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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花劫 第12节

作者:宁远 字数:29715 更新:2022-01-12 11:37:38

    樱灵被当面拒绝了也不恼火,笑盈盈地招呼了几个侍女过来,吩咐下去将院子里另外的几处客房收拾出来,又对着梧玉楼展露出个春风和煦地笑容“之前下人们不懂事,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几位客人,樱灵在此赔罪了。”

    梧玉楼眼风扫过假面随从,道了句“好说,舍妹年轻不懂事打搅了灵狐一族这些时日,我们巫门不是乡野村夫不动礼数。”她顿了一下,假面随即捧了个袋子出来递过去,梧玉楼从里面取出一个犹如婴孩面庞大小的东珠道“叨扰的这些时日,一颗小小的东珠略表谢意,剩下的待我与少主她回到巫门时差人来奉上。”

    这颗东珠一现,梧玉楼的话中有话让樱灵脸色不怎么好看,握住法杖的指间关节泛白,语调不如方才甜美“阁下真是爱说笑,这东珠虽好可我灵狐一族从来不缺这些物什,也不稀罕你巫门的谢意。你们巫门少主说好听了是我作为一族之长请回来的,说句不好听的,她不过妖丹后期的修为,不知得罪了哪路人马被人伤在乌兰山谷,是我灵狐族给救回来的。说什么巫门古源厚基,原来你们巫门竟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樱灵耍了一通牙尖嘴利,在一旁瞧热闹的幻真对被自己押着初息摇头感叹了一句“这小妮子还是年轻,不晓得巫门的厉害,你说这灵狐一族怎么会找这么个丫头片子当族长啊当真是族中无人哟。”

    初息挑眉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嘴贱地问了一句“我听闻你如今还未到两千岁的年纪,不是也做了女君一职”

    幻真看着她哑然了半天,心堵之余翻袖子找出图章又在她脸上戳了个印记。

    梧玉楼轻笑一声将东珠收了起来“既然你们灵狐族看不上东珠,我也不是爱勉强别人的性子。至于救命恩人这一说”她踱了两步道石桌边坐下,目光微敛理了理衣袖才缓缓继续道“舍妹虽然不成器,但她那点能耐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知道的,樱灵族长大概是不太晓得我们巫门中人向来不怎么着重妖修一途。说乌兰山那日樱灵族长偶遇舍妹我是信的,但硬要说是救了舍妹的性命呵,非是我巫门托大,能伤的了她的只怕是如今妖界里有这个能耐的就只有那么两个人了,一个如今闭关在三界山,至于另一个如今在何处,是否还活着都未可知。”她这话虽然是对着樱灵说的,可视线却是投向了初息。

    樱灵脸色又难看上三分,梧玉楼说得固然算得上是事实,那日梧千双躺在草地之上如同睡着了一般,身上也没有伤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将人给带了回来。后来梧千双虽然没说要离开,但也从不与自己过多的接触,问她从何处来为何会在乌兰山她也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但事关她灵狐一族的颜面,她巫门说话未免也太不客气,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灵狐族也算得上上古遗脉,只是隐居了不过十万年,竟然叫人小瞧了去,她焉有不气之理。

    她承话道“阁下既然如此自信,不知相较起令妹来这妖界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入得了你的眼樱灵不才,也想一试巫门能为,权当切磋”

    切磋二字还未落地,她手中法杖打横划出一片结界将梧玉楼等人困于其中,如同一个新造世界,外面景物全然不见,结界之内是黄天飞沙的沙漠戈壁。随着樱灵手指翻动沙地之中拔起数条沙蛇,巨大阴影笼罩与众人头顶,轰然作响。

    幻真见状知道这位灵狐族长动了气,是真要出手,急忙祭出紫金佛莲化出片片莲瓣做了个防护罩出来供自己与初息躲避结界中锋利的风沙。

    她如今还未能进入元婴期,这种以妖力做出的结界,其中一草一木皆可为结界之主利用为武器。自己尚可自保,但料想这小桃花妖可耐不住妖风一击,便用自己的法器当做罩子去挡一挡那些乱窜的风沙。

    原本还在石桌旁坐着的梧玉楼转瞬不见,沙蛇嘶鸣呼啸,卷起的风沙让人睁不开眼睛。假面等黑衣人合掌围坐一圈,双掌翻飞拟出印珈,沙地之中聚出一只巨鹰直冲天际,鸣啸一声利爪钳住沙蛇的脖颈一拧,沙蛇轰然塌成沙粒。梧玉楼吹着一只笛子高坐与一沙丘之上,结界之中的风沙随着笛音婉转慢慢回归平静,就连原本灰黄的天色,也被她的笛音净化出蔚蓝颜色。

    以布界者妖力做出的世界被破界者轻飘飘地给净化了,由此足可见二者修为上的差距。若是之前,樱灵此刻也就认输了,只是此刻心里总有一股子邪火作祟,加之她之前得的宝贝还没有完全发挥威力,斗法之心炽的更烈。法杖立于面前结界随着她十指拉动沙漠变幻成一片大泽,黑色海水一望无际,海浪汹涌奔腾掀起巨浪,疾风骤雨间还混着电闪雷鸣。

    幻真有些顶不住这结界内澎湃的妖气,佛莲刺做成的防护罩被巨浪拍出缝隙,只怕支持不住几下攻击就要散掉。手持佛莲将全身妖气都凝于一身,不敢怠慢丝毫,若被这巨浪拍一下,恐怕她跟这炽元丹小妖都要枉死于此。咬牙中还忍不住埋怨一句“你说你吞了个上天入地抢破头的宝贝,这会儿却派不上一点用处。哎呦,这浪也太他妈的大了吧这小狐狸是疯了吗”

    正说着,头顶蓦然掀起了几十米高的巨浪。拍下来时都带着滚滚气流直灌入初息口鼻中。胸腹中一顿翻腾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顶出来时,四周变得一片寂静,巨浪在她和幻真头顶上凝固成冰,细小裂痕缓缓遍布巨浪之身,冰渣落下来的时候,幻真急忙收了佛莲拉着初息躲到假面等人身后。

    极目望去梧玉楼足尖点在浪头之上,手中笛子一转,只见天边乍然击出一道长闪朝着就要从冰壳中破出的巨浪袭来,樱灵没想到她竟引了这结界中的妖力与自己对抗,手中力量一撤巨浪顷刻间化于无形。

    长闪击碎冰壳,随着梧玉楼手中长笛的转动,无数碎冰闪着寒光向樱灵奔去,海面翻转倾覆,梧玉楼掩于碎冰之后,长笛执于手中整个人裹在一团红色光团里,在樱灵支起妖障挡住碎冰的攻击时,轻轻一点破了妖障,长笛便落在樱灵的脖子上。

    雨如瓢泼地落下,梧玉楼红发滴着水不耐道“把结界撤了。”

    樱灵突然莞尔一笑,身后狐尾抖掉雨水蓬松地一卷,手指一勾拉开脖子上的长笛“巫门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只是我灵狐一族也不是只有这点儿能耐。”长尾一扫,法杖升到半空急速旋转,大泽之中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缝隙,水流卷了众人从中漏了下去,幻真一手死死地扯着初息一手催动佛莲,脚下还未等站稳被寒气激得打了个喷嚏。

    大泽褪去之后,一眼望去是无边雪原。

    幻真打了个哆嗦,指尖一错变了两件大氅出来,自己裹了一件,给初息裹了一件,嘴里感叹着“我不仅貌美如花,还心地纯良。就算你多次冲撞我,也还是护你周全,小妖要懂得感恩”

    她这话还没说完听见兵器相撞之声击破长空,梧玉楼手中长笛不知何时变成一柄赤金宝剑,正挡住樱灵法杖迎面劈下的一击。幻真眼光毒辣地凭着那贯穿剑身的六道血色凹槽分辨出那剑也是巫门秘宝之一的虹姬,其自身便可有三十六种变化,丝毫不逊与自家表姐的那十二琈玉剑。

    梧玉楼手中长剑扬起一道耀眼虹光,与樱灵几个招式的来回下,她剑锋一转,剑气横扫过四面八方。樱灵急急向后退去百十米,手掌抚住小腹嘴角溢出血丝。梧玉楼将剑收回,眄睨了樱灵一眼道“结界已破。”

