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都准备好了,一转头,发现陈朝誉还沉浸在愤慨之中,曾衍之暖心之余又有些无奈,“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么?”
陈朝誉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一颤,从当下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盯着曾衍之看了片刻,眨了眨眼,“我们今晚去喝酒吧?我现在有点说不出来。”
“什么事?”曾衍之敏感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难过,“好。”
陈朝誉陪着曾衍之搬家,此时柳曼枝不在公寓,她工作时间不固定,曾衍之早有体会。
到物业那儿取了钥匙,将不多的行李放进柳曼枝给他准备的房间,曾衍之环顾一圈,也没有其他需要他动手干的活儿。这套公寓在被租下的当天,柳曼枝就请了一位家政阿姨来全方位打扫,缺少的日用家居也已经准备好了,很样板房的装修,简单,家具有一定程度的使用感。整套房也算得上窗明几净,只是缺了点人气。
除了母子俩的卧室,还余有一间客房,柳曼枝称是给曾衍之的朋友准备的,这个朋友不限于朋友,当时从柳曼枝暧昧的表情中,曾衍之还读出了一个男字前缀。
曾衍之烧了壶水,给陈朝誉倒了一杯,后者嫌烫,放在茶几上等自然风凉。
“你这完全是鸟枪换炮啊!”陈朝誉连连感叹,“以后还回学校住吗?”
曾衍之看他一眼,“为什么不回。”
学校里的事那么多,还是住近一点方便。至于柳曼枝这儿也只用住一年,曾衍之就可以完全独立出去自己租房子住了。
“这样啊。”陈朝誉却反常地没有很开心,按他的姓子,独守空房才是最难以忍受的事。
陈朝誉不说,曾衍之也就不问,熬到了晚上,趁还在市里的档,两人去了一家清吧,一人一瓶啤酒坐在露天靠街的位置推心置腹。
先是聊曾衍之,陈朝誉知道曾衍之其实是个很自我的人,认定了就不容易轻易改变,他从接受到承认喜欢上霍骋用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在经历时感觉上很长,回头看却很短,一年的十二分之一而已。
曾衍之的变化陈朝誉是感受最深的,也最有发言权。虽然曾衍之和霍骋谈恋爱时间不长,但陈朝誉知道,只要霍骋那边不犯浑,曾衍之大概能把自己往后余生都搭给这人。而霍骋是个什么样的人?唯我独尊的大少爷,真正认识前都会认为这人也和所有纨绔子弟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实则呢?脾气一样臭,却也足够迁就,不到低到尘埃的地步,也把曾衍之捧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衍衍啊,把你交给霍少,我放心的。”陈朝誉像个老母亲嫁女儿一样伤感又欣慰,“你俩脾气都烂,彼此相互让着点,别总是一点就燃,有伤和气,有什么问题你别用凶的,撒撒娇,霍少能把一颗心都掏给你。”
“不过能说出来挺好的,谈对象就怕憋,什么也不知道,被蒙在鼓里更难受。”
街道的灯昏黄暧昧地掩在树影横斜之中,周围酒吧的霓虹灯在人和物的身上都铺上了一层层流转变幻的光影。
陈朝誉顶着一侧斑斓,嘴角眼角少了平日的嬉笑,也有了那么几分惹人生怜的怨艾。
曾衍之见不得他的反常,正欲开口,陈朝誉忽地抬起酒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差点没把自己呛死,曾衍之脸色冷了下来,抽了几张餐巾纸给他。
“说你的事,说重点。”曾衍之等他勉强擦干净,敲了敲桌面不耐烦道。
一瓶啤酒难上头,陈朝誉酝酿好半天,想要表现得轻松一点,“衍衍,我下学期要出国了。”
基本上是没有人会选择在大四出国的,他们专业的人更是如此。成本太高,回报太低,毕业的进度受阻,得不偿失。
“你父母……”
“他们答应了。”陈朝誉笑了,耸耸肩道:“有人愿意资助我到研究生毕业,为什么不去?而且我还年轻,不怕。”
陈朝誉上学早,今年不过刚19,他就算重读也不是不行,但曾衍之不接受这个理由,太虚假了,“是付晗那边吗?付晗让你去的?”
“怎么会。”陈朝誉是真的笑出声了,晃着酒瓶道:“他才舍不得我呢。”
陈朝誉没发现自己间接默认了有人要他走的事实,曾衍之顺着这条利益线猜过去,“那是谁?魏蔚?”
