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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红楼之庶子贾琮 第4节

作者:契丹皇后 字数:29568 更新:2022-01-10 09:15:09

    贾母和赵姨娘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大房。贾赦心中不屑,如今二房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老太太还想着找什么世家之女,是担心荣国府结的仇不够多吗。邢夫人倒是没吱声,二房即便沦落至此,贾母还念念不忘,不像是趋利避害的老封君的作为。这可不仅仅是一句宠爱能解释的过去的,贾赦身在局中,未曾发觉,邢夫人却是品出了点意思。

    贾琮却是心中一乐,正要瞌睡呢,贾母就自己送枕头来了。

    这日早间,贾宝玉还未起身,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说话。仔细一听,是老太太屋里的珍珠和琥珀。

    就听琥珀道“你本来是服侍老太太的,后来又跟了史姑娘,如今史姑娘也不常住这里了,你到底有什么成算没有”

    珍珠笑笑道“哪里有什么成算,不过是用心服侍便是了。我如今只担心宝玉,日后新太太进门,他是回去,还是仍住着他若是回去,我便求了老太太也跟着过去。”

    琥珀余光扫了一眼贾宝玉的床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新太太进门,二爷自然要回去孝敬母亲的。哪里有仍住在这边的道理”

    之后的话,贾宝玉便什么都没听进去了。他已经很知道事理了,知道母亲被收监了,自己的处境也和之前大不相同。只是心中虽知道,但却未曾真正的感受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今日听见“新太太”“回去”等字眼,心中怔怔的,一时魂魄失守,心无所知,卧在床上出神,不觉滴下泪来。

    这是就听琥珀道“正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老太太前儿个说要宝玉做几个肚兜穿在里面,因是贴身的针线,他不喜欢外头人做的。是你做呢,还是我找麝月去做”

    珍珠听了这话,自然是应承的,笑道“你还巴巴的找她做什么,只管交给我就是。麝月事情多,平日里不拿针不捻线的,哪里还指望她呢。”

    琥珀好似未觉出其中意思似的,只点头笑道“那就拜托你了,我那儿有几个花样子,是老太太赞过的,你若是喜欢,只管自己去拿。”

    珍珠忙千恩万谢,道“你这般为我好,我定会记在心里,日后有好处,绝不会少你的一份。”

    琥珀无所谓的笑笑“你只知道我对你好就是了,说什么谢的话就外道了。咱们自幼一处在这里长大,日后少不得还要互相扶持呢。”

    珍珠走后,琥珀脸色一变,朝外面看看,麝月守在门口点了点头,小丫头们都没进来,平日里在宝玉身边的大丫头也都支开了。琥珀见此,起身进了里间,服侍宝玉起床。

    宝玉一直在发呆,琥珀却好似未觉,只温声细语的和宝玉讲话,帮他换衣、铺床,待他精神略好些了,再招呼小丫头们进来断水,洗脸梳头。

    早饭时宝玉没精打采,贾母也未在意,心里只想着昨日史家夫人说的两个女孩儿,据说言谈妇德都是极好的,配老二正合适,只是要怎么求娶,还得好好合计一下。

    饭后,宝玉心烦意闷,贾母叫翡翠、珍珠、麝月等人带他去转转。经过一处水边,麝月突然道,“这里有些凉气,不好久待,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宝玉是有些呆性的,听麝月这么说,反而注意到了此处景色,道“我瞧着却不错。”说着,就要往水边的石椅上坐下。珍珠有些担心宝玉过了湿气,却不愿意回去拿衣裳,想着要与宝玉多相处一会。

    大丫头翡翠道“既然二爷想坐坐,我便回去取件厚一点的衣裳来吧。”

    麝月忙道“不敢惊动姐姐,这些跑腿的事情,交给我办就是。我知道衣裳在哪儿,去去就来。”

    翡翠对麝月的行为十分满意,只点头叫她去了。

    麝月走后,不一会儿,众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小姑娘的哭声。宝玉纳罕道“是谁在哭”

    翡翠忙道“不曾有哭声,想是你听错了。”

    宝玉摇摇头,道“确实有声音,我听的真真的。”说着便循着声音找过去了。

    翡翠和珍珠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只得摇摇头,紧跟了上去。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身着鲜红的衣裳,还未留头,分不出男女来。模样长得十分好看,此时正躲在树根底下嘤嘤的哭呢。

    宝玉素来是怜香惜玉的,忙凑过去,蹲下身子,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哭什么”

    小孩儿抬头睁着大眼睛,一脸委屈的看着宝玉,道“我姓贾,我死了,所以才哭。”

    翡翠、珍珠听见这话无不惊恐,只拉了宝玉要走。谁知宝玉偏偏是个痴的,也不理她们,只问那小孩儿,“你是怎么死的”

    小孩儿道“我娘被我祖母害死了,新的娘有了自己的小孩儿,不喜欢我,把我溺死了。”

    宝玉愤愤不平,“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继母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听到此处,也不哭了,咧嘴呵呵一笑“我叫贾理,大哥哥,你也要有新的娘喽”说完这话,蹦蹦跳跳的就走了,嘴里还时不时的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翡翠听完小孩儿说的最后一句话,脸色顺时煞白,身子直哆嗦,牙根子都在打颤,口中直念叨“贾理、贾理”

    翡翠这边被贾理这个名字吓到了,宝玉也好不到哪儿去。“新的娘”三个字,正好勾起他早上听到的事来了。再想到这么漂亮的小孩儿,被继母打死,联想到自己,只觉得神魂具烈,胸中一闷,一低头,竟然呕了一口心头血出来

    珍珠见两人如此,慌了神。宝玉一头热汗,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口角边津液流出,皆不知觉。整个人好似傻了似的

    、第二十四章 珍珠之死

    珍珠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听见麝月一声尖叫,“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人”

    珍珠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掩住麝月的嘴,不叫声张,却为时已晚。园中各处有路过的丫鬟们、也有本就侍弄花草的婆子们,听到麝月尖叫,都纷纷围过来,一眼瞧见的,就是珍珠正捂着麝月的嘴。

    珍珠见人来了,知道事情不可挽回,连忙松开手,一副惊慌的样子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众人也有知道当年事情的,也有不知道的。知道的听见贾理这个名字,都连忙低头念佛,赶紧走开。不知道的见此,则是纷纷找相熟的打听。

    还是麝月有成算,自己拉着宝玉,叫珍珠带着翡翠,连忙往贾母院子里赶。这么大的事,园子里已经闹成一团了,贾母自然也知道了。因此麝月等人刚走到贾母院门,就见赖嬷嬷迎了上来。

    众人忙将宝玉安置回房,给他个枕头,他便睡下;扶他起来,他便坐着;倒了茶来,他便吃茶。众人见他这般,一时忙乱起来。贾母喝道“麝月、珍珠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麝月连忙跪下,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刚刚走到水边湿气重,我本劝了爷回来,二爷许是心情好,想要再走走。我想着翡翠姐姐和珍珠姐姐都在,便回来给二爷取了件厚衣裳,谁知回去时就看见二爷这般了,翡翠姐姐也有些不大对头,连忙送了二爷回来。”

    贾母冷哼道“这么说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又转身冲着珍珠喝道“你这个小蹄子,到底做了什么”

    珍珠此时早已吓得心神大乱,想着经此一事,无论宝玉怎样,自己绝对是落不着好的了。索性一五一十的说了,只盼着贾母能留自己一条命,就是万幸了。

    谁知贾母听了这话,也是脸色大变,厉声追问道“那个小孩儿长什么样多大年纪衣裳到底是什么样式的”

    珍珠本来就事觉蹊跷,自然用心观察过了,连忙仔仔细细的描述过了。贾母眼中冒火,“蹭”的一步窜过来,捏住珍珠的手,尖声问道“你都和谁说过这件事了赶紧说一个都不要漏”

    珍珠手被抓的生疼,好似老太太后半辈子的力气都用在此处了,眼圈瞬间就红了。贾母见此,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惊得屋中众人赶紧低头看脚尖,都不敢出声,老太太一直是一副慈眉善目的形象,二十多年没这么发作过年轻丫鬟了。