    结界之中冰雪开始消融,天空溶出斑驳光点,缺口处露出庭院本来面貌。

    樱灵手持法杖脸色发青,她实在大意,知道巫门之人厉害,却没曾想这梧玉楼还未用上全力,就已经胜出太多。结界被强行破出对布界者的损伤极大,差点逼得她显出原身。

    梧玉楼如同未与她厮杀过一般,还是以原先的姿势坐在石桌旁“方才不小心手重了些,樱灵族长伤势可还好”

    樱灵揩掉唇边血痕,一身戾气未消正要开口,被一旁看热闹看了许久,怕她们二人再度打起了自己受累的幻真给拦住“哎哎哎,族长姑娘,不要动怒,有话好好说嘛。大家朋友一场,何必大打出手伤了和气你看我表姐夫都已经跟我表姐双宿双栖了,你在这再怎么闹腾也没用不是我倒是有个法子能一平你心中不忿,你看我们坐下来慢慢地探讨一下如何”

    樱灵黑着一张脸,狐尾上的毫毛都因怒气根根竖起,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你又是谁”

    、第53章 穷个摇再逃

    幻真最近很郁闷。

    身为帝将神鸟一族风华绝代的女君的她居然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妖给拒绝了。

    她的图章在整个帝将神鸟一族中千金难求,朝中多少臣子说破了嘴皮子就是为了让他在一张破纸上盖一个戳。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向以学识渊博著称的巫门,身为祭司的梧玉楼居然也没有再第一时间认出如花似玉地位尊贵的自己,她将这个归结于不得亲家姐姐青眼的表姐身上。

    只是如今连一只小小灵狐族的族长都敢质问自己是谁,委实叫她有些不能接受。

    若说她灵狐一脉是上古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种族之一,那她帝将神鸟一族乃是上古神脉,家世地位都更要显赫崇高一筹。地位尊卑显而易见,那质问鄙夷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幻真一口气堵得着实难受,只是眼下却又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得先替自家表姐扫清了表姐夫身边的这些个闲花野草,此事更为紧要。

    幻真清了清嗓子,尽量笑得谦和一些“我是阙阴谷帝将一族新晋女君,族长姑娘久不出山不曾知晓我身份也是情理之中。方才巫门少主怀里抱着的便是在下的表姐了。如姑娘你所见,我表姐与我表姐夫鹣鲽情深,这百年来也不过就是小两口闹个脾气,耍个性子。叨扰到姑娘这真是她们二人的不是,所以也是略备了薄礼来给族长做个见面礼。”说着,把身后初息拉了出来往前面一推。她等了这一路就是为了把这小妖留在灵狐族中,这样一来绝了她表姐与这小妖双修的可能,二来也能绝了这小狐狸对自家表姐夫的觊觎。如此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也就只有她才能想的出来了,她真是除了貌美如花、心地善良之外还如此足智多谋。

    方才从险境重重结界中出来,气还没顺平又被拎了出来当做一个物件似的要送出去初息觉得满妖界大约也找不出一个比自己还要悲惨的命途了。

    只是她也没甚可担忧的,反正玄翎一定在暗处跟随着炽元丹,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自己这个壳子真的与什么人双修污了炽元丹的灵气,更不会在炽元丹集齐之前让自己死于非命。

    如此想来,自己还是赚了些便宜的,稍感欣慰之余也免不了心苦。也不知她跟那至高无上的太一上神是哪辈子结的缘分,怎么炽元丹就在她的肚子里落地生了根

    自打这一行人毫无规矩地闯进来,樱灵心中就横生不满,又被梧玉楼重创正是满肚子怒气无法纾解之时,听见幻真这絮絮叨叨地一通,抬眼被满脸红印的初息给吓了一跳,眼神狠厉地一瞪“这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当我们灵狐一族是什么随便弄个小妖过来就想搪塞我未免欺人太甚”

    幻真一把撸起初息的额头,道“族长姑娘你大概不晓得,如今妖界四宝之一的炽元丹就在这小妖体内。与她双修修为突飞猛进,依你如今元婴后期的修为说不准可一跃至凝神。”

    樱灵眉间厉色略缓,打量了初息一眼,突然哼笑一声“炽元丹有什么值得稀罕本族长已有一枚在手。”

    幻真一愣,没想到炽元丹竟然不止一个,难怪方才结界之内她全然招架不住这樱灵的妖力,还当是这百年来她修行的不够勤勉之故,震惊之余脑子也转得飞快

    “一枚炽元丹的威力如何能与两枚相较你想要与巫门结亲无非就是想要借助巫门的势力帮你灵狐一族重新夺取狐族尊主的地位。若将两枚炽元丹合二为一,介时岂止横扫青丘,一统狐族,妖界之中不是更难逢敌手不是族长你又何必依附于任何势力”

    她这话说的令樱灵有几分心动,只是炽元丹她想要,巫门少主她也不愿放手,一时陷入沉思。

    在境像之时,初息已知这炽元丹分裂出数片落在妖界各处,而玄翎也正是借由自己将剩下的炽元丹引出。所以樱灵说她已有一枚炽元丹时,她并不吃惊。反正她行走于妖界中,便是与所有的炽元丹连着蛛丝马迹,所以这灵狐族长手里应是要有一枚炽元丹,她被捆绑着穿簋市入鬼口一遭才能说得过去。

    在一旁静听的梧玉楼神色微动,此时假面俯首过来小声道“祭司大人,少主又不见了。”

    梧玉楼目色一沉,二话不说带着人往梧千双刚才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幻真脸色一变,朝着梧玉楼喊道“哎亲家姐姐,你去哪儿啊”说着把初息往樱灵怀里一推就要追上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无期”

    “慢着”樱灵法杖一横,挡在幻真胸前,笑了笑道“她们可以走,你留下。”

    幻真一惊,讶然道“你留我作甚”

    “方才听你说的头头是道,你留下帮我把炽元丹合二为一。”樱灵手中法杖朝着幻真小腹一杵,拘了她半个生魂在法杖中的碧绿光珠之内,笑道“另外,巫门少主我也是非要不可,让你那表姐带着少主来换你。”

    一半生魂被拘,幻真都快哭了万一表姐不肯换呢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清风明月,一叶孤舟泛于湖面上。

    这面湖微波不兴,将夜空中一条蜿蜒的璀璨星汉清晰地刻印。

    一缕清风从宴无台的鼻尖扫过,凉凉的,带着些芳草的清新,和熟悉的雪松香。

    宴无台醒来第一眼看见漫天星斗,耳边荡漾着细微的水声,身子偶有晃动,轻逸舒适,闷在胸口多日的撕裂感也消散不少。

    “还好吗”

    每次从混沌中醒来,身边总是这个人。

    “你怎会这般不顾惜自己瞧你气血虚弱,可是每日每夜地找我”梧千双语调轻快,等待着宴无台的回答。

    梧千双失踪,宴无台担心是真,内疚也是真。但当她终于在灵狐族内寻到梧千双时,发现对方竟真的不是被擒,反而被好吃好喝还有一只娇俏的灵狐好生伺候着正如小侍婢所言,梧千双是自愿留在祈连山时,宴无台只觉得自己这百年来的焦灼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宴无台并未回答梧千双的话,坐起身,冷言道“看我为你忧心为你殚精竭虑是不是很有趣梧少主现下可满意了”

    梧千双一震,她与宴无台结契千年,看到的永远都是宴无台的清冷,如同一块怎么捂也暖不了的寒冰。

    巫行山一场杀戮,宴无台竟然施术将自己推走,尽管是为自己安慰着想却也是将自己隔离在她生死之外。

    她那时气得昏头,起了个混账的念头,便随着那狐族的族长回了祈连山。如今宴无台常年刻板的五官却因为自己染上愁丝,她一分欣喜,三分心疼,懊悔足六分。想开口求饶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能平复宴无台心里的恼怒委屈,只是深深凝望住她。

    宴无台横扫一眼,眼眶涨红,含着委屈和怒意道“看我出丑,梧少主可还得趣”

    梧千双还未出声,宴无台大动作起身就要从小舟上飞离。梧千双立刻拉住她,两人一个要走一个要留,力道相当,一同摔了回来。

    梧千双直接擒住宴无台的双腕压在胸口。宴无台黑发散开,无声地反抗,梧千双用尽全力控制住她的同时又生怕弄疼了她,一时间进退两难。

    “你就这么讨厌我”梧千双突然脱力,宴无台反而也不挣了,“讨厌到一刻都不想和我待在一起甚至不肯听我一句解释吗此次我演这出戏码确实荒唐幼稚,可也全因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看待我。这千年来,我从来不怕承认对你的喜欢,只是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却从未表过一句。无台,我本以为我们已是定了生死之约,就算你冷淡待我,我也只当你性子清冷,而你却将我置于你生死之外,你到底将我看做什么呢”

