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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爱天国 第21节

作者:中秋 字数:23960 更新:2022-01-12 11:40:06

    相倚相偎,沉浸在彼此呼吸织出的静谧时刻,宛若天地初开之始,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而简单。

    时间,在水晶沙漏里悄然流失,炉里的火苗逐渐变弱了,淡淡的金黄色光晕洒落在火炉周围,流露出被浓重的深夜包围的力不从心。

    “困了吗”轻问,如一卷微风,极尽温柔。

    “嗯。”将脸埋在毯子里,模糊的声音从披在肩头的发间传来。

    浅笑轻扬,浓浓的宠溺铺在眉眼,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去睡觉吧。”

    扬起脸,精致的脸颊漾开灯火送来的斑斓光芒,半是命令,半是撒娇的语气。“抱我去。”

    打横抱起卡丽熙,从窗台起身,朝着房内的大床走去。

    搂着她的颈子,十指缠上茶色的微卷短发,忽轻忽重地来回摩挲着列摩纳门的后颈,捣乱的小动作,妖娆的眼神,起伏的呼吸,宛如一片烟雨白丝缭绕在清晨的湖面。

    “头发越来越长了。”没由来的一句,蓝眸含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睨了她一眼,近在咫尺的精致五官,巧夺天工的美丽,总是能够毫不费力地夺走一切光芒的耀眼。

    “我都记不得,自己长发是什么样子了。”

    “一定很美丽。”悄然靠近的唇,带着温暖的呼吸,吹拂在迤逦着妖冶青光的侧脸。

    笑,低沉,夹杂少许的嘲讽。“我的小公主,你总是这样昧着良心夸我漂亮,不怕赫梯的众神惩罚你的谎言吗”

    秀气的眉一挑,继而搂紧她,将两人之间本就紧密无间的距离,变成逐渐升温的贴合。

    “我说你美丽,你就美丽,安纳托利亚的众神为我做证。”

    唇角的弧度,又一次扬起快乐的讯息,感染了茶色的眼都绽放着甜腻的光芒,那层蜜糖一样的色泽,不同于以往的浅淡,似乎有什么在她的眼中盘旋沉淀。

    “那些神明怎么想不重要,你的想法才是我最在乎的,你才是我的信仰,我的小女神。”

    突然,一种奇特的感觉,将卡丽熙的心轻轻一扯。蓦地视线暗下,映在眼底是一张闪烁着青色浮光的侧脸,头顶金色的光勾勒出一道精美的轮廓,耳边的茶色卷发随着她的脚步微微轻颤,漫不经心地挥洒出一层慵懒至极的美

    侧目,一双浸透了散漫笑意的茶色眸子,不期然撞进了一双充满了感慨万千的蓝色眼睛片刻,两双眼睛同时笑起,一抹流光顺着眼角铺洒在两张年轻的脸庞,给这样一个寒冬深夜注入了炽热的烂漫。

    、第 五十三 章上

    云宫,顾名思义就是苍茫云海盘绕的宫殿,从这个名字,不难猜想这座宫殿坐落于赫梯皇宫的最高处,除了与之比邻的月临殿,高不可攀的云宫霸占了圣山的奇险峻岭,饱览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瑰丽山景。

    因为地势较高,距离圣光殿和巨石厅较远,云宫很少被使用,只是作为皇家祭祀的场所。所以,云宫的地位和作用,更像一座赫梯皇家的专用神庙,而非一座单纯的华丽宫殿。

    整齐排放的巨大石像,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绽放出威严的灰色光芒。那些微垂的视线,经由黑曜石的瞳孔投射在白色大理石地面,木然,冷漠,隐隐闪烁着幽暗的精光。

    林立的石柱上雕刻着已经失传已久的赫梯文字,这些现在只有祭祀才能读懂的文字,默默无声地叙述着赫梯先民从蛮荒走向繁华的艰难旅途精美冰冷的文字,悠久深邃的历史,一个强大军事帝国的成长,就像一幅壮观迤逦的画卷,随着耳畔吹响的凛冽风啸,悄然地展示在后代子孙的面前。

    背手而立,仰面注视着一根石柱,漠然地茶色目光扫过古老的铭文,默念着上面的内容,列摩门纳能看懂失传的古赫梯文,还得感谢一位老祭祀的教导。当然了,不是出于他的善意教授,而是穆哈里将他从哈图莎城外的神庙抓走,逼他教导年幼的列摩门纳。

    这位口口声声侍奉神明的虔诚仆人,相当珍惜他的小命,不想去黄泉颂扬神迹的伟大。所以,倾尽所有教导了列摩门纳,以换来活在世上的权利。

    “摄政王,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事”穆哈里站在身后,轻声问道。

    没有开口,纹丝未动地保持着昂首的姿势,穿透宫殿的微风吹动了黑色的袍角,一片阴影轻扬微动,莫测。

    等待着她的决定,穆哈里看向一旁的库西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语。

    半晌,在殿内的清冽空气因为自己的沉默,而逐渐滞缓不畅时,她慢悠悠地转过身,一如既往的淡漠目光,一如既往的坚毅果敢。

    “处死布那,命令约赫赔偿死者的家属。”

    一惊,纠着眉头,穆哈里犹豫不决地再一次问道“殿下,约赫一族怎么处置呢”

    挑眉,迈步,明媚的阳光跟随在脚边,蜿蜒地描摹出一串清晰的影子。

    “布那打死了人,理应以命抵命。他的罪行与他的族人无关,不必追究他们。”

    这样的分析,在理在情。然而,却与赫梯律法中一条重要的判罚背道而驰一人重罪,诛连族部。

    列摩门纳熟知赫梯法律,又怎么会不晓得这个。

    可是,她却选择了处死布那一人,放过他的族人,这会给她带来极大的压力,甚至会有人挟此事大做文章。

    “殿下,请您三思。如果只将布那处死,恐怕大臣和贵族会”

    “会如何”脚步未停,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列摩门纳穿过石柱群,朝着巨大的落地窗走去。

    跟上她的步伐,库西纳小声说道“布那虽是约赫的儿子,但是他打死的人,可是上议院的大臣。殿下如此裁断,恐怕上议院会纠结其他臣子一同向殿下发难,他们早就因为殿下成立下议院而气愤难平。这一次,布那打死了上议院的人,如果殿下处理不当,他们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笑,藏着一丝不以为意的懒散。“库西纳,我来问你。约赫在赫梯的势力如何”

