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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穿入聊斋 第51节

作者:风言青 字数:18341 更新:2022-01-12 11:59:20

    武判官不由分说“看来你是不想当这个城隍了黎兵德,你带路,黑白无常何在你们速速前往,将那陈剑臣的魂神带上堂来受审;如果他敢顽抗,就地正法”

    “遵命”

    堂下两名身形奇特,头上各自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的鬼物大踏步走了出来,跪拜接命。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审判

    到堂前来应命的两个鬼物,身材甚高,高且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所戴的帽子,一黑一白,高达三尺,令人看着,都感到有些难受,会替它们担心是否在走动间就会掉下来。但显然这样的担心很多余,无论身形怎么晃动,高高的帽子就像被固定在头上一样,纹丝不动。

    两者身穿长褂麻衣,颜色同样分得很清楚,一黑一白。背部各自背负着一杆武器,乃是缠满布条的哭丧棒,依然一黑一白。

    黑白的对立,异常醒目,就连他们面容的肤色,都是黑白分明的。

    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不是某两个鬼物的名字,而是阴司中一种品阶的称呼,比牛头马面高一个等级的阴司官吏头衔。

    他们的实力,自然更胜一筹。

    至于被武判官授予带路一职的,那个叫“黎兵德”的小鬼,赫然便是景阳村的土地。其借着武判官巡查之际,大胆上书,要藉此求一场富贵。

    他赌对了

    武判官果然大发雷霆,要将陈剑臣的魂神拘来审判。

    汪城隍大声道“请判官大人三思”这时候还想让武判官改变主意。

    他了解陈剑臣的脾性,典型的火药桶。你不去惹他,他就好好的;真要去招惹了,立刻便会爆发出雷霆手段。本来经过周旋接触,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汪城隍并不觉得这样就折了阴司的面子,因为反思想想,根源都在己方身上。人家陈剑臣又不是软柿子,任由你把捏。

    你捏不过人,反被人抽了,这不自找的吗

    更重要的是,陈剑臣不是一般的书生秀才,要用威逼利诱、镇压恐吓那一套来对付他,没用。

    如果双方真要完全撕破了脸皮,成为不死不休的死敌,这对阴司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反会招惹极大的麻烦。

    然而这时候,武判官哪里能听得进去,怒斥道“汪城隍,你管治无能,害得阴司颜面受损,其罪大焉。再多废话,本官立刻就将你拿下治罪。”

    汪城隍叹息一声。

    眼下阴司面临释家大敌,香火被抢无数,风雨飘零,这时候不求出路,反要到处树敌,绝非明智之举。退一步说,陈剑臣身怀正气,是那么好拿的吗

    突然卷起了风,阴风。

    阴风阵阵,吹到身上,毛骨悚然。很快,阴风中愁云惨雾涌来,弥漫住所有的空间,视线之内,一片茫茫。

    “谁在装神弄鬼”

    对于这样的景象,陈剑臣早已不在生疏,魂神形象踏步而出。

    “陈剑臣,我等奉武判官大人之命,前来拿你进阴司审判,乖乖束手就擒,不要生事。”

    云雾中飘出三道身影,带头一个,青面獠牙,似曾相识;后面两个身材高得像竹竿一样,再加上那黑白分明的高冠帽子,令人只看一眼,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们的形象,陈剑臣同样觉得很熟悉,片刻后就恍然大悟了黑白无常。

    目光清冷地扫视过去,最后又回到那小鬼身上,眉头一皱,突然记起来了,这厮可不是那景阳村土地嘛,当初妄自行动,要加害莫三娘,给自己一个字山差点压死的那个。

    “嘿,原来是土地公公,你还敢来拿我”

    当初陈剑臣不想和阴司彻底决裂,故而放了这土地一马,不料它如今又狐假虎威来了,奉武判官之名,就想来拿自己。

    简直不知死活。

    被他一瞪,黎兵德心生怯意,身子赶紧往后躲了躲。脑海间霎时回放出当初被一座“镇”字山石压在脊背时的悲催可怖。

    那一次,如果不是陈剑臣宽宏,它早就魂飞魄散了。

    眼下固然奉了武判官的命令拿人,底气十足,可真面对陈剑臣时,还是忍不住的心惊胆颤。

    嗯,就让黑白无常上去抓人便好了

    果然,黑白无常就不好说话了,面如锅底的黑无常大眼一瞪“少废话,陈剑臣你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让咱动手套锁神链。”