    宴无台怒道“你反倒怪我”

    “我并非怪你”梧千双哀叹一声,凝视眼前这张清秀又倔强的脸片刻后,从她身上离开,“我只是对自己没那么自信。”

    “你一代巫门少主,有什么可自卑”宴无台看着梧千双背对她负手望月的背影,也敛了怒气,“你我从一开始便不是你情我愿。再者,你巫门、你家姐,都不会接纳我。我桃树一族哪能高攀巫门。”

    梧千双忽然回身,逼问“是,一开始的确是我用计与你缔结双修盟约,可这些年来你虽不曾表过情谊,但与我双修之时也非假意。你担忧的只是你我家世身份”

    宴无台垂下眉目“整个妖界都道我攀附你少主威严,是啊,的确如此,若不是你,我又何来富丽堂皇的巫行宫若不是你,没有十二琈玉剑,我仍然只是个随意受人欺凌的无用小妖。”

    “我不想听这些。你只需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宴无台对上梧千双期待的脸,竟说不出话来。

    当年二人刚刚携手立下双修盟约之时,梧千双高调地将自己的行宫巫行宫赠予宴无台一事,教妖界好些人嫉妒得红眼。有多少人想攀附势力巫门而不得,巫门少主欢喜佛的位置更是能比肩妖界三大宝物。在他人看来,宴无台就是费尽心机攀上金凤凰,定是她魅惑少主。这些年来她听过太多阿谀奉承,更多的是冷言嘲讽,这些她都默默承受,从未向梧千双抱怨。虽不抱怨,却不表示她不在乎。

    宴无台的性子到底和梧千双不同,梧千双从小就是巫门掌上明珠,春风得意,哪里受过什么委屈她天生聪颖,无论大事小事都尽在掌握,可到底身份金贵,心里有什么憋屈定要讨个明白。

    宴无台自小受人欺负,在母亲的舍身相护下才勉强活命。她独自学会生存之道,体会世间冷暖。在遇见梧千双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把不甘埋在肚子里,用何等倔强面对世界。

    在宴无台看来,梧千双就是暖阁里的娇小姐。

    “你的问题很幼稚。”宴无台不想回答。

    梧千双心猛地下沉,想起一千年前初遇时宴无台对她也是这样冷淡,神情和语气一模一样。

    对她痴情了千年,她竟没有分毫改变。

    梧千双一颗心像是浸在冷水中,眼前的风月都被蒙上了一层琉璃色。

    “我就当没听见刚才那句话。”梧千双咬牙忍痛道。

    、第54章 豪门惊情再逃

    方才宴无台要走,梧千双不让,这回倒是她自己走了。

    孤舟更加孤单,湖水如墨,万籁俱寂。

    梧千双冤枉了宴无台,这千年来她不是没有改变,至少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们性格迥异,身份悬殊。这样的情况下,能相伴多久

    梧千双气得心扉俱痛,她在灵狐族待了近百年,为的就是等来宴无台,向她好好撒个娇。今夜清风明月,好不容易把定君湖边上的灵狐守卫都用幻术困住,拖了小舟,想要和宴无台好好温存谁知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圆月高悬,后半夜,樱灵让人把幻真与初息好生看管住,溜出乐思殿去找梧千双。

    她私带外族之人回祈连山一事已经惹得几位哥哥姐姐的不满,若是再闹到灵村阿姆那里,只怕到时她族长之位不保。她得在那几个哥哥姐姐将今日之事捅到阿姆那里之前找到梧千双,说服她与自己联姻,到时有炽元丹神力和巫门的势力她就算要一统妖界也是轻而易举犹如反掌。

    寻到定君湖附近是看到被幻术困住的守卫,料想人定然就在附近,果然就瞧见梧千双坐在定君湖旁的庙殿殿顶的飞檐上不知在想什么。心中转了个思量,正要飞身而上,忽瞧见梧千双身后多了一个人,那人正是梧玉楼。

    这梧玉楼何时来的,樱灵竟全然没有察觉樱灵自身修为本就已入是凝神前期,有炽元丹的辅佐更是目无旁人。今日与这梧玉楼交手时虽然有炽元丹的庇护,也是受了内伤。樱灵现下隐隐有些担忧,这梧玉楼的本事只怕远不止今日所表现出来的这些樱灵做了个隐身术,将气息隐匿,且先听听她们姐妹在说什么。

    梧千双没有回头“长姐这次是千双糊涂,叫你担心了。”

    梧玉楼“你也知我担心你你这一失踪就是近百年,可有想过自己是什么身份”

    梧千双双目失神,眨也未眨“巫门第三百九十九代少主。”

    梧玉楼将湖风吹落在她头顶的枯叶拨开“你这语气,是恨生在巫门”

    “不生于巫门是我的骄傲,我愿为巫门竭心尽力,万死不辞。但只有一样不行。”梧千双转身,直面梧玉楼,“只有与巫族一脉联姻的事,我不能答应。”

    梧玉楼不怒反笑,负手于身后,缓缓踱步“怎么,和巫族一脉联姻一事还委屈了你不成”

    “不。”梧千双斩钉截铁,“巫族一脉源自父神精血,自父神开天辟地以来便雄踞一方,我岂敢小觑,更何况我们与巫族原本就是一脉同枝,与我们巫门乃是远亲。但联姻一事乃我终身大事,就算我孤身一人尚需仔细斟酌,何况我现在已有欢喜佛,怎么能再和巫族一脉立约”

    梧玉楼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你若是找了青丘九尾狐或是万泉寒冰人鱼我都不会干涉你太多,可那宴无台自称什么桃花谷主说得好听些,叫桃花谷,可实际不过就是个土坑内长出几棵毫无血统可言的烂桃树,仗着土坑自立为王,这等家世出来的子女如何能入我巫门”

    梧千双正要开口,梧玉楼继续道“我一向疼你,你年纪尚轻,前些年来你爱胡闹,我可有当真管过你可现下已然不同。”

    梧千双眉峰一沉“难道巫池又有变化”

    巫池乃是傲君山上一面灵池,有预知未来的神奇力量。只是这巫池并非所有事情都有预兆,只有在四界即将发生大事时才起波澜。

    六百年前神妖大战之前,巫池一湾黑水忽然转为清澄,映出天地惨烈之况。梧玉楼及时发觉,封锁傲君山,这才让巫门毫发无伤躲过浩劫。上次梧千双离开巫门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巫池,发现巫池之水一片浑浊,似有异象,这件事也一直记在她心上。

    梧玉楼一向坐镇巫门极少外出,这次亲自出山肯定不仅是要抓妹妹回山

    “哼。”梧玉楼知道妹妹虽然顽劣,但一向聪颖,“不错,巫池之水已变清澈,预示着”

    樱灵一双耳朵立直,正等着听她继续说下去。忽然耳蜗里一阵剧痛,似有无数虫蚁嗡嗡作响剧痛之后头晕目眩,双腿发软,樱灵知道是着了巫门的道,梧千双和梧玉楼后来再说什么她也都没有听清。

    “预示天地一场浩劫,即将来临。这一次比神妖之战更加惨烈,你应该也知晓近日不周山愈发倾斜一事。若不周山倾塌,四界必将大乱。届时,即便我再布结界封锁傲君山也是无用。”梧玉楼望着妹妹,“此事不止关系你我,更关系巫门存亡。”

    “依长姐所言,只有我和巫族一脉联姻一条路可走”梧千双拉住姐姐的手,小声道,“可千双不过妖丹期修为,与巫族联姻必要我先即位门主,若无元婴以上修为,即位之时如何能趟得过天雷地火的祭礼只怕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姐姐,你可舍得千双送死”

    梧玉楼本还有些心疼,听她这话一出,心疼的情绪立刻一扫而光。将她手坲开,绕到她颈后,掌心压在肌肤之上“妖丹期千双,你这点聪明愚弄他人惯了,倒觉得我也好糊弄要不要我撕下这层巫令看看你这一头难看的白发是否还在”

    梧千双捂着脖子旋身从梧玉楼身边躲开

    “长姐何必苦苦逼我倘若真的四界重归战乱,仅凭着巫门与巫族联姻又岂能逆转天意若是不周山倾塌,阴阳乾坤必然颠倒,鬼门关打开,冥界数十万鬼兵倾轧人妖二界如入无人之境。天界诸神才经历过六百年的重创,只怕要维持四界秩序也是有心无力。而魔族的三位魔君同此前一战中的几位祖巫也被东皇钟封印在不周山的三十三界之下,长姐可是要合巫族之力与冥界的十万鬼兵抗衡不成”

