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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难上梁山 第16节

作者:李千重 字数:36140 更新:2022-01-10 09:15:03

    他这几句话便如同一个铁锤砸下去一般,将众人都砸得扁了,一个个消没了声气,全都面面相觑,娘子自漾漾地走进里面去了。

    当下李固也讲不得自己脚气病发作,只得忍气吞声自去安排行李车辆。

    第二天早五更,卢俊义起来沐浴更衣,早膳后到后堂里辞别了祖先香火,提了棍棒便出了城。他却不知自己这一去便再无回还之日,从此告别了祖宗香烟,失身在山寨里。若是他祖先有灵,此时定要慨叹“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了

    第二十二章

    卢俊义督着那十辆车子,几十匹头口一路前行,但见途中山明水秀,路阔坡平,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慨,暗道“我若是如同妇人一般终身困在家里,哪里见这般景致这才是清平世界,朗朗干坤,若是这世上到处都如同这里一般,半点都不见那些魑魅魍魉才好”

    路上走了十几日,这一天午间用饭时,便看到两个男人监押着一个面上刺字之人往路上去,卢俊义看那人脸上左边刺了一个“囚”字,右边刺了一个“奴”字,却不是寻常官府刺的“迭配某某州”字样,煞是稀奇古怪,倒像是被人用了私刑一般。

    那人一边被押着往外走,一边还悲愤地叫道“我不是私逃,乃是主人差遣我来,我这里有路条”

    那两个临时公差笑着说“俺们都是睁眼的瞎子,不认字,谁知道你那字条上写的什么你若是从哪里偷来拣来这么一张纸,拿来哄我们,我们放你走了岂不是要自己倒霉这样弥天的干系却是担不得如今你少要闲言语,便是上面差遣你下来,如今你事情办完了,我们送你回去也不误了你的事。纵然我们不防送,难道你竟不回去了不成”

    那奴隶可怜地说“让我且在下面再逛逛”

    两个强壮的汉子将他推推搡搡往前赶,笑道“莫逛了,小心逛出事来,还是早早归家的好。”

    卢俊义看了心中寻思“我在大名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却不曾这样张狂,只怕便是梁中书家里也没个给人随便刺字的,总要经过官府才好,这方乡土却是什么规矩竟把家中一个下人弄得如同囚犯一般,此时去商周时候已远,哪家的伴当还这么不得自由么”

    他心里想着,口中便问了出来“小二,你来,我有话问你。方才那个面上刺字的是什么人那两人要监押他到哪里去莫非本地官府这么厉害,衙门里使唤的人竟如同配军一般么”

    那小二过来笑嘻嘻地道“好教官人得知那人乃是桃花山绑来的牛子,如今在他那山上为奴作婢,因生怕他们跑了,是以脸上都刺了字,你方才只看到他脸上那两个字,若是扯着耳根子,便可看到后面还有桃花山三个小字,标明了是桃花山的行货。那桃花山十分厉害,我们个个村店都发了告示,要我们看到私逃下山的这班人便捉了给他们送去,那里都有赏。”

    卢俊义一听便差点气得跳起来,他狠拍桌子叫道“大清白日竟强掳人口,这成何世界,竟没有王法了吗便是天子要宫女内官,也得人家情愿,每月还得关月例银子,哪有这样管住了白使唤人你们这些人想是被那桃花山欺压久了,都僵麻了,半点不晓得善恶大义,竟然帮着强盗捉人,我却要将那被欺压之人解救出来”

    说着他提着杆棒便要去追。

    那小二连忙拦住了他,道“官人慢来非是我等不分是非,实在是因为山上的那些奴子本来也都是道上的强梁,他自家黑吃黑火并了,却没有什么正邪之分,也没有坑陷良人为奴。要说我们还看着这桃花山好,毕竟从去年始便不下山掳掠,还时常拿些山上的出产来和我们换东西,价钱也不甚高,不是那等漫天要价强买强卖的,况且有这样一座山寨镇着,远近其他险山恶水的贼寇也都不敢侵扰,倒是以毒攻毒。况且他们如今也不叫桃花山,只说叫桃花堡,恍惚间听说那三个大王还都当了官,作了什么团练,竟是成了正果了”

    卢俊义听了这话,把那路见不平救人水火的心不但没熄,反而更旺了三分,愈发不依不饶,道“强盗做了官,果然比那些本来当官的更加猖狂,居然给人脸上乱刺字,这不是以私刑当官法在这里倒像个土皇帝一般了,这桃花山左近竟是个国中之国不成看他如此行事,便知道不是良善之辈,纵然一时归顺朝廷,久后必有反心,正自饶他不得”

    当下卢俊义便叫当值的取下衣箱,打开锁,去里面提出一个包,包内取出四面白绢旗;问小二哥要了四枝竹竿,每一枝缚起一面旗来,每面旗上栲栳大小七个字,写道“慷慨北京卢俊义,金装玉匣来探地。太平车子不空回,收取此山奇货去”

    脚夫和店小二都不识字,便央求李固给他们念念,等李固咧着嘴念完,众人便一齐叫起苦来。

    小二跌脚道“那桃花山虽然如今从良了,毕竟原来当过山贼,骨子里都是狠人,如今日常还要操演兵马。官人既来了这里,反正他们也不肯下来害人,你只管悄悄过去便罢,何必和他叫板,这样大惊小怪官人,你莫不是与那桃花山的大王堡主有亲么敢是和他作耍,挑动他下来迎你上去吃酒”

    卢俊义慨然道“我自是北京财主,和这山东强盗有什么亲我这一路来,便是要铲平天下的强盗,本是为了梁山泊,如今先顺手抄了桃花山也好这便是未屠毒龙,先缚豺狼,今日且先牛刀小试。”

    小二哥小声道“官人低声些,不要连累小人,不是耍处他们在这里占山已久,你便有一万人马,也近他不得况且他们近来又不曾害人,平白惹他做什么”

    卢俊义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一迭声叫道“放屁放屁你这厮们都合那贼人做一路”

    店小二受不住,掩耳不迭,众脚夫都痴呆了。

    李固和当值的杀鸡扯脖跪在地上,拉着卢俊义的袍子襟儿,凄惨地哀告道“主人,可怜见众人,留了这条性命回乡去,强似做罗天大醮”

    卢俊义怒喝道“你省得甚么这等燕雀,安敢和鸿鹄厮拼我思量平生学得一身本事,不曾逢着买主今日幸然逢此机会,不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我那车子上叉袋里不是货物,却是准备下袋熟麻索倘若这贼们当死合亡,撞在我手里,一朴刀一个砍翻,你们众人与我便缚在车子里货物撇了不打紧,且收拾车子装贼;把这贼首解上京师,请功受赏,方表我平生之志。若你们一个不肯去的,只就这里把你们先杀了”

    这时店里另外还坐着两个锦衣客人,戴着眼纱,看不清容貌,自背对着他们自己吃酒,其中一个闻言便回过头来微微发笑,却也不说话。

    那李固和众人见他发狠,哭哭啼啼,只得依他。此时那伙人只顾得眼前,依着主人的吩咐,前面摆四辆车子,上插了四把绢旗;后面六辆车子,随后了行。卢俊义取出朴刀,装在杆棒上,三个丫儿扣牢了,赶着车子奔桃花山路上来。

    正走之间,忽然听到前面树林里有人唱歌“英雄不会读诗书,只合桃花山里居。准备窝弓收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卢俊义此时尚未被锉动锐气,听了登时大怒,他身后那些人却都吓得瑟瑟发抖。

    卢俊义回头一看那些人面如土色,摇头道“雄狮率绵羊,终究抵不过一群狼。”

    这时只听左边又有人唱“虽然我是泼皮身,杀贼原来不杀人。手拍胸前青豹子,眼睃道中玉麒麟。”

    然后便只见一群小喽啰从林子里面扇着膀子走了出来,为头的一个头目袒着胸脯,胸前果然刺着一个豹子头。

    那头目笑着向卢俊义说“卢员外,干事差了,不是我们要寻你,是你上赶着找我们,你放着北京的好日子不过,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成日牛羊鸡鸭吃得虚火上升,非要找个地方泻火不成若真是那样,你可是来着了,岂不闻人怕落单,铁怕落炉在俺们这里不管怎样凶狠顽强的盗匪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更何况你这个富贵员外咯等你进来了便知道,俺家大哥哥已经准备好刑法给你哩”

    卢俊义教把车仗押在一边。回头再一看,只见车夫众人都躲在车子下叫苦。

    玉麒麟喝道“我若搠翻,你们与我便缚”

    自己人中此时却哪有一个敢理他

    卢俊义冲着前方大喊道“我时常有心要来拿你这伙强盗,今日特地到此快教你家大王下山投拜倘或执迷,我片时间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

    那伙山贼笑嘻嘻只顾风言风语地撩拨,卢俊义自负高明,哪能受得了这个当下挺着朴刀上来便砍。那些强盗们呼啸着便跑进山林,那厮们本便是当地的强人,道路熟悉,在林子里左拐右闪,让卢俊义只看得到人影,却偏偏追不上,便是偶然追上一个,举刀去杀时,总是被树根藤萝土块绊倒,等他再跳起来,方才近在手边的人早就跑得远了。

    卢俊义也不是一勇之夫,中间也知道这事情不对,只是但凡他稍有迟疑停留,那帮人便又转回来嘲弄,直气得卢俊义哇哇大叫,惹得他性起,加倍奋勇只顾追赶,却不知越陷越深了。

    卢俊义就这样被他们一直引到乱山深处,此时已是黄昏,他竟是直厮杀了一个下午,到这时已是累得通身是汗,再寻路出去时,举目环顾四面,只见到处都是杂木老树,野草闲花,却哪里有道路回去早已经不辨东南西北,浑忘了自己的车仗放在哪边,却又哪里找得到道路回去

    他穷极生智,爬到一棵高树手搭凉棚往远处一看,只见远远地山坡下一伙小喽啰把车仗头口赶在前面;将李固一干人,连连串串,如一串螃蟹一般缚在后面,驱赶着只顾慢慢走,想来众人此时定然号哭不已,盼着自己去救;那伙小喽啰便如同两军阵前打了胜仗一般,鸣锣擂鼓,欢欢喜喜,将这些人物财货解投松树那边去卢俊义望见,顿时如同被人抄了老巢一般,只觉得分外孤零,他平生虽然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将那等人只当做脚底下泥,但这时只剩了自己一人,才知道有那些人陪衬,自己脚踏实地,心里也多一点底气。小卒虽无用,但若是都搞没了,大将也很难作孤胆英雄。于是卢俊义又是心惊又是愤恨,不由得心头火炽,鼻里烟生,提着朴刀,认准了方向直往那边赶将去。