    陈剑臣道“好吧,就随你们走一遭,去见见那判官大人,看他有何由头要拿我问罪。”

    闻言黎兵德心中大喜,以为陈剑臣怕了在阴司中,判官大人可是仅次于阎王的高手,修为唯有达到元婴境界才能担当,法力通天。

    陈剑臣佩戴着阴阳暖玉,跟着黑白无常和黎兵德,一路出去。

    阴司江州,街道上忽然鬼影绰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下子就把两边街道给堵满了,不复平时清冷的境况。

    原来武判官已发号施令,说要在城隍庙中神判审陈剑臣,江州城府所有鬼物,皆需要来听审。

    如斯,这些牛鬼蛇神才会趋之若鹜,过江之鲫般出现。

    放眼看去,吊颈鬼、断头鬼、剜心鬼、半边鬼奇离古怪,无奇不有,黑压压成两大片,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陈剑臣身上。

    古来今来,江州死人多矣。虽然有很多都被送进了轮回,但留下来培养发展,作为阴兵鬼差候补的也不少。

    现在,就全部现身,要来看武判官如何判决陈剑臣。个个都异常兴奋,在它们的圈子内,对于身怀正气的陈剑臣早就有所耳闻。据说,陈剑臣昔日还曾胆大包天地将牛头马面击杀了呢。

    走在万鬼夹道,众鬼睽睽之下,换了常人,只怕早就瘫软下去了。简直就像活灵活现地上演一出无止境的恐怖大片,身临其境,严峻考验人的意志,以及心理承受能力。

    陈剑臣却视若不见,面色没有丝毫的波澜,一路也不说话,跟着走,一直走到城隍庙之中。

    “威武”

    大堂两侧,鬼差林立,一如阳间府衙办案,见到“犯人”上来,先齐声喊威武,施以压力。

    红白相间的水火棍,笃笃笃地猛击地面。

    可这一套,在陈剑臣眼中,不过小孩子过家家而已,毫无效果。

    站到堂上,昂然站立,看见高高坐在方案后面的,正是那武判官。一身官袍,相貌堂堂,黑须长长的垂落在胸间。一双丹凤眼,凌然有威,朝台下一扫,很是威严地道“堂下之人,见到本判官,缘何不跪”

    好大的架子。

    陈剑臣晒然道“阳人不受阴律,见鬼就跪,那我的膝盖未免也太软了些。”

    “大胆”

    “好胆”

    两边一片吆喝怒斥,只待武判官一个示意,鬼差无常,阴兵侍卫就会一拥而上,逼迫陈剑臣跪下。

    不过武判官脸色如常,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你口口声声说阳人不受阴律,那阴阳相隔,井水不犯河水,你又怎能肆意破坏阴司管辖的土地神像以及处处滋事,击杀我阴司使者”

    陈剑臣朗声道“其中是非曲直,汪城隍可以为证,我就不必多作分辨了。武判官摆下如此大阵仗,要当众审我,只怕我就算能说出一朵花来,最后也是难逃在油锅里滚一滚的了。”

    那口油锅,就架摆在城隍庙门口外不远处,足足有三人合围那般大,浑体黝黑,两侧各有弧形的锅耳朵。

    黑锅用铁链吊起,下面架着层层叠叠的柴火,火焰正少得旺盛呢。

    随着火焰缭绕,黑锅中热气腾腾,犹如一个开盖的蒸笼,想必里面都盛满了油。

    这口油锅,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就是专门为陈剑臣准备的。

    未审而先判,早已显露了武判官的意思。

    武判官冷哼一声“你不敬鬼神,屡屡忤逆阴司法规,难道不该放进油锅里炸一炸吗”

    陈剑臣哈哈一笑“荒天下之大谬,我乃读书人,不敬鬼神,天经地义。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难道你武判官会去敬拜儒家圣人不成”