    梧玉楼皱眉道“若只是冥界鬼兵倒也不惧他什么,只是谁也不知若不周山倾塌,四界会生出怎样的祸事,我们与巫族联姻也是为了在浩劫中生存的更有把握一些。来寻你之前我去了一趟不周山,不知是否是我多虑,总觉得不周山巅上的气泽有些许古怪,只怕浩劫之期已经是迫在眉睫。”

    梧千双摇头道“除了与巫族联姻一路,若我有法子能在保住巫门,长姐可否准我一试”

    “我不能让你拿巫门的前途去冒险,你身为门主当以巫门的前途为重”

    梧千双叹了一声“长姐,其实你从来都比我更适合门主这个位子。”她站起来立在飞檐边上,道“长姐为我巫门少主之位牺牲良多,千双不是不知恩的人,只是恳请长姐再给我和无台一点时间。一点就够”说完足尖请踏,乘风而去。

    “千双”梧玉楼神情动容喊了一声,她何尝不知自己妹妹的那点心思,只是当日巫门前任门主夫妇死于门中前任祭司与巫礼叛乱,她为保住自己与妹妹的性命,将以血融进祭司之印中掠夺了前任祭司的巫力血洗整个巫门内堂,这才保住梧千双巫门少主之位。

    巫门血脉如今也只剩下她与梧千双二人,而她已经是巫门祭司,若梧千双不执行少主之职,她巫门一脉只怕是要折损在她们姐妹二人手中,这是她断断不能允许之事。

    与宴无台的儿女情长如何能与巫门前途大业并论

    “我的好妹妹,我给你最后的时间来了结你与那宴无台之间的纠葛,不然姐姐就要亲自动手帮你斩断这害人害己的情丝了。”

    梧玉楼将这段话合捻进一小圈光环内,传音给已经消失不见的梧千双。

    樱灵好不容易将耳内捣乱之物抓出,竟只是一只指节大小通体透绿的飞虫,手一扬,用狐火将其烧成灰烬。都说巫门之道教人恐惧,看来的确不能小觑。她再度抬目望去之时,已探寻不到梧千双姐妹的身影。

    被困在乐思殿的初息与幻真大眼瞪小眼了好几个时辰后,初息无奈地叹了一声“貌美无双的幻真大人,如今你我都已沦为别人的阶下之囚,你又何必继续捆着我”

    貌美无双四个字让幻真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手指搭上初息身上的束缚“小妖总算承认本君的美貌了吗但是阶下之囚这四个字用的不恰当。若不是那小狐狸有炽元丹傍身本君未必会被她给制住。说起来,你得的是炽元丹,人家也得的是炽元丹,怎么人家就能飞天遁地随手就布个结界出来,你就屁用都没有啊”

    初息转着僵直的手腕点头应着“是是是,幻真大人说的是,都是小妖无用,如果幻真大人喜欢炽元丹你拿去便是。”

    幻真一撇嘴“我若稀罕炽元丹,早在芙蓉阁的时候就动手了,何需等到此刻况且,之前那巫门祭司不是想强行从你体内夺丹,差点被炽元丹的神力给打个贯穿。我又不傻,为何去冒这个险”

    初息挑着眉毛,还未等说什么,房门被樱灵毫无预兆地推开。幻真刚要开口被她法杖一指,整个人撞到墙上,因失了半个魂魄,耐不住法杖这一击吐了半口血出来。

    樱灵法杖上的碧珠隐隐透出金色光芒,往初息小腹之上一探,光亮更炽。她笑了一下对着幻真道“你,过来给我把她体内的炽元丹取出来。”

    、第55章 扫个祸害再逃

    宴无自坐在小舟上不知过了多久,待身子都凉透,才施法将小舟往岸边引。

    刚踏上岸边,一抹皂色的影子从林间闪过。宴无台立即抽出十二琈玉剑正要一剑击出,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女声道“姑娘手下留情我不是坏人”

    从林间走出一位单着皂衣之人,玉面黑发,身形颀长,单手执一把白扇。一眼看去像是男子,但仔细一瞧,却是阴身。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来人虽然自称没有恶意,但此地毕竟是灵狐族的地界,宴无台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之心。

    女子手中白扇一收,朝着晏无台打了个揖礼,含笑上前两步却十分规矩地停在丈许的距离道“在下阿离,就住在这定君湖边,瞧着今夜月色好,出来转转,不想惊扰到姑娘。”她略歉意地一笑,又有些诧异地打量了宴无台一眼,问道“姑娘是从外面来的吧”

    宴无台谨慎地没有作答,手中十二琈玉剑始终不曾松懈,这灵狐族虽然从来隐居避世,但十万年前也是以能征善战闻名妖界。她此番是不请自来,妖力没有恢复自己又是独身一人,说起来那整日里聒噪个不停的表妹幻真怎么没在自己身边这实在是有些不寻常,方才她与梧千双一顿置气,完全没顾得上这些。

    似是看出宴无台的顾虑,阿离将腰间酒壶扯了下来晃了晃,“姑娘不必担忧,在下并非灵狐族人,乃是这祁连山根生的魅狐。虽然同为狐族,却不过寥寥数十族人在这祁连山上生活。”定君湖畔有一处柔软的青草地,她屈膝而坐,一只手撑在地上边饮边瞧着水面上半人高的芦苇被风吹的斜斜倒向一边,丛中隐隐有莹光微动。

    夜色与月色都尚好,只是人不对景,宴无台心里透着几分不安,打算先离开这定君湖在思虑接下来的事情,将十二琈玉剑收至身后,朝着阿离回了个礼“不打扰姑娘雅兴,先告辞了。”

    才向外踏出一步,只听得阿离道“姑娘且慢”她不做理会,再往前一步时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给挡了回来,心里一惊妖气振得剑鸣不止,皱着眉将剑横与身前喝到“你想做什么”

    阿离无奈地摆手笑道“姑娘误会,这定君湖里有一种名曰月光的鱼类每到子夜之时便会从湖底游至水面,吞食月华后又沉入湖底。每至此时湖边就会升起这罩子阻挡任何生灵出入,这也是灵狐族立下的规矩。只因这月光鱼不知是何原因近年数量锐减,同我们魅狐一族一样,不过百条存于这湖中。”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有着一丝自嘲,随后摇头朝着宴无台道“所以刚才喊住姑娘,是怕你撞上这罩子。倒引得姑娘误会了,罪过罪过。”

    宴无台余光中瞥见湖面果然涌起数片光点,放眼望去,水面之下不知何时浮出十几只体态丰腴游鱼,约有小臂长短,额间绽出的光华犹如湖底月光,使得芦苇丛中的萤火之光暗了些许颜色。她心里松快了一些,有些尴尬地“是我多心了,只是想请教阿离姑娘,此罩可有出路”

    阿离摇头,指了指头顶上月亮“只能等到月沉时,月光鱼全部沉入湖底罩子才会撤去。今夜闲暇,适才想起这湖中奇景才走了进来,不想巧遇姑娘,也是场缘分。姑娘稍安勿燥,离着月沉还有个把时辰,我这里还有些酒,可供姑娘驱驱夜里的寒气。”

    “多谢,不过我不善饮酒。”宴无台谢过阿离的好意,既然总也要等到天亮之时才能离去,她便在草地另一边寻了出较为干爽的地方坐下来。

    月光鱼一拨一拨地浮上湖面,偶尔有几尾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腾半圈吞食更多月华,带起的一片淋漓水光,犹如星空平置与眼前,很是曼妙的景色。阿离抬手变了方矮桌和一套煮水的茶具出来,从湖中掬了一壶水煮上,又在湖边长得郁郁葱葱的一片凤凰水仙中择了几片嫩叶丢进壶里,垂目等水滚开,“这个时节的凤凰水仙拿来煮茶有些许涩味,不知姑娘喝不喝得惯,湖边寒气重,就着热茶品景也可得趣。”

    水滚了,扑得茶壶盖子噗噗直响,阿离将茶水冲入素色瓷杯中,手执热茶,一双清透见底的眸子带着熏暖人心的笑意看着宴无台“姑娘,茶煮得了。”