    珍珠也被吓住了,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麝月见此,连忙跪过去,道“回老太太,我回去时只有珍珠、翡翠两个人在,周围并无他人。后来珍珠见我,便哭了出来,将此事讲了一遍,园中好多过往的婆子、下人都听见了,我便连忙拉了她回来。”

    贾母目光跟刀子似的,咬着牙根,指着珍珠厉声道“来人,将这蹄子拖出去,拉到园子里打死叫园子里的人都去看着,此事谁敢再传,就和她一起作伴去”

    忙有两个婆子将珍珠拉了出去,珍珠吓的大哭,抱着门框不撒手,死命求饶“老太太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老太太饶命啊二爷,二爷救我啊我再也不敢了”

    贾母断喝道“还不堵了嘴拖出去,别脏了我的地”众人听了,都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两腿直哆嗦,心惊胆战。

    一时有人回道“太医来了。”贾母忙命“快请进来。”

    以前宝玉时不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请过太医,看着贾母、贾政、王夫人的面上,太医们也乐意来奉承。可如今贾家二房成了这个样子,贾宝玉不过是罪人之后,竟然还劳烦太医问诊。太医虽不乐意,却知贾母厉害,勉强派了王太医赶来了。

    贾母便端坐在宝玉身旁,王太医忙上去请了贾母的安。拿了宝玉的手,诊了一回脉,道“这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时痰迷了心窍,需得慢慢的养着。找到是什么原因惊吓的,开解过来,也就好了。”

    贾母不知后娘的事情,只以为是被小鬼撞克了,心中焦急,忙道“既如此,请到外面去坐,开了药方。若是无效,当心我叫人砸了太医院的大堂。”

    王太医心中不屑,这话之前的贾母还说得,自己也会惶恐。可如今的贾母,不过是失了皇恩的老人,竟然敢说出砸太医的话来。不过给宫里看病的,都最会装模作样,自然一番惶恐,然后在开药方时,药效减了那么一分半分。

    王太医走后,贾母对麝月道“你今日做的很好。珍珠的下场你也瞧见了,日后你用心好好服侍宝玉,前程自有你的。若是有个闪失,珍珠就是你的榜样”

    麝月忙磕头谢恩,自是用心服侍宝玉不提。

    再说贾母,王太医走后连忙派人去请了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来瞧。

    原来贾环出生后没多久,二房的周姨娘也有了身子。王夫人本意是想将她推出来和赵姨娘打擂台,谁知叫她借机怀上了。心中自然是恨极的,再加上贾政近年来接连得子,心中大慰,不由的对周姨娘多上心了些。

    周姨娘以前也有过身子,只是后来不明不白的流了,这次十分小心,没能叫王夫人找到机会下手。怀胎十月,是个男孩儿,自幼表现的十分聪慧,粉雕玉琢的,十分得贾政喜爱。至孩子周岁抓周时,抓了一方墨。贾政颇为得意,决议要将此子上族谱,取名贾理,并抱在王夫人身边。

    此时王夫人便再也忍不住了

    自己的宝玉抓周时抓了胭脂,被老爷自幼呵斥,贱人的孩子却能这么好命才周岁就要上族谱,也不怕养不活还痴心妄想叫自己养这个杂种,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日后好和宝玉争吗

    就在贾政露出想要抬举贾理之后,贾母也十分不满,觉得贾政对庶子太过偏颇,于宝玉不公。寻个由头就趁贾政不在家的时候,将周姨娘发卖了。又想着到底是老二的骨肉,便做主将孩子抱到王夫人处。

    王夫人见贾母此举,心中更加膈应了。周姨娘被打发了,等到年节时开祠堂,贾理无母,岂不是要记到自己名下,成了嫡子了那日后贾政身前,还能有宝玉的一席之地了吗

    贾政回来后,见周姨娘不在了,心中自然不乐意。只是人是母亲打发的,难道自己还能忤逆不成不过心中仍是放不下,又着人打听了,却不料周姨娘刚出去就病死了。贾政悲痛至极,又是贾母做主,将周姨娘的亲妹妹接了进来,给了贾政,这便是现在的周姨娘了。

    王夫人见贾母一出一出的,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心中大怒。

    贾理的死,和贾家百年历史中其他夭折的庶子一样,无声无息,也没人追查。一日晌午,众人都在午睡,王夫人去了贾母处。贾理和侍候的奶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等到晚间贾政叫人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两人不在,忙四处去寻。最终在一处池塘里找到了两人已经冰冷的尸体。

    毕竟是庶子,生母也不在了,贾政悲痛了一阵,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贾母下过封口令,因此近年来的新人也无人知道,那个名字还未来得及记在族谱的庶子了。唯独当初王夫人的大丫鬟,如今跟在宝玉身边的翡翠,午夜梦回,想起那个孩子临死前乌黑的双眼,还会经常做噩梦。

    贾母仔细问过珍珠,宝玉所遇见的小孩儿,模样和当初的贾理差不多。贾理若是活着,现在也该五、六岁了,年纪也对的上。因着是夭折,特意备了大红的衣裳下葬,说起花式来,宝玉遇见的小孩儿,身上穿的衣裳,也和当初贾理的一样

    珍珠、麝月等人当初年纪还小,身份也不够,不可能知道前事。翡翠又吓得满嘴胡话,神志不清,贾母只觉得定是当初的孩子来索命了,忙派人请了马道婆来驱驱邪。

    谁知却引狼入室了。

    、第二十五章 巫蛊

    贾宝玉迷了心窍,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

    贾赦、邢夫人象征性的去晃了晃,表示了一下关心子侄,留下些赏玩的玩意儿。倒是凤姐儿,因着管家,宝玉的衣食起居都的过问,忙的脚打后脑勺。

    宝玉病了,趁着装病期间偷懒的贾琮,自然就“病好了”,带着自己罚写的论语,去了书院。贾琮走后,邢夫人招来沉鱼细细的问了问贾琮的首尾,瞧瞧有无遗漏之处,以防贾母查出来他和宝玉的病有关系。

    沉鱼早就得了贾琮的指示,知无不言的道尽了,邢夫人得知贾母身边的琥珀和贾宝玉身边的麝月,都是贾琮的人后,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后道“琮哥儿长大了,我便就放心了,你日后不用过来了,只管小心服侍就是。一会儿你自己去找二奶奶,打下月起,落雁、闭月、羞花,你们四个的月钱,都不必再从我这儿走了,只走优哉阁的帐。”

    沉鱼是个稳妥的,听了这话并无疑问,只点头应了,待晚间回过贾琮后,便去凤姐儿处报备。

    邢夫人心中一时想的颇多,大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自己和老太太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敢在她身边的人上下手,倒是自己这个共患难过的儿子,叫人刮目相看。琮哥儿做足了前戏,自己也得跟着送份礼给贾母,尽尽孝心不是邢夫人思虑了半晌,有了主意,挥手叫孙嬷嬷附到耳边,交待了几句话。

    不多时,赵姨娘便得知了宝玉病了的消息。眼珠子转了转,起身去找贾政了。

    赵姨娘添油加醋的将宝玉不知撞见什么东西,受到极大惊吓,迷了心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贾母年纪大了,精神头不好,有些照顾不过来晚辈了。引起了贾政对于贾母不满。

    之前王夫人有意拖贾母下水时说的话,贾政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因着孝道,不曾表现出来。如今唯一嫡子撞邪,贾政被赵姨娘几句话勾起了怨气。赵姨娘瞧着差不多了,便道“按理说我不过是个奴才,没资格管宝玉的事。不过现如今太太不在,这个家少不得我多操操心。宝玉是老爷的嫡子,自然是十分尊贵的,如今遭了大难,咱们也得过去瞧瞧不是”

    儿子生病,老子去慰问,这种事迂腐、酸硬的贾政自然是做不来的。再加上赵姨娘的话含糊不清,只说宝玉撞邪了,也没说多严重。宝玉自幼有些口不能言的毛病,时不时的犯些呆性,贾政便也没觉得这次怎样。便道“他算哪个辈分的人,也值得你去瞧这个孽障,隔几日便招惹些事情出来,你管他作甚”