    教派有义,各有信仰。以此为立场,攻击他人为异端,这是很惯用的一份“莫须有”罪名。

    “放肆。本判官不和你做那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既然今日本判官升堂判审,那一切都得依我的意思来办,你以为你身怀正气,本判官就会怕了你吗先把你扔到油锅里炸一炸,看你骨头能有多硬,嘴巴能有多犟”

    那油锅当然不是真实的油锅,乃是阴司特制法器,专门针对人的魂神。扔进去滚一滚,炸一炸,痛苦无比。意识稍微脆弱的,直接就给炸得魂飞魄散,天地间一缕幽魂,再也回不到阳间了。

    陈剑臣愤然道“武判官果真要以势压人,不讲道理了”

    “本判官说的话,便是道理。压你又如何黑白无常,速速擒下此人犯,锁住扔油锅”

    不讲道理往往是最有道理的作法,既然无需再掩饰,就没必要再做太多无谓的表面功夫,直接拿下即可,又有谁会有异议非议

    汪城隍吗

    此事过后,他就不会再是城隍了

    武判官说这一句,便等于是判决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而道理,总是会依靠拳头来伸张表达。

    由此曲解而来,便成为另一个解释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大。

    黑白无常听到命令,嗷嗷怪叫。黑无常把持一根乌亮铁链,白无常手持一枚大若砖头的铜锁。一左一右,如狼似虎地朝着陈剑臣扑上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发难

    武判官一声令下,黑白无常当即拿着锁神链来拿人,只待往陈剑臣脖子上一套,即可拖着他走,最后扔进油锅里,滚一滚,炸一炸。如果陈剑臣熬不过,只能接受魂神受创,乃至于魂飞魄散的下场。

    旁边汪城隍紧张地看着,不知陈剑臣会如何应付。如果其爆燃发难,那从此以后将彻底成为阴司的死敌了。到了那个时候,他汪城隍哪里还包捂得住自己头顶乌纱,恐怕都将不保。

    而要想陈剑臣束手就擒,任凭处置,那更是天方夜谭的事人家陈剑臣又不是傻子,呆子,哪里有将自己性命交给到别人手上的道理

    如斯想着,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景阳村土地黎兵德身上去一切矛盾的起源,俱由此厮引发而起,一个不防竟让它蹦跳出来,在武判官面前胡言乱语一番,导致矛盾尖锐激化。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其景阳村土地一职给撤掉,了此后患。

    该死的家伙

    过去种种,一切错对,一切是非,根本说不清楚。又或者说,用错对来衡量评判彼此的恩怨,本身就是非常荒谬的事情,辩上百年,恐怕也得不出个结果来。

    也正因为如此,武判官审判,根本不与你分说缘由,你让阴司受损,你打杀了阴司的人,那你便有罪。

    多简单纯粹的逻辑。

    简单而有效

    铁链窸窸窣窣的,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通体有黑光闪烁,就往陈剑臣头上套去。

    陈剑臣双眼一眯,眼眸中有杀机闪现,意念一动,嗡,手中浩然养吾剑在手,剑光一撩,那铁链便四分五裂的掉落在地上。

    腐朽如枯木

    靠在近边的黎兵德见状,顿时吓得蹦跳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陈剑臣“你,判官既然判你有罪,你还敢顽抗,真是要反了”

    它真是语无伦次了,陈剑臣本就不是阴司里的存在,如何能用个“反”字

    “死”

    陈剑臣沉声喝出,空出的左手食中二指并拢,做笔状,凭空划出一个字,正是一个大大的“镇”字。

    白光纵横。

    字体发生一阵奥妙的变化,最后变成一块巨大的山石,朝着黎兵德头顶压落。

    这一座山石,巍巍然,形神具备,直接凝聚而成,比起当初靠笔墨过渡的那一座,不知凝实沉重了多少。

    一压之下,直接就能将黎兵德压成齑粉,半点喘息之机都没有。

    陈剑臣是动了真怒。

    想当初黎兵德折磨莫三娘,他那时便有了杀心,无奈形势比人强,顾忌良多,才没有下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对方还敢上跳下窜的,出来兴风作浪。真应了那句老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放肆”

