈仁,自然不好穿成这么可疑的样子出去见客。

    银锁成天穿这么一身,已经早就不怕暴露了。她不带兜帽,只带眼罩,看起来不过是个眼盲的异域少女。

    她往知客亭里一坐,坐在呼乐侧面。呼乐记得这个盲眼的美丽少女,左右无事,就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来。

    银锁冲她微微一笑,道“你一直看我,是觉得我好看吗”

    周围的弟子一听,纷纷拔出双刀,指着呼乐,齐声喝道“放肆”

    甚或有人心道这蛮子少年惹少主不高兴,今日怕是要留一双招子在这了,不知教主如何交代。

    呼乐见有人动刀,立刻将背后木盾抽出来,腰间猎刀也出了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银锁挥挥手,嘻嘻笑道“你们紧张什么我与他说说话。”

    这些弟子这才慢慢把刀收回去。呼乐松了口气,收起刀盾,扭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你不是看不到吗”

    银锁笑道“你需先答我才是。”

    呼乐黝黑的脸上红成一片,手足无措,嗫嚅道“是是是好看。”

    银锁又觉得无趣了,不再捉弄他,只淡淡道“我师父就要来了。”

    呼乐不知她打什么主意,只觉得这少女喜怒无常,神秘极了,不禁想掀开她的面具一探究竟。不过陆亢龙此时推门进来,叫他的空想到此为止。呼乐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小侄叩谢影王大恩大德,影王乃我全族恩人,小侄愿为影王帐前犬马,以供驱策。”

    陆亢龙呵呵一笑,道“卜德与我相识一场,他死的不值,我替他报仇,原是分内之事。你先起来吧。”

    呼乐依旧跪着,道“影王若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银锁悠悠地叹了口气,只觉得陆亢龙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九条。

    陆亢龙道“唔,有个事,之前已和你讲过了。我本想运二十来匹马去鄂州,其实是小数目,只不过靳老大怎么都不肯答应这几日我听说鄂州米价奇高,已置办了一批,打算挣一笔你放心好了,运费我绝不会短你的。”

    “影王这怎么成我不收影王的钱”

    陆亢龙温言道“你不收可以,你全族老少也不收吗”

    “唔唔”

    陆亢龙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拜托你了啊。”

    呼乐拍胸道“没有问题,我去想办法”

    陆亢龙道“话莫要说得这么满我且问你,你有什么法子要二十多匹马从城中穿过走到码头装船就算能穿过城中,又如何瞒过码头上的旁人就算能瞒过旁人,途中马吃的草又如何运上去才能不引人注意路上若碰到水贼如何是好”

    呼乐拍胸道“影王应知我之前是剪径的强盗,从前我们有一处据点,便在此处往西的岔道里。只要先把东西运到那里,不经过城中,也可以装船。至于水贼么”

    见他卖了个关子,陆亢龙微微一笑,问道“水贼如何”

    呼乐道“这一路上的水贼,弓马娴熟,只不过遇上我们板楯蛮便要吃瘪”

    陆亢龙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弓箭遇上板盾,当真是要吃瘪。”

    呼乐虽然跪着,现下争了口气,脊背挺得笔直,眼角不住瞟银锁,全然忘了她根本看不见。

    银锁何其聪明,他那点花花肠子早已看透,并不点破,只是又笑了一笑。呼乐简直挪不开眼睛,若不是陆亢龙咳嗽一声,只怕便要变作巫山上一尊石像。

    “那么之后如何,便听你安排”

    呼乐喜道“是小侄必不辱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 ̄へ ̄以后就不能打滚卖萌求留言了呢

    后面有一段水战情节,考虑到大家比较喜欢看感情戏,但水战我觉得是情节需要又不能不写,所以忍痛每天多甩一点

    话说我可是写海战起家的呢,水战有点玩不开花样,略寂寞

    以及我提个问题你们喜欢我的动作描写吗1挺好的。2有点看不清。3节奏太快表意不明。4写的太细了好烦。5不是h的动作描写我都没有看。6其它请填写

    关于大师姐这一段是大师姐出来的必要铺垫。

    嗯虽然现在开始收钱了,但是还是以情节需要为优先,那如果我觉得有必要但大家可能不太爱看,我会甩快一点字数,不过我存文不多了

    、61夜航 二

    呼乐走后,陆亢龙忍不住道“影月右使,你对这姓水的小子笑得很不一般么,是看上他了”