    卢俊义没走出几丈远,便见前面呼啦啦涌出一队喽啰,为首一个丰神如玉的大头领,笑着对自己说“卢员外,苗雪山等你多时了你倒是好该到我桃花堡避难,免得将来做出大事来,那算命先生让你出门避祸,倒也不完全是虚言,只是千万别避到水泊里去,还是在我桃花山为好。”

    玉麒麟被他们戏弄了半天,此时方才见着正主,他本来已是走得脚痛肚饥,十分精神没了七分,此时便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把那残存的斗志都激发了起来,竟比刚开始拼斗精力旺盛之时还要凶悍,真有点回光返照的架势,于是喝了一声“不是你,便是我”狂吼着便挥朴刀向苗雪山扑来。

    苗雪山见他暴怒,也不和他绞在一起厮并,手腕轻抬,几枚石子便破空飞出,直打在他手脚关节处,卢俊义只觉得手腕剧痛,手中的刀立刻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把地上的石块都砸出火星儿来,与此同时膝盖处也是一麻,竟是打在了麻筋儿上,让他情不自禁地便跪倒在地。

    玉麒麟登时大大羞恼,自己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怎料到今天竟给强盗下跪,这岂不是恨煞人也

    可惜苗雪山的石子打得力道正好,玉麒麟在地上扑腾着手脚,竟一时挣扎不起,被那边苗雪山一挥手,几个小喽啰一拥而上,拧过他的两条搏虎擒狼的胳膊,用粗麻绳在上面缠了一道又一道,最后归结在手腕处,十字花拴了两道,打了个死结。

    那卢俊义哪堪如此受辱,自然不断挣扎,可是他一个下午已经将气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方才奋起余勇又将仅存的一点力气都一下子使完了,就如同扫清了库房底子一样,此时再没多少力气可用,因此被那几个喽啰嘻嘻哈哈按住肩背,强要他俯首帖耳,任凭绑缚。卢俊义纵然英雄,到这时虎落平阳,也只得低着头受了,只觉得那麻绳勒在手上生疼,万分不惯,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绑过哩

    苗雪山看喽啰们将卢俊义捆绑好了,便喝令一声道“孩儿们,将玉麒麟扛抬起来,这里到山上路还远,他折腾两三个时辰了,莫要到了山上累成一头死猪,却是不好使用。”

    喽啰们哄然大笑,有几个身长力大的便上前抬胳膊抬脚,将卢俊义搬动起来,那样子简直就像众妖怪往山洞里扛抬唐僧。一路上众喽啰闹哄哄唱着山歌,分外快活,只有卢俊义被他们仰脸向天地抬着,茫然的眼睛里只看到昏暗下来的天空和一道夕阳的余晖,这时却说不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二十三章

    卢俊义一路被抬回山寨,进了栅栏围墙,只看到里面许多砖瓦房,倒不像传说中的山寨只是草厅土房。

    到了中间议事厅前,喽啰们将卢俊义放了下来,押着他进去,按着他跪在地上。卢俊义昂然不惧,仰头看向上面,只见正中三把虎皮交椅上端坐着三个大王,中央的便是那擒住自己的大寨主;左边一个穿了一身新绸缎衣服的壮健汉子,那人正盯着自己满眼是笑,一副贪馋样子,只差嘴角流涎,卢俊义一看就皱起眉头,暗道好个下流相;右边那人是个眉目端正的男子,只是愁眉苦脸,那样子就如同便秘了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一副怜惜神色,知为什么,卢俊义觉得这人看着倒还顺眼一些。

    这时只听大头领苗雪山笑道“你们怎的如此无礼卢员外马上就是桃花堡的亲人了,怎的能让他跪在地上还不快拉把椅子请他坐了”

    两个小喽啰笑着上来,一个拉过椅子来,另一个扶着卢俊义站起身躯,按着他坐在木头椅子上,卢俊义坐在那里,默默无言。

    那苗雪山继续说“卢员外,你这便是撇却锦簇珠围,来试龙潭虎穴,这盘丝洞乃是你自己撞将来,须怪不得我们这便是西狩获麟,食其肉,寝其皮,今番你一个身子都是我桃花堡的了你既然在河北如此驰名,乃是大名府第一个长者,我却也不慢你,让你作我山寨二头领我这兄弟打虎将李忠的压寨夫人,你看如何”

    卢俊义一看,苗雪山的手指正指向那正对着自己垂涎三尺的人,心中就是一阵腻歪,怒火又腾地升了起来,冷笑道“卢某昔日在家,实无死法;今日到此,并无生望。要杀便杀,何得相戏”

    苗雪山摇头笑道“员外行动便打打杀杀,你当世人都和你一样么张口闭口就是杀人。我这里却是化干戈为配合的。二弟,我去年时许下你一头亲事,悬挂在心中,不曾完得此愿,如今终于捕获了这玉麒麟,他也算是配得起你了,你们两个乃是前世的姻缘,你莫嫌弃员外性子烈,慢慢揉搓他便了。今日便是良辰吉日,山寨里已经给你们预备下了,这便完婚吧”

    李忠两只眼睛不错眼珠儿地紧盯着卢俊义,闻言连连点头,他哪会嫌弃卢俊义若是没有苗雪山,自己做梦也想不到会把河北玉麒麟弄到自己床上,如今这飞来横福砸在他脑袋上,让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乞儿突然作了皇帝一样,简直乐得他头都有些晕了,就如同睡里梦里一样。

    苗雪山看了他那副急不可耐的傻相,便笑道“让小的们烧水,先将这新人沐浴一下,他赶了大半天,一身臭汗,你那婚床上已经熏得香喷喷的,这样放上去味道可是不很好。”

    李忠连忙摇头,腼腆地说“大哥哥,不必麻烦,众兄弟为了我的亲事,今日也奔波了一天,如今大事已成,也好教他们回房各自休息取乐,汉子们哪有个香气扑鼻的不都是一身汗臭我不嫌”

    周围大小头目喽啰见了二大王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都忍不住直乐。

    苗雪山微微一笑,道“好哩孩儿们,将卢俊义赶紧送到二哥哥的房中,让他们交鸾配凤”

    卢俊义在下面坐着,听到这几句话,脸都白了,登时就想站起来。

    一群小喽啰见山寨又有喜事,顿时都欢腾起来,一群人簇拥着李忠与卢俊义便往后面走去,口中还唱着“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

    周通听着这几句歌词,心中百味杂陈,自己当初下山去成亲时,跟从的孩儿们可不也是唱的这几句如今再一看那被强拥入洞房的卢俊义的背影,他只觉得一道冷汗如一溜小蚂蚁一般就从自己的后背蜿蜒爬了下去。

    卢俊义被几个小喽啰强推进一间房里,那些人也是促狭,知道卢员外英勇,到了屋里直接将他就放倒在床上,连靴子也给他脱了,两只穿着雪白足衣的脚丫子明晃晃抵在床尾。卢俊义到了这时便如同被横拖在沙土地上的生猪,只待开刀放血。

    玉麒麟也知道此事危急,待屋子里的人刚一退出去,他便瞪起两条腿腰上一用力,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看四下无人,挪动着腿便要下床。就在这时,房门又是一开,李忠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卢俊义已是坐在床上,正要挣扎下地,连忙跑过来两只手按在他肩膀上,猛地一用力,将卢俊义噗地又按倒下。

    卢俊义起而复倒,简直有一种功败垂成的感觉,登时大感沮丧,几乎要浩然长叹出来,却见那打虎将笑眯眯地说“麒麟员外,你东跑西颠大半天,此时还挣揣什么一会儿还有得你累,不如把那力气先都积攒起来,马上洞房再用。”

    玉麒麟瞪大两只眼睛,惊问“你要做什么真不愧是山贼,这般非礼乱伦的话都说得出你不看看你与我一般是男子,怎能弄得洞房”

    李忠一边解开他上身衣服,一边笑道“员外,你乃是个河北有名的大财主,大英雄,如何连这种事也不知你们那些有钱的人,不是都在家里养白脸小厮么白天与你们磨墨跟马,晚上陪你们睡觉,你还充不知道哩在这里显什么清白你当你一副懵懂无辜的干净模样,我就不上你了么今日这一刀你须是躲不过”

    卢俊义袒露着胸膛仰天叹息道“天啊卢某生于北京,长在豪富;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婚之女;更兼俊义作事谨慎,非理不为,非财不取,怎到的竟与世上污浊之人并举这便是以小人之眼看世,世上便无一而非小人”

    李忠乐着说“卢员外,你就直接说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好,你道你是好人,你是好人怎的也混到山贼窝里来你若是好生在家,谁好意思上门去掏你这简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又怪我做什么”

    卢俊义连连摇头,只觉得这人鄙俗之至,正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跟这样的人又能说出什么道理来他一向是懒得与小人多话。

    这时李忠已经解开了他的裤带,抓住裤腰往下一褪,就将一条薄绸裤子整个儿剥了下来,连里面的亵裤都顺了下来,便露出光光的大腿和屁股来,也是夏天人穿得少,才能如此一褪而就。

    卢俊义见自己下体全部裸裎,如同一个褪去下衣要受罚打板子的奴才,这大员外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登时张嘴差点叫出来。但他毕竟禀性刚强,马上便咬住嘴唇硬生生忍住了,沉下心性摆出一副凛然高傲的样子,冷眼看李忠到底还要如何。

    李忠看他那面沉似水,仿佛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度,更加乐了,脱了自己衣服,在卢俊义冰冷蔑视的眼神中便爬上床压在了他的身上。

    卢俊义本来以一种凛凛如神的高超态度来看待李忠,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在说“我看你到底能做出何等龌龊的事来”,但眼看着李忠真个骑在自己身上,他心中也不禁有一丝慌乱,只是面上仍然维持着镇定傲岸的姿态。

    但很快卢俊义那冰山脸就维持不下去了,他躺在那里,只见李忠竟将沾了药油的手指捅进自己的下体里去,自己那三十几年都紧密封闭的地方此时竟嵌进了一根东西,宛如钻进了一条肉虫一样,分外别扭难受。

