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分页

瞳鼓膜直响。他惊诧于程瞳真的参加了《问鼎巅峰》，更震惊他在节目里吊打华杰的实力。他比程瞳还要激动，嗓子都喊哑了，催促着他赶紧去看微博。

　　程瞳现在已经不怎么关注微博了，除了配合节目组转发，其他关于他的讨论与话题，他都很佛系。

　　但是蓝简这样一说，倒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点进微博，登上账号，忽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粉丝数一夜间猛增了好几万。评论风向也变了。不再是洪水猛兽，全网黑嘲。而是开始分列三大阵营。

　　第一梯队一如既往地开黑，说节目组黑幕、掺水；第二梯队保持中立，笑而不语；第三梯队则黑转路、路转粉，首次出现了支持的声音。

　　程瞳翻着评论，心跳加快，没重生之前，他坐拥无数粉丝，从未因为涨粉而兴奋。而现在，他承认，从头到脚，他像是打通了筋脉，顺畅无比。这是一种掺杂着亢奋与欣喜的感觉，虽微不足道，却足以激发更强大的斗志。就像低到尘埃里的小孩，从班里倒数直接考到第一。

　　——

　　转眼迎来了第二场晋级赛，这一场程瞳的搭档是颜婉晴。当红小花，偶像剧转型。要论实力，颜婉晴演技不及他，但他们抽到的剧本，是一部热恋情人被迫分离的电影片段。锥心之痛，需要极大的面部夸张表情，这对程瞳而言，非常不利。

　　录制当天，程瞳和颜婉晴这一组，排在第一个上场。

　　配乐声响起，场景是老旧的酒店房间。

　　舞台灯光打下，大屏幕显现出的，是两人阴霾弥漫的脸。颜婉晴歪着头，靠在程瞳的肩膀，和他并排坐在一张单人床上。

　　良久，一滴泪滑落，颜婉晴梗着声音，说了第一句台词：“江哥……”

　　程瞳半垂眼睑，手掌包裹着对方的手，嘴唇颤抖。

　　今晚他们就要别离，他要北上去执行任务，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能回，甚至不知，还能不能回。身边是他的恋人，情爱如酒，浓烈得让人放不下，可他却也不能因酒香迷醉而偏离来时的轨迹。

　　“小染……”程瞳哑着声音回应。

　　台词只有寥寥，心头的压抑，却已铺天盖地。程瞳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眼波中，是丝丝痛楚，也流转着浓郁的深情。

　　半晌，颜婉晴突然坐直身体，伸出双手，板过程瞳的脸，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粉红，语气却坚定无比：“江哥，今晚，我给了你吧。”

　　程瞳僵住，深深的双眸犹如海中的暗礁。他开口，想要说什么，颜婉晴却用手指抚上了他的唇：“我要你时刻记着，你的女人在远方等你，你务必要回来……”

　　镜头拉近，给了两人一个特写。

　　程瞳的胸口微微起伏，修长的手指攥住爱人的手，指尖轻、颤。

　　颜婉晴闭上眼睛，抬了抬下巴，等待着为对方交出自己的那一刻。

　　程瞳侧着头，眼睫轻轻眨动，他的喉骨滚了滚，眼里的深情顷刻化开，如春日时高山上的冰雪融水，他慢慢闭上眼睛，倾身下去，在对方的脸颊，留下一个轻吻。

　　没有借位，是真正意义上的吻。这也是在彩排时，颜婉晴提议的。要演就好好演，没什么可矫情的。

　　原本安静的现场，在那一吻过后，掀起一阵躁动。到目前为止，男女对手戏竞演，还没出现过吻戏，今天他们这组，算是让大家过了把眼瘾。

　　颜婉晴手指上移，摸到了自己衣领的第一粒扣子，她刚想动作，程瞳就果断按下她的手。

　　“江哥？”颜婉晴一愣，眼眸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你……不想要我吗？”

　　程瞳攥紧她的手，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小染，我爱你。但现在，我不能……”

　　大屏上，他的眼里充斥着柔软的爱意，亦伴着坚定的隐忍，那是爱和痛交织在一起的眼神。

　　“江哥，这是我愿意的，我愿意把我自己交给你。”

　　“别说了，小染。”程瞳紧紧抿着嘴唇：“你给了我一个梦，很美，我不想破坏它。”

　　语毕他伸出手，一把搂住对方，下巴挨着肩膀。

　　镜头再次拉近，程瞳闭上眼睛，黑漆漆的眼睫瞬间打湿，一滴泪顺着眼角淌下来，“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声音又哑又颤，他极力用自己的嗓音去渲染悲悯与残忍，让哽在喉咙里的呜咽，化为芒刺，戳进观众的心里。