    赵姨娘听了这话,知道老爷对贾宝玉越来越不满了,心里十分高兴。只是面上不显,脸带忧虑的说,“毕竟是老爷的嫡子,总得问问才是。听说宝玉的寄名干娘今日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不如一会子把她叫过来问问,如何”

    贾政不置可否,只点点头。

    再说马道婆,虽说是宝玉的寄名干娘,不过却无丝毫情分。不过是大户人家有些信神弄鬼的,托她避灾罢了,她哪敢真做什么干娘啊。平日里只时不时的去请请安,说些神啊佛啊话,弄点香火钱罢了。

    这日突然贾家派人来请她,说要赶紧过去,马道婆心中诧异,忙收拾好做法事的行头,跟着荣国府的车马走了。到了贾母院里,见了宝玉,唬一大跳,问起原由,说是吓得。

    马道婆若说佛法,不一定有多少,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最是拿手的。一看就是绝不是吓的,若真是撞小鬼了,怎能瞒过她的眼睛。只是大户人家是非多,因此并未声张。贾母见马道婆神情严肃,问道“可有什么佛法解释没有呢”

    马道婆向宝玉脸上用指头画了几画,又口内嘟嘟囔囔的又持诵了一回,就说道“哥儿福寿大,引了小鬼妒忌,难免会使些促狭。老菩萨放心,哥儿是个福寿绵长的,将来前途无量呢,只管慢慢将养,替他多作些因果善事也就罢了。再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若有那善男子、善女子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佑儿孙康宁安静,再无惊恐邪祟撞客之灾。”

    贾母疾病乱投医,对马道婆的话虽只信半分,却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了。马道婆从贾母这儿得了许多香油钱,心满意足,又各屋转了一圈儿,给主子们请了安,才起身走了。

    及至二门,忽有一小丫头将她拦住,道“干娘慢走。”

    马道婆回头,笑道“这不是赵奶奶身边最得用的鹊姑娘么姑娘可有事”

    那个叫小鹊的丫头笑道“是我们奶奶找干娘有事,干娘若是有时间,还请劳烦您老多走一趟。”

    马道婆笑道“这有什么,咱们这么就去吧。”一时来至赵姨娘房内,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了茶来与她吃。

    一时说了几句上供的话,赵姨娘问道“听说宝玉病了,我们老爷担心的很呢,特意叫我找你来问问。你也知道,如今他太太不如先前了,日后少不得我多照看些呢。”

    马道婆和赵姨娘早先便有些来往,听她这话,自然明白意思。悄悄的说道“老太太说是撞到小鬼了,只是这事哪能瞒得过我去。依我看,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一时迷住了,慢慢养着,也就好了。”

    赵姨娘笑道“你可糊涂了,老太太是什么人最是年老有见识的,她说是撞小鬼了,自然也就是了。”

    马道婆听说,鼻子里一笑,半晌说道“你如今可算是熬出头来了,若是宝玉真病了,日后这政老爷的家私,不都是环儿的了。”

    赵姨娘笑道“如今我虽手里没什么,也零碎攒了几两梯己,不如你拿了去做香烛供奉使费。”赵姨娘如今当家,多少私房没有,因此十分爽快。说完,便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托盘。

    马道婆看看白花花的一堆银子,立时眉开眼笑,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符纸来。道“这可是好东西,你把那位的生辰八字写上,我带了去,在家中作法。不出三日,便有了。”

    二房这边不提,再说凤姐。嫁进贾家也有一段时间了,因着年纪小,一直未与贾琏圆房。这些日子贾琮风头有些太盛,凤姐儿有些担心了。虽未曾说出口,但贾琮如何不明白。想来这是人之常情,哪有不未自己打算的。贾琏生母已逝,邢夫人是当家的太太,贾琮又是邢夫人最宠爱的嫡子。若是邢夫人有意为自己儿子去争一争,贾琏日后便没有出处了。

    贾琮心里明白,便找时间与邢夫人提了提。邢夫人见此,也不多说,只点头应下,和贾赦商议过后,便选了个好日子,给贾琏夫妻补了礼,二人正是圆房。

    这是一件自家的喜事,还有一件大喜事,当今万岁五十五大寿。万寿节上皇亲国戚,宗室姻亲,文武百官,女眷诰命都允许进宫朝贺。贾赦和邢夫人自然也去了,还有东府的贾珍、尤氏夫妻。贾母因着品级被贬,面子上不好看,不想见旧日故交,只报了病。

    席间万岁突降圣旨,宣布一件大事。太子德才兼备,聪慧仁善,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储君。今上连降两道圣旨,一是禅位于太子,择日登基,太子妃贤良淑德,封为国母,入主凤藻宫。自己为太上皇,太子养母贤贵妃为太后,迁居慈安宫。另一道旨意就有点意思了,封大皇子为忠顺郡王,赐居郡王府。大皇子生母容妃,封贵太妃,胞弟三皇子、四皇子虽年纪尚小,又无子嗣,未封爵,却赏了六部行走的差事。

    一时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万岁这是什么意思啊。一面禅位给太子,还封了养母为太后。一面却又抬举了大皇子一脉,这不是叫儿子们打擂台呢吗。皇上虽下了旨意,众人却不能马上接旨。臣子们都纷纷进言劝说,太子也感激涕零的表示了自己的惶恐,说些自己年纪尚幼,尚不能服众,父皇身强体壮,正是壮年,还请父皇收回圣旨等语。

    万岁爷却打定了主意,大手一挥,不容辩驳。宴席散后,贾珍心里没了主意,连忙来到西府找贾赦商议。所议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媳,贾蓉之妻秦氏

    、第二十六章 王夫人出狱

    现在贾家面临的,是一个难题。

    贾蓉之妻秦氏秦可卿,是现任营缮郎秦业的养女。这秦业早年无子,便从养生堂抱养了一儿一女。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便是秦氏。因着两家素有来往,秦氏生的又好,便与贾家结了亲。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

    义忠亲王老千岁皇上的异母兄弟,当年意图谋反,事发后于亲王府,一家老小都填了进去。独有一养在外面的青楼女子,怀疑自己有了身孕后,并未声张,也未入府,幸运的躲了过去。诞下一对龙凤胎后身子便垮了,不过几年,便去了。这对腹遗子女,便是秦可卿和其胞弟。

    这事还是大皇子发现了,寻机告诉了今上。万岁爷念着是皇家血脉,特下恩旨,留了他们一命。又因着生母身份不好,只寻了信得过的老臣抚养。秦业便领旨抱养了姐弟二人,而后男孩儿众望所归的没养大,女孩儿由大皇子搭线,皇上默许,嫁入了宁国府。

    这事儿其实与贾家没多的关系,当今在的时候,是贾家受皇上信任的标志。可当今若真的退位了,这秦氏与义忠亲王老千岁,以及大皇子这位新晋的忠顺王爷,都有瓜葛。新皇少不得以为是贾家有意站队。

    贾家必须得向新皇交代这个儿媳的身世,但是又不能直接摊牌,否则就是趋炎附势、见利忘义,借着皇家血脉邀功了。太子现在不觉得什么,过几年反应过来,肯定不会再重用贾家。

    这日,今上带了太子微服。

    一国之主禅位,事关重大,这几日满朝文武一直在上书,劝万岁再考虑考虑。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个程序,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决意退位了。太子虽有些兴奋,太子熬成皇上,可比多年媳妇熬成婆更要辛苦。但心中更多的是惶恐。

    先前父皇并无丝毫禅位之意,为防止重蹈史上刘据之祸,他这个太子做的是战战兢兢。上有父皇压制,下有兄弟相争,文治武功,不敢稍有疏忽。可现如今,多年的夙愿终于如愿,心中最多的竟是恐慌。自己天一样的父皇,从何时起竟然两鬓有了银丝了自己乍然接掌国家,是否能做的如父皇一样好