    卢俊义吸着气,咬牙骂道“强盗就是强盗,无论如何不肯长俊,你把手伸到那个地方去,是要作掏粪的么上山之前敢是给人掏东圊的”

    李忠笑道“卢员外,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真信你从前没干过这事,否则怎的连上油松动都不晓得俺这也是成亲前和我家大哥哥现学来的,道是男人这里道路天生狭窄,阳物又纯是肉做成的,虽是号称钢鞭,里面其实没有骨头,若是逞着阳刚,硬把那物往里捅,只怕会把枪弄折了,况且也弄得身下人流血流泪,所以事先须得用带骨头的手指把你那鸟道拓开一下,就好像古代蜀王为了接受秦王送来的美女,派五丁开山通开蜀道一样,这样先把你这眼子弄松了,一会儿方能你好我也好。”

    卢俊义听了,一脸憋屈的表情,他这时真想朗声高吟李太白的诗“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

    玉麒麟屏息咬牙,一双眼睛都要凸了出来,简直成了一对金鱼眼,他想要挣扎,但两手都绑着,却又哪里挣脱得了况且也怕强行挪动会撕裂了下体,因此感受着那根手指就在自己下身最软嫩的地方如同一把肉铲一样,又是挖又是掘,眼看着就把那土壤从里翻到外,真好像蚯蚓松土一般。

    卢俊义自己都感到那处地方过了一阵已不复当初的紧绷,变得油滋滋软绵绵的,就好像一条油汪汪的糯米卷饼一样,又软又腻一个筒

    这时李忠抽出自己的手指,嘿嘿笑着挺起下面的麈柄对准玉麒麟下身的孔眼就插了进去,看打虎将那两眼放光的样子,显然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饶是卢俊义向来英雄,如今这种事也实在承受不住,那一条又粗又热的根茎插到他身体里,立刻就如同一根烧红了的铁棒捅进去一样,他登时“啊”地一声大叫出来,眼前也一阵发黑,眩晕之中只看到一根旋转着的猩红大棒向自己头上狠狠打来,直把玉麒麟砸得眼冒金星,就仿佛看到黑色夜幕下的满天星辰一样。

    卢俊义在床上惨叫不止,可怜他一身好武艺,就算上了梁山泊也是数一数二,在这里却龙困浅滩,再凶猛的野兽奔腾了大半天又被束住利爪,也只是一条活肉一般。

    卢俊义两手不能动,只有两条腿勉强能踢蹬一番,只是他此时尚未用晚饭,中午吃的一肚子酒食经过一个下午的折腾已经一点汤汁都不剩下,再强的烈汉到了肚内无食的时候也是疲软下来,就如同任凭多么顽强的军队,到了粮草断绝,也多半会投降。

    李忠却是在山寨中酒足饭饱,养精蓄锐等了好久,只待享用这头天上掉下来的麒麟兽,此时正是精神百倍,因此一个壮健身子实实诚诚压在卢俊义身上,把这大名府出身的珍奇异兽压得上气不接下气,下面湿漉漉的洞穴里又被粗大的棍棒进出着,卢俊义最后的一点力气全都顺着那肉棒流了出去,就算两脚能动,哪里使得出窝心脚只在半空中踢动了几下,身子扭动了一阵,便如同与打虎将调情一般,愈发撩弄起李忠的兴头儿来。

    因此卢俊义只能从厉声怒骂逐渐变成哀哀的惨号,心中暗叫“是我不听人言,今日方有此祸”

    李忠越做越是兴奋,玉麒麟卢俊义的大名从前他可是如雷贯耳,那时这打虎将在草洼子里头仰望人家,就如同仰望天上的月亮,心中只道自己一辈子也够不上和人家称兄论弟,并肩交往,哪想到今日竟能将这瑞兽压在身下,怎不让他心中越想越热了起来

    更何况这卢俊义一身好武艺,自然锻炼得身体结实,一个长大身量躺在那里,就如同放倒了一根玉柱子一般,一身紧实肌肉让李忠越摸越想摸,磨搓得几乎要冒出火来,这玉麒麟下体的兽穴也是火热异常,李忠只觉得自己的阳物几乎要在里面烧化了一般,自己那子孙根与卢俊义的后穴结合得如此紧密,就如同天生长在一起的一般。

    李忠此时只觉得自己的阳物就像一棵深深扎根在沃土中的松树,在那里吸收土地精华,方能越长越繁茂,若是要自己将东西拔出来,只怕自己那棵树就要枯萎而死。

    卢俊义只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身上那两眼放光的粗鲁汉子下身的杵凿硬了又软,软了又硬,循环往复不知多少回,连里面的汁水也不知究竟射了多少到自己肠子里,弄得自己小腹里面微微发胀,若不是胃里空荡荡如同被火烧着一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吃饱了的。

    这时卢俊义忽然诡异地想起自己当初和娘子新婚之夜的时候,那时自己尝到的是什么滋味来着不过只怕自己那时也不像这李忠如此猴急。

    最让卢俊义难堪的是,干过几轮之后,床帐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是汗臭混合着精液的味道,自己原本征战了一个下午,就累得通身是汗,此时虽是饿着肚子,但被李忠的欲火炙烤得仍是汗出如浆,此时自己都能闻得到自己身上的气味。

    卢俊义一向喜好整洁,哪里受得住这样邋遢肮脏若依着他过去的性子,便要立刻洗澡方好,只是如今李忠情欲正旺,哪容得自己中途退场况且看李忠那副深深陶醉的样子,甚至还经常俯下身子来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用舌头去舔,卢俊义就怀疑他实在是喜欢这种味道,对打虎将来说,这简直就是催情剂一样真是好不变态古怪

    婚床上的卢俊义又饿又累,这大财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从前勤练武艺打熬筋骨时虽然辛苦,但一番拳脚器械使下来,胃口大开之后吃饭格外香甜,七八盘菜肉摆在眼前,转眼间就只余残羹剩肴,那时用膳是多么的爽快哪像如今这样,空着肚子被人操练,干的又是最屈辱的事情。

    因此玉麒麟少不得又难受又痛苦,身心双重受罪,在那房里直叫了半夜,过了子时才渐渐消停了。

    第二十四章

    李忠与卢俊义成亲满了三天,这三天他就成天守在房里,在卢俊义身上尽情发泄,把三十年的欲望都倾泻在他的身体里,直把玉麒麟摧残了个死去活来,只觉得自己堕入阿鼻地狱一般。

    可怜卢俊义浑身缠着大铁链子,动一动便稀里哗啦地作响,如同身上挂满了铃铛一样,看他如今被紧密禁锢的样子,哪是对待瑞兽的态度分明是降妖捉怪缚住了一头凶兽

    这一天早上,李忠终于神清气爽地来到议事厅,苗雪山在正中正坐着,见他面色红润的样子,便抿嘴笑道“新郎官儿新婚三日可满足么”

    李忠脸上一红,嘿嘿一笑,道“大哥哥莫要取笑小弟你还不知道我么虽是有色心,只是色胆不够,这几天一直是壮着胆子和他作夫妻。那玉麒麟卢员外果然好一个英雄好汉,就算是如今被这样挫折,见了我也是横眉立目的,一双眼睛凛凛生威,就好像败走麦城的关云长一般,身子一晃简直有几百斤的力气,若是那链子细一些,都能被他挣断了。他真是虎倒雄心在,到了这境地,被我上了这么多次,架子也没趴下,他又是个富贵里生长的人上之人,那份气度学也学不来,我一见了他,心里就发虚,这几天常常将他俯趴着铺展在床上,才敢用哩”

    苗雪山一乐,道“瞧你这份出息倒是有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的说法,他自小是被人捧着,长大之后因他有财有势,又一身好武艺,因此众人都怕他,愈发养成了这样一个脾气。不过既然能养成这种样子,自然也能养成别的模样,你将他在房里困上十年八年,保管把一个玉麒麟变成嫦娥手中的玉兔,随你抚弄玩耍哩”

    周通在一旁撇了撇嘴。

    李忠不好意思地说“哥哥说的是,只是我如今还是有些怕,半点不敢松开他,只怕我若是放松了他,他便要和我动手拼命,凭我对他做的那些事,他不把我的脑袋拧下来也不算完”

    苗雪山点头道“这个倒是不可不防,长久下去总是个祸胎,倒应该与你断了根才好,要他从此死心塌地留在我们山上,再不敢生分离反叛的心。”

    李忠乃是个伶俐之人,一听这话便知道苗雪山有了法子,连忙殷勤地说“大哥哥若是有办法,千万帮小弟一帮,让他从此随顺了,大家和和美美过日子,那样才是夫妻间该有的伦常俗话说捆绑不成夫妻,像他这一天绳捆索绑的,纵是不能反抗,由着人做,却又有什么趣儿况且身上那些粗链子也碍事,不能得个畅快”

    苗雪山笑道“你放心,我只要一席话,定让他低眉俯首,从此再无二心,你且将他带过来”

    李忠略有些害羞地说“大哥哥,好教你知道,那人如今却不方便带出来的,只因他身手厉害,这几天绳索不离身,不方便穿衣服,若是带到这里,一路上便要将他羞死了。”

    苗雪山哈哈笑道“老二果然是个多情的人,对着那样一个不驯服的娘子,却也有这般恩爱那好,我们便去你房里看看新人。”

    说完拉着周通的手,不顾小霸王一个劲儿往后挣,硬是牵着他一起走了。

    李忠房中,卢俊义正浑身赤裸地坐在床上,忽然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小喽啰跑了进来,不由分说将他架起来,往他腰间围了一块布,然后安顿他坐在椅子上。

    卢俊义觉得奇怪,自己这三天都是如同野兽一样光着身子在床上打滚,如何今日竟与自己遮羞于是便冷然问道“你们又有何诡计”

    一个小喽啰笑着说“二娘子,休把人总是想得恁坏,俺们有时也做些好事。如今乃是大哥哥和三哥哥都随着二哥哥要来看你,便是会亲的一般,娘子在人前总要体面一些,这乃是我家二哥你那郎君的好意。”