    从煮茶的水到煮茶用的凤凰水仙阿离都是当着宴无台的面取来的,自然也是看出她心里的几分防备。若再拒绝太过拂人颜面。宴无台沉思半晌抬手去接,只是不知为何,与那双眸子对视上的瞬间她心里原本的那丝焦虑如同被某种极软又极热的东西给化开,心跳得厉害,脑子也有些发钝,只得的面前的这个人让她欢喜的紧。不由自主地便朝着她举着杯子的手挪了过去,眼前犹如雾气遮掩,嘴唇碰到茶杯时,衣襟被人握住一扯整个人失了气力般软绵绵地躺在草地之上,满心欢愉里腾起的一丝恐惧在与近在咫尺的银色瞳仁对视的瞬间消散不见,她甚至记不得自己是谁,此地是何处。

    宴无台不知,这祁连山中的魅狐一族,最善魅惑之术,又喜食妖类修为。这定君湖平日里都有守卫拦着,闲杂人等不准靠近,今夜守卫们却都被梧千双施了术法困住,她原本是想进来看看是否有人在打月光鱼的主意,自己或可分得一杯羹。却不想遇到个有些失意的无知小妖,便暗中布了道罩子将人困住,施以魅术惑其心神。

    正要覆上她的唇瓣吸食修为之时,听得破空一记鞭响,她布的防护罩碎裂的瞬间手腕被黑色长鞭捆住给提了起来。

    梧千双一张蕴含怒色的脸,在半空之中立着手中浮图鞭上的符文围旋绕鞭身,语调冷然,“把手从她的身上拿开。”

    魅狐阿离瞳仁转为墨色,看清来人修为后扬起一抹精光“祁连山已经许久没有过这么多生面孔了。”手中同样生出一截银色长鞭,迎风一展一跃腾起与梧千双缠斗一处。

    湖中月光鱼被突如其来的打斗声一惊,悉数躲回了湖底的石缝里,连芦苇丛中的萤火之光也匿藏到深处,生怕被殃及。只有宴无台还懵懂不知发生了何事,心里如同被蛛网缠捆,怎么样也挣脱不了,十分烦躁恼火。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想要往湖水里泡上一泡。

    梧千双与魅狐纠缠之中还分出一丝精神来关注着宴无台,见她要投湖的样子心里一急,便想要快些结束这战局。浮图鞭一扬,虚晃着与阿离的银鞭相撞,旋开之时往下飞去想要先制止住宴无台。那魅狐阿离也看出这银发女子心中更着紧中了自己魅术的小妖,手中银鞭方向一转,朝着宴无台攻去。

    由于距离太近,梧千双顾忌着宴无台,也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自己实际修为,只好旋身挡在宴无台面前,结结实实地挨下这一鞭。血腥之气立刻散在空气中,巫门众人的血有去除污秽之效,宴无台神灵清明的一刹看清眼前皱眉忍痛的梧千双护着自己的一幕,还未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梧千双一头银色顷刻间变得火红,浮图鞭上萦绕的符文引出地底石精土魄化成的石将,低吼一声一把握住魅狐阿离,还未等她弄清发生何事便已经沉入地底,投入地底熔岩地浆之中。

    “你没事吧”梧千双紧紧抱住宴无台的腰,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紧张地探查怀里的人是否无恙。

    “你”宴无台眉头一皱,手指触碰到梧千双后背上有些黏腻湿热,赶忙将她拉开,“你受伤了”

    “我没事,一点小伤。”梧千双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不快,趁势将头埋在她的肩颈“只是有些疼。”

    梧千双方才那飞身一护映在宴无台的眼里,现下见她真真切切地受伤流血,心头绞痛,手臂发软,心疼难捱,没有将她推开,反而搂得更紧。

    梧千双多久没被宴无台这番亲昵又主动地拥抱,熟悉的怀抱令她心中横生委屈,心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你且让我看看,伤得如何。”宴无台红着眼,语调温柔地哄着梧千双。忽然想起方才中了魅狐的幻术,宴无台又怒又羞,心内直泛恶心。

    “我倒没事,只是流了点血而已。”口中说着无碍,倒是很自觉地转身让宴无台看她伤口。

    这一鞭着实没留余地,细嫩的后背被抽得皮开肉绽。

    宴无台用尽妖力打了个愈合术在伤口上,只是这些日子她疲于奔波,本就无甚妖力,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被魅狐迷惑。看着血依旧潺潺,宴无台垂首低语“是我的不对害你为我受伤了。”

    “无台”梧千双再次蹭入她怀中,“你就是这样,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幻真剩下的半口血还含在嘴里纠结着吐与不吐之间,乍然听到樱灵提了个如此非分的要求被那半口血呛住,狠命地咳了起来。

    一张圆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顺平了气,摆手道“族长姑娘,大家都是斯文人不要话都不说就直接动手啊而且,你看事情是这样的,炽元丹这东西呢,你这个修为当然可以轻松驾驭,但我如果贸然去取说不准会对我或者对炽元丹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损伤,这样不是得不偿失你留我下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跟我表姐换我表姐夫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樱灵脸上的笑容不减,法杖却蓄了不少妖力,指着她道“你哪里那么多废话少占我便宜,谁是夫人让你取就给我去取,不然管它什么炽元丹,我一招贯了你的内丹”

    幻真当真冤枉最近大概是命犯太岁,否则怎么会有如此蛮不讲理的人被她撞见她堪堪不到两千岁的年纪还有大把的时光没来得及好好挥霍,修为眼看就要破级进入元婴期,大好日子在前方等着她,怎么能丧生在这荒山野地最重要的是她的花容玉貌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如果就这样死在一个灵狐小妖的手里,那她一世的英明岂非岂非

    正垂首顿足感叹生不逢时,她突然敏感地捕捉到空气里一丝熟悉的味道,是在她表姐巫行宫的极渊殿里曾经闻过的凤凰之火的味道。心里燃起一丝窃喜的同时,有一簇火光瞬间穿透法杖中的碧玉珠子,藏在其中的炽元丹爆出耀眼金光。

    这变故生得突然,樱灵淬不及防的被炽元丹释放出来的神力击中,连通今日与梧玉楼斗法时受的伤,旧伤添新伤,身子撑不住地打了个晃,扶着墙壁才没有摔下去。

    玄翎凭空出现,将浮空的炽元丹收入囊中,朝着初息道“过来,我们走。”却在看到初息的脸时,一愣之后皱眉,表情是遮也遮不去的嫌弃。

    幻真盖在初息脸上的图章根本没能洗去,初息知道玄翎会出现,但这次却还没等她受尽折磨命垂一线就出现了初息恨不能一头栽到地里

    初息正想说些什么,玄翎哪是磨蹭之人,将她抱起一个旋身两人双双消失,只留一团火尾。

    幻真趁机将地上的法杖捡起,取回了自己被拘的半个生魂,以佛莲刺的尖端顶着樱灵的心口笑道“之前你仗着炽元丹威力,如今我要杀你却是易如反掌。不过,本君从来不屑于这种无耻行径,我记得你们灵狐族出产一种叫做月光的鱼,对修行很有助益若是你每年向我阙阴谷进献十尾过来,我便不计较你此前几次三番的折辱本君,不然我帝将一族的好儿郎们,定然铲平你祈连山。”

    、第56章 擦完眼泪再逃

    守在思乐殿外的青衣侍女,听见殿中异响时小跑着进来推开门,一眼见到自家族长满嘴血的倒在地上,尖叫声响一路从祁连山顶传到山脚。一路小跑出去叫人时撞上了被幻境内的异常惊动而从灵村赶来的五位长老和阿姆。

    阿姆虽然年事已高,但昔年与青丘狐族一战时的威严尚在,一头银丝服服帖帖地被盘在脑后,除了额眉之上一个回字透玉的额帕,只几根素银发簪斜插在髻中,一身靛青布衣长裙显得十分简朴,却更突出她布满深纹的眼角唇周里透出的被岁月雕琢出的严厉。

    阿姆手中木杖朝着慌张的侍女脑袋上一杵,沉声低喝“何事慌张这样莽撞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青衣侍女一见阿姆皱眉怒视自己的脸,双腿一软面色惨然地噗通跪下,也顾不上自己额角被阿姆木杖戳出来的伤口颤声回道“阿姆见谅,族,族长她被人打伤了,奴婢一时心急冲撞了阿姆和几位长老,实在该死”死字只吐了半个音,阿姆手里的木杖戳进她的后颈,木杖不知是什么材质染血而不粘,她将青衣侍女的尸体拨到一边,耸拉的眼皮抬起往四周一扫“你们族长只是这几日身体欠安,若是让我听到从这院子里传出来的什么风言风语,这个就是你们的例子。”