    堂上武判官霍然而起,大袖一挥,一道黑光从袖中飞出来。乍一看,原来是一枚铜环,森然有光。飞过来要托住陈剑臣的字山。

    “给我破”

    武判官自信满满,大喝道。

    砰

    一声巨响,然而字山没有破,狠狠地压落,连带铜环,与黎兵德一道被重重地压到地上,化为粉末。

    武判官的那句话,立刻成为笑话。脸色遽然变得很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剑臣的霸道远超想象,正气修为已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击杀黎兵德,不过弹指间事。

    这时候黑白无常才反应过来,嗷嗷怪叫,哭丧棒亮出,愁云惨雾,鬼哭狼嚎,都是可以扰乱心神的招数。

    但正气专克邪魅,如何会怕这些伎俩

    蓬

    一声脆响,三立真章飘然而出,垂直打开,悬挂在身后,犹如一面直直的旗帜。卷面之上,字字珠玑,光华明亮。

    这光华对于普通人或者没有多少影响,可对于堂里堂外的诸多形形色色的鬼魅而言,简直要命。

    它们只觉得光芒如针,千丝万缕地激发出来,攒刺在身上,尤其眼睛,被刺得剧痛入心,眼泪忍不住哗然流下

    “哇”

    这才是真正的鬼哭神嚎,无数准备看热闹的鬼物被吓得屁滚尿流,轰然逃窜。只几呼吸间,本来万鬼蜂拥的势头,顿时一片冷冷清清。就连那些修为较差的鬼差都吓得两股战战,躲得远远的。

    而最接近陈剑臣的黑白无常,被字符光华笼罩,惨叫连声,还来不及逃开,便化为灰灰。

    “这,这是”

    武判官悚然动容,再也坐不住了。

    汪城隍呆在边上,把武判官的神色全部看在眼内,心道这下,你知道有些人是惹不得的吧

    虽然同为阴司当官,但幸灾乐祸之意不可压抑。

    阴司故步自封,夜郎自大久矣,以前在朝廷政令的庇护下,香火鼎盛,不曾遇到什么对手大敌,安乐日子过了几百年。正如太平已久的阳间,不知养成了多少骄奢蛮横的脾气习惯。

    根基,早就在内部便开始腐烂掉了。

    十殿阎罗王,只顾躲在枉死城里,天天享受着下面供奉上来的香火,埋头苦修,几乎不问世事;而判官们则四处搜刮好处,作威作福,犹若钦差大臣满天飞。下面城隍稍有不从,当即打报告,革职查办;而最下面的土地山神河神,为了搜刮到尽可能多的香火,无所不用其极,能用的手段全部用了出来。

    长此以往,阴司哪里还有什么声誉

    故而释家西来,弘法不够一年,阴司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

    就在这等危急之际,那武判官还只顾着自家威风,不问青红皂白要拿陈剑臣开刀,合该踢到铁板上。

    话说回来,如果陈剑臣的正气这么好对付,当初汪城隍早就下手了,何须一定要卖广寒真人的面子

    辟邪笔不出,陈剑臣右手挺着养吾剑,背后三立真章自动跟随,大踏步走向武判官。

    此时武判官固然心有怯意,但他毕竟有元婴的修为,迅速镇定下来,对汪城隍喝道“汪城隍,速带阴兵鬼差杀敌”

    官大一级压死人,汪城隍不得不冲出来,挡在去路,沉声道“留仙,此事到此为止,你看如何”

    陈剑臣站定,冷眼看着他“你能做主”

    汪城隍一咬牙,回头看着武判官。

    武判官脸色变幻不定,经此一闹,他的脸皮可谓丧失殆尽,成为笑柄。虽然汪城隍等不会反馈到枉死城去,让别家知道,但如此大辱,岂能就此罢手但是经过刚才圆环法器的一试,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陈剑臣的对手。

    此事端是憋屈,怪只怪那正气对于己等阴司存在,实在克制得太厉害了,以阴魂之身对敌,便等于雪人拿着武器在太阳底下打架,自寻死路这陈剑臣是如何能修炼得出来的

    简直便是天生的克星。

    这般存在,绝对不能放纵其存活于世上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服软一回。等回到枉死城,咱家再向阎罗王禀告,请王上出手。王上乃是佛陀真身,击杀陈剑臣,如踩蝼蚁已。