    卢俊义一想到那天擒获自己的人,就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有这个厉害人物在此,自己怎能被这一群蟊贼捉住什么打虎将、小霸王,又有哪个是有真本领的况且那苗雪山实在是个心肠最恶毒之人,居然将自己给人作了老婆,让一个粗俗低下的汉子将自己的屁股插了个够,世上还有比这更惨酷的刑罚吗

    于是卢俊义满腹悲愤,坐在那里只顾运气,就等着苗雪山进来好质问他。

    过不多时,门一开,三个穿戴整齐的大头领便走了进来,为头一个正是苗雪山。

    他看着卢俊义,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卢大员外,三日不见,倒好像过了好几年一般,这几日可过得好我这小寨还堪睡麒麟吧这倒是一出好戏,戏码就叫做锁麟囊”

    卢俊义一股酸水便从腔子里反了上来,他觉得这苗雪山实在淫邪,前面几句话单把那两个“日”字咬得特别重,后面又隐晦地揭自己的面皮,自己可不就是被锁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囊中么

    卢俊义瞪起眼睛晃着膀子,一脸正气地怒喝道“好你个奸邪山贼你眼里还有王法么大清白日强掳人口,还逼迫做这样淫邪的事情,简直是败坏世风,罔顾人伦你可知万恶淫为首你又是占山为王,简直是诲淫诲盗,按你这样的罪,告到官府定当千刀万剐”

    苗雪山咯咯一乐,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道“卢员外,你道你自己很遵王化么若真是个安善长者,却又怎的在食店里对着你那些伙计喊打喊杀但凡不顺从你意的便要杀死,你这样却又与杀人如麻的强盗何异正是顺之者生,逆之者亡,何尝把人看在眼内只那一句,便与普天下的强人一鼻孔出气,这才叫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难怪入我门来,也难怪梁山泊的纸扇吴用去找你了,否则满世界这么多有名的人,他们怎么就专门找上你别人的梁山是在草野之间,你的梁山是在大名府卢家大院里”

    一番话直把卢俊义说了个低头无言。

    对面的苗雪山又说“况且你安乐日子过多了,糊涂油蒙了心竟痴狂了么居然靠着几十个脚夫和赶牲口的就敢出来扫荡梁山泊,踏平桃花山,这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你可知我这山上有多少个喽啰堡丁正经在名册的便有七百多个,其余还有三百仆从军,都是江湖上打拼出来的,就算不曾杀人,起码都干过劫道的勾当,比不得你那些没见过刀兵的太平伙计,那些人哪敢厮杀就算你让他们绑人,他们也心惊胆战下不去手。我这山寨上一群人便是一哄围上来,如同洪水一般也将你淹没在里面,就算你一个人武艺高强,又济得什么事十几根棒子一起打,也将你打倒在地上。你学功夫的时候,真的信了教师说的什么万夫不当之勇这一类的蠢话么

    你已经三十几岁,看起来竟像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一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上天造你,都是用女娲神石塑成的哩偏你出生的时候满室红光,如同天降星辰一般你是听那些帝王将相降生时的离奇故事听多了么人与鸟兽相比,的确是有了脑子,可是从此也异想天开起来,说话全不靠谱,只当自己是神人了,你再厉害一点,连天地也不放在眼里了。你受了这一番磨折,虽是苦楚,对你倒是有些好处,免得今后目空一切,再弄出更大的祸事来。这也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卢俊义低垂着头听他教训,虽是满心不服,但却又实在辩驳不得,因此心里加倍气闷,他自是不愿认自己的错,只是也隐隐觉得苗雪山说得有道理,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之后,沉声道“我如今已是知晓了,这一件事也可揭过不提,你便放了我下山吧,我不去官府首告,从此也不再挑战江湖,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苗雪山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呵呵地前仰后合笑得更加开心,乐了一会儿直到把卢俊义乐得毛发直竖,他这才说道“卢员外,你是在说梦话么我们桃花堡刚刚添丁进口,你就让我放了你,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往常赚了钱,也都漫天撒出去么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想回去,也是回不去了。你可还记得那个算命先生要你在你家墙上写的诗卢花滩上有扁舟,俊杰黄昏独自游。义到尽头原是命,反躬逃难必无忧。你却将每句话第一个字联起来念一念是什么话”

    卢俊义低声喃喃地念了一遍,最后说“是卢、俊、义、反啊也,怎的竟是这四个字这个却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苗雪山咯咯笑着说“你如今总算是梦醒了按说你乃是大名府的头面人物,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自幼家里有钱,请了好先生教你读书,莫非竟是近来得罪了什么神仙,为鬼神所弄,那四句诗从上到下题在壁上,你一眼睛扫过去,横排也看到了,便是当时只顾着沉吟,后来那么多天把这诗明晃晃地晾在那里,竟没有一个人提醒你不成看来人若是倒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就都出来了,这便是国之将兴,必有祥瑞;国之将亡,必出妖孽。本是梁山要壮观门庭,才想把你弄进去,好在被我们中途截胡,否则你到了那里,他们将你软困在山上,先打发你的从人下山,悄悄告诉李都管你那房里的反诗,又说你已经在梁山泊入伙,你想想到你再回家时是个什么光景”

    卢俊义登时一身冷汗,但却仍是梗着脖子顽固地说“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量李固有几颗头,敢做恁勾当况且那李固当初若不是我救了他性命,他便要冻死在北京城中,后来见他能干,又抬举他作了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何其亲信我于他有这样的深恩厚德,他怎的会如此恩将仇报居然以下欺上”

    苗雪山乐道“你可知世上最辱人的往往不是强暴,而恰恰是恩德,若是恩深如海,便不知该怎么还了。而偏偏还有人最讲究恩德,以施恩为荣,津津乐道,更让人难以承受。况且你当真待他很好么只怕心中也不过是拿他当个体面奴才看待而已。世人最恨以奴欺主,总是数落种种奴才的奸恶情状,又怎知这奴才二字已经是欺压人至极,天下又有哪个是甘于作奴才的若论起奴才,天下间便只有皇帝是主子,其他便连蔡京童贯都是奴才,你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李固又是你的奴才,便是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一个奴才,又让他怎么光风霁月那样的奴才你要得起吗只怕若真有那样高洁如玉的奴仆,你便是第一个想灭了他的。

    卢俊义,我说与你,你那个家便不要想再回去了,你也莫要担心,那首反诗我已经帮你遮掩了起来,凡人看不到,只是未曾刮去,仍是留在那白粉墙上,你若是安分留在山上便罢,若是有二心,我便将蒙在上面的法术撤了,人人都看得见,再让李固去出首,将你告倒,看你在大名府的监牢里还能怎样清高若是你那个最忠心的燕小乙敢去梁山泊报信,那可就更好了,到那时梁山伯来劫牢反狱,你可就更坐实了反叛的罪名,满城子里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都要算在你的头上,到那时不反也得反了,可惜你祖辈积下来的家私,至此少不得金银财宝都搬来装在车子上,往梁山泊给散,那些家财纵使不入赃官家贼的手,也是归了梁山泊了,你还说不得什么。”

    见卢俊义变了脸色,苗雪山更加开心地说“你道你自己智深勇沉,明明是要来挑衅山寨,在家里却偏偏不说实话,又是烧香躲灾,又是做买卖看景致的,只以为别人都不配懂你的心事,认定举世皆不足与言,如今却怎么样你还称玉麒麟哩,简直就是个土骆驼,举手投足都是极力展现那一股英雄气,但却总让人看着带些呆气,虽是庞然大物,却到底看来觉道不俊。似你这样的呆人,配上我这二弟打虎将倒是正好,他可是个聪明伶俐的,若论谋生活,比你强上百倍。你高高在上惯了,若是一朝落魄,定是不像他那样能在市井之中混,只怕连饭都吃不上”

    卢俊义脸上的颜色如同五彩花灯一般变幻个不住,最后跺着脚说“我拼了入伙吧只要在帐下做一个小卒,上阵供大寨主驱使,却莫要再将我作房里人一般作践却是辜负了我二十年来苦练的身手”

    苗雪山哈哈笑道“卢俊义,你这便是贼心不死我这桃花堡已经是官府明文认定的团练,哪里是普通的江湖山寨你便是想作强盗,也须是投错了山门,拜错了菩萨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耐着吧,这便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让你的夫主好好管教你几十年,你也就没这么强的气性了”

    说完,苗雪山就站起来带着周通扬长而去,留下卢俊义在那里失魂落魄。李忠送了出去,不多时便转回来,将兀自坐在那里发呆的卢俊义拖到床上,嘻嘻哈哈地又压上了他。

    卢俊义这时回过神来,喘息着强忍着下体孔洞中那渐渐深入的物件,愤怒地瞪着他,口中骂道“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宛如中山狼一样,似你这般卑鄙低贱之人往日哪放在我眼里只因仰仗那苗雪山的强力,便这等得意这便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英雄末路,好不悲哉”

    李忠笑嘻嘻地说“我的好员外,你暂息雷霆之怒,休发虎狼之威,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再说什么海话也是白饶,你今后再莫要摆你那英雄员外的架子,却又有什么用你休要看俺不起,俺打虎将也是个有名号的,乃是教九纹龙史进开手的师父,也曾指教过人哩况且这事也不十分为难,只不过虚心下气忍一会子就完了,相公一天也不是要干上你十二个时辰,咱两个怜爱完了,还有十个时辰给你自在受用哩又不是让你干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有那么苦恼么”

    卢俊义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里又痛又憋闷,他看着伏在自己英雄虎体上胡子拉碴的那个人,不由得仰天悲叹,就算是命中注定要被奸吧,世上无数英雄好汉,有快人有雅人有警人有捷人,却怎的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人这简直就是潘金莲配武大郎,一丈青跟王矮虎,却是一棵青松插在屎坑里,这让自己情何以堪莫非“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乃是自古及今的金科玉律不成

    玉麒麟忍不住大呼道“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第二十五章

    卢俊义就这般在桃花山上熬着,一直熬煎了两个月,他带来的李固等人也被拘管在后寨山房之中,大门被一把沉甸甸铁锁一把锁了,但山上对他们虽拘束得严厉,倒也是不曾打骂,只如同强行请来的客人一般。

    只是虽是也与他们酒食吃,不曾饿坏,但这桃花山乃是什么地方这伙人成日耳朵里听的就是男人的哭号,眼睛里看的也是草丛中被掀翻的男人赤条条的身体,被身上的虎狼之躯碾压得一抽一抽的,一个厚肉身子眼看着被压得扁了下去。

