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叫姑苏衙门都头痛的失足少年,被他轻易解决。
泰阿想到当年连城璧的手段,生生打了个寒颤。
连城璧不管他忽然白了的脸色,轻抚杯子,姿态温柔“是不是他做的,本少没有兴趣。”
“本少想知道的”
连城璧说道这里,笑意油然。
泰阿愣了愣,静候下文。
良久,却再没了下文。
连城璧睡得不太好。
清晨起床之时,他疲惫闭了眼。只是听得小厮唤了一声公子后,又恢复了原先的优雅从容。
小厮明安已有十五岁了,他十岁跟在连城璧身边伺候,至今已有五年。可以说,连城璧面色变化,已无人比他更清楚。
――连城璧不笑的时候,定是无人在场。连城璧笑的时候,也不定是心情不错。
用贬义遣词来说,连城璧正是喜怒无常。
不过料想连城璧这般人物,纵是心情不佳亦不会迁怒他人。是以身为连城璧的小厮,还算幸事。
明安并不知道连城璧认床睡不习惯。他起身之时面色阴郁,明安也注意到了。明安替连城璧整理好了腰带以及头发,才轻声道“公子,他们已送来了早膳,您是现在用么”
连城璧闭眸不语。良久,才挥了挥手。
明安轻声退下,端了早膳进房。这粥是米仁、莲子等食材所做,极是养身。待伺候连城璧用完,已是小半时辰之后。
连城璧吃东西的模样很是秀气,也是三年前忽然改变的。在此前,明安觉得自家少爷确实有气质,也从未有过这般的盛。
连城璧,毕竟是江湖人。
然而自三年前那一场大病后,明安却觉得连城璧像是换了一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变,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连城璧用完了早膳,习惯性用帕子专心擦过手,而后递与明安去毁了。他似乎有洁癖,深入骨髓的洁癖。他身上必备一块白帕,但凡用过,则必毁之。
明安接过帕子时,忽然想到当年木尊者说的那一句话“世人常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本尊倒要看看,无瑕公子是不是真的那般无瑕。”
然后,才有无瑕之名遐迩天下。
明安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凝视连城璧的手。白玉无瑕,没有任何经年习武的痕迹。他蓦然想到了某一种可能,浑身一个寒颤。
连城璧若有所觉。
他轻扯了扯唇角,轻描淡写笑了一声,在明安紧张到几乎颤抖的动作里,不紧不慢出了门。
房内一片死寂。
良久,明安才豁然大出了一口气。
――明安忽然想到的是,连城璧的那一双手,其实是可以杀人的。
正文 两种男人一
连城璧给沈老太君请安时,沈璧君也在房内。
沈老太君原先被沈璧君哄得眉开眼笑,听连城璧已在门外,才转头对着沈璧君笑道“君儿可要他进来”
沈璧君眨了眨眉目,一时间有些茫然。后知后觉想到连城璧可是她的未婚夫,才赧然微蹙了眉“奶奶”
三年前她尚不懂成亲之意。三年后懂了,脑海中关于连城璧的印象却是浅了。
后来听闻木尊者将他称为“无瑕公子”,沈璧君却依稀记得,他仿佛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沈璧君娇嗔了一句,沈老太君笑着命人去请了。
沈璧君也便见到了阔别三年的连城璧。
眉眼轮廓熟悉,又似乎全然颠覆三年前的一切。进门的佳公子嘴角微扬,笑意清浅。配合他略带温柔的眸,甚至叫沈璧君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连城璧自然也瞧见了沈璧君。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但无论什么样的衣服,只要穿在她的身上,都会变得分外出色。她并没有戴任何首饰,脸上更没有擦脂粉,因为对她来说,珠宝和脂粉都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都不能分去她本身的光彩,无论多高贵的脂粉也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她的美丽是任何人也无法形容的。