    想到这里,武判官当即能屈能伸地道“陈剑臣,看在汪城隍的面子上,本判官可以既往不咎。”

    陈剑臣沉默不语。

    汪城隍又道“留仙,既然判官大人同意,此事便作罢。真要闹个鱼死网破,牵涉开来,对大家都不利。”

    他潜台词就是说,如果真要和阴司全面为敌,不死不休,就算陈剑臣有正气防身,可他的亲人朋友可有呀。到时候阴司哗然发动,对于莫三娘她们施以无休止的报复,会造成某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汪城隍这么说,并没有威胁之意,而能看做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陈剑臣眉头一皱,似被打动,唰的,背后的三立真章被收回魂神内。

    汪城隍暗暗松了口气,真要打起来的话,他说不定就要被当成炮灰了。而堂上武判官同样感到压力大减,举步走向陈剑臣,要说些场面什么的

    但他还没有开口,陈剑臣轰然而动,左手一晃,辟邪笔在手,近乎半个拳头粗细的笔头在空中划出一抹诡异的轨迹,就朝武判官心口点去。

    彼此距离不过三尺,陈剑臣骤然发难,时机掌握得妙到毫巅,又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瞬间辟邪笔已点到武判官身前。

    “你”

    武判官骇然大叫,生死时刻,他也算反应极快,张口一吐,吐出一枚乳白色之物,倏尔化为一张玉简,上面光彩流溢,恰好护住心口。

    砰

    辟邪笔端端正正地点到玉简上,如击木石,铿然有声。

    呼

    本来已收回魂神的三立真章字幅同时飞出,就像一匹布,铺盖而下,把武判官裹住。

    啊

    无数的正气从字符上激发,刺入武判官的身体内,他惨哭痛嚎,满地打滚,被裹得像个粽子,手脚毫无抗争的力量。滋滋滋,似乎遭遇滚水的雪,身子飞快地消融下去。

    “留仙你”

    汪城隍大叫出声,可根本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心中惊急交加,不敢置信地望着陈剑臣。

    “杀”

    第二百四十三章 偷龙

    “杀”

    淡漠冷清的一个“杀”字,从陈剑臣口中吐出,汪城隍听着,竟然浑身打个冷战;再看陈剑臣,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陌生感。

    其实要选择陈剑臣为阴司人徒之前,汪城隍便对他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调查,但结果有些玄乎

    陈剑臣考中秀才之前,不折不扣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以书为伴,整天埋在书堆里,除了上私塾之外,平时很少出门。

    诸种作为,名副其实便是一个书呆子。

    考中秀才,成为明华书院的廪生,陈剑臣见榜之时,乐极忘形,一头栽倒,人事不省,差点就是乐极生悲了。

    自从他醒后,慢慢的,各种变化就来了。外形、体格、性情,各方面都有不小的变化汪城隍甚至怀疑,原来的陈剑臣被夺舍了

    他的怀疑,十分有道理,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证实。陈剑臣身怀正气,哪里能进入他的魂神内仔细搜查呢

    打过几次交道后,汪城隍对于陈剑臣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一言以蔽之有书生意气。脾气比较犟,认定的原则,不会轻易让步

    本来以为对他的了解足够了,可当就在眼前,陈剑臣一举将武判官拿下之时,那一份果断勇敢,仍让汪城隍大吃一惊

    只转眼间,貌似不可一世的武判官就被三立真章裹住,身受正气侵体之痛,阴魂之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这般凄惨的情况,看得汪城隍心惊肉跳。

    这时候,周围的阴兵才反应过来,齐声呐喊,各执兵器奋勇地扑来,要解救他们的上司。

    “杀”

    陈剑臣眼神漠然,笔剑在手,返身冲入阴兵群里,斩瓜切豆腐般,每一次攻击,都掠过一名阴兵的性命。

    大开杀戒

    既然把武判官拿下,除了大开杀戒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呀”