    一伙车夫伴当趴在铁栏杆的窗口看了这可怖之事,就如同在森罗地狱看到油锅里炼小鬼一般,个个都吓得脸儿惨白碧绿,舌头伸出来老长,如同吊死鬼一般,定要用手往嘴里塞才能收得回去。

    一个伴当惨着脸色悄悄对李固说“李都管,这可怎的好当初只说是进了抓苦力的山寨,谁知竟陷落在嫖男人的窑子,上完了还不给钱,日常拿鞭子赶着还要干活儿哩,岂不是如同成了人家的妻妾一般便是妇人,若是嫁到那等有钱人家也不必受这样的苦楚,我们这却不是落到又穷又凶的贫汉家里来了”

    李固脸色也有些发白,强撑着安慰自己的人,道“你等莫要慌,你们看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天,这不是一直还平安,不曾有人到我们房里来玩耍么每日还有酒有肉,也不用做工干活,倒比从前在大名府的时候还清闲自在,咱们只当是陪着员外在这桃花堡里因公消闲,出了趟长差也就罢了,想他们看在我家员外的面子上,也不会怎样为难我们。”

    另一个伴当咂着舌头说“李都管,您是员外的心腹人,小的说句话不怕您恼,您以为咱们员外那玉麒麟的名头真的如金如玉哩,那般值钱若是他们真的惧了,也不会连员外都拿了去,看着他山寨里这等行事做派,此时还不知员外是怎样的苦哩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怕员外如今连我们的日子也不如,那些人先要拿他做法祭旗。只不知炮制完了员外要怎样对付我们,难不成将我们也都收了房

    这便是烟花寨,委实的难过。白不得清凉到坐。逐日家迎宾待客,一家儿吃穿全靠着奴身一个。到晚来印子房钱逼的是我。老虔婆他不管我死活。在门前站到那更深儿夜晚,到晚来有那个问声我那饱饿烟花寨再住上五载三年来,奴活命的少来死命的多。不由人眼泪如梭。有铁树上开花,那是我收圆结果。”

    那人说着说着竟唱了起来,显然平日也是个风流的,仗着自家员外的势没少横行,如今落到这等境地,一下子便想起从前在行院白吃白玩时那些妓女的辛苦,只是现在这些苦都要由自己来受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十几个喽啰抬了几个大桶过来了,里面装的都是热水,放在地当心便让他们脱衣服洗澡。

    众人见那些强人放下水桶在屋中后却又不肯远走,都守在窗户旁边嘻嘻笑着往里面看,显然是等着看他们脱衣服后露出的精赤肉身,把这些未经历过艰险的人登时吓得腿都发颤,暗想我的妈呀,若是当真把一身肉亮在这伙强人眼前,他们看了好肥肉有个不动心的到那时打开门来掀翻身子就干,倒是连脱俺们这些可怜人的衣服都省了。

    因此一房之中关押着的十几个人登时都像被猫逼住的老鼠,全都战战兢兢屏住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一个个缩在墙角只不敢作声,更加不敢脱衣服去洗澡。

    窗口那些喽啰正一脸邪笑吆喝着要他们赶紧脱衣服清洗,忽然只听背后有人说“你们不快去干活儿,在这里猫着做什么这房子里难道有蜜”

    那几个山贼一看后面来的人,赶紧陪笑着支应了两句,然后一溜烟儿地走了。

    李固大着胆子往窗外一看,只见来的那人一身白缎袍子,长条身量,一个白脸子,长眉大眼,虽不十分英俊,但也相貌周正,拿这一身衣服一衬,竟也像是小白龙一样。那人向房里望了望,便转身走了。

    这时旁边有人问“那是什么人倒是个好人,来给我们解围。否则若是我们在那些人面前脱了衣服,他们被这皮肉一诱,可不就是像豺狼见了血一样么还不马上扑上来都是男人,他们的心我们有什么不晓得的”

    李固尽量沉着地说“那乃是桃花山的二寨主,好像叫做什么小霸王周通,我看他倒是个难得的善心人,前几天也是他喝走了那些喽啰。”

    一个车夫说“可怜如今我们的大员外竟救不得我们,全靠着山寨的大王来救。不是我说,俺们那卢员外素日何等英雄把普天下人都不放在他的眼内,觑得俺们这般人更是如同尘埃草芥一般,横着性子往山上便冲,如今却又怎样了他那般厉害,怎的不能将俺们都救了出去,带领归家,各找各的老婆他自己也只落得一身受苦,只可怜我们也跟着吃挂落,没有大英雄的本事,却也要陪着英雄一起服刑,却又何苦来哉李都管,您老先请”

    李固默默脱了衣服跳进浴桶里,擦洗了一回,也不敢十分搓泥,就这么几桶水,后面还有人等着要用。

    他耳朵里听着众人的抱怨,眼见得自家主人的威信是一层层跌落,俨然已经走下神坛,虽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也要为主人辩护上两句,但李固心中却有一种隐晦的痛快。

    这种心思不能明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毕竟卢俊义对自己有活命大恩,而且自己如今又端着他的饭碗,但卢俊义往日那尊贵强横的凌人姿态实在让他吃不消,行动便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再就说“你省得什么再要多说,拳脚相待”看在恩义的份儿上自己又不好有什么说话,在世人眼里只怕任凭卢俊义怎样对待自己,自己都应该逆来顺受,报答他的大恩,但自己也是有气性的,天长日久却又怎样忍得

    因此这一次卢俊义出事,李固纵然为他也为自己这一班人的安危贞操担忧,但私心最隐秘处却也有一种难以解释的窃喜,脑子里有一次竟冒出“自作自受”这四个字来。

    李固等人一直被监禁到七月份,虽是炎暑未消,但毕竟已经金风乍起,总比盛夏间让人更舒服一些,让这些被囚之人心中也不那么烦乱,他们也都是男人,自然知道天气越是炎热,男人的情欲便越容易高涨,况且夏天穿的也少,薄纱衣服袒胸露腹的,却不是勾着人家往身上骑现在天气渐渐凉了,人的气血也日益平定下来,总不会再动辄有险了。

    这一天上午,还没到吃饭的时候,门上挂着的大锁便咣啷一声落了下来,然后牢门一开,苗雪山带着周通走了进来。这些天来一直心情凄惶的俘虏们一看山寨的大寨主来了,登时如同冤狱里的囚徒见了亲审牢狱的皇帝一般,这一下终于有了面圣的机会,可以尽情申诉冤情,于是哗啦啦全都跪下,屋子里一阵乱嗡嗡的哀求声,宛如一群苍蝇。

    苗雪山笑着一抬手,道“尔等且不要吵,我且问你们,这两个月来在我这山寨待得如何桃花堡对你等可有亏欠克扣么”

    那些伙计伴当一愣,纷纷地说“大寨主这山寨待我等甚好,酒饭不亏,小人们每日都吃的饱饱的”

    苗雪山笑容愈发灿烂,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愿意留在我这堡子里”

    众人登时吓了一跳,连忙都摇头道“大寨主饶命我们要回家”

    人们心道,开什么玩笑在这里虽然不担心挨饿,但却成天害怕被非礼啊若是那些喽啰们狂性大发,将自己也拖出去,像那班先头擒捉上山的苦命奴才一样,被压翻在草丛中干得屁股开花,自己这命可就太惨了

    这时李固紧爬几步,来到苗雪山脚边,两手抱住这俊美官样之人的小腿,哀声道“大堡主,非是我等不识抬举,实在是各人自有家小,父母妻儿都在大名府,难以远离。我等皆是升斗小民,本无远志,只合当归,还求大堡主手下超生,放我等回去。若堡主肯放时,我等归家后将恩人的名姓写在红纸牌儿上,旦夕一炷香,祷告拜谢恩人,向上苍为恩公求祷多福多寿多男子”

    后面众人听了心中暗自佩服,不愧是李都管,读过书的人说出话来就是好听,比俺们这些不识字的人强上好多,难怪卢员外那般信托倚重,每日拨万论千尽托付与他,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财管干,果然好个谨慎周到的人。

    苗雪山修长莹白如同玉条一般的两根手指轻轻托在李固下颏上,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李固迫不得已仰面看着这邪魔般的大寨主,一颗心克制不住扑通扑通直跳,一双眼睛里也带上了波光,泪点盈盈地望着这大王,两唇也不住颤抖,显得分外凄楚可怜。

    周通在旁边见了苗雪山这轻薄样子,恨得悄悄伸出手去,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苗雪山回头冲着周通嫣然一笑,转过头去道“尔等众人既然一心要归家,我也强留不得,古语云强扭的瓜不甜,你们便收拾东西下山去吧。”

    把其他人都赶了下去,单留李固在他脚边,苗雪山手指摩挲着李固的下颏,眼神如同舌尖似地在他脸上舔了半晌,直将李固看得浑身发软,只差一点便要再也跪不住,直接躺倒在地上,他却咬定牙关硬挺着,知道自己只要一倒下,玉体横陈便是给人亵玩的命,自己的心事也再无法实现了。

    过了一会儿,苗雪山咯咯笑了出来,道“李固,我知道你是个有心思的,我今日便放你回去。你要知道,你家那个大员外已是被我留了下来,与我二弟作了干弟弟,从此便是我桃花堡的人了,这辈子再不能回家去,他那娘子也不用接过来了,免得我那二堡主见怪,你让她自己想法子过活,这便是妻儿赵迎春,各自寻投奔。我这堡子却与梁山泊不同,已经是洗白归正,乃是正经的团练官军,只要你家的玉麒麟听话,今后也抬举他在我麾下做个军官,他在这里为国效力,在大名府的家业便要托你打理了,从此后他便如太上皇一般,远远地静养在这里,那里你虽然只是都管,却也如同个李员外一样,便是个无冕之王,只要你不欺心,我定然不亏负你,你看如何”

    李固听了这话,只觉得闷黑的屋子里忽然打开一扇天窗,一道光明便射了进来,从前很多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顿时一下子就在眼前,有一些念头原来只曾经朦朦胧胧地闪现过,便被自己强压下去,但现在却突然像初春经了雨水的野草一样疯长,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几乎要撞出腔子来,仿佛一生的命运就决定在这一刻。

    李固心中千回百转了一会儿,这一小段时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但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向上叩头道“小人惟堡主之命是从”