有人用花来比拟美人,但花哪有她这样动人有人会说她像“图画中人”,但又有哪支画笔能画出她的风韵
这就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沈壁君。原著
连城璧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艳,脚步亦为之一顿。而后他眸色微沉,一瞬之后又恢复方才的从容不迫,却被紧紧盯着他的沈老太君瞧个正着。
沈老太君极是满意。
无论是作为沈家当家,抑或作为沈璧君的奶奶,连城璧痴迷于沈璧君无疑是她最想看到的情况。然而作为沈家未来的靠山,沈璧君的夫君,她又不希望连城璧会是个沉溺美色的男人。
她之前见了连城璧,他清清冷冷无所在意,她便担心沈璧君的将来。可如今,连城璧表现让她略安了心。
连城璧请了安,沈老太君再与他俩说了会话,便按了按额头“奶奶乏了,君儿你与城壁便先出去走走唉老了,不顶用了”
沈璧君担忧得看着老太君,上前一步与连城璧一同搀扶着她“奶奶,您是哪里不舒服么君儿去请大夫。”
沈老太君笑着打断她“没事,就是有些乏了。 等会睡个回笼觉就好了”
沈璧君还是不太放心“那君儿去请大夫来看看罢”
沈老太君点点头,慢吞吞转头去看连城璧“你们三年没见,这会就好好聊聊罢”
连城璧接受从善如流。
沈璧君闻之略有局促,脸颊甚至浮上两朵红云。她不自觉抬眼看连城璧,见他浅笑着凝视自己,慌忙将脸转到别处。
然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正,渐渐恢复原先的淡然温雅。
连城璧眼中划过一道幽芒,恍若占有之欲。
沈老太君虽面色疲惫,却一直是在偷瞧两人。她见沈璧君明显已是动情,而后竟能在此时刻想到她教的那一个“忍”字,心中宽慰。她又见连城璧双目温柔并非全然无意,这才真真放下了心。
将沈老太君搀到床上,再命仆人前来伺候着,沈璧君与连城璧这才出了沈老太君的院子。
一脚踏出的瞬间,连城璧不着痕迹回头。
他的脸上不见分毫痴迷,唯有似笑非笑的嘲讽。
待连城璧回眸,面上已是温润儒雅。
沈璧君纤纤细步,婀娜娉婷。从连城璧角度,恰好能瞧见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以及白玉无瑕的一半脸颊。
她无疑是连城璧见过,仅长相而言几乎是最美的女人。
只是要他痴迷,难。
两人一路走过,恍若画卷。不少仆人瞧见,皆要为此风采呆怔半晌。
沈璧君已将“窈窕淑女”四字演至极致,连城璧同样将“君子如玉”四字绎至巅峰。
――真真是金童玉女,神仙侠侣
沈璧君微微敛眸,唇角也荡着一丝微笑,轻柔道“连公子昨日便至,而璧君身为主人家,却是如今才知沈家若有照顾不周之地,还请连公子雅涵。”
她的声音极动听,亦极温柔。就算是天上仙于,也绝没有沈璧君温柔。无论任何人,然要瞧了她一眼,就永远也无法忘记。
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如今的沈璧君只有十五岁再三年,她足够成长为历史上一笑倾国的祸水美人。
可如今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站在面前,配合她略带歉意的表情,这世上大抵再无男人能抵抗罢。
连城璧自然是不能的。
他转头去见沈璧君,目光淡而温和。 他缓缓道“无妨。”