    “约赫是世袭贵族出身,势力波及北方多城,富甲一方且不必说,光是他手里几万的雇佣军,足以证明他在北边不容小觑的地位。”

    “那我再问你,约赫与上议院的关系如何”

    眉头皱了皱,思忖片刻,谨慎的答道“据臣所知,上议院中有一半人都与他交情非浅。多姆自从多前年与约赫不和以来,整个上议院实则就变成了两派人马,一派是多姆的党羽,一派则是约赫的亲信。”

    漫不经心的步履终于停下了,眼前的景致仿佛置身云海仙境宽敞的落地窗,将无限迤逦的景色引入室内,苍茫连绵的白云缭绕着若隐若现的山峦,言语难以形容的壮丽雄浑,霸道地占据了冷竣的茶色眸子,成就了一片叹为观止的波澜壮阔。

    “最后一个问题,我若按照赫梯法律处置约赫及其族人,他会不会乖乖受刑”

    “不会。”这一次,库西纳答得很果断。

    一抹浅笑,随性淡然,却包藏着一缕瞧不见的冷凝杀气。“既然如此,为何不借由此事,促进两件好事呢”

    “两件好事”质疑的问,库西纳瞅了瞅穆哈里,见他同样一脸迷茫。似乎在这件事上,他们都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环节,而这个相当重要的讯息,就隐藏在列摩门纳诡秘狂妄的笑容里。

    “借由此事,一来可以修改赫梯旧法,将那些不合理的连带之罪,和过于严酷残忍的惩罚全部改掉。二来便是加剧约赫与多姆的权术之争,让他们相互钳制,彼此缠斗下去。”转过头,笑意盎然的侧脸,明朗的阳光勾勒出俊秀的线条,温暖和煦的光芒经由脸颊的青甲擦过,转眼之间温暖不见,只留一道狠冽肃杀的冷色调,绽放着纯粹的冰点温度。

    “我们就坐在一旁,等着看一场好戏吧。”说出这句话时,她在笑,简单明了的快乐情绪,甚至带着一点孩子气的顽皮。

    大惊之下,又觉得有一股子森森的寒气,从脚到头缭绕包围了身体,就连嘴边滞缓地呼吸都没有放过,吸进口鼻的空气,冰片一般让人喉咙不适。

    蓦然,穆哈里和库西纳迷惑了到底是因为身处这座高处不胜寒的云宫,呼啸的冬风吹来的刺骨温度让人四肢颤栗,还是这位年轻摄政王明明在笑,却无半点温度的眼神,更加让人感到血液凝结的胆战心惊。

    稳了稳神,穆哈里颔首,用着肯定的语气,说出一句问话。“殿下,恕臣愚钝,布那打死上议院大臣之事,恐怕并非是偶然吧”

    洒上灿烂阳光的眉,挑起一丝意味不明地嘲讽,笑而不语的唇,扬起了一条乖舛的弧度,伴随着盘旋的山风掠过身边,黑色的袍角烈烈翻飞,黑色的影子折断了阳光的骄傲,目空一切,张狂不羁。

    再一次颔首,再一次感受到那股凛冽的阴寒,从驻立窗边的黑色身影飞散开来,顺着那片投射在白色地面的斑斓阴影一路袭来,迅猛地让人措手不及。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一丝异样,穆哈里恭敬地沉默不语。

    库西纳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只见他同样颔首行礼,安静地站在一旁,从那副壮硕的僵硬身躯,隐隐能辨得出些许的局促不安。

    不以为然地牵了牵嘴角,收回视线,雪白色的连绵云海重新回到眼中,纯白色的耀眼光芒,代替了暗沉的深邃茶色。

    然而,那片无边无际的起伏云海,始终没能抹去列摩门纳眼底一簇幽幽闪烁的青色火焰。

    远处,一只白鹰翱翔在云幔山巅,自由舒展的身姿,阳光为它镀上金色的盔甲,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穿透力十足的鸣声,塞瑟桀骜不驯的身影不断盘旋在山海凌云的天边

    一坐一跪的身影,一缓一急的呼吸,一松一紧的神情,四下无人的奢华偏殿,安静的能听见火把在空气中抖动红色热力的细小声音。

    轻轻转动手里的纯金酒杯,青色的液体晃荡在金色的杯中,揉碎了火光坚忍不曲的光晕,留下一片光怪陆离的耀眼斑斓,零乱,荡漾。

    单手支肘,托着脸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殿内的约赫。忽尔,竟然有一丝同情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不知为何。

    “你的儿子,竟然在众目睽睽的闹市,殴打上议院大臣,致其重伤而亡。约赫,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臣有罪,教子无方,纵容过度,请摄政王依律重惩。”

    “重惩”冷淡的唇,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放下酒杯,金属碰撞在大理石桌面,发出轻微的清脆响声,回荡在约赫的耳边,犹如一声闷雷在麻木的身体中炸开。“布那必然死罪难逃,你是他的父亲,当然逃不掉教养不善的罪名。你那个雄踞北方的大家族,到底有多少族人,你细算过没有或者让我派人,将他们全部拘押起来,逐个清点明白,看一看是发配边境,还是送到矿区,嗯”

    俯下的身躯,压得更低了,鼻尖几乎贴在冰冷的地面。明明全身冷的直打颤,额头却不自住的溢出豆大的汗珠。“摄政王恕罪布那的确犯了死罪,处死他以儆效尤是应该的。老臣没能管好自己的儿子,更应该严征重罚。可是,老臣的家人都是无辜的,请摄政王饶恕他们吧”

    事到如今,约赫心里相当清楚,即使他手里握着几万雇佣军。但是,那群只为钱卖命的强盗军人,是绝对不会站出来与赫梯军队为敌的,他们不是帝鹰军团那种为钱不要命的军人,这帮雇佣军把命看的比钱重要。

    冰冷的视线,冰冷的声音,全然凝固了周围沉香浮动的空气,瞬间。“赫梯律法,一人重罪,诛连部族。你是赫梯贵族,又是老臣,难道还要我解释这条律法的意思吗”

    “是、是,臣明白。臣不敢奢望殿下饶恕臣,臣愿意领罪,臣斗胆恳请殿下饶了臣的家眷和族人,臣愿将多年的积蓄贡献出来,为赫梯出一点微绵薄力,请摄政王开恩,放过他们吧”带着绝望的恳求,不敢抬头,眼睛直直盯着白色的地面,仿佛看见了一家老小的鲜血染红了大理石地面。