    看着李固等人带着车仗被小喽啰引着下了山,周通在无人处咬着牙恨恨地说“真是个花心的色魔,略见个平头正脸的便不肯放过,在人家脸上又捏又摸的,那账房先生好勾魂么也不知又在怂恿人家干什么坏事”

    苗雪山侧转过头笑看着他,道“虽不如燕青那般风流标致,但他知书识字,能写会算,肚子里也有两本书,倒是个斯文人,也不是个不解风情的。卢俊义有他作都管,本来也是一件好事,只要玉麒麟不行差踏错,李都管便一辈子也不会翻船,谁让卢俊义自己做差了事弄得人心思变。比方曹操便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怎能指望一个小小的李固比曹操还有操守

    兄弟,我且不和你讲史,如今方知道你原来也是个醋坛子,见我和人略说了几句话,你那酸味便冒了出来,原来我还只当你不喜欢我,巴不得把我推得远远的,今日才知晓其实你竟然舍不得我,否则怎会吃醋我的亲弟弟,前些日子你总是推说道热,怕捂在一起会长痱子,不肯和我行房里事,已是让我下面空过了五六天了,如今天儿凉了下来,你此时又恼着我不和你亲近,我们两个这便回房中好好说说话”

    周通闻言立刻换了一种烦恼,慌慌张张地道“哪个醋来你便是寻上一百个相好,我也不皱一下眉头,只要你别折腾我便好,你当我天生性贱,就喜欢被人戳那里哩”

    苗雪山哈哈大笑道“我的儿,你若是不着恼,怎的骨嘟着嘴我插你的时候你道羞耻难受,我若是放你身子松快,你又要胡思乱想,只当我要变心,左右都不是,真是男人难当如今你且莫推脱,我们快快到房中坦诚谈心是正经”

    周通被他拉扯着踉踉跄跄地便回了房,进入屋中苗雪山将他推倒在床上,便剥起了他的衣服,然后挺着赤茎便入了进去。

    由于这几天都没有行房,周通那地方便明显收紧了,钻头钻进去的时候颇费了一点力气,苗雪山控制着力道没有狂飙推进,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嵌了进去,最后终于直没根部。

    他这才放松地舒了一口气,道“这可真是用进废退,只几天不操练,这里便紧成这般,世人挑选女子都是要娇柔软弱的,也难怪如今的女儿们一代不如一代了”

    周通涨红着脸,方才苗雪山往里面插入的时候,他紧张得一直屏住呼吸,如今方才自在喘气,闻言一头雾水地问“你说什么”

    苗雪山眼波在他脸上绕了个圈儿,抿嘴笑道“我说祝家庄的帖子已经来了,祝彪与扈三娘的亲事定在下个月二十六,要我们去喝喜酒。嘿,那一丈青才是个好女人呢”

    周通狠咬牙关,腮帮子上的肉都鼓了出来,恨声道“你原来喜欢的是一丈青那样的女人”

    苗雪山放声笑道“你这样的女人也不错啊虽然刀马本事比不上一丈青,我和你在一块儿也快活得很,只要你让我心满意足,我便再去不想其他女人了”

    第二十六章

    李固下山后不到半个月,这一天将近日落时,桃花山上便来了一个客人,周通一见到那人,虽是他见惯了苗雪山这样的美人,却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见那年青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髭须,十分腰细膀阔,戴一顶木瓜心攒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鬓畔斜簪四季花朵,虽是一身风尘,满面疲劳,也不掩那眉眼间的精致情韵,端的是风流俊俏,人才出众。

    那人一进议事厅,便给上面三位寨主跪下,叩头在地,道“小人燕青,给三位大人磕头求众位堡主让我见我家主人一面,小乙死也甘心”

    李忠定定地看着下跪之人,道“你就是浪子燕青”

    燕青抬头看时,早见上面三个人,中间那人俊美至极,定然是大寨主苗雪山,右手边的人相貌端正,微微皱眉,自然是三寨主小霸王周通,左边这人身躯雄健,年纪略大,虽有些粗豪之气,却也是长得浓眉大眼,这人想来就是打虎将李忠了。

    燕青一认定此人,不由得心痛如绞,却也只得老老实实回话“正是小人。”

    李忠一听,心中就百味杂陈,之前他也听苗雪山说起过这人,知道这燕青不但长得好,更兼吹得弹得,唱得舞得,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得诸路乡谈,省得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得,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乃是天底下第一个妙人,自己怎比得他过

    苗雪山斜着眼神儿看向李忠,轻轻咳嗽了一声,李忠连忙回了神,不再傻愣愣地盯着燕青。

    这时苗雪山便说“燕青,我知你最是个伶俐的,你须也晓得你家员外干的那事,他千里迢迢上赶着到我这里找别扭,一张口便要我满寨之人的性命,却比强盗还要横蛮,强盗只是劫财,他这般却是要命,我不拿他,却待怎的我晓得他财雄势大,武艺又好,若是放了他回去,他买通了梁中书,硬诬良人做贼,自己亲作大将,带着兵来攻打我桃花堡,我这边可不是自找麻烦况且你那主人也不是个安分的,连反诗都题过了,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

    燕青连头也不敢抬,低声下气地说“小人不敢为主人辩护,这事原是我家主人的不是,他却也不是有心,本来我那主人最是个奉公守法、通达情理的,只是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妖道,假借给主人算命的机会,将妖术迷了我家主人的神智,是以才大胆冒犯宝山。小人也不敢求堡主饶恕,只是求您让我见上主人一面,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儿劝劝他,也是我的一片忠心。”

    苗雪山笑道“这般忠心实在难得,卢俊义那人虽是呆直,但有你这样一个人在他身边,无论怎样的祸患永不肯离开他,他便再凄凉,心中也总有一丝暖意。只不过你这人实在太机灵,我若让你两人见面,诚恐你又给他出什么主意,让他逃离了这里,却是撇得我家兄弟孤单寂寞。你若要见他,我也不是一定不准,只是却要你献个投名状上来。”

    燕青咬了咬牙,道“大堡主,可是要让燕青下山杀人么”

    苗雪山摇头道“非也非也你乃是个风流妙品、举世无双的人,我焉能如此不通风雅,竟干出这样粗俗的事你且听我说”

    燕青听了苗雪山这几句话,饶是他一向聪明机变,也惊得目瞪口呆,好一阵说不出话。

    一间瓦房中,卢俊义正在望着外面出神,黄昏时分,平烟如水,蛮雾沈山;月少星多,不分丛莽,这一刻他真觉得眼前不是天尽头,须是地尽处,想想自己这些天的摧折,真是走投无路。

    忽然房门打开,卢俊义只当是李忠回来了,也不肯回头去看,哪知马上就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身边,那人一把拉住自己的衣服,痛哭失声,道“主人,小乙总算又见到你了却不想竟遭受这样的苦楚”

    卢俊义一听,连忙转头,果然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一个人,正是虎狼群中见亲人,登时卢俊义便如同三九天凑近了暖炉一样,一颗心都熨帖起来,就手便紧紧抓住燕青的手臂,虎目含泪,道“燕青,你果然到此家中如何了”

    燕青哭道“自从主人去后,小乙日日悬心,主人一行人两月杳无音信,小乙便知不妙,想要出来寻找,只是家里离不得人,是以只找了些道上朋友打探消息,好在不闻江湖上有恶事发生。前几天李固回来,说主人从此抛了家里,再不回来,就在桃花山投军,将家业都交给李固,连娘子也不管了。娘子便到官府告了和离,如今带了自己的嫁妆别院另居,那李固每日去探看,殷勤致意,仿佛仍是尊重主母的样子,其实却是别有深意。小乙不放心主人一个人在山上,今日特来看个备细,也好弄个明白。”

    卢俊义听了大怒,一把推开燕青,站起来道“我的娘子不是这般人,你这厮休来放屁”

    燕青又道“主人脑后无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与娘子的情意也只是寻常,娘子从前为了夫妻之义,不曾背离,如今得了机会,怎不另觅良缘俗话说幼嫁从亲,再嫁由身,但凡能有自主的机会,娘子那般伶俐的人怎会不拿主意那李固也早已仰慕娘子,只是守着名分不敢乱来,如今见主人长征万里,不得还乡,他便得以施展。主人啊,如今家里已经不姓卢了”

    卢俊义又惊又怒,一颗心便如同浸在冰水里,由惊怒又转为恐惧,失态地只顾喝骂燕青“你这厮难道要咒我么莫不是你做出歹事来,今日到来反说等我有朝一日到家中问出虚实,必不和你干休”

    燕青痛哭,爬倒地下,拖住员外衣服。卢俊义一脚踢倒燕青,大踏步,便往门前抢,推开门就要出去。

    却见门口横着两把杆棒,有两个小喽啰笑道“卢员外,你要到哪里去你莫要胡来,外面三关把守甚严,若是惊动了大哥哥,可有得麻烦。燕青,你莫忘了大哥哥和你说的事,只顾在这里哭怎的还不快办”

    卢俊义一看到看守自己的牢头,便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一个脑子也冷静了一些。燕青站起来抹了抹眼泪,走到他身边,轻轻将卢俊义拉回房里来,还冲着两个看门的喽啰客气地点点头,让他们重新把大门关上。

    卢俊义被燕青拉着坐在床上,他喘了一会儿,气息终于渐渐平定了一些,捶着胸口万分愤恨。

    这时只见燕青又跪在地上说“主人,小乙斗胆,求告主人一事。”

    卢俊义看了看他,道“你有何事我如今还能再做什么吗”

    燕青紧紧抱住卢俊义的双腿,眼中垂泪,道“主人,非是小乙大胆冒渎,实在是情非得已,这山寨中大王厉害,定要让小乙纳一份不得回头的投名状,从此才肯让小乙常来见主人,我若是不从,连这一次也不得见面。主人在小乙心中乃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小乙对主人奉若神明,怎敢有丝毫不敬只是如今天神也已降落尘寰,说不得要遵从凡俗间的规矩,却求主人饶恕小人冒犯的罪过。”

    卢俊义在这里熬练了这么久,

    已经不复是当初那戆直的心性,听了这话登时一阵心惊肉跳,惊慌地问“小乙,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往日说话都利落便给,今日怎的吞吞吐吐的”

    燕青眼望着卢俊义,慢慢站了起来,两手抚在自家员外肩膀上,用力将他往床上推,口中道“主人,便是要做这件事”