    一声悲嚎,被三立真章困住的武判官身躯被消融得只剩半截了,他双目通红,大叫一声,天灵盖乍然崩裂,一个小人形象嗖的就从中遁飞出来。

    这道人影,看起来不过五寸长短,形貌很淡,仿佛透明,一出来,便慌慌张张地往外面掠飞而去。

    元婴出窍

    没想到这武判官还留了这一手。

    陈剑臣斜眼瞥见,想出手拦截,又被一群阴兵阻挡住,无暇抽身,眼看就被武判官逃跑掉了。

    “收”

    蓦然一声呼叫,堂中一道青光快如闪电,下一刻便准确落在武判官的元婴上。

    “汪城隍,你敢”

    凄厉的喊叫来不及喊完,便被青光裹挟着,身不由己往后飞回,最后落入一口淡紫色的葫芦之内。

    葫芦,掌握在汪城隍的手里。

    嘟

    木塞子堵住葫芦口,再无声息。

    嗤

    最后一名阴兵倒下,陈剑臣飘然而立,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汪城隍“我没想到,你会出手。”

    汪城隍把葫芦放到耳边换一晃,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很简单,因为我还想活着。”

    如果武判官逃逸出去,不说他返回枉死城后,会如何编排汪城隍,光是陈剑臣,汪城隍便感觉其会杀鬼灭口,顺手将自己也做掉。

    为求生路,汪城隍痛下决心,亮出一口葫芦法宝,一举把武判官的元婴收了。这样一来,他就和陈剑臣属于一条线上的蚂蚱,共坐一条船了。

    此举,可名之为“投名状”。

    “留仙,我更没想到,你会如此决裂”

    陈剑臣道“和你一样,我同样还想活着。”

    武判官想留得青山在,可陈剑臣却不愿意斩草不留根。既然撕开了脸皮,就不会再有商议的余地。傻子才会天真的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那可能吗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放虎归山之事,断然不可做。

    汪城隍叹了口气,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步,实属无奈“留仙,接下来该如何安好”

    陈剑臣看着他“你身为城隍,下面就是你应该做的事了。”

    汪城隍苦笑道“此事闹得这般大,如何能捂得住武判官在江州出事,你觉得我能逃脱罪责吗”

    确实,闹得沸沸扬扬的,早不可收拾,尾巴实在太长太乱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收拾好。

    想了一会,陈剑臣忽问道“汪城隍,武判官已被你杀了吗”

    汪城隍摇摇头“还没有嗯,我这口葫芦,换做束魂葫芦,能收人灵魂,包括元婴。”刚才因为武判官的元婴慌不择路,一不提防,才能让汪城隍轻易得手。

    陈剑臣道“或者我有一个办法,可完美解决此事。”

    “什么办法”

    汪城隍眼睛一下子亮了。

    当下陈剑臣把自己所想到的法子说了出来。

    听完,汪城隍疑问“真得可行”

    陈剑臣一耸肩“行不行,还得试过除了此法,你有何高见”

    “没没,那就试一试,搏一搏把。”权且死马当活马医了。

    此时堂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存在,更能便宜行事。

    陈剑臣召唤出心鬼宅妖,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轮,宅妖听明白了,欢欣地跪倒在地拜谢。

    汪城隍见到心鬼,心一凛,他自是认出心鬼形象没想到陈剑臣已降服了自己的心鬼,当真是驱除一心头大患。

    又想到他身怀正气的事实,也就释然了。

    汪城隍带着陈剑臣转入后堂的一间密室,关好门户,打开束魂葫芦的木塞子,往地上一倒,随即一个状态恹恹的小人儿便被倒了出来,正是武判官的元婴。

    他重见天日,刚要破口大骂,骂汪城隍的临阵倒戈。呼的,等待已久的心鬼宅妖像头凶猛的老虎扑向他,一口就咬住他肩膀。

    武判官大吃一惊,见欺上身的是一只心鬼,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连一只心鬼都敢现身来欺辱堂堂判官大人了,这什么世道

    武判官正要还以颜色,咝,一道白光套到自己的头上原来是陈剑臣使出了役鬼术,将一道正气化形,套住武判官的元婴。

    白圈如枷锁,沉甸甸的,武判官的元婴竟正挣扎不得,扑通一下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心鬼钻进体内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北上