    冷哼,藐视不屑地气息,顺着她指尖轻掸袍子的动作而来。眯眼看向窗边的茶色眼底,旖旎着一团暗涌,酝酿着某种危险的讯息。

    “钱你以为,把你的金库搬进赫梯的国库里,就能换来上议院放弃将你和你的族人赶尽杀绝的机会吗约赫,你是老糊涂了,还是以为多姆已经老到没力气揪下你的脑袋了”

    “臣臣,殿下”哑然,结结巴巴的不止是声音,还有混乱一片的大脑。

    语气一变,不怒自威的声音,惊散了暖炉旁和煦盘绕的丝缕白烟。“从今日起,你便待在哈图莎的驿府,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迈出半步。”

    怔,不敢怠慢地应道“是,臣恪守摄政王令。”

    “另外,以你的名义草拟二份信函,一份送往死者家中致歉安抚,一份送给你在北方的家眷及族人,告诫他们谨言慎行,安份守己不要再生是非。”皱眉,拿起桌上的酒杯。起身,绕过椅子朝一侧的软榻走去。

    “是,回到驿府,臣立刻动笔。”

    随着皮靴踏在地面发出清脆有力的声音,列摩门纳不急不徐的语调从她的背影传来。

    “约赫,你听好了,如果再让我听到一丁半点关于你的族人惹事生非的消息。我保证,不需要多姆来找我,我会亲自下令让帝鹰军团清剿了你的老窝。到时候,我要让你和你的族人,将今天的帐一并结算清楚。”

    “是摄政王,臣谨记您的训诫,定当约束族人的言行,再不敢放肆妄动。”额头扣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却清晰的响声,压抑着颤抖的声音,约赫敬畏地说道“感谢摄政王的宽宏大量,放过了臣的家人,殿下赐予的深泽恩情,臣将牢牢铭记于心。臣当着安纳托利亚高原众神的面前,宣誓听命效忠于殿下,甘为赫梯帝国殚精竭虑。”

    “行了,你退下吧。”站在缠金镂雕的精美软榻旁,偏过脸,眼角扫过跪地的约赫,冰冷的视线未作停留,投向一扇红色帷幕掩映的圆形石门,眸子悄然一闪。

    “是。”撑着地,慢慢地站起身,那副年过半百的身躯,不知是因为久跪的原因,还是因为刚与死神擦身而过,显出了极度的虚脱不堪,打颤不稳地直起腰。

    叹息,褪去了冷漠的声音,隐约藏着不易发觉的怅然。“去死牢看一看布那吧,明日执行处决。”

    “是,臣叩谢殿下的仁慈,让我们父子能够见上最后一面。”躬身,微微颤抖地声音,包含了哽咽,此刻的约赫只是一个年迈的老父,而非那位在赫梯帝国里权深财重的大贵族。他曾经不可一视的嚣张气焰,在亲生儿子即将处决的时刻,终于彻底地被打败了。

    挥了挥,仍然站在软榻边,皱眉不语。

    约赫拖着踉跄的脚步,垮下低垂的肩膀像一副老朽的盔甲,七零八落的拼凑在一起,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不见往日的威风凛凛。

    至此,盛极一时的北方大贵族约赫,彻底被新王朝摈弃于权势之外,远离了赫梯的权力中心,告别了他控制着北方数城长达十余年的光辉岁月。

    凛冽的冷风,经由约赫离去时开启的大门边挤进来,一股子清冽的寒意,冲散了压在心胸的沉郁。眉头舒展的同时,金色的酒杯靠近唇边,紧抿的唇线突然变幻出一道顽佞的弧度,紧接而来的促狭语气潜着一扫阴霾的愉悦。

    “你打算偷听到什么时候”

    、第 五十三 章下

    一只纤瘦的手挑起帷幔,腥红的色泽衬得这只线条优美的手,更加白皙细腻,甚至有一丝苍白。

    “我哪有偷听,碰巧遇见你们在说话,我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撇嘴,皱了皱鼻子,不满的反驳神情,揉合了娇柔的愠色,更像是蛮不讲理的撒娇。

    坐下,笑意涨满了茶色的眼,继续喝着酒,不动声色。

    望了一眼偏殿紧闭的大门,一泓目光轻潋微涟,色如海蓝,轻盈如烟。“真没想到,显赫的北方旺族,权势财力皆是无人能敌的约赫,竟然就这样覆没落败了。”

    放下杯子,笑眼不变,开口。“你这是在同情他吗”

    挑眉,傲慢的笑点缀在唇角,给那张往日总是温和的精致脸庞,平添一抹异样魔魅的色彩。“同情他吸了多少百姓的血,才有了今天的财富;又迫害了多少忠臣,才得到今天的地位。他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他应得的惩罚,就算是仁慈的神,都不会怜悯约赫这种人。”

    笑出声,放下空掉的金杯,侧卧于软榻,单手支头,一手轻拍身前的柔软绵榻,示意卡丽熙过来。

    故意忽视了她的邀请,信步漫漫,流连在巨大的石墙前,蓝色的眼睛溢着赞赏之色,欣赏着轮廓深浅不一的精美浮雕。

    唇线的弧度,扩大到了一种极致的艳丽心情,目光追随着那袭淡粉色的长裙,如同阳光缭绕着山风,不依不饶地跟随,心甘情愿地伴随。

    “图书馆的进度接近尾声了,各地采购的书卷已经陆续送到了哈图莎,很快就能送进宫了。”

    “嗯。”仿佛被眼前的雕刻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卡丽熙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扫了一眼空杯,发现酒壶还在王座旁的桌上。眸光闪烁,勾着唇角懒洋洋地出声。“卡丽熙”

    回头,问。“什么”

    指了指榻边的空杯,眼神落在几步之遥的酒壶,笑得献媚。

    白了她一眼,轻拉裙子,小声嘀咕着迈步。“大白天就喝酒,一副醉熏熏的酒鬼样子,哪里像一位摄政王。”

    对于卡丽熙的抱怨,列摩门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反而得意洋洋的像一个盯上猎物的猎人,阳光都触及不到的眸底,闪现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无人瞧见。

    端着酒壶走到榻边,弯腰斟酒,细长的壶嘴潺潺流出醉人的香气,光是闻着,卡丽熙都觉得头晕。

    眼见青色的液体荡漾着波光接近杯沿,正要放下酒壶,猝不及防一股外力袭向腰间,卡丽熙只感到整个人腾空而起,一声惊呼还没来及送出口,身体已经落入榻中确切的说,应该是陷入软榻和列摩门纳的夹缝中。