    银锁奇道“我不是看你要利用他,就帮你一把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多心了。”

    银锁哼了一声。

    陆亢龙邀她一道走回练武场,边走边道“我辛辛苦苦交出来的徒弟,自然是武林中一把好手,人又这么聪明,这么漂亮。要在江湖中找一个稍微比你武功强那么一点点的,地位也不在你之下的英俊能干的侠少,我想了半天都觉得没有。”

    自从她十一岁时大破柔然骑兵之后,全教上下都觉得男人女人都不如她也是正常的。她现今也不过是十八岁刚过,大多数世家少年十八岁时连远门都没出过,更遑论武功见识能和银锁一较高下了。因此她对此颇为自负,由衷回了一句“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陆亢龙却觉得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皱眉慢慢道“你也莫小觑天下英雄大师兄与我分庭抗礼,你大师姐无论武功气度,还是身材样貌,与你都不相上下,大师兄教出来的徒弟,也必定。,将来若要使抢侠少,少不了还要和大师姐抢”

    银锁打断他,笑道“师父你糊涂了,你自己说过大师伯练的功夫要断绝七情六欲,大师姐哪里还会嫁人”

    陆亢龙养了她十多年,岂会不知她现在脸色和心情一样差,赶忙闭口不言。果然两人又过起招来的时候,银锁的刀法比之方才要狂暴许多,陆亢龙边接招边暗自摇头叹气,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才平静下去。陆亢龙向后跃出战圈,谆谆教诲道“银锁,一提大师姐就炸毛,当心功夫越练越回去”

    焚心诀有七重,喜怒哀乐爱恶欲,怒乃是第二重,此功乃陆亢龙所创,天下只有他与银锁通晓,是以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练着练着就忽然回去了,而颇为担心。

    不提还好,一提起大师姐,银锁的刀法又和大漠中的沙暴一般,一刀化作六刀,几乎不分先后地攻过来。陆亢龙一把刀对她两把刀,险象环生。

    银锁边打边道“你又提,你又提”

    陆亢龙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给她出气。

    第二日,有弟子来报呼乐正往陆亢龙的宅院走来,陆亢龙不欲如此明目张胆地天天和蛮族来往,让康禄赫亲自去半路应付他。

    半日后,康禄赫回来,喜气洋洋地报告陆亢龙“教主,洵关出谷之前有一小路,可绕上旬阳东边十多里处一水湾,虽无港口栈道,但呼乐说可置浮桥,只要运到那里,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河了。”

    陆亢龙放下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喜道“甚好甚好,老康与我回长安赶马,此处就让影月右使坐镇。”

    陆亢龙回长安赶马,银锁又带人在那条蛮人小路上开路修缮。这群人都是巨木旗弟子,都与康禄赫一般,精通土木机关之术,陆亢龙将马赶回来之时,除开谷口处需要隐蔽之外,里面的路都已铺妥。

    说是二十多匹马,除开陆亢龙与康禄赫一前一后掠阵以外,尚有辎重十几车,看车辙很深,不知装了些什么。而他赶过来的何止二十多匹良驹身上,也都装模作样驮了些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木头。

    银锁看后,终于忍不住戴上了面罩,“师父”

    陆亢龙急忙阻止她,抢先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暴殄天物是吧总是要隐蔽一下的么,招摇过市,颇多变数。”

    那些马尽皆高骏,毛色油亮,四条腿修长匀称,哪里像是拉过货的样子

    银锁叹了口气,报告道“几年前他们留下的房子还勉强可用,我们修了一下,暂时堆放杂物没有问题,马棚也起了一个临时的。只有之前说好的浮桥码头,我还没有头绪,一来一时间找不到如此多的木头,二来运出城来,太过招摇。不过即是临时,想来也不是很难,耽搁一两天也不打紧吧”

    陆亢龙笑道“为师已有妙计,你等着看吧”