    卢俊义往日被李忠推几下便倒,那乃是怕了桃花堡的势力,况且苗雪山也曾说过,若是再不从,便将自己一身筋脉都废了,让自己变成个风瘫在床,把堂堂一个玉麒麟只化做抽去了龙筋蜕变为蚯蚓的可怜虫,卢俊义没奈何,又当真被用了几回麻药,摆布得死老虎一样,心中害怕,也只得从了。

    只是如今他对着的乃是燕青,燕青自幼是在他家里养大的,卢俊义虽是不把他当奴仆看,但两人身份悬殊,自己自然总是高高在上,因此一见他来推自己,卢俊义登时便如同山石一样坚硬了起来,挺直了腰杆坐着,死不肯倒,惊怒交集地喝问“小乙,你怎敢无礼”

    燕青哽咽道“主人,非是小人敢以下犯上,只是时世所迫,饶是小乙机灵,此时也实在没了法子。主人当日若是听从了娘子,在家里高居静坐,哪有这样的灾殃这便是只因一着错,满盘皆落索,后面的祸事便一件连着一件,便如推到了连成一串的骨牌一般,连绵不绝。还请主人暂且忍耐,忍过这一次,让他们信了我,今后时常往来,与主人通风报讯,或是他们对我再无一点怀疑,竟让我长在山上陪伴主人,小乙也可近身服侍,莫要让主人再出事。主人,求您便暂忍一时之辱,成全了小乙的忠心。”

    卢俊义脸上通红,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一把推开燕青,怒道“奴子安敢叛我”

    燕青蹬蹬蹬倒退了几步,他的本事本就是卢俊义教的,力气又天生不如玉麒麟,最重要的是燕青死心塌地敬畏主子,哪里能够硬来

    眼见得卢俊义不肯依从,他正心急,这时外面有小喽啰说“浪子燕青,大哥哥吩咐,若是你办不成这事,便请立刻下山,今后再也别来”

    燕青听了紧咬牙关,看着卢俊义下定了决心,右手一抬,一道银光便直奔卢俊义射来,卢俊义哪里躲得过这电光火石般的一道暗器只觉得手臂上微微一疼,然后便是一阵酥麻传到全身,他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却见燕青连忙抢步上前将他扶住,轻轻放倒在床上,从他胳臂上拔下那一枚银针,收在针筒里,然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卢俊义磕了三个头,道“主人,请恕小乙大不敬之罪”

    卢俊义眼看着燕青站起来,轻轻脱剥自己的衣服,他如今连口舌都僵硬了,叫骂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脱去,最后露出坚钢铜柱一般的身体。

    燕青虽是他心腹亲爱之人,但平日也难能看到主人的躯体,此时往他身上一打量,入眼便是胯下浓密的毛发和草丛中那雄伟的天柱山,慌得浪子燕青连忙扭转了头,不敢再看,背对着卢俊义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卢俊义虽是心如油煎,却也只能看着燕青终于将所有衣服都脱去,露出一身如白玉碾就般的细腻皮肉,上面刺着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这身花绣还是自己当初请了一个高手匠人来与他刺的,刺完后让燕青赤身站在自己面前,便如同一幅绝妙的丹青,当时自己还说“若赛锦体,由他是谁,都输与我的小乙。”

    只是这一身锦绣马上就要压在自己身上,却让自己如何承受

    燕青脱尽了衣服,手里拿了个瓷瓶,慢慢回转身来,看着卢俊义那坚硬饱满的身躯,心中万分难过,但此时箭在弦上,不能回头,只得上了床,分开主人的两条腿,用手指将瓶中的药膏小心地涂抹在主人体内。当燕青修长的手指拓开卢俊义肛口的时候,纵然卢俊义此时心如刀绞,燕青又何尝不是如同挨刀一样只因惧怕主人受伤,所以才强忍着难堪,细致地给主人松动润滑。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玉麒麟那后眼松了,外面又传来敲门声,燕青无奈,只得抽出手指,挺起下体,将自己的玉柱小心翼翼地送入主人体内。卢俊义这时便哼哼出来,虽是说不得话,但那眼神万分痛苦,眼中的含义燕青又怎能看不明白分明是再问自己为何如此狠心,竟在此危难之时落井下石,让他原本就如同黄连一样的苦更深了一层

    燕青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凑在卢俊义耳朵边轻声说“主人,非是小乙忘恩,小乙这一番行事都是为了主人,主人性子直,不通权谋,只怕在这虎狼窟里吃了亏,只要他们肯把小乙留在主人身边,万事也有个照应。小乙如今只恨那一天主人算命时我不曾在家,若在家时,三言两语,盘倒那先生,也免了这场祸事。如今小乙只求再莫离开主人,免得主人又遭了别人的暗算。主人,你且耐心忍忍,不多时便好。”

    卢俊义眼望着悬在自己身体上方的燕青,胸中有无限的话,只是口舌难开,只能不住地哽哽咽咽,分外委屈可怜,让燕青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燕青乃是个风流人物,虽是并不常到三瓦两舍打哄,但他那颗心就如同一条藕一般,里面中通着数不清的孔窍,一副水晶般剔透的心肝什么事不明白便是浸润男人这件事,他从前虽未曾亲身经过,但也曾有耳闻,如今一沾了自家主人的身体,只因为万分敬爱怜惜,因此把全服心神都运转起来,不过片时就摸到了门径,搂抱摩挲着主人身上,下体慢慢抽插,不肯莽撞,口中还不住温柔安慰。

    卢俊义在李忠身下时,承受的都是暴风骤雨,直来直去的攻伐,哪有像这样宛宛转转慢慢滋润的因此虽是心中难堪痛楚,却也觉得比之被李忠骑压时舒服许多,加上燕青又能温存柔软地说尽好话,让他不觉得自己是在被强暴,心里慢慢地也就好过一些。

    慢慢地,下体的抽插逐渐加快,燕青和卢俊义脸上都是一阵潮红,卢俊义的阳柱也竖了起来,最后燕青终于身子一挺,一道热流射入了自家主人身体里,刺激得卢俊义一阵呜呜直叫,眼神涣散仿佛是不能承受一般。

    燕青眉目婉转,深情地望着这个自己一向仰慕崇敬之人,主人虽然只比自己大八岁,但自己自幼是他抚养长大,又教成一身本事,便既把他当主人,又将他看做父亲一般,从心底里敬爱。

    主人在自己身上花了许多心血,燕青岂有不知那些吹拉弹唱、诗词书画却不仅仅是心思聪颖就学得的,都是要砸下许多银子去,还要花费大把时间,主人便如同教养子侄一般将自己这般养育,自己便是被他这样打磨出来的一个玉人,只是如今主人深陷泥潭,对头又厉害,自己除了如此,再也无法留在主人身边为他消灾解祸,纵是主人怨怪,也顾不得了。

    于是燕青抚摸着卢俊义的脸,柔声道“主人,你莫要怪小乙,小乙一身一魂皆属主人,万事都是为着主人打算,如今也只好求主人忍辱负重,暂且忍耐。小乙虽是这般服侍了主人,心中实无半分轻慢,主人便是小乙的神佛菩萨一般,小乙只当是侍奉佛祖,主人莫要烦恼了。”

    然后便垂下头去,深深地吻住了卢俊义。

    卢俊义下体还嵌着燕青的玉柱,嘴上又被这风流浪子柔软灼热的唇封住,虽然仍是屈辱,但燕青如此尊重崇奉,终究让他觉得好受了一些,没有那么难耐了,此时燕青温柔火热的气息进入口中,让他这些天来一直凄凉的心境竟然也暖了起来。燕青毕竟是他视同亲人一般的人,又如此爱敬自己,此时难免让卢俊义软化了心肠。

    第二十七章

    房间里,苗雪山正在帮周通试穿新衣,乃是一件翠蓝遍地金四季团花的袍子,腰间一条四指宽蒙金奇南香带,足蹬一双红色麂皮靴,头上戴着一顶妆花幞头,浑身上下当真花团锦簇,一派喜气洋洋。

    苗雪山帮着他穿戴完了,站得稍远一些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点头道“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一打扮,果然有个浪子模样,比那燕青也不差几分。你就如此打扮着去参加婚宴,倒把祝彪都比下去了。”

    周通没好气儿地看了他一眼,脱下衣服,道“你又提燕青做什么,还嫌卢员外不够苦么一个丈夫不够,还要再给他派一个,我听他说,那燕青是他打小儿养大,如同兄弟子侄一般,这却不是乱了伦常也亏那燕青,他对着自己这样一个恩公,倒也真下得手去,果然干了还有二哥哥,他原本是一个人独享,如今有人和他分食,我看他也不是很情愿。”

    苗雪山笑着说“这倒不是燕青心狠,他若不如此,我怎能放心让他留在山上你却不知燕青,那人表面是个浪子,仿佛只会些风流勾当,似乎是个只爱在脂粉堆中厮混的人,连他家员外都看错了他,其实却机巧心灵,多见广识,了身达命,都强似那些比他高位有名之人,那燕青才是个人中之凤,他家员外和他一比,简直就是个秃尾巴老鹳,还要硬装老鹰。

    原本那卢俊义是再无机缘落到我山寨里的,他有财有势,又有个机智灵巧的左膀右臂,只因他自己搭错了弦刚愎自用,半句不听人劝,是以明明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军师,他也要栽到陷坑里来,便如同项羽不用范增一样,自己往火坑里跳,可见人要是自己想寻死,神仙都没有办法。只可惜了燕青如此聪明剔透,乃是个绝妙的人,到哪里不能过好日子如今只为了一番忠心却只能自污,好守着他那不懂事的主人,也不知卢俊义能否明白他这一番苦心,只怕还在怪他哩

    那卢俊义便是个一头水的唐僧,大徒弟劝他什么他都不听,每回都被妖怪捉了去,只等着猴王来救。这卢俊义也是一般,但凡燕青劝他的话,他都偏偏要反着做,仿佛和燕青是天生的对头一般,而且还每一回都要倒霉,有主如此,那燕青也是大不幸,这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卢俊义这一回还是好的,落到我们堡子里,若是真的去造反,纵然今后招安,他是个锋头最盛的,宋江第一,他是第二,虽是傀儡,也是二哥,逆贼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朝廷怎放得他过百战之后死了那么多人,眼见的是要卸磨杀驴,他还不肯听燕青的话,只当自己已经重新做人了,还想更进一步,再谋远大前程,好不天真可爱纵是燕青悄悄地暗中保着他,也架不住朝堂上厚黑手段太高,神鬼莫测地便将他对付了,让燕青连施救都来不及,也是白花了一番心思。这便是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燕青对卢俊义如此情深,那时也只落得痛哭了。