    “你疯了,酒都洒出来了。”气结的脱口而骂,声音并不大。一手推在列摩门纳的肩上,徒劳无功地想要阻止她逐渐接近的邪佞笑脸,一手举着掉了盖子的金壶。

    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碍事的酒壶,仰头对着壶口猛灌了一口,继而抬手一抛,可怜的小酒壶划出一道漂亮的金色弧线,咣当一声落在几米外的地上,继而翻转着撞上桌角,一层醇厚的酒香泼洒开来,灌醉了空气里浮动的千丝万缕的阳光。

    刚要出声责备列摩门纳孩子气的行为,却被一丝迎面而来的酒气惊住了,实然意识到她要干什么,偏开脸的瞬间,俨然已经迟了。

    “别”惊叫声被压下来的唇堵回了喉咙,与此同时,一股辛辣液体顺着列摩门纳的呼吸冲进喉咙,毫无预兆。

    辗转在唇上的力道,亦轻亦重,诱导逼迫着卡丽熙咽下所有的酒,才逐渐恢复了温柔缠绵的压迫,宛若变化多端的风扫过唇畔,时而轻浅,时而粗重丝丝缕缕的慑人香气,分不清是她唇上的芬芳甘洌,还是残留在自己口中的浓烈辛辣,亦或是纠缠两人唇齿之间的醇厚醉意

    半晌,当热烈的空气引着混沌的思绪涌回身体,微微喘息的轻声开口,半是责备,半是娇嗔。“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王”推了推压在身上纹丝未动的身体,眸光流转,一瞬间的羞怯,脸上早就绯红艳血一片。“我要回宫”

    “你来找我有事”不理会她的挣扎,身体一侧,搂着卡丽熙一同舒服地侧躺软榻,将她缠在手臂的长发轻轻地理出来,慢条丝理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眼神,呵护备至的迷人。

    “忘记了”半真半假的应道,凝望着列摩门纳清俊的侧脸,忽然不想在此刻谈论那些事情。刚才在门外听到她与约赫的谈话,卡丽熙心中的疑问,其实已经得到了解答,未必需要得到摩门纳亲口的证明实了。

    茶色轻闪,一道暗光藏在眸底,沉得让人心神皆乱。

    这样的目光,潜着一些意味深长的讯息,经由这双温和脉脉的眼睛,释放着卡丽熙有些避之不及的窘迫,偏开视线,匆匆。

    低笑几声,微颤的肩头顶着卡丽熙的脸庞,忽而一声叹息,带着俏皮的轻松。

    “想问就问,你这个小脑袋,总是喜欢猜来猜去的。”

    “不用问了,答案我也猜到了。”

    “噢”挑眉,眼底荡漾着碎碎的莫测浅光,那是她瞥向火炉的瞬间,火苗迫不急待轻舔眸底的温度。

    “你也真够大胆的,如果此事败露,难道你不担心约赫和多姆联手吗就算你有帝鹰军团和忠心的臣子,恐怕也难敌他们权倾半朝的势力。”字字犀利,句句如实,就如卡丽熙的担忧,俨然也是无法藏不住的。

    “你就那么肯定布那的事,是我从中安排的他仰仗约赫的势力,死在他手上的百姓和奴隶不计其数,难道他就不会意气用事出手打死朝中大臣吗”略略仰起的下巴,除了僵硬,还有一目了然的傲慢。手指沿着卡丽熙裙上精美的花纹描摹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模样。

    懒散闲适的神情,低敛微垂的目光,还有那一张漠然置之的侧脸,这样的列摩门纳往往证明了一件事卡丽熙知道,自己绝对猜对了。

    想笑,却没有了心情,脸色略暗,轻道“我的摄政王,布那再怎么嚣张枉法,还不至于在哈图莎的酒坊里当着众人的面,将上议院的大臣打死。更何况,他明知多姆与自己的父亲势如水火,就算他再如何大胆,最多只会出手教训一下对方,怎么可能痛下杀手,活活将人给打死了。”

    “卡丽熙,有一点你说对了,布那公然在公共场合打死了人。没有任何人教唆他,我的手下没有一人在场,这事又怎么能和我扯上关系呢”忽而,心底生出一丝闷闷地焦躁感,瞬间。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布那为什么会这样做”前前后后细想斟酌了半天,对此仍然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小公主,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懂得药材的作用”

    “你给他下药了使他出现了幻觉,是不是”原来是这样,如此一说,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真是聪明的小公主。”抬手轻点她的鼻尖,笑意盎然。

    皱眉,一时语塞,明明话到嘴边,却又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张口又停下。“这样做”

    “布那曾经活活用马拖死了奴隶,只是为了和别人打赌奴隶能活着撑多久;他为了霸占田地,不惜诬陷他人,致使一家无辜的人全部发配矿区;他更将一家老小十余口人,困在他们的家中,一把火全部烧死了,连原因都没有。布那杀人无数,他的手上沾满了贫苦百姓的鲜血,他是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同情。”

    “可是,你毕竟是利用了他,让他在不知情的时候,杀了上议院的大臣。那个大臣据我所知,虽然也是搜刮吸干了不少平民百姓的血汗钱,更伤害了许多好人。但是,不论他多么罪大恶极,都应该得到公平的裁决。尽管同样是一个死字,至少应该让他们面对赫梯律法的公正。”连卡丽熙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她要这般不依不饶地追究下去,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焦虑正在她的身体里四下乱窜,催促她弄清一些事情。

    然而,到底在追寻什么,却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公正的裁决吗”嘲讽地扬了扬眉,声音却沉下了,不若刚才的随意淡然,竟然能听出微不可闻的藐视。“小卡丽熙,你并不了解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公正是一种奢侈而高尚的梦想,这个美丽的梦想,不是人人都有权利去追求的。行了,我们不要说这些了。来,我让阿齐兹从亚述弄了一些好玩的东西,我们去瞧一瞧。”

    话音刚落,列摩门纳坐起身,搂在卡丽熙腰上的手轻轻一带,揽着她站起来,温暖和煦的笑重回茶色的眸子,一片遇风荡漾开来了恣意轻佻,如同她身后铜炉中闪烁的金色火苗,张扬不拘,妖冶迷人