    说话间已有几艘小渔船从上游飘下来,划着桨慢慢驳到水湾中央,船上一人牵着一根绳子潜进水里,绳子另一端连着一个小小的浮标。

    呼乐从山间小路走出来,大声招呼着陆亢龙。他身后几个蛮族青年抬着一块四处支棱着木条的板子跟在他后面,康禄赫招来一队巨木旗弟子,低声比划了点什么,两班人马凑到一处,用将将才从马身上卸下来的原木切成木板木条,有样学样做出了一排。

    刚才的小船划过来,有人从岸上抛出两根绳子,被船上蛮族水手接住,熟练地打起一个又一个绳结。那些个木板横向十分地宽,支出去的木条上还绑着气筏和瓷瓶,看着稳稳当当,呼乐头一个走上去,在上面来来回回指挥渔船上的水手,看起来竟是如履平地。

    康禄赫笑道“这一门本事,白虎蛮远超于我,呼乐小子,我认输”

    呼乐笑道“康旗主说的哪里的话,这一门手艺,我还要和康旗主多学习。怎么,要牵一匹马来试试吗”

    开始时的绳子已系在了最后一个木筏上,随着水流的激荡,这个临时栈道呈长蛇状扭来扭去。

    陆亢龙不禁问道“马能过吗”

    “影王可亲自试试”

    陆亢龙料这北方长大的马上浮桥必定惊起,先挑了一匹温顺的,好好哄了一遍,自己亲自牵着缰绳慢慢走上浮桥。果然那马一落脚便不肯再往前走,只是不住后退,陆亢龙一把抓住缰绳,那一抓直有千斤之力,马儿后退不得,只得在原地跺蹄子。他摸着马头,不知在它耳边说了什么话,安慰了半盏茶的时间,那马儿才肯再踩上浮桥。

    见它小心翼翼,迈出一个蹄子,半晌才迈出另一个蹄子,晃了一晃,就立刻全身紧绷,不敢动弹。陆亢龙一边不住地摸着它的头,轻声安慰,一边自己往后退,牵住它的缰绳,这马才敢继续往上走,走了一小段,它终于不怕了,晃了晃脑袋,抖了抖耳朵,迈着小步慢慢走到浮桥尽头。

    陆亢龙不知从哪摸出一截萝卜,喂了马,高兴地跟它说起了龟兹话。过了一会儿,又把马领了回来。

    呼乐道“影王,如何”

    陆亢龙笑道“不错,马上去也不怎么晃。”

    呼乐喜道“既然如此,今晚就出发”

    陆亢龙道“在此处不能耽搁太久,现在就得把我的人安排到船上去。”

    呼乐愣了一下,紧张地问“影王要带多少人上船”

    陆亢龙道“三十个”

    呼乐皱眉道“不行啊影王,就算我把我那两艘船都带上,一条船上满打满算也只能装四十个人我手下还有水手呢。”

    陆亢龙讨价还价“二十个”

    呼乐道“装倒是没有问题,要带进码头可就有点问题了”

    陆亢龙大手一挥,道“着实没有问题,银锁,你带人去他船上埋伏。”

    银锁本来盘腿坐在岸边看戏,听见陆亢龙叫她,应道“是”

    她走到陆亢龙身前,陆亢龙低声道“我已留了老康和阿曼在此处掠阵,其余人你随便点。”

    银锁点头,从陆亢龙的亲信里点了十八个人跟着。之前陆亢龙天天把她丢到码头里放羊打诨摸鱼,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码头上虽然熙熙攘攘,但她带了十八个人,简直像走在没人的地方,一路仿佛隐形了一样,一直走到了呼乐的两艘船的泊位边。

    “蛮帅,”旁边的人看着下面几个搬运工模样的人,问,“我们如何过去”

    房顶离栈桥尚有一段距离,银锁道“我引开他们,你们上船找地方隐蔽。”

    银锁跳下去,落地无声无息,上面一众男女青年忍不住叫好。银锁叫住他们,笑得甜美可爱,“几位郎君,敢问水沉香在不在这”