　　戏演到这里，已临近结尾。

　　原片当中，程瞳饰演的江心，在出门后，情绪爆发，仰天痛哭。

　　可程瞳知道，表情是他的软肋，他的脸，呈现不出太夸张的表情，在彩排之前，他冥思苦想了两晚，最终决定大胆赌一把，对最后一幕做了改动。

　　他背过身，踉跄了几步，泛白的指骨扶紧门框，支撑着犹如剥离了心脏的躯体。

　　他死死揪住自己头发，蹲了下去。映入观众眼中的，是一个痛苦到极致的背影。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从舞台上响起，他的肩膀随着抽泣声不断颤抖。仿佛，他落得，不是泪，是血。逐渐的，抽泣转为大哭，声声刺骨，虽然看不到脸，那个无尽苍凉和孤寂的背影，却如同天边月光消隐，一次又一次放大了断舍离殇，无尽，无绝期。

　　灵魂抽离，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台下的观众都随着他的表演入了戏，现场一些人跟着落泪、抽泣，拿着纸巾不住地抹眼睛。

　　满是愁思的配乐一点点终止，竞演结束，舞台上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

　　现场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停。

　　程瞳起身，眼眶微红，脸上还带着泪，刚刚在表演中，他的情绪冲到了顶峰，这一会儿，还稍微有点缓不过劲儿。

　　颜婉晴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她上前抱了抱程瞳，又温柔地递过纸巾，玩笑说今天这场表演，她的哭戏让程瞳碾压了。

　　李典在台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忍不住调侃：“程瞳，婉晴，你们是不是真的在恋爱，这一场恋人离别，不像是演出来的啊。”

　　台下顿时一阵惊呼，观众们都兴奋地开始议论。录制现场，能有口瓜吃，这还真是天降惊喜。

　　颜婉晴诡异一笑：“还没谈。不过刚刚和程瞳演对手戏，我确实有那么一丝心动的感觉。”

　　全场再次躁动起来，大家似乎嗅到了暧昧的气息。

　　程瞳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地笑了笑。

　　主持人任大家调侃了几句，及时拉回了话题：“各位，再这样八卦下去，不明真相的观众，会误认为这是一档恋爱节目。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进入点评环节吧。”

　　这一次，评委们将俩人这一场的表现放在一起点评。

　　艾盛说这一场，两人的表现都不错，但要说谁更出彩，无疑是程瞳。他丝毫没有掩饰对程瞳的欣赏，说他不仅会表演，更有胆识和创造力，同时特别赞扬了程瞳对影片最后一幕的改动。

　　他说：“程瞳，你这是在刀尖上舞蹈，好看，惊艳，但也有风险。改得好，一飞冲天，改不好，万丈深渊。”

　　程瞳正色点头：“我奔着一飞冲天去的，但，如果不幸万丈深渊，我也不后悔。”

　　艾盛点点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李典也说程瞳最大亮点在最后一幕的表现手法上，虽然看不到面部表情，但锥心的哭泣，颤抖的肩膀，落寞的背影，要比表情呈现更具渲染力，可谓是超越原片的尝试。

　　程瞳微笑着，冲评委们致谢鞠躬。

　　然而，就在此时，第三位评委黄晓颜却提出了质疑的声音。

　　她拿过话筒，眉头微蹙，道：“上一期，我指出过程瞳面部表情僵硬的问题。他很聪明，这一场，选择了用背影代替直接表情呈现，扬长避短。但是，这不能掩盖，他固有的演技问题。”

　　艾盛皱了皱眉，显然不同意黄晓颜的观点：“扬长避短没毛病啊，好的演员，不仅仅演技精湛，更在于，他有脑子，会思考，知道如何用更好的方式去诠释角色。”

　　黄晓颜飞给艾盛一个眼刀：“可《问鼎巅峰》是演技类竞技，程瞳的面部表情僵硬，我认为，这是他的硬伤。”

　　艾盛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黄晓颜耸了耸肩，双眸迸射出犀利的光芒：“程瞳，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或许很冒昧，但毕竟关乎你未来的演艺事业，所以，我想问问你。”

　　程瞳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睑，他已经猜到，黄晓颜想要问他的，是什么问题。

第13章

　　黄晓颜问：“程瞳，你面部僵硬，是不是之前整容留下的后遗症？”

　　大家都愣住了，没想到黄晓颜会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李典在旁边皱眉提醒：“影后，这种问题，是不是私底下讨论比较合适啊？”