    一笑了之,放下自己莫名其妙的烦忧,卡丽熙挽上列摩门纳的手臂,优雅地颔首,恭顺的垂眸。

    报以微笑,两人一同向殿外走去,步履悠闲。

    少顷,当门扉在眼前悄然打开,千万道明媚张狂的光芒冲进殿内,一瞬间驱散了所有停滞迟缓的沉香,不太适应突然而来的耀眼,蓝色的眸子微眯,唇角勾着阳光扬起一道精致别致的弧度,极轻的开口,些许娇嗔的妖媚。

    “赫梯的疯王”

    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堪比廊外阳光更加张狂无度的气焰,惊得门外侍女们不知所措的赶紧低头,躬身行礼,谨慎小心地等候廊下。

    历史,是一辆不断前进的马车。不论是拖沓缓慢的前行,还是风驰电掣的奔跑,都在蜿蜒无尽的漫漫岁月里印下了丰富多彩的车辙。

    前车之鉴,教会后人如何生存于世,更留给后世弥足珍贵的无穷智慧。

    巨大的宫殿,绵延的城墙,精美的雕像,珍奇的珠宝,这些都是先人们留下的有形财产,它们的存在证明了先民古人夺巧天工的精湛手艺,以及高尚完美的艺术能力。

    然而,还有一些无形的财产,却从另一个角度影响了整个人类文明发展的速度,比如文字,比如传统,比如法律。

    赫梯法律,就在一夜之间,完成了从旧到新的转变。经由一位年轻摄政王的双手,为赫梯历法翻过了陈旧腐朽的一页。

    至此,若干个世纪以来的奴隶制社会的法律,处处体现了维护贵族和官僚的法制出现了巨大的变革。大部分残忍极端的刑罚被修正,存在于国家法律中的诸多漏洞被填补,赫梯旧法出现了焕然一新的巨大改变。

    而这个不容小觑的改观,整整影响了小亚细亚的法制长达百年之久,相对于亚述的酷刑和巴比伦的极刑,赫梯在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律法变革之后,那些诸位剥皮、割鼻、火刑等极其惨绝人寰的惩罚,多被废除,或者减少使用。

    世人皆知的巴比伦汉谟拉比法典,其行意就是来自于赫梯新法的宗旨,体现了维护社会不同阶级人民的利益,竭力完善奴隶制国家的统治体系。

    然而,一场关乎到国家多个层面阶级的利益改革,永远会遭受强大的阻力和顽强的抵抗,不论古今,不论国家,皆是如此。

    、第 五十四 章上

    清晨的浓雾缭绕在廊柱,将阳光还显稚嫩的光芒挡在黑色的瓦檐边缘,寒气弥漫的晨曦慢悠悠地渗入室内,无声无息地徘徊在紫色窗幔的身边,一同觊觎着清香寝室的无限春光。

    指尖划过光洁平坦的小腹,被指下温润如玉的肤质吸引,停下了继续探寻的节奏,食指漫不经心地轻点腹部,茶色的眸子浸满了汹涌的急流,微乱的光芒,沉得让人心尖一沉。

    列摩门纳那只捣乱的手,带来了奇妙的酥麻,仿佛是春风拂面而过,留下了温柔媚人的挑逗,又似情人在耳边的呢喃,渗入了忽轻忽重的引诱深吸气,悄悄地呼出,生怕自己忍不住嘤咛出声,卡丽熙闭目假寐,隐忍着一大早就来自身旁人的骚扰。

    挑了挑眉梢,垂在额前的几缕发丝,挡住了列摩门纳眼底浓到抹不去的促狭,保持着单手支头的侧卧姿势,那只藏在毯子下面的手,继续毫无顾虑地玩着小把戏,时轻时重地按压着卡丽熙的小腹,继而在她明显是在压抑颤抖的时刻,又向下滑了一寸半指。

    “大清早的,你不睡觉,还非要把我吵醒,坏心肠的家伙”实在忍不住了,在那只手即将滑向腿间时,猛然开口,同时一把抓住了那只扰人清梦的手。

    低笑出声,不介意被卡丽熙打断了暧昧气氛,她扬了扬眉,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改由搂上她的腰,圈紧。

    “你应该比我醒的早吧。”埋首在黑色的发间,细嗅那层引人遐思的香气,心神愉悦的说道。

    撇嘴,不依不饶地顶回去。“明明是你把我吵醒的。”

    脸仍然埋在卡丽熙的颈窝,用鼻尖来回摩挲着发丝下的颈子,导致列摩门纳笑声变得很低沉,却能听出极端的无赖调子。

    “那你说说看,你每天醒来都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这算不算打扰我睡觉。”

    “谁、谁盯着你看了”她怎么会知道,她不都在睡觉吗难道,她早就知道了坏家伙

    “除了你,还有谁。”

    “自恋狂,我才没有盯着你看,你肯定是在做白日梦”小秘密被戳穿了,当下一阵脸红耳热,嘴巴却不服输地回击,向上一拉厚毯子,盖住下巴。

    抬起头,歪着脸,淡然的眸子打量着绯红一片的脸颊,揶揄地问道“我的小公主,承认自己每天早上都盯着我看,有那么困难吗你不是一向敢作敢为吗,怎么今天突然这么胆小了”

    卡丽熙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一定红到滴血,又是一阵滚烫的热浪从身体里翻腾而起,推波助澜地将她藏也藏不住的羞恼展现在脸上,懊恼。

    “我、我才没看你。”她想挖个洞把自己的窘迫藏起来,眼下能做的,却只有继续徒劳无功的死不承认。

    忍着笑,弯成一道月牙的狭长眼睛,点缀着穿透窗隙溜入的片缕阳光,莹莹发光的狡黠,闪烁着好心情。

    “殿下,库西纳将军在宫外求见。”蓦然,紧闭的厚实木门外传来侍女的禀报,透着小心翼翼。

    “库西纳”皱眉,目光沉下,隐约有些不悦。“现在时辰还早,有事情去晨会说吧。”

    “是。”

    “等一等。”冷不丁出声,阻止了门外侍女转身离去的步子。偏过脸,视线扫过列摩门纳的脸,轻道“库西纳这么早进宫求见,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还是见一下吧。”

    眉间的阴影微深,显而易见的愠色潜在茶色的眼底,却在那双蓝眸盈着期待的微笑注视里,徐徐如薄雾遇风悠然散开。低叹,对着门口令道“让他去小厅等候。”