他像是凝视许久,时间都要停止不逝。沈璧君只觉双目接触那一刹,甚至她的世界瞬间褪去了一切色彩,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一双眼,此后纵然斜阳草陌,亦千古不变。
她按捺下疯狂跳动的心,脸上微笑标准而又得体。
她这一辈子,都在学“得体”这两个字。因为她是沈璧君,是这沈家千金,是天下第一美人,更是他连城璧未来的妻。
她不能丢脸。
沈璧君全身僵直。她很紧张,无论是面对连城璧的双眼,抑或是即将失去的镇定。
连城璧却在此时忽然移开了眼“大明湖畔风景怡人,连某至今还未看过。”
沈璧君豁然大松一口气。她调整好了表情,浅笑盈盈“若连公子不嫌弃,不如由着璧君邀公子一游”
连城璧颔首轻笑一声“有劳沈姑娘。”
下人前来报告前,沈老太君正在吃梨子。到她这年纪,养生极为重要。她虽然是有武功,可生老病死,这武功再高也不顶用这不,今日老太君便觉话说多了,喉咙极其难受。正巧此时有人送来了边疆香梨,闻着清香四溢,吃起来更是甘甜爽口。
老太君吃了一个,觉得喉咙舒爽多了。正要去拿第二个,便听得心腹归来说,连少与小姐已看完风景,分别回房去了。
老太君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梨子放回盘中。她思索半晌,道“城璧说了什么”
心腹阿秋回忆半晌,道“连少说大明湖畔风光果然名副其实。看惯了姑苏银杏,这秋水亭台,亦是别有风味。”
老太君瞪大眼,不可思议道“他就说了这么一句”
阿秋想了想,摇头道“连少还把蓝璧送给小姐了。”
沈老太君眉头微舒“嗯,璧君怎么说”
“小姐说她很喜欢。”
沈老太君满意得点点头“嗯”她能想象沈璧君说那句话的表情,定是三分羞涩,七分矜持。这样的璧君很美,美到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抵抗这诱惑。
“连少说这一套俗物若能得沈姑娘喜欢,我自然高兴。”
阿秋一字一顿将当时场景还原,仔仔细细讲述了全部过程两人表情动作。皆是大家之气,距离矜持有礼,又不会让人觉得淡漠。
老太君顿时眉开眼笑。
阿秋踟躇道“其实连公子还说了一句话。”
沈老太君挑眉,双眸神采奕奕“哦”
“连公子说,却不知这一套蓝璧,是否适合沈姑娘。”
沈老太君闻之,眉头皱得愈甚。她豁然伸手,敲了拐杖,在地上发出笃的重响声。
大明沈家内,有一枚小小梳妆。那是沈璧君从小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她无数欢乐悲伤的地方。
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她便会倚在窗头,静静看不远处的大明湖畔,有微风吹起涟漪,仿佛吹在她的心间。当微风渐止,她的心情也便渐渐好了起来。
如今的她也是如此。
她呆呆的,怔怔得瞧着湖面,心中一片空白茫然,唯有连城璧的那一句话,恍若重锤砸在她的心间。
――却不知这一套蓝璧,是否适合沈姑娘
好像只是寻常随口一问,却让沈璧君陷入惘然。
适合么不适合么
她翻手玉盒,捻起一枚放到眼前。银针长约三寸,细且坚韧。阳光穿透这枚小小银针,甚至肉眼可见难以名状的七色光芒,便如九天之虹,流光溢彩。
她愣愣瞧了半晌,再从袖中取出她已用惯了的金针。通体成金色,朴素锋利,却在她手中留了三分余地。
她将两枚针放到一起,漫不经心拨弄把玩。
适合又如何,不适合又如何
她是沈璧君,生来便是沈家千金,与普通女孩一直不同。她要习文,还要学武;她更是天下第一美人,是无垢山庄未来的夫人。所以她必须端庄,必须要有气质,必须撑得起两家的未来。
她学得很好,连沈老太君都赞不绝口。她想她有资格去当连家的少夫人,更有资格成连城璧的妻。