    知子莫若父,皇上早就看出了太子心中惶恐。不便言明,便寻了时间带太子出来走走,看看他将来的江山。

    太子幼年生母早逝,与万岁虽父子情深,却到底少了些温情。今日难得的父子交心,心中感动。

    及至午时,两人带着侍卫去了酒楼。皇上与太子身份尊贵,自然是不能在外面用膳的,不过是略坐坐罢了。却不巧正听了次墙角。

    二人刚走到二楼,早有探好路的侍卫回禀,说宁荣二房的两位袭爵的将军在二楼雅间用膳呢,已经醉了。皇上笑道“贾恩侯最喜欢享受,连他都能醉,这酒楼定是有能叫他入眼的好酒,只可惜朕没有口福啊。”

    太子笑道“连父皇都这样讲,贾公定是在吃上颇有研究了。”

    皇上摇摇头,道“他何止是爱吃,琴棋书画诗酒茶,他虽自己不是什么风流高雅的大家,却难得的会鉴赏。你就他泡壶茶,他能撕了树叶草根丢到沸水里煮,但你若叫他品茶,连用的是哪里的水,哪年的茶,他都能尝出来。叫他弹琴,能刺得人耳朵疼,但若是叫他赏琴,凡是他夸过的,没有不好的。”

    太子失笑道“贾公可真是个妙人,平日里只知道他最喜吃酒看戏,倒不曾注意过这些。”

    皇上道“你瞧,这便是眼见为实。若不是当日贾恩侯在大朝上将荣国府的事闹出来,只怕现在名声尽毁的,就是他了。日后你做了这个国家的主人,不管谁说的话,都只可信五分。还剩五分,不可轻易下结论。”

    太子听了这话,心有所感。二人找了贾赦、贾珍隔壁的雅间坐了。此时的雅间都不过是木板屏风隔断的,并不隔音,因此贾珍、贾赦的对话,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贾珍道“还是叔叔最疼侄子了,有好酒从来都不忘了叫上我。

    贾赦笑道“别的不敢说,只这世间美酒、美食、美器、美人、美景,少有我不知道的。你说建功立业,这我不行,但起码我会享受。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耗费心思争那么多,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贾珍仰头笑道“还是叔叔想的开,说的不多,咱们再干一海。”

    贾赦感慨道“我知道老太太为什么看不上我,不就是我不求上进吗。咱们这种出身,要什么没有还求什么富贵荣华呢安安分分的守着这点基业过日子得了。说句不好听的,除了祖宗功劳,咱们还能仗着什么今儿个我多饮了几杯,珍哥儿别嫌烦。我已经想好了,日后等琏儿、琮儿能撑起家了,我就带着你婶子种地去。”

    贾珍一口酒呛在嗓子眼儿里,咳了半晌,笑道“叔叔也会种地”

    贾赦一脸鄙视的看着贾珍,道“不会不是可以学吗,我听说西北边有种粮食,产量极高,我一年种点糊口,既能填饱肚子,也不会太过辛苦。”

    两人酒足饭饱后,喝的迷迷糊糊,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走了。留下隔壁一对听壁脚的父子若有所思。

    皇上摇摇头,失笑道“我平日里只当他是个醉生梦死的浑人,没想到他却是最明白的,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太子日后登机,少不得要拿几个世家老臣立威,依我看,这贾家还算老实。”

    太子立时明白了父皇的意思。父皇以仁慈治天下,虽有贤明的口碑,却也留下了一些弊端,待自己上位后,少不得清理一番。父皇这是点头叫自己放手,梳理一些四王八公了。至于一个贾家,既然父皇喜欢,留着也并非不可。

    因着新皇要登机,特恩赦天下,凡是五年以下监期的,有六位三代清白的良民做保,便可开释。贾赦再厌恶王夫人,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既然能早几天放出来,贾家自然是要保王夫人的。再者,经过保释的人再犯错,按律一律从重处理。贾赦叫王夫人提前出来几天,也没安什么好心。

    王夫人当初是把大房得罪很了的,因此此次作保的六个人,大房自然是不肯的。王夫人若是再出事情,作保的人也得跟着连坐。因此贾母、贾政、史家兄弟二人,以及两兄弟的夫人,加在一起正好六人。由贾琏出面,去刑部保了王夫人出来。

    、第二十七章 塞外

    贾琮聪慧,这个谁都不能否认,可是,他还是众人皆知的享乐主义者。

    关于这点,连书院的先生们都时不时的感慨一下,和他老子太像了,简直就是贾恩侯年轻时候的翻版。吃的是哪个厨子做出来的美食,饮的是哪个名泉取的活水,穿的是哪个绣娘织出来的料子,绣的是哪个手艺难得的花样。再到用的笔墨纸砚,听得戏曲歌赋,骑得名马良驹,甚至是头上带的一颗珠子,都是看着不起眼,实则懂行的人,都知道里面有大讲究。

    贾琮将他老子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贾赦再怎么享受,还不至于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贾琮却是先生们公认的懒。因着前世应试教育的功底,别人一篇文章要做半天,他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写出来。若是旁人有这个速度,岂不抓紧时间,多练习几篇他倒好,振振有词,我将精力心血都洒在这一篇文章上了,别看做的快,实则耗尽心神,再想做,做不出了。

    也有先生想治治他这毛病,一旦贾琮偷懒,就鸡蛋里挑骨头,找他的茬。青云书院从来没有体罚,都是罚抄写。贾琮自然不惧,任你怎么说,罚就罚呗,回去拿自己刻的拓版一拓,片刻的功夫,抄写就好了。

    其实贾琮想的很明白,自己不高调不行,太惹眼了也不好。日后贾琏袭爵,自己是要科举出仕的。若是真成了完人,先不说会不会遭到上位者忌讳,自家人一对比,面子上就不好看。因此特意找了这么一个短处展露出来。

    贾琮也不是神仙,想考科举自然不能真的偷懒,每日回到自己院子里,把门一关,仍是要拼命读书的。为了练一手好字,也是吃过苦的。遇到学里休沐的日子,还要去别院跑马练骑射,日子过的也不轻松。这么折腾了一段时间,体重虽没瘦多少,脸型却显没原来那么圆了。

    同样发生的变化的,还有石光珠。

    之前贾琮刚入学的时候,就因为石光珠去了塞外,不曾第一时间相见。这几月,不知什么事情,又请了假,说是去塞外。回来后再次相见,整个人黑了一圈儿,皮肤小麦色。眼神也更加锐利,眉头一拧,一股子的肃杀。

    贾琮瞧得直流口水,借着指点大字的功夫,又搂搂抱抱的赖在人家身边,借机摸了两把。凭他上辈子的阅历,石光珠如今即便没有八块腹肌,起码六块是有的。真是好身材啊,好想领一只石光珠回家养着,秀色可餐啊。

    现在的人们一说塞外,想到的都是西域。近些年朝廷对西域多有关注,互通商贸,大封朝的绫、罗、丝、缎、绢、绸,运到西域去换那边的马、牛、羊、毛皮、宝石。双方互通有无,边境贸易繁盛的很。有些闲钱的人家,都喜欢那边淘的好东西。

    可是贾琮瞧着石光珠的变化,却不像是去观光旅游、贩卖马匹去了。别人瞧不出,他却知道,石光珠云袖健袍下面的肌肉,自回来后一直紧绷着,整个人的精神也有些不对,若是有人想从后面拍他一下,还没近身,早就被他察觉出来了。这分明是战后综合症。

    贾琮小眼睛一转,便想到一个地方北边的北拓族。

    北拓族与贾琮前世知道的蒙古人很像,都是马背上的民族。游牧为生,不论男女,都是骑马射猎的好手,骨子里面有一股血腥气,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虽说大家平日里说的边塞,泛指西域,但是若说北拓也算边塞,却也没错。若是石光珠真的走了门路,一年去那边几个月,那定是心系战场了,少不得日后是要从军的。

    贾琮心中感慨,石光珠若是真心喜欢战马嘶鸣的日子,想达成愿望却有些难。新皇登基的日子虽还没定,却也不远了,日后新皇对这些世家老臣,定是有一番清理的。自家前一阵子,皇上暗地里帮着对太子表了衷心,勉强能过关,石家却有些困难。原因无他,石家有一个三皇子嫡妻的远房姑奶奶。