    “是,殿下。”黑色的门外,隐约听见侍女转身离开的动静。

    “来人,伺候摄政王洗漱。”一声令下,卡丽熙掀开豹纹兽皮毯正欲坐起身,却被腰上的手臂拉进了一副驱散寒意的炽热怀抱,愕然一惊。

    “侍女就要进来了,松手。”皱眉,偷眼瞄向门边,继而伸手推向列摩门纳的手臂。

    唉声叹气模样,像个被人遗弃的怨妇,流淌在眉眼之间的笑意,却是风卷朝阳的明艳。“多躺一会儿,干嘛急着走。”

    俯在耳边的声音,潜着诱惑的迷魅,厮迤厮逗地呼吸吹拂在耳畔,轻而易举地撩拨起了赧颜羞怯的甜蜜,无力亦无奈的斜倚列摩门纳的怀抱,片刻的憩息

    “摄政王,公主。”小厅侧门的紫色帷幔掀起,一黑一绿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门边,库西纳赶紧躬身行礼。

    牵着卡丽熙的手,一同走到软榻坐下,声音沉郁,问道“库西纳,这么早进宫,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知道自己清晨入宫的行径不合规矩,俯身颔首的库西纳看起来心有余悸,恭敬地说道“请摄政王和公主恕臣不敬之罪,天色尚早,臣就冒然进宫求见,打扰殿下们的休息,臣惶恐不安。但是,事起有因,实在是不得不现在进宫,请两位殿下恕罪。”

    眉心一紧,目光深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过午夜,臣得到消息,上议院众人不满殿下变法革新,在多姆的带领之下,纠集一群朝臣贵族,来到皇宫广场跪地抗议。”初听此事,他也大吃一惊,没想到多姆竟然猖狂大胆到聚众抗议。

    说是跪求列摩门纳改变心意,还不如说是集体抵抗她的命令。

    “跪地抗议很好,很好。”扬眉挑眸的瞬间,一道凛冽的寒光划过眼底,薄如冰片般的锐利目光,直直投向门旁流泻而入的晨光,逼得温暖的阳光缩进了高大石柱的阴影,萎缩不前。

    深深吸气,缓缓呼出,盎然春风般的笑容,使得左脸青甲熠熠生辉的狂妄,仿佛一片青色的火焰,如荼如蘼的燃烧起来。“早就在等他们有所行动了,看来终于忍不住了。库西纳,传令下去,凡是在皇宫广场聚众抗议者,收押大牢,明日待审。”

    惊,轻唤,声音焦急。“列摩门纳这样做,恐怕不妥。”

    紧皱不松的眉头,与她眼底盘旋不散的阴霾同样骇人,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隐忍的怒火不是针对卡丽熙的担忧,而是她一味善良仁慈的心。“他们这样的行径,已经是在向我示威了,难道还要我忍让吗”

    摇头,侧身而坐,眸光渗进了晨光的柔和,波光粼粼的蓝色海洋,闪烁着温情四溢的柔美。“当然不是让你忍让他们,你是堂堂的赫梯摄政王,怎么能够任由朝臣们摆布。只是,上议院根基深厚,今日皇宫广场的这出戏码,想必多姆已经计划多时了,就算你没有进行变法,他们也会寻衅滋事。依我看来,不如将计就计,你就顺着他们的戏演下去,我到想看一看,多姆还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不语,阴沉的面色稍稍缓和,那身堪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冰冷的气息,悠悠地发生了一丝转变,由冷硬坚决到舒缓温和,肉眼都可以辨出的奇妙变化。

    半晌地沉默,库西纳安静地看向卡丽熙,视线相对的一刻,他仿佛看见了那张精美绝伦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只是瞬间。

    片刻之后,随着落地窗旁的阳光逐渐由浅到深,耀眼的金色光芒悄然无声地渗入室内,冬日清晨的剔骨寒冷,缓缓被阳光驱散开,列摩门纳不紧不慢的声音终于响起,潜着一如既往的庸懒散漫。

    “库西纳,命令侍卫在皇宫广场生起篝火,时值深冬,天气寒冷不要把赫梯的老臣们冻坏了。在给每人送去斗篷和软垫,他们那么精贵的膝盖,哪里受得了广场的硬地,跪着软垫缓解一下吧。让侍女定时送上热茶,给众人取暖,特别是年事已高的多姆大人,一定要好好照顾。”

    愣了半刻,才颔首应声。“殿下是,臣立刻去办。”

    躬身行礼,抬眸看了看软榻上的两人,库西纳转身快速离去。

    直到殿内又重回两人的世界,列摩门纳习惯性的揽上卡丽熙的腰,一手为她拉紧领口,即便有火炉取暖,山顶清晨的寒意也能轻易钻进骨子里。

    “小丫头,你又在和我唱反调。”张口,牵起的嘴角,笑得宠溺。

    嫣然一笑,姽婳迷人。“卡丽熙不敢,哪里敢和摄政王唱反调,哪岂不是杀头的死罪,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皱眉,不以为然的摇头,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纵容这位叙利亚小公主了,心甘情愿的。“饿了吧。来人,传早膳。”

    摸了摸肚子,她不说,还真忘记饿了。“我们赶快吃,然后去广场看热闹,那帮人一定气的半死,没想到你即不抓,也不罚,还给他们生火送茶,他们肯定在捉摸你想干什么。”

    想必这场上演在皇宫广场的好戏,已经震惊了哈图莎,很快更会影响到赫梯全境。到时候,赫梯一定会出现几股目的不同的强大势力,齐齐指向列摩门纳的旧法变革,不论是强烈的反抗,还是极力的支持,亦或是沉默的中立这场颠覆赫梯帝国最高政权的无形战争,必定将波及幅员辽阔的安纳托利亚高原。

    多年以来,拉巴尔撒昏庸无能的统治时期,王权早就被各派势力争抢分割数片。如今,一向以武治国的庞大帝国的君权,很快就会归属于提莫图王朝唯一的皇室血脉之手

    一位年轻的公主,带着悲凉的身世,苦苦隐忍了十五年之久,竟然站在百万大军的面前,毫无顾虑的亲手杀了拉巴尔撒,取回了被他践踏的血色记忆,更取回了属于她的身份与地位。

    安纳托利亚高原的风声,吟唱着众神的指引,将一位新的王者送到了赫梯人民的面前,那张由数百把铁剑铸造的铁王座,迎来了新的主人。

    卡丽熙的沉静引来列摩门纳的侧目,散发着精致温和的侧脸点缀着半明半暗的阳光,若有所思的目光来自那双蓝得剔透的眼睛,沉醉于这样旖旎迷人的线条,列摩门纳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依我的脾气,统统杀了了事,偏偏你这个小女人就是心太软,什么事情都想顾一个周全。就连那些对国家不忠不义,对百姓自私自利的废物,你还想保全他们的性命。卡丽熙,你”最后的话,变成了一声长叹,是无奈,也是无措。

