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掩锐气,彰显着天皇贵胄的权贵、尊严,身体里流动着的,是天子一脉相承的血。
周池羽的眼光流而不动,清而沉淀,似是静滞的潭水,有着不着痕迹的,也许旁人看不出,但苏沐雪很了解的东西。
那东西朝儿不曾有过,但如今的周池羽眼里,偶尔会隐隐闪现的。
那东西叫作野心。
“回翰林院”,周池羽说道,“起轿翰林院”,夏菱吐着白气喊道,手都冻的没知觉了,她使劲跺了跺脚,这小祖宗终于肯走了。
苏沐雪望着池羽有些发怔,难以置信、震惊、迟疑,还有心头涌上的怜惜,她本不是这样的,那个牵着自己的手,嘴里嚷着放肆,却很容易用颗糖就哄了的朝儿,不是这样的。
那备受冷落、遭人欺辱,还有重获宠爱的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池羽没有说话,专注凝视着苏沐雪脸上阴晴变幻的神色,直到轿子抬起,惊到了苏沐雪,她方想起正事,急急道,“公池羽,我得去趟都察院”,
“时辰不早了,陪我用膳罢,沐雪”,周池羽的话语很轻,却不容置疑。
“嗯”,苏沐雪点头,她自是愿意陪池羽用膳的,或是晚些再过去罢。
周池羽见她心思飘浮,便道,“若有要事,可让宫女先去递个信儿”,苏沐雪摇头,想着曹平的
事,说道,“事不大,却是紧要的,有状纸送到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晚些我亲自过去”,
周池羽抬眼看她,轻笑道,“翰林院的编修,倒管起都察院的事了”,
她每每说起要事时,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苏沐雪知道,她的话,越是轻柔,越是很看重,就如从前的朝儿,越是想要的,越是嘴上的不在乎。
“是百姓拦官轿递上的状纸,衙门和登闻鼓没敢收,我便直接递到了都察院去”,苏沐雪解释道,本来官场里的事,是不应同公主殿下讲这些的,但她只是提了提,没有详说,以此跟池羽多说说话,打破两人间疏远的壁垒。
周池羽边听的她说话,边慢条斯理地从香筒里拿香铲把手炉里的灰抹平,拿香箸捅出个小孔,从罐里取出片火浣布制的隔火片,拿香箸从青花莲叶香罐里取了一块香饼,放在隔火片上。
她握着镂空雕花的炉盖,仔细合上,轻声说道,“衙门不敢接,登闻鼓不敢接,我猜,这都察院接了,依旧是渺无音讯,此人恐怕官阶不小”。
香饼受热,淡淡熏香从手炉里逸出,清淡如梅,飘渺无垠,熏的衣裳都染上了独特的香味,好闻极了。这又暖又香的轿辇,让苏沐雪一刻都不想离开。
苏沐雪低头看着她焚香的动作,仿佛是做过许多次的,说不出的美,还带着一股韵味,连在旁看着都觉得是种享受。
苏沐雪有些熏然,不由说道,“是诉司储令史曹平,强买民马,欺凌百姓的状纸”,
周池羽挑香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只是问道,“此事不小,沐雪可有同丞相商量”,
“丞相许了”,苏沐雪应道,周池羽眸光微冷,不再提此事,只让苏沐雪随她回殿用膳。
苏沐雪有些心神不宁,不知周池羽为何会提到丞相,却见她眼眸微垂,若有所思。
用膳依旧是夏菱、夏纱守在一旁,苏沐雪皱着眉,看着周池羽只用了一些,便摆手让夏菱停下布菜,忍不住换了公筷,替她夹菜送到碗里,“公主身子单薄,多吃些”,