可今日见到连城璧,又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达到需要的标准,她在连城璧面前总是平白无故紧张失态,全然没有平素淡然自若。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她从未经历。她觉得难受,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蓝璧适合她么亦或者,她适合连城璧么
沈璧君自小便是极其安静聪慧的女子。任何东西,几乎一点便通。可那情之一字,已成全天下人都不清不楚的东西,沈璧君一个十五岁小女孩,又如何能明白
老太君赶来之时,沈璧君第一次露出此般茫然的表情“奶奶,璧君不懂啊。为什么不适合呢是璧君不够好,配不上他么”
沈老太君看着她迷糊的模样,小脸上染了轻愁,谁见都是尤怜。
适合么
沈老太君疲倦闭眸。
没有什么适合与否,她与连城璧,只能适合。
老太君将连城璧唤去时,他已做好了准备。
这一门婚事,他是不满意的。
就目前而言,无垢山庄名声鹊起,大多人皆赞不绝口。然而这是表面。无垢山庄到底有多少影响力,连城璧一清二楚。
――它在江南风生水起,在天下却是渺小不堪。
而连城璧的婚姻,则决定了连家未来走向。是多一个助力,抑或扯他后腿,全应在一念之间。
然而他成为连城璧之后的几个月,忽然有人告诉他――你已被指腹为婚,对方还是有“未来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沈璧君。
棘手,万分棘手。
概因沈家,不是他理想中的姻亲。
沈家似乎很强,江湖中人但凡听说是沈家的,都要留下三分薄面。但江湖本就是尔虞我诈当利字被摆到绝对的明面上,谁又会给谁面子
沈家的面子,是虚的名声,也是虚的
所以他若娶沈璧君,顶多得到江湖之人的羡慕。之于无垢山庄,没有丁点的好处。
可若退婚,江湖人又如何想两家
沈璧君从来无过,且指腹为婚乃双方已逝双亲定下的。江湖重承诺,连城璧又如何能退婚
是以三年之后,拖到无可再拖,连城璧才姗姗来迟。
他得看看,沈璧君是否真的适合当无垢山庄少夫人。
他也终于见到了沈璧君。是个贤淑聪慧的女子,很懂得克制自己,更懂得察言观色确实,很适合无垢山庄少夫人。
他原先并不想多此一举,可他却豁然发现――沈璧君,很像他的母妃。
母妃啊
那个得不到所爱之人的爱,最终因着寂寞,喜欢上他人的女人。
他想到这,人已至沈老太君院前。
他敛眸掩下满眼冷意,换上一个得体而温和的笑容。
正文 两种男人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终于可以回去了嗷嗷嗷嗷嗷嗷
学校的那个胡xx老师,哥代表全体留校学生诅咒你菊花撕裂
tudougrasvietfiqfkdeaz奉上一个视频,有兴趣的娃子可以去看看。 廷哥帅,才是真的帅 老太君等候已久。
她猜不准连城璧那一句话的用意。这一句话毕竟平淡无奇,也许只是询问沈璧君,那一套蓝璧用起来是否顺手而无他意。可依着连城璧这样沉默淡然的性子,又如何会多嘴去问一句
老太君踟躇半晌,只能将连城璧唤来。
她见连城璧行了礼,上下打量他半晌,才缓缓道“城璧,你可知我叫你来,是为何事”
连城璧闻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略微思索片刻,摇头。
沈老太君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城壁啊,你如今,也已有十八岁了”
连城璧微微一笑“是。”
沈老太君试探道“那,你打算何时成家”
连城璧敛眸静思。他唇角带着习以为常的笑,恍若从容不迫“城璧虽已十八岁,沈姑娘却还小。城璧以为,三年后才最恰当。”
三年后,沈璧君十八岁,年纪正好。
他避重就轻,以沈家角度来看此事,沈老太君也便容易接受。
至少还要三年,在沈璧君嫁过来前,无垢山庄必须足够强大。
