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发现,你有半夜拉着尸体遛弯的爱好呢”
夜色黑漆漆,老沈肤色较深,又穿着黑色棉麻布衣,整个人隐没在夜幕中,远远看去,只能看到白底蓝条纹的人以诡异的姿势拖行。
不等老沈气得暴跳,松柏林又扑腾钻出个女人,哭得泪流满面。阮洋眉毛一挑,很好,夜半骇人哭声的源头找到了。
女人梨花带泪,呸了一口唾沫在地,生气质问“乱说什么我老公还活得好好的。”边说边扶着“行尸”坐到一旁的轮椅上,搓了搓“行尸”的手。
阮洋这才看清,“行尸”是穿着医院病号服的病人,只是病人似乎毫无知觉,目光呆滞。借着路灯的灯光,走进细看了病人的面孔,阮洋倒吸了一口冷气“是他”
老沈问“你认识”
“认识啊,上过电视采访,昨天六连撞事故的当事人之一。这,这是怎么回事”阮洋认出了这张早上才在电视上出现的脸,不就是头部包着绷带,还跟大妈争辩公交上到底是五个人还是六个人的那个人吗。
老沈随意地抹了下前额的汗珠“这家伙一魄走失,失了心智。在用引魂术想召回他丢失的那一魄,把他三魂七魄给凑全了。”
人有三魂七魄。死前先散七魄,再离三魂。七魄中的天冲灵慧魄主思想,缺了它,人就如同植物人一般,大脑慢慢当机,只剩下躯体有生理上的生命特征。
行业内,有人专门做这样的工作,特别是为背井离乡的游子服务。客死他乡,倘若没有及时完好下葬,三魂七魄会轻易散开。为了让逝去的人魂魄完整,好去投胎,会请专业的人帮忙引魂归家。这类专业的人,行话叫“回魂客”。
“背着他引魂”阮洋问。
老沈瞥了眼裴盛手忙脚乱举着的镜头,说“这一段路是事故发生地段,极可能在这里丢了一魄。松柏林太茂密了,容易镇压魂魄。没法子,只能老头子受累些,背着他穿梭在松柏林里,以亲近之人的哭声作引,引导丢失的那一魄归回躯壳。”
“现在找到那一魄了吗”
老沈脸色凝重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掏出口袋的罗盘,看着一动不动的指针,说“没有。罗盘也完全没有反应,说明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那一魄不在此地,到时沿着救护车的路线一路寻,应该会寻到半路丢的一魄。还有一种可能”
老沈深吐了一口气,郑重起来,像在思考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让阮洋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阮洋催问“还有一种什么可能”
“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一魄很有可能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从离体开始算起,七天内不能归体的话,这人这一辈子就废了。”
静静在一旁安静听的女人崩溃大哭起来,牢牢抓住老沈,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师,你说可以帮忙的,多少钱我都可以去凑。求大师一定救救我老公。”
老沈的眉头没有展开过,安抚地劝了女人几句。这是老沈来东城接的第二笔业务。接了电话就过来了,没想到是一件如此棘手的业务。
事情发展已经超出了裴盛的预料,在老沈掏出罗盘那一刻,裴盛就快速地同直播间的网友们说了结束语,关了直播。
忽然想到记者采访时,这个人说过公交车上有六个人,阮洋像找到了突破口“老沈,你说他的一魄是不是被只有他能看到的第六个额东西,给夺走了”
老沈抽出一张问神符,夹在指尖念念有词。从破旧的口袋中抽出一支朱砂笔,在问神符的背面笔走龙蛇地写写画画。随后割破轮椅上男子的食指,滴了滴血在问神符上,朝天一抛。问神符无火自燃,飘飘扬扬地落下,在落地前燃烧到不见一点咒符的黄色。
这表示沈门世代供奉的神灵允许了这个请问。纸灰在空中飞旋,被风一吹,碎成更细小的碎末,转眼消失不见。
老沈思索片刻,才回答阮洋的疑问“有可能。我看过他的生辰八字,属 yin ,确实容易比一般人看到多一些东西。可如今地方这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那个东西如何去找还是个问题。”
阮洋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起鸭舌帽的样子,会是他吗
“老沈,我问你下,有没有什么鬼是有实体,可镜像无影踪,尤其是有温度”阮洋压低了声音。
“有温度”老沈似乎也被这一点吓了一跳。常见的鬼基本都是 yin 森森散着冷气的,哪里有什么有温度的鬼。
见一时半会儿研究不出什么东西,大家也不好一直站在公墓门口,裴盛喊来自家司机,挨个送了回家。
回到公寓,阮洋一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快速洗漱完将自己扔在床上,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下。看了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心里不免抱怨几句应教授好冷情冷心,说好明天电话,今天就不会有来电。
阮洋将手机一扔到床头柜上,头陷在天鹅绒枕里,眼睛一闭,立马入眠。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劳累的原因,阮洋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玻璃窗外飞过的女鬼,座椅下白森森的手指骨,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庞的人, yin 测测地向他的脖子掐过来。
阮洋像沉浸在一个无边的梦境中,却又好像旁观了整个梦境的发展过程,呼吸急促起来,浑身上下却不能动弹一下。阮洋的意识貌似同躯体分离开来,意识在告诉他“醒来醒来快醒来”
躯体像是陷入了深层次冬眠,无法听从意识的指挥,给一点反应。
阮洋 xiong 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压得他哽住呼吸,喘不过气来。阮洋费劲地微微睁开眼皮,透过眼皮间的缝隙看出去,他的床前好像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阮洋顿时脑子“嗡”了一声震荡气来,手脚一动不能动。
阮洋脑子在飞速运转,应教授不可能,身形对不上号。小偷不可能,家里的防盗系统是最新的。阮洋不敢出声,也不敢睁大眼睛,只能偷偷地努力打量立在床边的黑影。
黑影像深陷在一团黑色雾气中,看不清衣着,也看不清五官,只能感到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床铺的位置。阮洋快要缺氧的脑海里闪过三个字鬼压床。
一股 yin 寒之气从床尾蔓延而上,黑影好像近了些。
阮洋合上眼皮缝隙,稳住呼吸,却感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雷贯耳。失去视觉,听觉和触觉变得更加敏锐。阮洋感到有细长的手指顺着盖在身上的蚕丝被,缓缓向上滑动,从腿脚到手背。布料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加清晰,折磨着阮洋的耳膜。
有冷气自上而下,慢慢笼罩而来,激起阮洋连盖在蚕丝被下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xiong 前的玉铃铛开始微微发热,给快要抑制不住浑身颤栗的阮洋带来了丝丝暖意,逼退了笼罩在周身的寒气。
阮洋仍然不敢睁开眼睛,他总觉得寒气虽退,可毒蛇般 yin 森的目光依旧黏在他的身上。
不知这样情况僵持了多久,阮洋绷紧的身体出现肌酸,意识开始涣散起来,原来敏锐的听觉和触觉渐渐减弱。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听见有声音悬在他的头上说。
“我知道你没有睡。”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