陈朝誉摇摇头,“衍衍,我真的是自愿的。”他铁了心不告诉曾衍之更多的信息,曾衍之没想到一向软糯的Omega最强硬的时候竟然是在这时。
撬不开陈朝誉的嘴,曾衍之烦闷又无可奈何,自顾自和陈朝誉碰了杯,喝一大口冰啤,把牙根冻得发酸。
“我以后不管你了,你有事也别来找我。”曾衍之别开脸道。
“嗯,我会回来看你的啦。”陈朝誉露出了讨好的笑,“别生气,又不是生离死别。”
曾衍之转过头看他一眼,听他继续道:“我还要回来参加你和霍少的婚礼呢。你俩可别让我失望啊。”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事。”
“那不行,我最欣赏的Omega必须幸福。”陈朝誉小心翼翼戳了戳曾衍之的腮帮,声音小了下去,可怜兮兮的,“你别生气嘛。”
曾衍之还是不说话。
陈朝誉只好自己喝酒,喝一口,说一句,“霍家和付家不一样,霍家不看重家世,只看重人,衍衍你这么优秀,他们一定喜欢死你了。”
“我也想要和你一样优秀,至少不要被动,所以我出去其实是好事。”陈朝誉喝完了,又叫一瓶,“我知道你会担心观念问题,但这些都是可以磨合的,只要你喜欢他。”
“衍衍啊。”陈朝誉把椅子搬到了曾衍之身边,侧身趴在他肩上,嗫嚅道:“我好舍不得你。”
曾衍之推他,没用力,任他倚着自己装醉。陈朝誉平时看起来总是粗线条不着调,其实心思比谁都细。他叮嘱一句,曾衍之眼睛酸涩一分,到后面眼眶红了,身边的陈朝誉已经抽噎了起来。
酒保小姐姐过来关心询问,曾衍之摆摆手,用手机扫码付了款,叫了车和陈朝誉一同回了学校,度过或许是两人住同一间宿舍的最后一晚。
后来曾衍之跟项目,回学校见师姐和老师时,他们那间宿舍已经搬空了。他没想到陈朝誉离开得这么快,头一次心里空落落的,抑制不住的不舍和难过在胸腔撕扯,心脏揪着疼。
曾衍之不由自主把陈朝誉的离开迁怒到付晗身上,哪怕付晗憔悴着脸色来问他陈朝誉在哪里时,也只换来他一声嘲讽:“付大少神通广大,怎么可能连一个学生的去向都查不到?”
以至于霍骋七天“刑满释放”后迎接他的不是自己Omega甜蜜的投怀送抱,而是发小找情人找不着发疯似的狂轰滥炸的求助。
霍骋一脸莫名,“你他妈找人找我要干嘛?我哪儿知道人去哪儿了。”
“曾衍之肯定知道,但他不愿意告诉我。”
“哦,那他肯定也不会告诉我的。”霍骋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付晗知道按照曾衍之的姓格确实如此,但他仍抱有一丝希望,“他不是喜欢你吗?你床的时候多说点好话,哄哄他……”
“你就是这么骗那些无知少男少女的?”霍骋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曾衍之什么姓格你还不知道?他把我信用分扣完了你让我上哪儿补去?”
信用分,是了,他在陈朝誉那里信用值估计已经为负数了。付晗苦笑一下,不再为难发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霍骋也不是不理解发小的心情,但的确帮不了他这个忙,顶多是让自己认识的人帮着找一下,但他的人脉大多和付晗相重,付晗查不到,他这边的结果也差不太多。
而且有这本事做得遮得滴水不漏的,除了付家老爷子,就是魏家那边了。目前以他们自己的力量想和两家的掌权者斗,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不怪付晗病急乱投医,这是真的爱了,却没本事自己守住,以至乱了方寸。
霍骋清净下来,由此也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和曾衍之的未来。霍家虽不如付家古板,但家大业大,同个姓氏下盘根错节,想要在霍氏里分到话语权的人多了去了,他身为第一继承人,若是做得不够出色,难免教人肉里挑刺。
他是无所谓,波及到曾衍之就不好了。
只有他足够强大的时候,曾衍之才可能放心地嫁给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到两人的公寓,把Omega抱进怀里亲亲摸摸抒发一番思念之情才是。
第44章
自陈朝誉走后,尽管曾衍之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霍骋知道他心情并不好。
这一点尤其反映在他对任何事物都兴致缺缺上,除了工作,想让他出门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暑假中期,霍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这位爷愿意在近四十度的天,拖着懒散的躯体从家被接到霍骋市里的公寓。
停车场宛如一个巨大的蒸笼,居然还不通风,曾衍之头一次对这个小区昂贵的物业产生了质疑,一下车,他就迫不及待冲进了电梯等候区的玻璃房里。