沈老太君点点头,忽然一叹。她说“城璧,你还记得那年你爹娘带着你来沈家做客时说的事么连家与沈家义结金兰,永恒不变唉,都是那么久的事情了,当时你又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肯定忘记了。”
沈老太君顿了顿,继续感叹道“一眨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唉奶奶,也老了啊”
沈老太君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连城璧微笑着倾听,谦和优雅。
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软硬皆施,告诉他除非愿意背上背信弃义的牌子,否则别想悔婚。
连城璧不动声色皱眉。
事已至此,婚姻之事他再无法做主。既然无法做主,他也懒得多说什么。
不过他的妻
倘若有朝一日真如他的母妃,又该如何是好
沈璧君生辰宴结束之后,沈家好像变得愈发死寂。
其实是与原先一样的,只是一瞬繁华之后,愈显落寞。
沈家沉寂了,济南却尚沉溺于这一场盛宴之中。当日之事众人津津乐道,譬如沈璧君的美,连城璧的优雅,甚至沈家宴客之中的大人物。
之于沈家而言,也许再一次向世人证明她的号召力;之于沈璧君而言,也许坐实了天下第一美人称号;之于连城璧而言,也许是三年来第一次走出无垢山庄,与天下豪杰谈了比生意
然而之于天下人而言,却大抵不过只是个减缓无聊的话题罢了。
――什么是江湖
江湖就是脚下土地,就是刀光浮影,就是身不由己,就是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论。
如是罢了。
江湖自然不只是沈家的江湖。二十日后,有关沈家沈璧君的话题却是瞬间淡了。
因为此时,发生了件大事
――五日前,铜椰岛为海南派所袭,力不能敌。铜椰岛主暂退铜椰岛,广发飞鸽传书求天下英雄豪杰施以援手。
没错,援手。
昔日一方霸主铜椰岛岛主,竟也会有此等狼狈时刻
无数人嘲讽之余,开始沉思究竟以何态度面对此事。
连城璧接到传书时,恰从沈家回到连家。
一入书房,便见泰阿笑得一脸揶揄“小的恭候少主您居然舍得离开天下第一温柔乡,真真是不解风情呀”
连城璧拂袖而坐,缓缓靠上椅背,面无表情“又有何事发生”
他从不介意泰阿没上没下,概因根本不在乎。
泰阿笑眯眯竖起三根手指“属下有要事相告。第一件是好事,第一件是不好不坏的事,最后一件,却是坏事。”
连城璧闭眸不语。
从泰阿角度,恰能正视他的容颜。
能被称为“无瑕公子”,连城璧长相自然是极佳。甚至站在沈璧君身边,亦不会相形失色。然他身为男子,面部线条其实极其凌厉。只是当他微微一笑,抑或转眸凝视之时,通常给人以温柔之错觉。
如今他不笑了,所有温柔缱绻全部消逝,只余下颚弧度冷硬桀骜。
泰阿瞧了片刻,便觉得自己痴了。抑或说他早已深陷无可自拔,只是无人在意。
连城璧睁开眼时,泰阿已将全部表情俱掩饰完美。他瞬间换上了恍若狐狸一般的笑容,托着脸颊轻笑“少主想听哪一个”
连城璧淡道“本少什么都不想知道。”
泰阿被噎了一下,瞪圆了狭长的眼“真的”
连城璧不答。
“真的真的”
连城璧横了他一眼,眼中冷意叫他僵直了身。泰阿扯了嘴角一笑,说了一句废话“这好事嘛,自然是恭喜少主三年后大婚啦”
沈璧君生辰之日,沈老太君顺便将这消息昭告天下。如今江湖上谁都知道,沈璧君是他连城璧,三年后的妻。
也好。
至少一劳永逸。
“第二件事嘛――”泰阿眯眼拖长了音。见连城璧毫不感兴趣,这才自顾自说了下去“风四娘前两天出关了”
他说道这里,又接下话茬“原来她早已来偷盗蓝璧了,少主也真是的,这种事还要瞒着属下话说回来,少主应该见过萧十一郎了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肥头大耳”