    “我要保全的是你,绝对不是他们。”轻轻的声音,却很坚定。

    、第 五十四 章中

    视线落在一旁,侍女们端着各色早点,陆陆续续走进来。“卡丽熙,多姆和他的党羽一定要除掉,留着他们只能是后患无穷。他们的势力遍及全国,上至贵族将领,下至奴隶主和商人,多姆这棵根深盘结的老树,必须连根拔起,否则赫梯的前途必然被其所累。我知道,你担心我行事过激,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可是,不付诸行动,又怎么知道结果会如何呢”

    “列摩门纳,正如你所言,多姆在赫梯的根基远不是一年二年筑就的,想要扳倒他,也非一天二天能做到的。我们需要耐心,还需要时机。眼下你在赫梯的一举一动都倍受瞩目,不光是整个赫梯在注视着你,还有周围列国的眼睛也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你。只要你走错一步,那些乱臣贼子就会死咬不放。况且,早对赫梯虎视眈眈的两河劲旅,更会伺机而动,就算赫梯有埃及联盟,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埃及大军赶至赫梯以东的两河,战火早就波及高原内陆的众城了。现在,关键的就是分崩多姆的党羽,瓦解他在赫梯的势力。”道理她们都知道,只是执行的方法不同。

    微微一愣,片刻的失神,茶色的眼闪烁着纯粹的赞许,晨风一动,更加撩乱了眼底的其他情愫。“卡丽熙,我早说过了,你不入朝为官是国家的损失。可是,我很自私地不想与其他人分享你的智慧。我的小公主,我能拥有你,恐怕已经用光我这一生的好运气了。”

    哑然失笑,被甜蜜灌得满满当当的心,猛然漏跳一拍,垂下眼帘的瞬间,笑意蒙上脸颊,平添一凡异样柔媚。

    “我的阿丽娜女神赫梯人信奉的最主要的神灵之一,大地女神,被视为赫梯帝国和君主政权的保护神”

    长长一声低叹,半是赞美,半是庆幸,还有一丝半缕莫名而来的怅然若失。

    达巫夏坐在石桌旁,将自己查到的信息如实禀报给列摩门纳,等待着她的命令。

    然而,软椅上消瘦的人影却显得相当安静,一手执着杯子,一手搭在扶手,沉静的脸,瞧不出丝毫的想法。

    半晌,有一些沉不住气的达巫夏,轻声说道“殿下,您看要不要先发制人”

    眉头轻动,敛眼,喝酒,风平浪静的脸色,冷峻泰然的眼神。片刻,轻轻放下镏金杯,随着目光抬起,淡淡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都查实了吗”

    “是,相当地确定。”

    下巴微仰,料峭的寒意不着痕迹地爬上茶色的眸底,就在达巫夏以为她会勃然大怒的时候,列摩门纳却用一声低笑,以及唇边那一抹讥讽的弧度,驱散了略显紧张的气氛。“仔细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我要随时知道他们的动向,但是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了。”

    猛然一怔,满是疑惑,稍稍地迟疑,劝道“殿下,放任刀火的奸细在赫梯,并且还是在朝中,是相当危险的事情。臣理解您,顾念刀火已经是埃及的军队,所以不想与法老为敌。那我们就找一些借口,将他们驱逐出境即可。可是,您为何将他们留在身边,这样无疑是将自己的一切暴露给埃及,您”列摩门纳绝对不是惧怕埃及的实力,那她为何又要留着这些刀火的奸细在周围呢这样的做法,必定有一个更加有力的解释。

    轻笑,淡漠不羁的气息,伴随她缓慢起身的动作,顺着那袭暗夜般深沉的黑袍滑落散开,飗飗而动。

    “他们的目地不是伤害我,而是监视我。准确地说,刀火的奸细暗藏分布于各国的主要势力,他们的目的是监视着各国君主和权贵,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再将这些情报卖给需要的人,获取重金。刀火已经效力于埃及,这就意味着,这张无比庞大,又无比复杂的秘密情报网络,已经掌握在了拉蒙西斯的手中。”脚步停在离窗户还有十步的距离,脚前的阳光,将空气分隔成两个世界,一个阳光普照的明媚生动,一个阳光不及的阴暗沉闷。

    站在温暖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列摩门纳深深吸气,侧目,视线投向身后的桌旁,语气笃定地说道“让拉蒙西斯知道我仍然在他的掌握之中,总比让他对我处处提防要好。眼下赫梯内乱不断,我没心思再多一个外敌,而且还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强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达巫夏立刻满是佩服的点头,起身,颔首。“臣考虑不周,还是殿下英明。”

    笑,有一丝嗤之以鼻的意思。“你的人呢他们在埃及进行的还顺利吗”

    精明强干的脸,扬起自信满满的笑容,肯定的应声。“全部都就位了。前几日,他们从孟菲斯传回报告,提到拉蒙西斯召集了一部分官员,在太阳殿讨论地中海海盗猖獗一事。几个月以来,来往于埃及与迈锡尼之间的商船遭遇了海盗的袭击,损失惨重。拉蒙西斯相当气愤,已经命令军队大量造船,准备出击严惩那些海盗。”

    浓黑的眉,轻浅的一挑,一丝孩子气的狡黠,透着玩味的乖张。“那位整天只知道玩沙子的小法老,现在要下海当船长了吗海战那还真值得期待呢”

    达巫夏也跟着笑了笑,称霸沙漠的埃及法老,不知道对付海中强盗,是否也如他在陆地这般用兵自如。

    “告诉他们,一切小心谨慎,保护身份最重要,一定要在埃及潜伏下去。”话峰一转,她的神情也随之冷凝,刚才的戏谑消散无形,宛若阳光中盘旋的风,变幻莫测。

    “是,臣明白。”

    再一次迈步时,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隐隐透着一些虚无的怅然。“朝中有刀火的奸细,以及我们派人去埃及卧底的事情,不要让卡丽熙知道。”

    眼神悄闪,随即颔首,应声。“是,臣遵命。”

    阳光穿透茶色的瞳膜,不遗余力的钻进清澈明晰的眼底。然而,它们所有的不懈努力,只能止步于一道深寒幽暗的鸿沟,冰片刀锋的无形力量,割断了圣山洒落的狂猛阳光,只留下一星半点无力的黯然挣扎,静悄悄地闪烁在那双清冷如雪的茶色眼眸。