霍骋在后面熄火,顺便将后备箱的物品提出来,一抬头,就见曾衍之的背影“嗖”地闪现过墙。玻璃房里有空调,接触到冷气,他整个人又像被抽了劲儿似的松散下来。
霍骋叹为观止,曾衍之这怕是拿出了比体测最后卡线倒数狂奔时还要强几分的求生欲了。
Alpha的耐力要比Omega好很多,霍骋不紧不慢走过去,隔着玻璃墙,看清曾衍之白皙的后颈处明晃晃的一个牙印,不由沾沾自喜。
那是他的杰作,是曾衍之在他回家后当晚特许他制造的印记。
还记得那天晚上虽然仍未灵肉合一,但信息素交融的感觉无异于精神鸦//片,完成临时标记的两人一时都有些晕眩。
曾衍之不用说,这同样是霍骋第一次咬Omega的后颈,哪怕是曾经有过的只手可数的风流事上,他也不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咬痕。霍骋有自己莫名的坚持,总觉得这是一种仪式,没必要浪费在一夜露水之情的人身上。
因此他也不清楚,这么上头的感觉是因为临时标记引起的,还是“喜欢的人是被标记对象”这件事在精神上的加成。无论如何,享受舒服就完事了。
更何况,给曾衍之舔掉破皮渗出的血液时,霍骋发现能明显闻到曾衍之的信息素里裹上了自己的气息,霸道地向每一个敢于接近他的Omega的Alpha宣告着主权,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命令曾衍之不许穿高领,被曾衍之骂神经病,三四十度的天谁会穿高领。霍骋一点儿也不生气,美滋滋的恨不得所有人看见才好。
只可惜,这个咬痕并没有多少人看见,曾衍之在天气和烦心事的双重压力下,快成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了。
为了让曾衍之的所属权再次强调,霍骋趁曾衍之睡着后,直男地拍了张自己的咬痕,发到群里,并艾特全体成员围观,迎来一片表面的祝贺。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至于有个刚进群不久的姜姓弟弟退群了,那不重要。
曾衍之被霍骋的视线看得发毛,Alpha脸上似笑非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别是热出幻觉了吧?
他推了推霍骋,“别看我,电梯要到了。”
两人心思各异,一起进了电梯,霍骋单手提购物袋,另一手抬起搂着曾衍之的腰,侧着头在他耳廓轻蹭,不经意似的说:“味道好像淡了点,今晚再给你标个?”
曾衍之倏然转过头,目光犀利地盯着霍骋的双眼,掀唇道:“感冒了?”
霍骋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嘲意,凑过去以吻堵那张总说刻薄话的嘴,纠缠一番,踩着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音搂着人出电梯。
输入门锁密码的时候,霍骋眼皮一跳,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回想一圈愣是没想起来,索姓作罢。
今天说好霍骋包家务,曾衍之大方地放手给他去弄。他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一进屋,熟练地找出自己的凉拖耷着进客厅,往空调下一躺,冷冷淡淡安安静静地装死。
霍骋见状无语,伸手把人捞起,放到另一边沙发上,“你是想被吹生病么?”
“生病也不用你照顾。”曾衍之哼声,乖乖地靠在霍骋身上架起二郎腿。
邋里邋遢,没点儿好学生样。
这话生生把霍骋给气乐了,“祖宗,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我自己就可以。”曾衍之睨他,嚣张的模样让Alpha也上来了脾气,按着人就是一顿搓揉。
脸给搓红了,眼镜不知道掉沙发哪个角落了,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眼尾微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勾得人恨不得就地吃干抹净。
白日宣- yín -总归不好,更何况曾衍之的膝顶已经蓄势待发,霍骋轻咳一声,起身往厨房走,“我去弄点绿豆汤,冰镇一个小时就能喝了。”
曾衍之背过身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大少爷赶紧滚。
霍骋挑眉,看来曾衍之对房屋另一户主的角色适应得很好。只等他什么时候把事情落实,一切就完美了。
结婚的念头出来,也没有玩笑的意思,光是想想都开心。
嘴角扬起笑意的弧度,霍骋才蓦然惊觉自己根本就是被曾衍之套牢了一颗心,交往的这段时间不长,却已经想要共度余生。
他垂眸看曾衍之蜷起来的身体,微弓的脊背上方就是纤细的脖子,又露出了属于霍骋的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