周池羽挑了眉,嘴角微翘,淡然道,“沐雪可是有看过骑射大典的,本宫可不单薄”,说毕,有些孩子气地挑衅看她,
苏沐雪想起那日她射落黑羽而命中靶心的英姿,暗想周池羽那日果真在济济人潮里,一眼看到她,遂再想到其后的相遇赠珠,恐怕是她有心等的。
如此想到,脸皮就有些发烫,佯作不经意地低头饮汤,耳根却红了。
“是与不是”,周池羽追问,苏沐雪低着头,只轻声应了声,脸上的热度往脖颈而去,后背起了细细的汗。
“你们下去罢”,周池羽示意让夏菱二人退下,让苏沐雪的尴尬稍缓,热度褪去后,抬起头,莹润肌肤染了薄薄的红晕,素来清淡的眼眸里,有些慌乱,躲闪着不敢直视周池羽。
“为何面色绯红”,周池羽不解的问道,“汤烫,屋里暖的”,苏沐雪从怀里取出丝绢,似发热的轻扇了下,眼神发虚,暗恼在年纪尚小的周池羽眼前,竟也有坐立难安的时候。
“沐雪素来从容自持,今日心绪不平,可是因曹平一事”,周池羽问道,“嗯”,苏沐雪心绪紊乱,忽听她问了句,一时错愕。
周池羽淡然说道,“青姨从前说过,为官者,以德就列,以官服事,当以身济民,无”,“无能则下之”,苏沐雪跟着她没说完的话,异口同声地说道,周池羽朝她淡然浅笑。
苏沐雪想起年幼时,拉着朝儿和小宝,在顾宅围着青姨听她教诲的时光,不由嘴角微翘。
“沐雪你知其理,可却不知这曹平与都察院的关系,不怪乎状纸如石沉大海”,周池羽的话语响起,让苏沐雪脸色微沉。
“沐雪可知曹平乃薛贵和堂妹之夫,受都察院左御史柳大人一力提携,是朝中苏薛两派里,不折不扣的薛派”,周池羽接下来的话,让苏沐雪眸心如冰,心潮翻涌。
要知当日状告曹平的事,苏沐雪有知会祖父苏丞相的,而苏之年默许她的做法,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苏派之首的苏之年明知都察院要护住曹平,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第14章 比剑
“朝中以苏丞相为首的苏派,在皇后娘娘身后,以户部尚书薛贵和为首的薛派,在贵妃娘娘身后,苏薛两派在朝中的关系,此消彼长,相互制衡。
弹劾曹平事小,但是此人不能是你苏沐雪,因为你身后站着的,是苏丞相,弹劾曹平,就是苏派对薛派的挑衅。丞相是行大事者,万事思虑周全,当下,并非好的时机”,周池羽缓缓说道,
苏沐雪初晋为官,只知为民请愿,以身济民,却不知官场的权谋和手腕,此刻听的周池羽条理分明地道来,竟是神情惊讶地看她。
周池羽不以为意,朝她淡然而笑,“为官之道,除了通晓朝事,还得清楚这派系纷争”,苏沐雪的眼神微怔,周池羽说道,“我替父皇念奏折,平日里跟在皇祖母身边,也听去许多”,话毕,周池羽却见沐雪脸色黯然,颇有些心气郁闷。
“丞相是为了保护你,不牵涉进朝野纷争里”,周池羽知她心结所在,开口劝道,苏沐雪怔然不语,蓦地抬头望着周池羽,目光笃定地说,“此事我管定了,池羽可会助我”,
周池羽的手指在案上轻叩,嘴角微扬,缓缓道,“你想我如何助你”。
苏沐雪即刻出宫,派人寻了当日告状百姓的落脚之地,重取了状纸,再修书一封,细细奏明事情缘由和都察院的包庇行径,连同状纸一起交给了周池羽。
“请池羽给太后一阅”,苏沐雪郑重说道,周池羽接过来,细想了下,说道,“皇祖母尚在宫外,不如呈给父皇查阅”,
苏沐雪愣了瞬,她知越矩上奏的罪,却是,缓缓点头,脸上一派坚毅之色。