    其余的侍女噤声发抖生怕落得同样惨死地下场。阿姆眉头皱起地将手里的木杖往地上用力一杵“都明白了吗”

    “明白”院子里的侍女们全都跪下来应是。

    五位长老引着阿姆往思乐殿的主房里去,樱灵还躺在地上,唇边血渍未干。阿姆脸色十分难看地朝着周围叱道“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主子是被何人打伤的可曾知道”

    几个侍女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去答阿姆的问话,最后还是一个新入思乐殿的小侍女在众人眼神的压力下,硬着头皮答道“是,是,是族长之前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好生招待着没想到今日几个修为极高的人从鬼口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跟族长打了起来。那、那时候,族长就受了伤,但也留下她们中的两人作为人质。入夜之后奴婢几个一直在这里守着没见到任何人闯入乐思殿,等发现族长被人打伤时,那两个人质已经不知去向,想来,想来应是今日里那几个修为极高的人的做的好事。”

    “修为极高”五位长老中,穿着青袍的长老皱着眉问道“可有什么特征”

    小侍女咬着唇苦苦回忆,白日里她只是守在殿外极为偏远的一处角落里,也只能说个大概“奴婢只记得其中一人一头红发,身边跟了几个黑衣人,身上有些奇怪的字符。还有一人被捆着押来,脸上有些难看的红印,旁的就实在是没看清了。”

    青袍长老沉吟思索一番,对着阿姆道“依您看,这像是哪一族的做派”

    阿姆没说话,支了几个人现将樱灵抬回到内室,查看了一番她的伤势,才与众位长老道“老身年纪大了,族中之事早已交由你们负责打理。此前老身一直觉得樱灵这丫头虽然活泼了些,不够稳重,但我灵狐一族的族长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便破例让她年纪轻轻便承了族长之职。加之后来她能寻得炽元丹,也说明老身当日没看走眼。只是没想到连一向对于神妖之力不屑一顾的巫门一族也对这炽元丹产生了兴趣。”

    另一位黄袍的长老道“阿姆的意思是巫门的人打伤的樱灵吗”

    青袍长老捻着胡子点头道“想来的确如此。方才我听那侍女所言,红发虽说不是巫门独有标志,但那奇特符文以及能够将持有炽元丹的樱灵打伤,想来想去四界之内唯独他们巫门一支。”

    阿姆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巫门,老身倒也想会一会这巫族所出来的支脉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敢在我祈连山横行”

    初息被玄翎一路抱着从祁连山的天池中破出一个出幻境的通道,一路直穿进入簋市。初息鲜少清醒的时候与玄翎挨的这么近,原本想得明白的事情,此刻有点儿想不明白了。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檀香气,小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只不过穿出祈连山幻境的通道里风吹得凛冽,令她还来不及多感受一会儿小鹿乱撞的心情下一刻人就已经立在闹市之中。

    簋市正值最为热闹的子夜,一排的环颈雉穿红着绿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从山樱前舞过,长腿丰臀在裙缝里随着动作展现,偶能引得山野中来的行客以修为换得一夜。

    初息怔了一瞬,想起自己遮挡前额的帽子在之前梧玉楼与樱灵斗法时的结界中被狂风吹走了,抬起手遮住额头的瞬间回头就想找地方先躲一躲,没想到玄翎这次丢下自己后居然没有扭头就走,措不及防地与她装了个满怀。

    玄翎被她撞的一晃,问她“你慌什么”

    初息近距离的望着玄翎的脸,自打她道破了玄翎的目的,两人先前那一番推心对话之后,玄翎言语间的冷意就愈发明显。初息心里有些钝钝的痛感,虽不强烈却也不怎么好受,怕眼里泄露出心底情绪,她装作无意地别开视线打了个哈哈道“虽然我是你用来寻找炽元丹的容器,且又有你这个在妖界横着走也没人能怎么着你的神君庇佑,但是对于危险我也是本能地抗拒。”

    玄翎眉眼间冷淡地扫过簋市中走动的群妖,不紧不慢道“你怕什么”

    初息心头一跳,有怒火腾起,往后退了一步淡声道“神君大人修为深厚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就算有个万一,大人再寻一个装炽元丹的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小妖惜命,苟活妖界不敢奢求什么,就算被人当做个器物也不曾怨言,如今是连怕都没资格了吗”

    玄翎眉头微微一锁,道“你在生气我只是不觉得你需要害怕什么。”

    再与她多言半句实在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初息正要转身走的时候,脑门被玄翎一拍整个人瘫软回她的怀里,睡着前听见她依然沉稳地声音道“你先睡一会,我需要把炽元丹放回到你的体内。”

    炽元丹,从来都是炽元丹。

    为了炽元丹玄翎可以不顾及她的意愿,对她的身体任意妄为,可有一丝怜惜

    在昏睡之前,初息的眼底涌出一汪热泪,被玄翎看了个清楚。

    玄翎在闹市之间布出一个小结界,她与初息的身影便消失在群妖的视野之中。

    之前沾染了虎妖楚阿珩妖气的炽元丹已经被清除的一干二净,再将樱灵这一枚碎片融入进去之后就只差三枚依然在妖界下落不明的碎片就能将碎裂的炽元丹聚合了。炽元丹被封回初息体内的时候,玄翎看到她眼角的泪痕,不解为何心内游生出一丝气闷,抬手将泪痕擦干。

    “神君大人从天界远道而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好让我们兄妹仔细招待一番”伴着清脆笑音,一顶巨大的行轿由十个筋肉满布的牛头怪驮着从空中行至地面上。轿中三人两男一女横卧在轿中。

    放在娇笑出声的便是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女子,薄色罩衫里面套着蜜合色襦裙,发辫中穿着成串的海珠衬得整个人瑰姿艳逸。两旁的男子一个生着一双凤眼,身形秀挺高颀。一个朗目星眸,身材魁梧壮健。

    三人生得虽有不同,却是实实在在的血缘兄妹。

    妖界极东之地的牛氏三兄妹便是了,两个男子大哥叫做牛成,二哥叫做牛礼,小妹叫做牛瑛。三人一直在极东的酷热之地风焰山修行,虽然资质寻常但历经六万年的时间也有了渡劫的修为。三人对于三千年之后的天劫如何应对都毫无头绪之时,不想妖界中竟生出炽元丹这样的宝贝,叫牛氏三兄妹焉能不喜是以楚阿珩临死之前放出的消息被他们截获到其一,尽管有天界神君插手,但他们与飞升的修为也仅有一步之遥,集三人之力夺取炽元丹的胜算当然更大一些。

    三人本打算来簋市一探炽元丹下落,却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被他们瞧见玄翎为图省事在簋市中布下的结界。低等修为的妖类自然看结界内而不见,但他们渡劫期的修为,将玄翎融合炽元丹的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

    、第57章ofter一下再逃

    玄翎用眼角瞟了牛氏三兄妹一眼,抬手解了方才施在初息身上的昏睡诀,把她抱起找了个台阶靠着,将自己的仙罩移到初息的身上后,引出苍穹。

    牛氏三兄妹怎会想到这神君二话不说,直接掀地而来,枪头贴着地面上划出一片耀眼的火星,挟带凤凰火燃成一堵火墙,熊熊朝着牛氏三兄妹的巨大轿撵扑了过去。

    簋市之中从不乏闹事之人,这些店家摊贩早已习惯,只是今夜这阵仗略大了一些,什么人竟能引得三位渡劫期修为的妖王前来还未等探究个明白,凤凰火遇着妖气如同见了油一般烧得壮丽迅猛,直冲云霄,将整个簋市染得如同白昼。未来得及躲避的小妖们顷刻间烧成黑灰,一干妖众们这才意识过来,这位就是近来在妖界频繁出现的神君凤凰鸟玄翎。

    玄翎的出现让妖众们意识到有凤凰鸟的地方必然会有炽元丹的存在,趁他们交手之际自己说不准能浑水摸鱼分的一杯羹四下一张望,不必费力寻觅,山樱旁的小路石阶上仙气腾腾的金光罩子十分精准地定位了炽元丹的所在。一时间,玄翎尚未与牛氏三兄妹正式交手,那些在一旁围观的小妖们为了炽元丹已经大打出手,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初息醒过来的时候正对上被山羊精的头颅撞在仙罩上时的场面,一双羊眼中透着不甘死死地瞪着她,吓得她本能的往后一缩,碰到仙罩的罩壁,这才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金色透明的罩子里。外面已经染出一片血海,各种妖类的尸体碎片铺了满地,屹立石板路最中的山樱树不但未受到波及,枝头绽放的樱花饮血之后颜色反而更加艳丽。