    最近的赫梯,变得有一些混乱。这种混乱,不是因为外邦发动的战争,而是一场来自国家内部的全国肃清。

    这是一次规模相当惊人的清理行动,从首都哈图莎开始,如一股势头强劲的狂浪风暴袭卷了整个赫梯帝国。但是,规模如此巨大的肃清,却没有想像中的血雨腥风。

    因为,真正被判处死刑的官员与贵族,人数并不多,甚至是少之又少,粗略算下来,整个赫梯帝国中还不足二十人。

    这个数字,对于一向是以武力治国的军事大国来讲,真的不算是什么惊人的事情。

    然而,死亡的人数,却在上升,原因则是

    “殿下,据今天的传报,南方各城有十六人自杀,西边则有十人,北境和东边各二十人。他们的家人现已经被收押等待宣判,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土地没收。”库西纳低声说道,隐约一丝不甘沉在眼底。

    这些当年背叛了先王皮耶提哈的乱臣贼子,终于被迫走上了以死谢罪的道路。

    半个月前,一道经由列摩门纳口诉的秘令,下达给了帝鹰军团的三百二十个铁骑侍卫。

    稳健沉默的侍卫们带着她的命令,同时离开了首都哈图莎,奔向了地域广袤的安纳托利亚高原,将一句来自赫梯摄政王的秘令,带给了不同的人。

    这条简直明了的秘令,只有二个字自裁。

    真是太便宜他们了,没想到列摩门纳竟然会如此仁慈,没有将那些人处以酷刑,更没有大肆屠杀这些叛臣的族人。

    不过,这样兵不血刃的解决了当年大部分叛徒,即不会让赫梯国内陷入人心惶惶的恐惧之中,又不会激起朝内各派势力为求自保的混乱局面。

    至少,目前为止,一切都看似相当平静。

    然而,赫梯国内上至高高在上的贵族,下至命贱如草的奴隶,都在这场突然而至的改革整顿中受到了波及。截然不同的地位和身体,导致他们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永远俯视脚下土地的贵族权臣,被锁上铁镣带出了他们豪华奢迷的深宅大院。而一直处在食物链最低层的平民和奴隶,却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利益和保护。

    见列摩门纳沉默地坐在窗前,格外耀眼的阳光轻舔着她的脸颊,冰冷的青甲悄无声息地折断了金色的光芒,如同这位摄政王眼底的茶色目光,亦是冷的不见丁点温度。

    “到今天为止,全国自杀的大臣和贵族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人了,收缴的财产还在统计中,派去丈量土地的官员回报说,那些罪臣霸占的土地数量惊人,他们管辖的城池,几乎没有自然地,平民更无自己的田地可以耕种,都是向当官府租种土地。”库西纳继续说道,眼角瞄见阿齐兹笑着端起酒杯,那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狭黠。

    轻声开口,眼神凛冽如冰剑,轻易割断了纠缠于眸底的温柔阳光,倏然。“这种事,我们看见得还少吗以前在庞廷山脉的农民,哪有自己的土地,就连牧民放牧也得向官府交纳牧草税。”

    “正因为这样,平民的生活才相当困苦,自己都吃不饱,还得供养那些官老爷,各种杂税多如牛毛。殿下此次减免杂税的决定,真是救了不少平民的性命。”穆哈里边说边颔首,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板依旧,眼中却满是欣慰。

    库西纳皱着眉,说道“国家不能没有税收,税收缩减会大大削弱国库的实力。殿下,您体恤平民的疾苦,臣很赞同。只是,国库得不到充盈,一旦边境发生战争,恐怕钱粮都会供应不上。”

    “阿齐兹,减少的税收令国家损失多少”忽尔,她朝一直默不作声的阿齐兹望去,问道。

    放下杯子,微笑的眼眉,一幅永远不正经的痞子模样。“一年会损失掉五百万金。”

    “现在收缴的罪臣财产,共计多少了”继续问道,指尖安静地敲着大理石窗台,无声无息的节奏。

    “据各城统领递交的报道,目前已经有八百万金。”

    扬眉挑眸,不期然地笑起来,满是轻漫随意的态度。“你瞧,库西纳,国库这一年的损失,已经有人来补偿了。”

    “那明年呢,还有后年收缴的财产终归有限,过几年国库就会亏空,到时候又如何是好”国库不能空虚,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此时减免税收,是在冒险。

    “库西纳,你想让人潜入深水取物,就必须让他们浮出水面多喘几口气,不能步步紧逼。一味地将人往水里按,是会淹死的。”指尖毫无节奏的敲打着铺满窗台的阳光,零乱的阴影点缀着雪白色的窗台,斑斓奇妙的感觉。“阿齐兹,立刻拟文书,将一部分不必要的税收永久取消,合理的税收在三年内全免。”

    “是。”

    “殿下”一惊,库西纳出声想要阻止。

    “好了,此事不必在议。”摇了摇手,目光一偏,院中披着寒意的景色渗入茶色眸底,漠然,冰冷。

    “是。”眼神轻闪,只得顺从地颔首。

    、第 五十四 章下

    穆哈里没有干涉税收的事情,因为他也同意赞成减税的做法。想到那些叛徒的家眷族人,他谨慎征询地问道“殿下,那些被抓的家眷,您准备如何发落是按照赫梯法律发配充军,还是剥其自由身贬成奴隶。”

    “”

    “他们不配去军队效力,应该立刻贬为奴,交到奴隶所贩卖,这些人平日都残酷无情,只知道使用百姓身上榨出的血汗钱,挥金如土的奢侈度日,也不知虐待死了多少奴隶。如今也应该让他们尝一尝,被人使唤毒打的滋味。”库西纳义愤填膺地说道,一想到那些权贵平日里的嚣张嘴脸,他就想立刻杀光这些人面兽心的畜生。

    “殿下,您看”库西纳的愤怒没有影响到穆哈里,他恭敬地再一次问道。

    沉吟,半晌,她沉声说道“释放十三以下的孩子,十三以上的人,剥夺自由民身份,贬为奴隶终身不得赎身。”

    笑,悄悄地。“殿下,英明。”

    “摄政王仁心宽厚,实乃赫梯之幸。”这一句恭维话了,出自嘻皮笑脸的阿齐兹。

    “正是。”附和地开口,库西纳点头笑赞。

    “少夸几句吧,我的将军们。”挑眉,乖张狂妄的笑容也难掩一丝被调侃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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