    前面说过,石家几代单传,所以这个姑奶奶其实与石光珠的血缘关系有些远。但是这是一个讲究宗族的社会,都是姓石的,若石家真想完全与大皇子一脉划清界限,得费些心思了。贾琮心里一个劲儿的为石光珠担心,却不知石光珠早有谋算。毕竟,嫁出去的姑奶奶,脑子不清的也不在少数不是

    说到脑子不清的,就一定少不了王夫人。

    回头说王夫人被保释出来,出狱那天,只有陪房周瑞夫妻来接了。两人本是战战兢兢的,昔日风光无俩的二太太,如今不仅被娘家除了籍,还收过监,连个面子上的尊贵都没有了。今日是二太太回家的日子,阖府都是知道的,却没有一人提过此事。老太太、老爷都不提,下人自然也不敢做主。最后还是凤姐儿发话,派了马车,叫他夫妻去接。

    大房这事做得依然漂亮,贾赦邢夫人和王夫人同辈,自然不能去监牢这种地方,没的因为弟媳惹上晦气。贾琏如今正经捐了个小官,有了差事,也是日日不着家。在老太太和二老爷都不言语的情况下,凤姐儿使人来接,更显得善良贤惠了。

    周瑞夫妻本来是王夫人做新嫁娘时的陪房。上次老太太发作的时候,王夫人带到贾家的人,都被撵了回去。唯独周瑞一家五口,在王夫人被王家除名后,又被王子腾送了回来。算是王子腾给妹妹的最后一点情面了。总不能待妹妹出狱,身边一个得用的都没有。

    周瑞夫妻带着几个婆子、车夫,等在监房门前,心中着实忐忑。若是太太出来后,见如此落魄,会不会拿他们夫妻撒气。

    谁知王夫人出来后,面上只是淡淡的,既无羞怒,也无怨愤。瞧见她们二人,只拉着周瑞家的安慰道“难为你们了,如今也只有你们来接我了。是我糊涂,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还连累了你们这些身边人。”

    周瑞家的平日里只在外头,不怎么近王夫人的身,对她的了解,不如已经去了的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四个。若是四人此时仍在,定是心中惶恐万分的。王夫人何时低过头更何况是在奴才面前说自己有错

    可惜周瑞家的听不见死人说话,心中有的,只有感动。王夫人不过略微姿态低了一些,表示了一下感激,就叫夫妻二人恨不得为了主子肝脑涂地了。

    几人略说了几句话,终究不便太过露脸,便有周瑞家的扶着王夫人上了车。王夫人特意吩咐车夫,慢慢的往府中走,时间拖一拖,好叫她和周瑞家的多说几句话。

    周瑞家的是个能说会道的,不一会儿,府中这两个多月的情境都大略的描述了一遍。王夫人一边一边在袖子底下攥紧了拳头,连指甲都生生的掰断了。老太太的意思如何还不明白定是想要废了自己,给老爷另娶了。平日里总把宝玉挂在嘴边,好似多疼他似的,如今如何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老爷也是,只怕早就厌烦自己入骨了,心都被姓赵的贱人勾了去

    王夫人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显,只是听到宝玉病了时,泪珠滚滚而落,哭道“可是苦了我的宝玉了”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用一路上的时间,将事情都理顺,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贾政。

    本来贾政是不耐烦见她的,赵姨娘也没想着叫她再出现在老爷面前,三言两语,只一句“老爷叫太太回房歇着”,便将王夫人打发了。谁知王夫人道“并不敢劳烦老爷,不过我哥哥带了些东西给我,不敢自专,想着叫老爷过目。”

    王子腾给王夫人带东西,此事确实有的。不过却只是些有毛的大衣,上好的缎子,并梳妆用的,为的是不叫她在牢中难过。

    赵姨娘却不知道这些,只以为王家又传了什么消息,她还没有私自扣下的胆子,只得一扭一扭的回去禀报贾政了。留下王夫人对着赵姨娘消瘦妖娆的肩膀,眼神阴冷,咬紧牙根。

    贾政最后还是见了王夫人。

    王夫人此时的姿态,与两月前大不相同。素色的衣裳,有些单薄,钗发微斜,脂粉色淡,颇有一股叫人怜惜的意思。王夫人此时年纪还不算大,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否则也不会在几年前还能生出宝玉来。毕竟是少年夫妻至今,两人举手齐眉二十几载,感情也一直过得去。此时见昔日风光无限的发妻沦落至此,贾政心中颇不是滋味。

    王夫人拿捏了贾政后院这么多年,对他的心思把握的极准。姿态放得够低,也说自己委屈,只垂泪为老爷伤心,埋怨自己连累的老爷。

    “但凡我再机灵些,何至于叫人拿住了。”

    “现在想想事情蹊跷的很,底下人虽克扣,却不敢不给主子吃食的,琮哥儿不过三日,怎会饿成那样”

    “老爷为家操心这么多年,因为一点小事,被我连累,实在是我对不起老爷啊。”

    “宝玉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刚刚听下人说,奶嬷嬷传来的消息,怕是不中用了我苦命的儿啊。”

    “我的珠儿啊,但凡你在,何至于如此”

    、第二十八章 以退为进

    王夫人先是淡妆素颜,便叫贾政心软了三分,又一番连哭带唱,哭的贾政更是不知所措。又听到自己仅剩的唯一的嫡子宝玉,病的厉害,心中疑惑赵姨娘为何不报。后来想到,赵姨娘是说过这件事的,还十分关心宝玉。那就是老太太那边隐瞒了消息了。又疑惑母亲为何不告诉自己实情。

    贾政先经过王夫人挑拨,又有赵姨娘说小话,如今嫡子病重却被隐瞒实情,加之被赶出荣禧堂的尴尬,心里对贾母已是不满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王夫人即便是泥水做的,却也带了水字。泪珠一滴一滴的滚下来,看的贾政只剩怜惜了。理所当然的,当晚王夫人歇在了贾政的屋子里。

    赵姨娘恨得牙根生疼,却也无可奈何,只想着一定要把王夫人从正妻的位子上拉下来,否则自己日后还过不过了刚回来就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什么时候王家的女人也学的一副奴才相了

    次日清晨,一大早起来,赵姨娘打扮一番,去正房给王夫人请安。

    王夫人毕竟还是太太,即便收过监,也是赵姨娘的主子。赵姨娘和周姨娘一早去给她请安,本想着王夫人会立威,以彰显她的回归。却不想一反常态,王夫人不但没有发作两人,反而和声悦色的表示了安抚,“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正赶上了搬家,府中事多,难得你们两个处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大功一件。我昨日和老爷商议了,日后你们每人每月多加一吊钱的月钱,四季再添两尺锦布。”

    又道“我近日研习佛法,忽有所感,欲待专心礼佛。至于家事,不如仍旧由你们两个多操操心吧。”赵姨娘听了这话,心中大喜。本以为王夫人一回来,自己到手的管家权利就要飞了,没想到这夜叉竟然转了性。

    倒是周姨娘,手上一紧,捏紧了袖子。自己本无意争什么,不论是老爷的宠爱,还是管家的权利。姐姐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一着不慎,就是性命之虞。谁知王夫人偏要推自己出来不论是先前管家的功劳,还是日后的权利,与自己何干赵姨娘是什么人王夫人嘴里的肉都要抢过来咬一口,怎么会甘心自己分了权利看来少不得要仔细谋划一番了。

    王夫人一副无心理事的姿态,再次博得了贾政的好感,又见王夫人一心向佛,时不时的就吃斋茹素,捡捡佛豆,念念经,到有几分心如死灰的意思。不由得更加怜惜,连着半月,都歇在王夫人屋子里。

    过了一个月,按照规矩,王夫人身上晦气已除了,可以出门了,便早早的给贾母请安。这期间,王夫人早已将贾政拉拢过来了,她算是看清了,老太太宠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的地位什么二儿子、金孙,都是假的既如此,自己何必再去苦苦的巴结着,只要有共同利益支撑着,不愁老太太不站在自己这边。

    贾母对王夫人这段时间的作为,早有耳闻,心中对她更是不满。原本还装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却露出了马脚,就是一个狐媚子罢了