    一小花妖从群妖中伺机蹿到仙罩后面,伸出的藤蔓刚触及到仙罩便被凤凰火裹住惨叫一声燃成灰烬。初息看得目瞪口呆,突然听得一声轰隆巨响,天际几道银光划开厚重的铅云,一场暴雨倾覆落下。

    初息扭头越目往火光最盛处望去,暴雨压在玄翎引出的火势之上,火峰有渐渐降低的趋势。火墙之后的一袭白衣傲立,手中长枪泛着寒光勾起一条红光直击牛瑛引雨的法器幻雨铃。牛瑛急急退到两位兄长身后,牛成、牛礼二人双戟合力做出一道屏障挡住苍穹一击。

    苍穹的宏火与双戟屏障相撞,一圈巨大的白光往四周猛冲,大地晃荡,天空洗白,视所能及之处被夷为一片荒芜。

    没有仙罩护身,大雨将玄翎从里到外浇透,雨水从额间一路蜿蜒而下,经由双唇顺着下巴滴落,一头乌丝也被雨水浸透。即便如此玄翎也未显出半分狼狈,仙姿卓然神情冷峻,白袍边角被她撩起挂在腰间,金丝白靴踏着花泥旋身而起苍穹刺出了一个极刁钻的角度,瞧着像是要取牛成的颈喉,实则取的却是牛礼的心口攻至眼前牛礼、牛成才恍然顿悟过来措手不及地狼狈躲避,躲在后面的牛瑛便暴露了出来,只能舍了幻雨铃保全自己。

    牛氏三兄妹在风焰山横行已久,加之修为极高,三人合力放眼整个妖界也未必能有人敢与他们正面交锋。没想到玄翎如此难缠,之前有些小觑了这凤凰鸟的实力。眼下炽元丹近在眼前,又有如此多双眼睛瞧着,断然不能落到旁人手里去。

    幻雨铃被苍穹击破的瞬间,暴雨停歇,初息看着玄翎以一敌三不免生出几分担忧,趴在罩壁上看见牛礼阴险地绕到玄翎身后,想要趁着牛成与牛瑛二人与她缠斗时偷袭,心中一紧出声喊道“小心身后”

    玄翎头也没回,苍穹直刺前方,逼退牛成、牛瑛兄妹的二人的同时,凌空翻起一脚踢在身后牛礼的胸口。落地之时,回身对仙罩里的初息淡声道“仙罩能护你平安,别出来。”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如此,你可还在生气”

    初息一愣,心里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人是在这种关头里还挂心自己是否还在生气但细想一下,说不准是担忧身为容器的自己情绪不佳会影响炽元丹所以才出口问的这么一句。再三思一番,一股难言的酸楚堵在心口,竟什么也不想说。

    牛氏兄妹趁此功夫,三人合力幻化出来的一头十丈高的赤面巨牛,赤面巨牛仰头长嘶,青色的双瞳散出可怕的妖气,横扫整个簋市的街道,将那些商铺连地拔起掷向玄翎。

    妖众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炽元丹再宝贝也不及自己命宝贝。

    玄翎轻巧闪避过乱飞来的碎屋石墙,手握苍穹掀起数道火光,化成凤鸟振翅高飞缠住巨牛四肢,巨牛吃疼哼叫一声,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吹得整个簋市里的明灯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椒灵浮在半空中与天上一弯玄月散发出的幽光勉强照出簋市的的狼藉与遍地的尸骸轮廓

    簋市的动荡还未传到鬼口之内的祈连山。

    “你这修为还到处胡闹,现下见了血,可得老实一段时日了吧。”

    定君湖畔的青草地上,宴无台脱了外罩平铺于地,让梧千双趴在上面,仔细检查她的伤口。果不其然,魅狐的法器上有毒,伤口不多时已然发黑,连血色都渐渐变暗。

    梧千双噘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侧着脸好似哭一般地撒娇“我为了你受伤又中毒,怎地还被你数落。哎命运堪忧,没人怜爱。”

    四下无人,只得她们两人独处,宴无台也一抛平日他人面前的清冷,点了点梧千双的后脑“最是嘴上功夫厉害,只是你巫门一族的血有清化神效,为何自身还染上了毒”

    梧千双眼珠滑动一番,轻松道“我修为不过妖丹期,方才和那魅狐大战损耗气力,又负了伤。这清化神效也是需要运气行巫术通入血液方能奏效。你瞧我又一头银发就知我巫术全无”

    宴无台这问话不无道理。

    她们二人虽为欢喜佛,但这一千年的时间也让宴无台分外了解梧千双。梧千双满脑子的小聪明,常常使套要宴无台钻,次次想从她这儿搜刮些什么好处。当然,这“好处”也仅限于两人之间的小小情趣,无伤大雅,像这次牵扯到灵狐一族又引出她家姐的笨事,算是头一遭。

    所以宴无台很多时间里都无从判断梧千双说得到底是真话还是在卖乖得巧。不过她亦有自己的行事方策既然无从判断,就全然相信梧千双。

    “既然如此,我要将你的毒吸出来”说完这半句话宴无台自己红了脸,“会有些疼,你忍忍”

    无论有多少争吵,有多少不合,只要宴无台露出一丝丝的温柔,梧千双便失去所有抵抗

    缓缓从肩头拉下衣衫,梧千双将伤口和如玉的后背袒露在宴无台眼前。纤细的肩头、埋在凝脂肌肤后的蝴蝶谷微微起伏这具温热美丽的身体正中斜着一道可怕的鞭痕,触目惊心。

    梧千双趴在那儿双臂交叠,两掌一上一下压在脸颊下方,呼吸之间眼波中的春情似要溢出。

    “要吸吗”梧千双问得极轻,甚至有些忐忑。宴无台眼光闪烁,心头一阵比一阵热,滚了滚喉头,发烫的掌心便压在梧千双冰凉的肩头。压低身子,双唇含住伤口边缘,舌尖不敢施力生怕弄疼身下的人,只用双唇柔着劲慢慢嘬着。

    “嗯”梧千双还是细细呻吟,身上的人担忧地望来,见她眉间拧在一起,忙问

    “疼”

    梧千双眼里含着一包泪,弱声道“疼。”

    宴无台用手背贴了贴额头,将细汗沾去,唇上染了点儿梧千双的血,布满疼惜的眼眸闪闪发亮

    “你且忍忍就说你这点修为还硬要出手,现下受伤了是想让谁难受呢以后可别如此莽撞,就算是要我生生挨下这一鞭,也比看你这样好过些”

    宴无台一向都是忍。话忍着不说,眼泪忍着不掉。就像为自己布下一张结界,将自己紧锁。

    梧千双望着她温柔的模样,她要进入,要打破。

    梧千双翻身而起,抬手一扬,两尊黑色巨石从她们身边拔地而起往中聚拢,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石笼,将她们围在其中。黑石内浮出点点浮光,不知何时梧千双已将宴无台压在身下,解了自己的衣衫,坦然而对。黑色波纹浮现在她的肌肤上,渐渐形成柔软的触手变作实体,绕着宴无台的左臂似有生命般慢慢往衣袖内探索。触手起先冰冷,触到宴无台的体温之后也有了温度,变得更加温柔,就像是梧千双的吻

    宴无台自然知道巫门一族之时和它族完全不同,这些黑色的触手如同梧千双的情欲,她越是情欲高涨,触手就越多。

    舌尖在她带着血腥味的唇上一扫,已经有些凝固的血块被融化,让两人的唇染上了相同的气味。再一次深吻时,舌轻易地顶开宴无台的双齿,寻觅她含羞带怯的软舌,翻搅、纠缠、难舍难分。

    口内被堵着,她的触手如同无数双手,好不客气地刺激她身体所有的敏感处,让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宴无台害怕这样的梧千双,害怕在欢愉时能控制她所有的梧千双。