他絮絮叨叨说了大堆,意识到连城璧恍若未闻,这才摸摸鼻子又道“这第三件事,少主也该知道了。”
他说罢,递上手中信笺。
正是铜椰岛主求援之信。
连城璧一目三行看完,敛眸沉吟。
铜椰岛与海南派斗了许久了,久到他连城璧还未出生,矛盾便已激化。只是几十年来两派斗归斗,只因实力相当,谁都奈何不了谁。
想不到,海南派竟会出动全派前往铜椰,以求剿灭。
铜椰门下十三弟子如今已死五名,海南派亦付出四名高手的代价。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做派,显然太不高明了罢
更何况,算算时间,参加沈璧君生辰宴会之人皆为些许小事所绊。铜椰岛主广发信函时,也恰是他们归家之刻。
时间精准得仿佛是那信鸽掐指谋算的。
泰阿抱胸等待连城璧下令。任谁都看得清,这太像一个陷阱,他笃定连城璧两不相帮
连城璧收了信笺,忽然道“备上快马,本少亲自前往。”
――泰阿吃惊得张大嘴。
此时武林中有头有脸之人,大多已收到信函。有人明哲保身,有人漠然处之,只有少数人派遣门人前往,如同连城璧这般打算亲自前往的人,几乎是没有。
连城璧言简意赅“十三年前,本少父亲受了那铜椰岛主一恩。”
此事并不隐秘。江湖中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许多人可以在海南派与铜椰岛之间保持左右逢源抑或两不相帮的平衡,他连城璧却是不能。
江湖,最重承诺。
泰阿叹了口气“既然是陷阱,少主又如何能只身前往属下也要去。”
连城璧以指尖轻击桌面,发出笃笃轻响“你留守山庄。”
“少主”
连城璧抬手,止住他的话语。他起身负手,唇角弧度似笑非笑。泰阿听得他呵呵一笑,恍若嘲讽“谁说本少,只有一人”
连城璧自然不是只身一人。连家高手虽然不多,五个倒还是有的。连城璧带走了三个人,再加上十名护卫,看起来也是浩浩荡荡了。
十多人出行,自然是瞒不住的。且从姑苏至铜椰岛,即便快马加鞭,纵然是马不停蹄,也要至少十日。待连城璧赶到,这铜椰岛估计也成一座死岛了。
这是谁都知晓的事情,连城璧自然也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戏,还得演到底。
于是江湖人称白玉无瑕的连城璧,又新添“知恩图报”、“一诺千金”之流的赞赏。
五日后,连城璧已至福建漳州。
半日前,十三人终于遭到埋伏。
埋伏之人不多,只有四人。四人用的皆是暗器,一击不得便瞬间闪退。连城璧手下死了三人,留下对方一具尸体。
连家高手都是从小开始培养的。他们选了无父无母的孩子,培养成暗卫 。至于死的那三名护卫,只是普通人家。是以连城璧命人将三人火葬,带上骨毁归还他们的亲友。
焚烧尸体之时,一众人默不作声。
许是习以为常,许是惧意陡生。
只是这路,依然要赶。
半日之后,再遭刺杀
如今已是十一月了。
南国的冬天,干燥阴冷。天已阴沉好久了,如今的天边更是全黑了。连城璧仰头,面无表情遥看天幕。阴沉,仿若下一瞬便要塌下。
连城璧敛容。
他习惯性去摸袖子,慢半拍才想起帕子已用完了。他皱了皱眉,眼中厌恶一闪而逝。
当一个有洁癖的人连续两日未有洗澡,相信再淡定的人,亦会暴躁不堪。
相比之下,连城璧冷静多了。
连城璧回眸,淡淡瞧了身后一眼。而后不再停顿,纵马飞奔而去。
又行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天下忽然落下雨来。众人无奈,只得避雨。
幸好,前面还有一家茶铺。
这官道中的茶铺,大多还兼卖酒。这一家自然也不例外。
有七八人零散坐在茶铺中,饮茶抑或喝酒。更不例外的是,北边角落里还躺着一个酒鬼。
那酒鬼面朝下而睡,似乎已将脸埋在了酒坛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醉死了。他身旁散落着几个酒坛,酒香四溢。