周池羽轻抚书封上沐雪的字迹,飘逸轻灵,连同目光都柔和了些,樱唇轻启,“沐雪”,周池羽眼神悠远,眸心幽深。
这盘棋,既已落子,便是再无回头之路,他日,沐雪你可会怨我
苏沐雪抬眼看她,却见她似是自言自语般,眼眸里若有所思,只是那纤白的指腹,拂过书封上苏沐雪三个字时,让苏沐雪脸颊微红。
“此举会拂逆丞相的心意,更可能会惹了圣怒,你可想好了”,周池羽的视线落在奏书上,轻声问道,
“自是想好了”,苏沐雪毫不迟疑地答道,周池羽的睫毛扑扇着,缓慢眨了眨眼,抬头问道,“你可曾后悔”,她的眸子漆黑,如一潭沉寂的池水,不可见底。
苏沐雪心肠柔软,性情淡然,如果不是为周池羽,她就不会入宫为官,不会牵扯进朝中的纷争里。
“不曾”,苏沐雪轻声说道,她看着池羽搭在纸封上的手指,茭白纤细,难以自抑地抬手覆上她的手背,轻拍了下。
指尖所触的池羽肌肤冰冷彻骨,让苏沐雪讶然道,“地龙烧起了,为何池羽仍是手指冰凉定是穿的单薄了”,
说毕,苏沐雪的掌心合拢,把周池羽的手握着,试图给她带去丝温暖,
被握着温暖里的手,微颤了下,周池羽反手一把抓起她的手,站起身来,说道,“陪我练剑去”。
苏沐雪脸上浅笑,又带着心疼,嗔道,“天寒地冻的,你还练剑小心受凉了”,“无妨的”,周池羽取下两把未开锋的剑,顺势松开了握着苏沐雪的手,把剑递给她。
掌心的温暖和柔软,瞬间变成了冰冷而坚硬的感觉,让人心里生了寒意。
苏沐雪望着手里的剑,沉默不语,却见周池羽已提剑而出,挑了剑花,飞身而跃,在殿前舞起剑来。
满目雪色,堂前腊梅娇艳,藏蓝织金牡丹小袄的身形,掩映在层叠的梅影里。
月白色双裙,在脚边翻飞着,头上的白玉镂空蝴蝶簪,随着身影而动,绢花做的蝶翼在风中摆动着,似极了活灵活现的蝴蝶,一把长剑在她的手里,如蛟龙入海,威风凛凛。
苏沐雪怔怔看她,又像数年后初见的那刻,心头又凉又烫,手指所触的铁,分明冰冷,心里却是灼热而沸腾,有什么东西似要迸发出来似的、
还来不及苏沐雪多想,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苏沐雪举起剑鞘往前挡住,跟她过招来。
“沐雪学了苏家游龙枪和云倾师傅的风影剑,不知比我如何”,周池羽傲然说道,手中剑势愈发凌厉,密不透风的攻来。
苏沐雪剑未出鞘,堪堪挡在身前,腾挪移转的施展身法,不断往后退着。
“出剑”,周池羽声音凛冽,攻势不减,苏沐雪蹙眉,险险躲过刺来的一剑,剑鞘格开利剑,却给周池羽一剑挑开,当啷落在浅浅白雪的地面,剑是出鞘了,露出半截流光溢彩的剑身,静静躺在地面。
“为何不拔剑”,周池羽收剑归鞘,负手在后,仰着脸不满地看她,苏沐雪抿了抿唇,知池羽素来对胜负极为在意,却是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不会对你拔剑相向”,
周池羽冷凝的脸色缓和了些,嗔道,“不过切磋而已,沐雪好生无趣”,
苏沐雪摇头,弯腰拾剑,柔声道,“刀剑无眼,或会伤你”,“断无可能”,周池羽仰着下巴,傲然说道,
苏沐雪笑着看她,心里的话,没说出口,她从不在意胜负,但凡有一丝会伤害池羽的可能,她都不会容许。
周池羽奇怪的扫她眼,说道,“你的身法退步的厉害,内功比四年前毫无进展,当年你那招疾风裂地,可远不是这般威力”,
夏菱上前给周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