    眼瞅着心鬼一点点地钻入武判官的元婴之内,汪城隍一边看着,咕声吞口口水看来得重新审视陈剑臣了

    心鬼入体,武判官的元婴通体颤抖,只是苦于被陈剑臣的役鬼术压迫住,抗争不得,受那魂神被吞噬之痛,悔恨交加,小小眼角处竟流淌下了泪水。

    朝阳喷薄,从窗户的空当照进来,似乎要提醒某人,太阳已晒到屁股上,该起床了。

    “相公,好了吧,太阳照屁股了”

    轻柔的唤声从床上传出。

    而此时床上的光景却十分的儿童不宜,两个人儿正亲密地一上一下叠在一块,翻腾的被单之下,两者分明不着丝缕的。

    “嗯,还早着呢。”

    “不早了,等会出去,娘亲阿宝她们不得笑死妾身”

    “哪里会夫妻缠绵,天经地义,她们才不会说闲话。”

    “相公,求求你了,快起来吧,今天你要北上京城呀。你的同窗朋友们,可能早就去到城外的十里亭,摆下酒席等候相送了。”

    这一下,陈大秀才才乖乖的爬起床来。

    鲁惜约娇羞地白了他一眼,赶紧穿衣服念及离别在即,日后相思苦累,昨晚鲁惜约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热情,施展出浑身解数,逢迎着自家相公,几乎折腾了一晚上。到了早晨,陈剑臣居然还生龙活虎的,真是吃他不消。

    累归累,但想起那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夫妻之乐,鲁惜约心中便如吃了蜜糖般,甜蜜非常。

    相公,一点都不呆。不但不呆,有时候还很精怪呢。有些花样,就连她都不曾听闻过,不知相公是如何想到的,实在令人费解呢。

    疑惑归疑惑,并不妨碍鲁惜约的幸福。试问天下女子,有谁愿意嫁给一个木头呆子的懂得情趣的男人,总能更容易地获取女子的欢心。

    终于梳洗完毕,出得门来,见到莫三娘她们,果然被投以奇怪的目光,鲁惜约两颊飞红霞,螓首地垂,娇羞无限。

    倒是莫三娘笑呵呵的,佯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可是希望儿子和儿媳妇多多房事,早点生孙子的。

    由于时间不紧迫,也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可以很从容地吃着早饭。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琐碎事情都搞定了,陈剑臣和婴宁,各自牵着一匹马出到门口。

    在天统王朝,马匹乃是重要的资源,这两匹马,还是依靠顾学政出面,才用高价购买下来的。给予两人赶路。毕竟坐马车的话,实在太慢。

    陈剑臣不敢推辞,虽然他们不大可能真会骑着马匹万里迢迢的一路颠簸而去。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该应酬的事宜,还得做样子,免得招人疑心。

    挥挥手,开始告别。

    阿宝是一个哭出声的,而鲁惜约早已是泪水涟涟,肆意地流淌在晶莹的脸庞之上,也不伸手去擦;莫三娘眼眶内同样溢满了泪水。

    陈剑臣强作笑颜,道“娘亲,惜约,阿宝,你们不要哭了。我此去京城,安顿好后就会想办法接大家一起北上。一家子从此以后,团团聚聚,不再分离。”

    莫三娘重重的点头嗯了声,又吩咐道“留仙有心即可,切莫太过于劳累费神。”

    一一惜别,无论有再多的不舍,最后毕竟还是要放手。

    在城内不可纵马,便牵着,得得得的从城门出去。

    出到外面,走不多远,便到了那十里亭处,果然一大帮同窗都来了,其中领首者,赫然为顾学政。

    他亲自来送,可见现在对于陈剑臣的态度已大不一样,分量变得甚重。

    该叮嘱的话,早就说过了,剩下的,不外乎一些例行的告别套路,如斯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

    最后,顾学政交给陈剑臣一封书信,让他到了国子监后,交给一位名叫伊凡的先生,可以获得一些照顾云云。

    陈剑臣再三感谢后,把书信放进怀里,贴身收好。

    辞别众人,翻身上马。

    骑马不但是技术活,还是力气活,尤其奔腾得快速时,那种颠簸,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两人骑马,当然不会赶速,只缓缓而行。