    王夫人给贾母请安的过程,十分不顺利。她一大早天刚擦亮,就侯在贾母门前了。里里外外那么多丫鬟,往日里见了,早就一脸堆笑“二太太屋里坐”了。如今,却都似没她这个人似的,谁也不敢搭话。

    王夫人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早就站的两腿酸麻,摇摇欲坠,却丝毫不敢抱怨。她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权利、地位的重要性。若此时自己还是王家嫡女,还有万贯嫁妆,还有诰命品级,老太太怎敢如此对待自己

    贾母知道贾政最近很宠着这个半老徐娘,怎会叫王夫人有机会抱怨。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时辰才叫人进屋侍候起床。洗漱之后,便叫王夫人进来了。只道“你这孩子太实诚了,来这么早做什么即便真的来早了,也应该屋里坐坐才是,何苦遭这个罪。今日天头渐长,我晚上也睡不好,难免晚起了些。到叫你好等了。”

    王夫人心里不耻,这招贾母早就用老了。之前对着大房先后两个太太,都使过。难道自己还会蠢到叫她抓到把柄王夫人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她衣着朴素,一见到贾母,便屈膝跪下,硬生生的磕了三个响头,啜泣道“老太太,我回来了都是媳妇不孝,连累了家里”一番声泪俱下,从自己思虑不周到为妻不贤,从嘴拙口笨到无才无德,反思的十分到位。

    贾母虽然也知道王夫人这番认错,水分很大,但是人家做足了姿态,自己也不能揪着不放。连忙将王夫人叫起,拉着手哭道“你可是回来了苦了你啊,好孩子,不怕,日后依旧是一样疼你的。我还不知道你吗,为了这个家操心这么多年。快擦擦眼泪吧。”

    这就是贾家的婆媳面上跟亲母女似的,实则心里不知道怎样赌咒,恨不得将对方踩在脚下呢两个人互相劝慰了一回,王夫人又提要给贾政找一个良家妾,只道自己无才无德,不能理家,想要再找一个管事的。贾母听了心里满意,作为回报,便道“你也小半年没见过宝玉了,叫琥珀带你去瞧瞧吧。”

    王夫人立时红了眼圈,推辞了一次,便起身告别贾母,跟着琥珀去了宝玉屋子里。

    宝玉还是那个样子,你给他吃的,他便张嘴吃,拉着他起来,他也起来,整个人呆呆傻傻的,也不说话。连贾母都有些灰心了。王夫人见此,早就撑不住了,冲上去抱着宝玉就大哭“儿啊我可怜的宝玉啊”王夫人自出狱后一个月里,哭了无数次,可没有一次是真心实意的,每次的流泪,都只是打成目的的一种手段。唯独此次,看见自己仅剩的嫡子变得如此,再也忍不住了

    说的也奇怪,宝玉本来一直呆呆的,也不说话,眼珠也不转。谁知一听见王夫人哭声,竟然有了反应其实这原也正常,贾宝玉是被后母虐死儿子一事吓的,吓破了魂,所以才一直没有反应。如今听见了母亲的声音,自然晃过神来了。

    王夫人、贾母见宝玉有了反应,具是大喜连忙派人叫了太医来。只是令人失望的是,太医诊的结果还是一样,一个字,养。二人不知道的是,其实贾宝玉根本没什么大病,如今的结果,不过是马道婆做法罢了

    赵姨娘最后与马道婆商议的,贾宝玉还暂时不能死,他若死了,为了二房的血脉,老太太也是要给贾政另娶嫡妻的。还不如就这么吊着,等到贾母、贾政都对一个傻子不耐烦了的时候,自然就想到环儿的好了。

    王夫人回到后街的自家院子后。越想宝玉的样子,就越伤心。咬咬牙根,转身翻出了自己当年做嫁娘的时候,穿的凤冠霞帔。王夫人收监后,为了交罚银,贾母和贾政一狠心,将王夫人的嫁妆全部变卖了。

    嫁妆对于古代的女子来说,就是后半辈子的命。没有娘家支持的王夫人,再没了嫁妆,其实和赵姨娘没什么两样。不过凤冠霞帔却是不能卖的。这玩意儿卖了也没人敢买,每个人出嫁,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嫁衣。首饰是要父兄送的,嫁衣是要自己绣的。只要王夫人没被休掉,她的嫁衣便不能丢。

    王夫人将凤冠霞帔翻出来后,抽出了头面上的金簪子。三颗东珠做花心,穿着红宝石的花瓣,制成的富贵花样式。王夫人仔细摸了摸花瓣下方,手一用力,拗断一截指甲,才将花瓣掰开。

    簪子里面赫然是空的王夫人从中倒出来三枚药丸,不足指甲大小。因为用上好的细丝绢隔断,所以不至于将三枚药丸混了。

    这是王夫人出嫁前一夜,王家老太太,王夫人生母,慎之又慎的交给她的。这三枚药丸,是老王太太从娘家带来的。她一辈子没用上,便送给了自己的大女儿。当时心里想的,是但愿女儿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东西,却不想王夫人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老爷回来了”王夫人眼圈微红,听到外面有丫鬟招呼,连忙将簪子装好,又把药丸藏在了袖子里。正这时,贾政推门进来,瞧见王夫人两眼微红的抚摸着嫁衣,心中颇不是滋味。

    贾政心里还是怨王夫人连累自己的,若不是她亏待了大房的子侄,自己怎至于如今不过毕竟是发妻,又有贾母不知长幼尊卑,害的自己被罢免。相比之下,王夫人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更何况王夫人如今整日吃斋念佛,还放弃了管家权利。

    贾母已经和贾政通过气了,她已经选好了两个姑娘,再相看相看,就聘来为正妻,将宝玉记在身世清白的嫡母名下。一个是史家的,是贾母庶出的堂兄弟之女,今年将将二十。因着接连为父母守孝,耽误了花期,家中又无兄弟姊妹,险些要去青灯古卷了此一生了。另一个是薛家的姑娘,薛家八房中,三房的姑娘,今年也十七了。贾母一方面觉得史家姑娘知根知底,不过却是个失持失怙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薛家能在前途上对自家有帮助,但却是商贾出身。

    贾母的意思贾政自然心领。刚刚王夫人又哭宝玉,贾政想到不久之后王氏不仅要失去正室的位置,连宝玉的亲娘就要换成别人了,心里对王氏又多了几分愧疚。

    、第二十九章 走水

    这日,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带了女儿史湘霞,以及侄女史湘云来荣国府串门。

    史湘霞虚长史湘云两岁,是史鼎的长女,为人大方,处事周全,开朗却不失温柔。相比之下,史湘云就有些过于活泼了,天真无邪,不拘一格。两人俱是进退有度,看起来就是教养极好的。

    贾母笑道“不是我当着你的面夸,这两个孩子,规矩都是极好的。你可是得废了多少心思,才能教出这么整齐的孩子。”

    史夫人笑道“老太太可别夸她们了,就这样,还都不知天高地厚呢,再夸几句,更了不得了呢。”

    贾母摆摆手,笑道“夸得夸得。”

    史夫人笑道“要我说,老太太教养女孩子才叫好呢。先前进宫了的大姐儿,还有如今的三姐儿,都是极好的。模样举止不说,就这浑身的气度,最是难得。”

    两人这般互相吹捧,不知怎的,便说道了史家远房堂妹的身上。史夫人也没细说,只说那姑娘没福气,想不开,也没和族长商量,便私下过了文书,修行去了。贾母听见这话,心里如何还不知,史夫人说的就是之前给贾政看好的那个女孩儿。心里可惜了一回,转念又想到薛家姑娘,默叨两声罢了,便将目光盯在了薛家。

    薛家女虽是商贾出身,但嫁到了贾家,嫁夫从夫,便就和商贾没什么关系了。再者薛家家财万贯,众人皆知,这嫡女的嫁妆,定然是不会少的。老二前阵子叫罚银,伤了元气,自己这里也没多少积蓄了。