    那几个青年整日在码头做苦工,这么美貌的小娘子何曾见过,哗啦啦都围了过来。众明教弟子见后方空虚,一股脑窜下来,穿过栈桥前的空地,钻到栈桥下面偷偷摸到了呼乐的船上。

    银锁被一群男青年围着问东问西,净是些诸如“你从什么地方来” “你看不见吗怎么到这来了” “找水沉香做什么”之类的问题,她挨个认真回答,给明教众弟子争取了充足的时间,见他们一个不落地上了船,方道“我真的看不见,我是水沉香的朋友,刚才跟着她一起,一不注意就走丢啦,请带我去她的那个仓库。”

    那几个青年先就谁送她去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最后决定一起送她。他们带着银锁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绕来绕去,银锁早就知道他们带了一条错路,一开始并不拆穿他们,后来他们带着她走了好几圈,实在是太过明显,才问“还没到吗”

    那几个青年明显一僵,忙不迭答道“快到了,快到了”

    果真走了几步就踩在了水沉香那个仓库门口的石阶上。不过仓库里似乎还有别人,听声音竟然是呼乐。那几个青年果然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说“是呼乐,他们兄妹又吵架了,小娘子,我劝你还是别进去呼乐脾气很差的,万一他把你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另一人道“小娘子这么可爱,呼乐怎么忍心打她”

    “小娘子你决定吧,若是你要进去,我们就走了,你若是不进去,我们就把你送回家。”

    银锁一听你们还想跟踪我到家真是想得太美了,忙拒绝了他们,“呼乐我也认识的他不会打我。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先走吧多谢几位小郎君啦。”

    青年们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银锁冲他们挥挥手,以期他们能走得快点,不料适得其反,几个青年在墙边凝望,竟是再也走不动一步。银锁跺跺脚,狠心跑进仓库大门,幸而两人吵架,并没看见她,她纵身一跃就跳上了房梁,三步并作两步又爬到了她的专用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吵架。

    两兄妹的争吵已接近尾声,只听呼乐道“你真的不跟我走”

    “不走,我要跟着阿靳”

    呼乐变了脸色,“阿靳竟来见你了”

    水沉香没料到他这么问,顿了一下,不一会儿,又恶狠狠地说“不错,阿靳对我可好啦他再过一个时辰便来找我,你要坐一会儿,等一等,见见他么”

    呼乐黑了脸,沉声道“我可没空管你这些儿女情长。”

    水沉香冷笑道“哥哥,好走不送。”

    呼乐拂袖而去,出门就往栈桥走去。银锁本想看看水沉香,又转念一想需到船上准备一番,便作罢,偷偷跟在呼乐后面,也往栈桥走去。

    呼乐检查了一番,在围斗上也发现了一个明教弟子,他哭笑不得,说道“小郎君,这里藏不得呀,你下去找个地方吧。”

    那明教弟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从桅杆上窜下来。旁边却有人也扑哧一声笑出来,呼乐扭头一看,银锁正盘腿坐在甲板后面的船舱里。

    他一个晃神,问道“你怎么在这”

    银锁笑笑,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听不着她说话,呼乐忍不住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转身走下船去,把陆亢龙先前交代的米粮分装两个船。入夜时分,终于听到闷响的海螺声。

    船身猛地一震,了。

    银锁估摸着离开港口有一段了,便从阴影里出来,走到甲板上。呼乐正指挥着水手拉帆,见是她出来了,忙道“小少主,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夜风凉,吹病了可不好。”

    银锁笑道“我们大漠的夜风,比这更凉。你这船主,还挺像模像样么。”

    呼乐又忍不住挺胸道“那是影王你师父跟咱们一道走吗”

    “自然是跟的,还有多久到”

    其实夜风并不很大,江上起了薄雾,连浪花都不起几个。静水流深,星空下只有船头的防风灯闪着光,船边伸出二十只桨来,远看好像是蜈蚣一样。多数桨都没有划起来,只有其中支拨着水,发出“哗哗”的声音。

    岸边的树林里闪着鬼火,一明一暗,好不吓人,岸上夜枭声声,似是林中有许多看不见的鬼怪对着人虎视眈眈。

    两人一同道“到了”

    那鬼火原是灯光,夜枭声却是明教的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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