连城璧看都不看他一眼,带护卫将桌面、凳子全部擦干净了,才拂袖坐下。他原先披着狐裘锦衣,沾了水后重的不可思议。此时他终于将锦衣脱了,随意搁置在凳上。
――是个大家少爷,甚至是爱干净的少爷。
四下有人窃窃私语,说的自然是连城璧。护卫大喊了一声店家,才有苍老孱弱的老者靠着火炉模糊应了一声。
天很冷。
茶铺之中烛火在寒风中颤颤巍巍,瞬息明灭。
看不清周遭风景,是狰狞抑或萧条。
护卫又唤了一声,店家终于缓缓给众人上了茶。连城璧注意到他的手,枯黄干裂,犹如经年的风尘侵扰。耳边是那老板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他说“各位是前去支援铜椰岛的少侠么这几天啊,这官道上已经去了好些人了可惜唉,你们来晚了一日前,那铜椰岛一战已经结束了”茶铺老板施施然给众人倒了茶“各位还是早早回去罢”
连城璧闻之不语。
他忽然道“你几日未沐浴了”
店家原先想要出口的话语瞬间噎在喉咙里。他愣了愣,环顾周遭,这才飞快反应过来“额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冬天我大概有额,三天没洗了”
连城璧端着茶碗,挥手“离本少远些。”
店家依言向后退了几步。
连城璧道“再远些。”
店家低了头,再向后退了几步。
连城璧这才满意,抬手将茶碗中清茶一饮而尽。
正文 两种男人三
茶铺外风雨飘摇。
茶铺内灯火昏惑。
茶香弥漫,冲淡雨声哗然。
连城璧饮下一碗茶,闭眸轻赞了一句“好茶。”
确实是好茶。想不到这荒山野岭,竟然还能喝到新鲜的毛尖。
话音一落,他身边连家两位高手面色惊变“不要再喝了,茶中有毒”
茶铺中人尚未来得及反映,便见两人拍桌而起,脚下轻点,一掌已朝茶铺老板拍出然两人才至半空,便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而连城璧身边七名护卫,亦是浑身抽搐,豁然倒地身亡。
茶铺中有人尖叫,声音陡被夹断。
连城璧面色不该,瞳仁却是骤然紧缩。
然在外人看来,他一直从容不迫,仿佛早已料得先机。
连城璧转眸,将目光放到茶铺老板身上。
原先苍老的面容一变,成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站在五步开外,抱胸冷笑。茶铺中人有人仓皇而逃,留下四人,皆看着连城璧冷笑。
血腥刺鼻不堪,连城璧皱眉叹息“这事怎就没完没了了”
“哼”那中年男子狂笑道“你敢去铜椰岛,他便要让你有去无回”
连城璧吐出一口浊气“他”
五人不理他,却是各自报上了名号――
“我是老大,名曰无鬼”
“我是老二,名曰青光”
“我是老三,名曰影舞”
“我是老四,名曰烈风”
“我是老五,名曰赤霞”
原来是环山五鬼。
“呵”连城璧思索瞬间,便扯了嘴角嘲讽一笑。“这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你们报名做甚么”
环山五鬼成名挺早,只是十年前便已退隐江湖。
五人面色不怎么好看。想当年他们报出名号,无数人皆要屁滚尿流。如今连城璧从容不迫,弄得他们都有些不是滋味,纷纷想着退隐江湖是否是个错误“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无瑕公子”
连城璧优雅一笑,仿佛接受赞美。
老四烈风道“久闻无瑕山庄连城璧天资聪颖,十岁剑法已登至堂奥,十一岁能与东瀛一刀流掌门人太弦信机交手论剑,三百招而不败。老子早就想见识一番了”
连城璧一手支了下颚,慵懒道“本少杀一人,便用一把名剑。你们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