    贾母心里这般盘算着,却不知王夫人早就先一步下了手。半月后,金陵薛家传来书信,薛家长房的孝期已过。薛家太太要带着嫡子嫡女进京。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薛家这是来给王夫人撑腰了。邢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不屑的笑了笑,道“薛老爷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娶了这么拎不清的太太。都是快抱孙子的人,还这么单纯。一个嫁出去这么多年的姐姐,也值得她出头,正经的王子腾还没说话呢。”

    贾琮摇摇头,道“薛太太这么多年把持这薛家长房后院,不至于浅薄至此。你瞧瞧二太太和凤姐姐的行事就知道了,王家的女儿,无论人品如何,手段上都不会差的。要我说,这其中定还有别的缘由。”

    邢夫人近来不太耐烦这个,一心扑在凤姐儿的肚子上,想抱孙子呢。便道“管他有什么勾当,反正不过是个名声尽毁的一家子,要我说,叫她们闹去。闹大了才好收场呢你姐姐身边的嬷嬷、奶妈们,我都没换。只说因着是自打还未出生,就由老太太安排的,不变随意撤换了。那起子老乾婆子,听了这话,更加有恃无恐了。也幸亏迎春是个能忍的,要换我,只怕就忍耐不下去了。你只管等着,早晚有一天咱们一起跟那群人算总账”

    邢夫人近来懒得理事,也不耐烦去想这些。贾琮却是个操心的命,晚间翻来覆去的想东想西,不由的就晚睡了。

    次日一早贾琮去了学堂,前日晚间少睡了一个时辰,实在困得不行。

    抬头瞧先生摇头晃脑的在读中庸,更觉得无趣,不由的就闭上了眼睛。他又不趴在桌子上好好的睡,而是强撑了坐正。睡着后,头一点一点的往下低,眼瞅着就要磕到桌子了,却又能奇迹般的抬起来。看的陈瑞文低头闷笑。

    趁着先生闭眼品位书中词句的时候,陈瑞文瞧瞧的团了个纸团,嗖的一声的飞到贾琮的头上。贾琮因着上课睡觉,总有些心虚,睡不踏实,因此不过是个纸团,便立时惊醒了。再一想能做这种事的人,除了姓陈的,绝无二人,趁着先生没抬头的功夫,又丢了回去。

    二人正专心致志的斗智斗勇,以纸团为炮弹,攻占对方营地时。就听“啪”的一声,先生将砚台一拍,喝道“陈瑞文、贾琮反了你们了这是书院,是课堂知不知道什么是治学修身,什么是尊师重道竟敢在读书时嬉戏打闹,成何体统”这么一通的巴拉巴拉念下来,贾琮整整站了大半个时辰,就听先生念经了,听的头都大了,连道不敢了不敢了。

    下学后,贾琮叫小厮拿了东西,就要往回走,任谁也不理。陈瑞文一直在后面叫唤“等等我,等等我。”无奈贾琮就是不睬他。

    陈瑞文丢下小厮收拾东西,自己巴巴的跟在贾琮后头,一个劲儿的道歉,鞠躬作揖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上课时拿纸团丢你的。害的你被先生骂,我真心忏悔,我替你罚写论语,原谅我还不成吗琮哥儿最善良可爱了,就原谅我吧。”

    贾琮一听这话,立时炸毛“善良可爱你的头啊你才善良可爱呢”

    石光珠走在两人后头,见此不禁扑哧的笑出声来。上前劝道“好了好了,多大点子事啊,你就是小心眼,一个巴掌拍不响,陈兄哪里对不起你了。”

    贾琮悲愤道“他对不起我的地方多着去了我正梦见吃醉虾呢,好不容易拨开虾仁,还没吃到嘴,就被一个纸团打醒了到嘴的肉飞了”

    几人正笑着,就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贾府来人了,说是府中走水了,叫琮三爷赶紧回去呢。”

    石光珠忙拍了拍贾琮的后背,柔声道“你先别急,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你此时回去也无用。路上小心些,当心摔了。若是真有大事,来通报的便不是这几个了,府上定是无碍的。”一边说一边派人将自己的宝马牵过来,借贾琮一用。

    贾琮记得原著中只有刘姥姥来的时候,府中马棚走过一次水,没有人员伤亡。却不知如今怎么会走水。父母怎样兄嫂怎样姊妹怎样心中担心的很,借了石光珠的良驹,飞身上马,一路疾驰。原本来报信的下人,刚追出门来,就不见了贾琮的影子。

    贾琮气喘吁吁的赶回家,老远就看见一处黑烟,赶过去一瞧,是后街着火了。心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贾赦正离老远的挥胳膊挽袖子,亲自指挥人灭火呢。见贾琮来了,忙道“你回来的正好,快去陪着老太爷说说话。”

    着火的是贾政的院子,不知因何而起,忽就一把大火从正中央的屋子着了。连带着整个院儿都烧没了。前文说过贾政的两户倒霉亲戚,六爷贾代儒和东府的贾蔷,两家也都多多少少受到了牵连。贾代儒一屋子书都烧没了,心疼的直掉眼泪。贾琮连忙领了贾赦的命令,跑去安慰这个教过自己几天书的老人去了。生怕上了年纪的人,一受刺激,有个万一。

    又过了半个时辰,好容易火完全扑灭了,众人都聚在贾母处商议。

    就听贾母道“既然老二的房子走水了,不如仍搬回来住吧。府中地方大,空屋子多,你只住段时日,想来你哥哥也是不会不允的。”

    贾赦笑着说道“弟弟能回来住,我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此事却要好好商议一下。先不忙说这个,得先清点一下东西。平白无故的怎会走水若是意外,是谁的过错,这人可曾处罚了没有若不是意外,青天白日的,便是谋害人命未遂了。”

    顿了顿,又道“再者可曾有人受伤吗伤亡的家属都安抚好了没有损失了什么东西没有二房的账本我不好翻,还得弟弟亲自问了,好知道呢,若是有困难,我这个做哥哥定不会袖手旁观。”

    贾政连忙道“并不曾有人伤亡,大家逃出来的都快。”

    而贾母听此,正要借走水的损失,开府中公库,填补一下小儿子。却不料,又听贾赦道“若是没什么要紧的财物损失也就罢了,若是没了一件两件的,定是要去衙门报备的。否则或是有东西被顺了去,日后惹了麻烦,倒解释不清了。”

    得了,贾母刚开口,话到了嗓子眼儿,又咽下去了。万一真去衙门了,到底怎么走的水,岂不是一清二楚了王夫人显然也是这般想的,最后结论是二房没有财产损失,不劳大哥费心。

    又听贾赦问道“老太太刚刚说叫老二搬回来住段时日,依我看,这主意不错。只是有一点,老二回来后住在哪儿”

    贾母道“这有什么,就住在我旁边的院子,地方不大,却胜在精致。反正老二也没什么东西,也不显院子小。”

    贾赦笑道“母亲怕是忘了,外甥女也住在这一层,毕竟是内宅,需得避嫌,若真这么住了,林家脸上也不好看。”

    贾母听了这话,脸色不太好看,又道“即便这样,那你说叫你弟弟住哪儿呢”

    贾赦瞧了瞧贾政,笑道“依我说,北边临街处还有一个二进的院子,另通了门,出入方便。”

    贾母反驳道“那怎么行那是有远道而来的亲戚们住的。这是你亲弟弟,哪有自家人住客房的理”

    贾赦笑道“其实要我说也不必这么麻烦,平遥大街上正好有一处宅子,是前吏部尚书的。老尚书如今告老,想要回老家去,这宅子就准备脱手。前几日还找到我这儿,叫帮忙打听下家呢。不如就提弟弟买了来,再将公中银钱库房都清点一番,一分为二,就此分家吧”

    、第三十章 大房搬走

    上次说到贾母借贾政家中走水之事,要求贾赦将二房迎回府中居住,还挑三拣四不住客房。贾赦心中冷笑,到底是怎么走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太太如今连做戏都懒的做了。二房上上下下一点损失都没有,哪有走水光烧了屋子,财物却一丁点儿事情都没有的连相邻住着的贾代儒、贾蔷两家,还都多多少少烧了些东西呢。