　　黄晓颜没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话题，她毫不避讳道：“很多艺人都会整容，包括我，我作过双眼睑微整。其实，我想说的是，程瞳你演技不错，可如果因为整容造成不可逆的面部伤害，那就太可惜了。这会为你今后的演艺生涯带来严重阻碍，表情僵是硬伤，你明白我所说的吗？”

　　程瞳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这个问题，他原本没打算在节目上说，靠博同情来打，不是他的路子。可如今既然黄影后公开质疑，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澄亮的双眸垂下又抬起，片刻，他抿了抿嘴唇，道：“整容，真没有过。我面部僵硬，是之前一次意外，造成的左脸神经受损。”

　　评委和台下的观众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面神经受损，这对一名演员来说，真的太残忍。

　　之前他们嘲笑程瞳“面瘫”，演技烂，原来，他一直默默藏起自己的缺陷。

　　如果不是这次节目，还不晓得程瞳会将这个秘密隐瞒多久，他宁可承受黑嘲、辱骂，也从未卖惨，扮可怜。

　　黄晓颜神色复杂，面上凝重，想说的话都瞬间堵在胸口，说不出来了。

　　面部神经受损，意味着程瞳所付出的是高于常人几倍的艰辛，还要兼具金刚心。这个不满20岁的少年，怎么会有那么淡然的心态和渗入骨髓的坚韧。

　　艾盛对黄晓颜颇为不满，他转过身，皱眉道：“黄影后，我劝你善良，再揪住程瞳的表情问题不放，咱们可就得撕一场了。他就算面瘫，但他肢体不瘫，眼神不瘫，台词不瘫、靠这些撑起一部剧足够了，你何苦偏要纠结他的脸！”

　　黄晓颜漫不经心地卷着发梢，瞥了艾盛一眼：“艾导，你别拉仇恨，我了解客观事实而已。况且，我也不像你说的，揪住程瞳不放，我手里这票，毫无悬念，就是给他准备的。”

　　话毕，她率先按下手中的投票键，投了程瞳第一票。随后艾盛和李典也投给了程瞳。

　　程瞳再次全票晋级！

　　颜婉晴笑着转过身，对程瞳说恭喜。她眸光烁亮，说这一场，自己输的心服口服。程瞳很有魄力，她对他，已经不止是心动，而是敬佩、崇拜、欣赏，她已经成为了程瞳的粉丝。

　　程瞳给了颜婉晴一个很轻的拥抱，对她说半决赛加油。

　　按照规则，排位赛和晋级赛，连赢两场，可以跳过半决赛，直接晋级总决赛。

　　程瞳是当晚首个拿下总决赛六强名额的人。

　　看着晋级通道的大屏上，不断闪现自己的名字，他的双眸涌上一丝灼热，刚刚压在心头的那份沉重，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仿佛看到了清风绕月，繁花盛开。

　　一切都值得，无论过程有多曲折。

　　节目录到晚上十点多才完事。程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感到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蔫儿了。他揉了揉酸胀的肩膀，从床头的抽屉中抽出日记本。这是他一直以来保持的习惯，手写日记。

　　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早晨醒来的时候，程瞳发现手中还抱着日记本。有几页不小心卷了页，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抚平。

　　手机响了一声，他摸过手机看了眼，进来了一条微信。

　　程瞳点进去——

　　【贺冉：明早有空？】

　　【程瞳：有。】

　　随后贺冉发过来一个地址。

　　程瞳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回复，对方又发来一张照片，那正是他的取药单。

　　程瞳惊诧万分，这张取药单，是很久之前的，怎么就落在贺冉手里了，他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

　　再看贺冉发来的那个地址，是市区某高端国际私立医院的地址。

　　他攥紧手机，某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第二天一早，程瞳按照贺冉给他的地址，一路导航到那家医院。

　　走进大楼，他拉了拉口罩，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走到前台：“你好，我预约了刘教授。”

　　前台小姑娘很热情，应该是有人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她一路带着程瞳走，一边走一边斜着眼珠，偷偷打量他。

　　注视到身侧的目光，程瞳微微转过头，小姑娘顿时红了脸，略羞涩地说：“你长得挺像一位明星的。”

　　程瞳愣了一瞬，向上拽了拽口罩：“是嘛。”

　　小姑娘用力点头，双眸泛起精光：“他叫程瞳，你听说过嘛。我是刚刚被他圈粉的……”

　　程瞳笑了笑：“我听说过。”

　　到了副楼某个房间外，小姑娘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头有人说“进来”，才推门探进身去。

　　门开的那一瞬，程瞳愣住了。

　　里头有两个人，一个年级稍大，戴着眼镜，很斯文，另一位靠着桌子站，手里拿着个平板。两条大长腿非常出镜，只需看腿，就知道那是贺冉没错了。

　　“刘教授，您朋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