    梧千双想让她难耐,她就难耐;想让她失声,她就失声;想让她何时去往快乐巅峰,她也只能唯命是从。

    、第58章 血战一场再逃

    传闻中,与巫门一族双修是件体力活,因巫门一族双修时日颇为漫长,且相当古怪。

    虽传闻如是,但真正能和巫门一族双修之人少之又少,谁也不知和巫门双修究竟有多奇妙。

    宴无台心中的尴尬难有人体会

    时长由梧千双衍伸出的触手多寡决定。她越是情绪高涨,触手自然越多。每个触手都是她的分身,作为欢喜佛的宴无台自是要一一讨好。

    这一场双修方才开始。

    祈连山顶上修了处十分广阔的平台,平日里多是用于祭祀与各庆典仪式,今夜聚集了一众灵狐族年轻力壮的战士们,几个为首的年轻小将手持火把英姿勃发地昂首向地位崇高的阿姆与五位长老行狐族军礼。阿姆手里拄着木杖向前一步,对着战士们道“瞧见我们灵狐族的小子们十分出息,阿姆心里很是安慰,咱们灵狐一族避世不出已久,原是求个清净。却叫人以为我们灵狐一族已经落魄到人人可欺的地步了。如今他们巫门一族趁着族长闭关修行的时候欺上我祈连山来,小子们可敢一战”

    灵狐战士们齐声高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阿姆满意地点头,手中木杖往前一推,浮空中木杖上的层层树皮脱落,露出隐藏其中通体墨绿的法杖本来面目,这法杖乃是昔年女娲补天时所遗留的五彩石炼成,曾经与青丘国一战时力退青丘两万精兵,使得青丘国百里焦土一片,寸草不生。若非当年阿姆一时不察中了青丘九尾狐的计策,结果后方灵狐将士们过千沼潭时折损大半,而后青丘十万雄师碾压而来更是难敌,只能避退祈连山。

    如今法杖重见天日,引得祈连山地动山摇,黑云蔽月,只能看到幽幽火光沿着山路曲折而下。

    阿姆催动法杖,迸出一道耀目强光,五位长老在她身后布成半圆,合力向法杖输送妖力,法杖光芒极盛耀眼,将幻境内的半个夜空照亮,祈连山的封印被开启,整个幻境都跟着震颤。

    被这股极强妖力逼迫的梧玉楼携着假面等人在夜空中现身,一头红发被风吹的恣意扬起,手持虹姬居高临下地看着灵狐族人冷笑道“我巫门一向与诸位井水不犯河水,此番也是为寻舍妹才不请自来,诸位如此大动干戈岂非伤了两族和气”

    原本晃眼的强光被收起,天幕上不时有细小闪电掠过。阿姆将法杖握入手中,一身靛青布衣也换做昔日征战时的金甲银盔,猩红披风被猎猎狂风吹的扬起,她冷眼横了梧玉楼一眼,哼道“丫头片子不过几万岁的年纪,就如此目无尊长,说你们巫门向来不将旁族放在眼里倒真算不得冤枉。小娘你来我祈连山寻你妹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却如何敢伤我族人,盗我灵狐一族的至宝”

    梧玉楼本不愿此行再多生事端,是以在现身之时便先服了个软,却不想这狐族老妪言辞之中毫不客气便罢了,竟将炽元丹一事也赖在自己头上。梧玉楼原本皱起的眉头平展舒缓开来,下巴轻抬带了丝嘲弄地笑道“你们灵狐一族虽然匿藏得好,巫门的人进的来旁的阿猫阿狗也一样进的来,尊驾如何就断定是我巫门中人行此恶事我倒是想给你们灵狐一族几分薄面,却不想你们灵狐族真是从老到幼的不识抬举。”

    平台之上那些年轻的小将们却是听不下去了,叫嚣着要阿姆下令好灭了巫门这些张狂之徒。更有沉不住气的小将朝着梧玉楼射出一记冥火箭,浮着幽碧火光的箭矢被梧玉楼轻巧地用食指与中指夹住,两指轻轻一错,箭矢掉转方向被她投向阿姆面前的小片空地之上,箭头没入地中震出一小片圆形蛛网碎纹,冥火将箭身一燃而尽,仅剩下一丝浮游青光簇动。

    梧玉楼负手悬空而立,问道“阁下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巫门为敌了”

    阿姆没想到梧玉楼如此轻慢无礼,寒着脸色将法杖横起“老身早就听闻巫门的巫术手段都极为厉害,不想今日也有机会讨教一番,小丫头,莫要太过目中无人了”言毕,随着法杖扬起,平台之上的百十名灵狐战士拉满弓弦一次射出三倍之多的冥火箭,如一张碧绿火网将梧玉楼等人罩在其中。

    梧玉楼并不着慌,虹姬在她手里挽出一个剑花,手掌贴着剑身擦过,划出一片血雾沿着剑身游走成一个咒符。原本射向巫门等人的箭网瞬时倒戈,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射向平台的灵狐将士们。这一番来回看着繁琐却不过眨眼的时间,眨眼过后哀嚎闷哼声四起,被冥火箭射中的灵狐将士被困在幽绿的冥火之中,这冥火生于冥府很是刁钻恶毒,不烧到灯尽油枯绝不肯熄灭。

    梧玉楼挑起一抹笑意挂在唇边,手上随意扯了个布条缠住伤口。阿姆黑着一张老脸,以手中法杖之力将保守煎熬的将士们身上的冥火引了过来,几百簇跳动的火焰聚合成一道冲天火光冲向梧玉楼。

    假面等人不知何时又将此前鬼口时的大鼎备起,冥火尽数落入鼎中,鬼哭之声犹如被撕裂开,鼎内溶液被烧的沸腾,无数妖灵挣扎着想要逃离,冲出鼎口几米之高又被粘稠不断的溶液给拉了回来。见此情形,阿姆脸色微变“巫门众人果然歹毒”

    梧玉楼轻笑一声“老人家,我这鼎中装过无数修为高深的妖类,它们大多是自找,而非是我狠毒。”说完面色一凛,手扶着鼎沿一推,大鼎中的溶液立刻倾洒了出来,从高处洒落如雨,顷刻间半数的灵狐将士被溶液吞噬化为白骨。

    阿姆与五位长老打出六道六色屏障将溶液隔离开来才免了更多将士沦为炼妖鼎的肥料,半空中假面掌中银铃轻动,溶液携着一地枯骨重新回到鼎内,为之前的冥火了更多燃料,鼎内焚骨的碎裂声噼啪不断。

    阿姆怒气横生,法杖往地上一杵腾空而起,随着法杖劈出的光闪如炸开的烟火。梧玉楼向后一仰,虹姬挑起接住这一击,阿姆虽然年事已高但身手一如从前,急攻之下梧玉楼竟被逼得连退了几步,假面等人与五位长老围城战圈斗法,天空之上的黑云越滚越多,细小闪电密布,偶有强闪撕裂云层伴着轰隆巨响的雷声。

    昔年阿姆耗了半身修为将祈连山隐匿于幻境中,此刻祈连山封印解除,修为回到阿姆身上的同时,幻境开始崩解,只能依靠五位长老分神以妖力维持祈连山不暴露于妖界之中。

    双方一时间势均力敌,只是灵狐一族颇有顾忌,若长时间地耗下去只会使得祈连山重现妖界,阿姆此前取回修为也是为的速战速决,五位长老妖力支撑不住这幻境太久,为求急攻,阿姆以法杖为引,余下的半数灵狐将士的血肉之躯为灵,做出了封灵阵法。

    血祭之下风云色变,祈连山顶之上竟涌出一条滔天洪流,血色怒涛之中生出无数恶灵凶兽,獠牙森森沐血而出,眼中透出对新血如饥似渴的神情。

    腥腐之气充斥鼻息,令人作呕。梧玉楼没想到区区一个祈连山中,竟有人还记得这上古秘术之一的阵法,与之比起来自己实在是担不得一个歹毒的说法。

    恶灵与凶兽从洪流之中前仆后继地扑了过来,她手中虹姬每次翻飞必将带出淋淋血肉,随着斩杀的恶灵凶兽越来越多,梧玉楼眼角生出如枝蔓一般的艳红纹路直飞入鬓,虹姬杀得酣畅也是吟鸣之音不断,一身黑袍与血色交融分辨不清。

    恶灵的身体被长剑刺穿,化成一缕黑烟。梧玉楼抬手抹掉飞溅在脸颊的血珠,一声轻喝手掌再度贴上剑身,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没入剑身,随着梧玉楼失血的脸色变得苍白,虹姬绽出耀眼红光。金光红字的巫门符文在剑身缠绕,一剑便劈开了奔腾的洪流,露出匿在水下的法杖,梧玉楼旋身冲下剑锋击中法杖的瞬间,腾出巨大光圈将天幕撕出一条裂缝,竟打了条似鬼口一般的通道,直入簋市之中。

    梧千双和宴无台赶到祈连山顶的时候正好看见空中甬道的形成。

    她原本正酣畅淋漓的与宴无台一解相思之苦,却不想才进行了个初始,就因祈连山的振荡迫使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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