    二房走水,可不止是贾母想叫小儿子搬回来住那么简单。走水这种事好比闹饥荒,既可以归结到天灾上,也可以理解成。若是二房真的稳稳当当的搬进来,再风调雨顺的住些时日。过两天再传出“荣国府一等将军苛待同胞兄弟,以致火神示警”这种流言来,贾赦真是有口难辩了。

    因此贾赦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住进来的。

    贾母也知道这个理,见贾赦提到分家,握着龙头拐杖用力跺地,哭骂道“我还在呢,你就这般容不下亲兄弟了,可见素日里的孝敬都是假的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死呢,好叫你把这个家都揣进自己口袋里,赶你亲弟弟去街上讨饭去老二,去看轿马,鸳鸯,去收拾东西,咱们回金陵去我带你弟弟、宝玉早离了这里,大家都干净”

    贾母这话说的诛心,贾赦连忙跪下,干嚎道“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倒叫我无地自容了。我若但凡有一点厌弃母亲的意思,便一个天雷收了我去我也知母亲嫌我不知上进,恨铁不成钢,既如此,不如叫老二搬进来,我带着太太、琏儿,回金陵去,才是正理”

    贾母气的手直哆嗦,颤抖着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了果然是为官做宰的人了,哪里还想到我是母亲呢,但凡我当初少疼你些,也不至于现在受这么大的气鸳鸯,叫你收拾东西呢,怎么还不去我今个儿是一定要走的”

    贾母只觉得贾赦喜权爱官,定是爱惜名声的,不至于做出逼走亲母的事情来。因此便有意叫鸳鸯真的回房收拾,吓得贾赦让步。鸳鸯自幼受贾母调教,心领神会,也真的抬脚回房收拾贾母的细软去了。谁知收拾贾母行礼的鸳鸯还未回来,反倒等来了一身马褂马靴,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的贾琮。

    贾琮悠悠的晃进来,不紧不慢。先跪在贾赦身后,给贾母、贾政见过礼。贾母只半眯着眼睛,也不叫起。贾琮却不理会,只自顾自的站起来,未待贾母说话,便对着贾赦作揖,道“回老爷的话,外面已经将大件东西都收拾好了。哥哥的大件家具、嫂子的嫁妆,都已经搬上车了。老爷和太太房里的东西暂且摆在院中,具已妥当,只等着老爷亲自清点一下,便也可装箱。前吏部尚书的院子,林管家已经先行一步去过户了,再有下人已经去打扫宅院,布置摆设暖锅暖灶了,不知咱们何时启程”

    贾赦听了一愣,不用猜,定是贾琮这小子干的好事。胆子这般大的,敢动真格的,除了这个自幼无法无天的小儿子,再无他人。贾赦心里窃喜,小儿子真有种,干得好,回去定要好好赏他贾赦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贾母磕头,哭道“儿子自知不孝,不能叫母亲安养晚年,反而为儿子分忧,愿意自请别居。母亲日后定要好生养着身子,儿子这就告辞,离得远远地,也省的母亲看了厌烦,反倒填病。”

    贾母一听这话,胸中气的气血翻涌,老大这是要绝了二房了这般兴师动众的折腾,明日定是满京城都知道,自己为了老二,将袭爵的大儿子逼走了贾政已经没了官职,交过罚银,再有个什么不是,怕是二房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贾母这般想着,眼前一黑,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贾政一看,着急了。老太太现在是自己的靠山,若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便真的完了贾政连忙拉着贾赦,“哥哥若是有气,只管对着我来,何苦难为老太太”

    贾赦道“老二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说母亲是我气的了青天白日的,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了,这是不甘心圣上处决,想要夺了我的爵位取而代之。把我赶出去,你自己当家你放心,当今万岁乃圣明天子,岂能叫你得逞”

    贾赦一番话不可谓不毒,这话一出,二房一辈子不能有觊觎爵位的想法了。一但有所表露,那便是不满皇上裁断,心生怨望

    贾赦是个浑人,天不怕地不怕,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家丑不可外扬。贾琮亦是,在他心中,贾家那些事众人皆知,不需要遮遮掩掩。因此这父子俩一合计,干脆做到底

    贾赦叫人拿了自己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不是贾母素日里请的相熟的王太医,而是拿着帖子,按着律例,登记挂名,走了正式程序,请了当值的太医。这样一来,事情就遮掩不住了。贾琏又带了林管家,亲自去了前吏部尚书府中商议过户,因着贾府特殊情况,两家人一合计,贾赦等人可以先搬过来,再走文书过户。

    待贾母醒后,贾赦表示了一下关心和遗憾,就带着一家大小,浩浩荡荡的搬了家。

    宁荣两府所处的宁荣街,是京中极繁华之地。前后相邻的街路巷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住的。平日里老百姓们就喜欢往这边溜达,瞧瞧热闹,摆个摊儿,买卖点新鲜玩意儿。因此贾赦一搬家,就引起了众人围观。尤其是贾家的下人们,得了上面吩咐,也不把话说明白,遮遮掩掩的,反倒令众人猜测不已。

    “你问什么哦,搬家的是我们大老爷,荣国府大老爷,知道不不知道几个月前御前圣裁的毒妇官司总该听说过吧,受害的就是我们家老爷。”

    “为什么搬家这你都不知道不知道算了,家丑不可外扬,唉,一言难尽啊。”

    这么遮遮掩掩的一说,明白的人家呢,大抵能猜出来怎么回事。可是不知内情的贫民百姓,嘴下可就不留情了。

    “我刚得来的小道消息,荣国府二老爷一把火烧了自己家,诬陷到哥哥身上。”

    “你这个消息过时了,我这儿刚听到的,说是荣国府二老爷借口自己没地方住,逼着哥哥搬家呢。”

    “啧啧,这才是厉害人呢,正主走了之后,贾家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家产,可不都是二老爷的了”

    “我这个消息你们肯定不知道,我三姑的女婿的舅舅在荣国府养马的,说是荣国府的老太君,以死相逼,叫大儿子把家产都让给小儿子呢”

    “呦这可真是狠心的娘呢,难道贾家老大不是他亲生的对待儿子这么狠心的可少见,武则天再世也不过如此了”

    流言以一种茶余饭后磕牙必备的姿态,飞速的在京城百姓中传开,甚至连茶馆里说书的先生,在众人的要求下,都能唠上两句,说一段惊心动魄的宅斗风云。贾政是个不理庶务的,哪里知道这些,王夫人早就抽身不管,一心只护着宝玉。等到贾母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准备叫人赶紧把大儿子接回来平息流言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此时京中关于贾家的八卦,早就沸沸扬扬,闹得众人皆知,而且版本众多,无一不是说贾母、贾政的心狠歹毒。

    因着贾政此时早已无官无品,御史言官们也不好弹劾一个庶民,只好在从一品诰命贾母身上下手。为长不尊,为母不慈,苛待亲子,以孝道相逼,逼走袭爵将军,觊觎夫家家财,纵火扰民,等等等等。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因此圣上没有马上理会这点小事,只将折子留中不发。次日,又下旨赏了贾赦嫡子贾琏、贾琮二人,各一方徽墨,一对狼毫笔。众人见皇上没明着表态,却又赏赐了贾赦的儿子,心领神会,折子更像是雪片似的递上来了。

    贾赦为了避嫌,又是一连几天没有上朝。待到第四日,皇上单独召见了贾家族长贾珍,也没说什么,只叫他将两人高的弹劾折子搬回去,贾家的事情不可再这么拖下去,否则有损世家在百姓中的形象。

    贾珍感激涕零的表白了一番,反省了自己身为族长没能处理好族人纠纷,导致事态扩大的失误。又拍胸顿足的表示自己一定吸取教训,定会给万岁一个满意的交代。

    、第三十一章 贾母转变

    那日贾珍自宫中回来之后,马不停蹄的派人叫来了族中老人,以及各府的主子们。就连刚刚能起身的贾母,也被人用软轿抬了来。

    贾母是最后一个到的,自东府管家亲自来请后,贾母就一直沉默不语,叫鸳鸯、琥珀等人心惊胆颤。经此一事,贾母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不论是今上、朝臣,还是世家、族老,乃至市井百姓、贩夫走卒,都是站在大房这一边的。自己若是决意支持老二,便是与人心作对了,实为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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