    走了一段路后,小义突然从血檀木书筪中冒头出来,首先跳跃到陈剑臣的马头上。

    马匹有灵,当即受惊。

    “不要动”

    鼠妖一喝,那马匹顿时一动不敢动了。

    随即小义就这般在马头顶上,朝着陈剑臣纳头就拜“小义祝公子此去京城,一路顺风,万事亨利。”

    说得这些吉利话,那一个麻利圆转。

    陈剑臣道“小义,家里就拜托你了。”

    “公子宽心即可,小义在,一切没问题。”

    陈剑臣呵呵一笑,赞赏地朝着它一竖大拇指。其实自从搞定了阴司那边的麻烦,他的心安稳了许多。要知道那天晚上,陈剑臣使出役鬼术,并没有耗费多少周折,便帮助心鬼宅妖侵人武判官的心神,取而代之。

    换句话说,便是夺舍了。

    堂堂判官大人,元婴境界的修为,居然被一只心鬼夺舍成功,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要怪,就怪元婴出窍后实在太过于弱小,如何能抵挡得住陈剑臣正气所化的役鬼术况且心鬼又是很特殊的一类鬼物,最擅长夺人心神意志。

    夺舍后,宅妖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武判官,只需熟悉几天,便能重新凝聚出和武判官一模一样的身躯容颜来。

    至于后面的事,无需陈剑臣操心,汪城隍自然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有个假的武判官坐镇,压着场子,编排起故事来就容易多了,多元化选择。

    随后小义又跳到婴宁所骑的马头上,拱手作揖,和她作别。最后跳下去,人立着站在官道上,目送陈剑臣和婴宁策马远去,感怀神伤,竟不顾形象地狂飙鼠泪。

    幸亏此时无人,否则被人见到一只老鼠站立在路上伤心哭泣,只怕下巴都要惊诧得掉下来。

    听到呜呜的哭啼,陈剑臣霍然回头,粲然一笑,忽地张口唱起歌来“自寻路,望前路,自由人间道;山与水,走了几多未去数千条路,都道返家乡路望尽尽是青山,青山处处雨急风高。故园路,竟是走不尽长路”

    声调古怪奇特,歌声高亢悲凉,词义意蕴深长,别有一番耐人寻味之意。

    一边婴宁听着,不由得有几分痴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突破

    进读国子监不能操之过急虽然可以乘坐道书,一路逍遥,快速无比地到达京城去,免却奔波之苦可文书才到江州不久,只过个十来天功夫你就出现在国子监大门外了,未免让人生疑。国子监的“工作人员”只要一核实日期,就会推敲出莫大的破绽。

    这不科学嘛。

    难道你是飞来的

    所以,摆在陈剑臣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路上游山玩水,耽误些功夫;二是到京城后,先住下来,等得差不多了,然后再去国子监报读进学。

    想了想,陈剑臣决定折中点,先游山玩水一段时间,再提前一段时日到达京城,好生了解一番。

    古来今来,京城都是天下的核心,藏龙卧虎,强人如云。一言以蔽之“居,大不易。”另外,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是,婴宁进入京城后,到底适不适应。

    京城重地,不同江州。屯集的军队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天下顶尖的,御林军、虎威军、黑衫卫等等,无一不是百里挑一出来的精锐,强壮生猛,血气极其旺盛。数量多起来了,无数的血气便连结一气,成一大片,铺天盖地的,浑然成为一个庞大无匹的阵势。

    血气大阵,刚阳冲霄

    如此大阵笼罩之下,对于寻常人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修道者,尤其是对于妖魔鬼怪出身的修者,冲击影响非常大。

    等闲的鬼魅就不用说了,根本不能靠近,远在京城几里外就得逃之夭夭;而能变化出人形的妖魅同样不好受,或者可以混进城去,但无时无刻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稍有不慎,便会被冲击得原形毕露。

    就算人类修士长期居住在如斯环境内都不好受,好像居住在“污染”严重的地方一样,根本不能静心修炼,反会对身体修为造成许多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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