    至于你二哥,他修行不够,哪能一个人独占玉麒麟虽是他心爱,本领不到也是枉然。有了燕青这一档子事,卢俊义就再也没脸离开我桃花山了,他若是离了这里,燕青一路追随,他二人又怎生相处李固如今已是不顾他了,贾氏娘子也弃了他,若是他与燕小乙之间再有了难为情之事,不忍相见,最后只能落得孤家寡人。他打小儿生于富贵之家,长有豪杰之誉,若是弄到那等有家归不得的处境,那般凄凉贫贱的日子他又怎么过得苦也要苦死了他,说不得只能在我们这里栖身,你二哥哥倒也得了个长久,反正燕青百般敬重他家主人,若非是逼着他,等闲不肯上的。“这一大篇话只把周通听了个眼睛发直,苗雪山的话音停了好一会儿,他才捏着鼻子说“苗雪山,你这样也不怕伤天害理”

    过了两天,周通便和苗雪山启程往祝家庄贺喜,留下李忠看家。卢俊义本来见走了这么一尊大神,以为自己能有机会溜走,哪知却被几十斤的大锁链又锁了起来,门前十几个喽啰看守,燕青也不得见面。更兼无论白天晚夕,李忠兴致来了便要摧折他,沉重的锁链让他躺倒在床上便难以动弹,只能张着腿儿任凭李忠的阳物进出自己的下体,倒比苗雪山在的日子更加辛苦难捱了。

    卢俊义不由得捧着锁链叫苦道“刚刚走了一个巡海夜叉,却又添了一个镇山太岁,越性连与小乙相见的工夫都没有了”

    此时已是八月末天气,虽是天气晴明,却少不得满眼黄杨衰草,野烟凄凄,一派深秋萧条景象。

    周通骑在马上,旁边便是苗雪山,两马并辔走着,一路看看景致,虽说是秋景冷落,但能够离了桃花山,到外面看看这广阔世界,倒是也让人心胸舒展。

    正在这时,忽然远远地有个人挑着一付担桶,上盖着桶盖,手里拿着一个旋子,唱着便走了过来,周通听他唱的是“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起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苗雪山拍了一下巴掌,赞道“好个卖酒人,不唱酒歌,倒唱起咏史诗来,听他这歌,无论怎样的英雄也终归冰消瓦解,流水落花,倒真让人想喝几碗酒哩不想他一个山野之间卖酒之人,也有这样的兴亡慨叹,倒好像深山之中的隐士一般,这便是万人如海一人藏,知谁有什么心事哩”

    周通见那汉子摇摇晃晃挑着酒桶一边唱一边走,怡然自得,虽是布衣草鞋,倒甚是快活,忽然想到自己若是当初不作山大王,在此乡间卖酒,虽不能享什么富贵,但却也逍遥一生,哪像现在虽然穿绫着锦,每日吃的不是鸡鸭就是牛羊,却整日被人拘管,没有个自在时候。

    又想到这人唱的乃是楚霸王乌江自刎,自己这小霸王的绰号被苗雪山取笑了十几回也不止,可叹项羽还有个虞姬相陪,自己本来也想守着个美貌佳人,可是哪知新婚之夜洞房里却换了人,将刘小姐换了这么一个道士。虽然苗雪山长得神道一般,自己这些日子但凡出门,时常留心,见了那些女子,还真没有哪个能及得上他,但这个虞姬却是长了个天下女人没有的凶恶东西,每到夜里便把自己吓得不得了。

    都说一丈青厉害,可是再厉害的女人也不能强暴老公,如今周通若论本心,他宁可娶一个母夜叉,也不肯把一个带枪的人放进自己房里来,哪怕那人再美也不成若有朝一日能离了苗雪山,周通打定主意,自己房里都要丫鬟伺候,连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不让他进房来,小厮虽然气力不足,可是也有凶器啊周通如今已经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看什么都怕

    他们在路上一连行了几日,这一天到了祝家庄,只见祝家庄已经是悬灯挂彩,门前来来往往许多庄客伴当,手里提着的都是酒坛鸡鹅,热闹非凡。

    苗雪山与周通因是远路,便提早来了一日,当晚在祝家庄住了,到了第二天乃是正日,便看到祝彪一身大红衣服,坐在一匹雪白马上,前面二十几个人开路,后面四五个人骑着马,又有对青白哨马,把祝彪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在后面便是许多聘礼,浩浩荡荡直奔扈家庄。

    苗雪山周通等众宾客在门口看了,又回到厅中吃茶听歌,过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得外面人喊马嘶,人们纷纷道“新娘子来了却是与新郎官儿并马回来的,好个英雄的三娘,却不坐轿子,骑着马便来了,穿得也是火红的戎装,也不蒙盖头,只差提着她那两口日月双刀,这两口儿是要演一场比武招亲么”

    周通早就听说一丈青英勇了得,只是未曾见面,上一回他与苗雪山来这里与三庄联盟时,一丈青恰好有事外出,不曾见得,如今听人说成是这样,登时满心好奇,伸着脖子往厅外只是看。苗雪山正坐在他旁边,看他如同包被人提住脖子的麻鸭,怎不知他的心事此时也不去说他,自顾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直乐。

    不多时便见到扈三娘一身鲜红衣服,同着祝彪大步走了进来,那一丈青果然身材甚高,竟然接近七尺,站在祝彪身边也不显得矮,两个竟是一般齐的身量,再看那一丈青长眉杏眼,面皮粉白,一张秋月般的脸既大方又秀美,此时也是嘴角含笑,面色如同春风一般,换了普通女子,这种场合早已经羞怯难当,显然是个豁达爽朗之人,不比寻常局促在深闺窄房中的女儿那副小家子相,凡事千回百折地思量辗转,把心血都熬干了。

    周通只觉得这扈三娘虽不似那些大小姐一般娇媚婉转,但这副英豪阔大的宽宏样子倒更合自己胃口,况且家世好,武功好,模样又好,竟然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一时间让他连刘小姐也看得淡了,只觉得男人若是与这样一个女子成亲,才是一件大好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儿都是小肚鸡肠,一点事情便放在心里掰开揉碎地思想,把一件芝麻绿豆小事能扯成天一般的大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把人烦得不得了。这样的女子只是偶尔调情还好,若是成天哄着这么一个人,自己可真要闷死了

    苗雪山在旁边看着,抿嘴一笑,悄悄在他耳边说“你瞧那一丈青,身量好像比你还高一点点看她走路那个嗖嗖生风的样子,也不是缠的小脚,定是一双男人一样的大脚板。”

    周通叹道“是啊大脚倒是好说,走路方便,正可结伴游山玩水,只是个子恁高,站在人家身边显得人家都有些矮了,莫非俺要做一双高底靴子么啊呸呸呸,她又不是我的娘子,我烦恼什么苗雪山你个不怀好意的,拿着鲜鱼在这里逗猫,看人家窝火,你好开心么”

    苗雪山呵呵低笑,一双眼睛满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堂上夫妻二人这时拜过天地,扈三娘就到后房去了,新郎祝彪便过来给众宾客敬酒,敬到苗雪山这一桌的时候,周通看着红光满面的祝家三公子,心中忽然满不是个滋味,看看人家成的这亲,娶的是那么一个清俊明朗的妻子,最关键的和他成亲的乃是一个女子,洞房花烛的时候不怕被爆了菊花,再回想自己当初娶亲的时候,周通只觉得不堪回首,当下那喜酒都是顺着脖子后面滑下去的。

    祝彪转过去又敬下一桌,周通坐在那里心思复杂地喝着酒,这时苗雪山还不肯放过他,凑过头来低声又和他说“你看祝彪那袍子,还不如你的花哨,你的这件袍子若不是翠蓝色的,换成了大红色,今儿活脱脱你就是新郎官儿了”

    周通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苗雪山在一旁直乐,不过却也是心疼他,见他低着头只喝酒,便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给他,道“莫要只顾喝酒,倒该多吃些菜才好。要说这祝家庄也是舍得花本钱,你看这席面上都是大鱼大肉,油水充足,倒是正合江湖好汉的胃口这便是所谓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周通听他嘲讽的多了,如今一听到“好汉”这两个字就觉得不舒服,当下便皱眉道“你能不能不提好汉什么的”

    苗雪山咯咯一乐,道“好了,是我说错了,你莫要计较。似你这般正值壮年生龙活虎的汉子,怎能少得了肉食来,再吃一块烧羊肉”

    当天直闹了一天,晚上远路的客人也没有走,就留在祝家庄过夜,苗雪山和周通就睡在昨夜的客房里。

    虽是客房,却也十分整齐,桌椅都揩抹得干净,尤其桃花堡的两位堡主又是贵客,因此房中便格外精致一些,床帐被褥都是新的,到了深夜还送来了宵夜点心。

    周通拿着银酒杯喝了几杯酒,便被苗雪山拦住了,道“兄弟,这一天喝得不少了,如今已是深夜,再饮便要伤身,我们睡去吧。”

    周通苦闷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放下酒杯,脱衣服上了床。

    苗雪山见他今时不同往日,似乎格外有一些愁绪,便低低一笑,也脱去衣裳,吹灭了拉住,便爬上床来,伸出胳膊便搂住了他。

    苗雪山的手臂往周通身上一搭,便觉得周通身上一僵,显然又在紧张了,苗雪山便温存地说“我知道你今儿心里乱,便不动你了,你也莫要多虑。你原本是喜欢女子的,强让你和我在一起,也的确是委屈你了,今日你看到人家娶妻,心中不是滋味,我也晓得。只是这一段姻缘不论是冤孽也好,天意也罢,都更改不得了。你我二人作夫妻,也须不亏负了你,一样事有一样事的好处,你想开便好,世上又有几个一丈青”

    周通听苗雪山这样和缓地和自己说话,心中顿时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苗雪山虽然从不怒目横眉,说起话来总是笑吟吟的,但嘴里却一向吐不出好话来,惯常是缠枪夹棒冷热酸咸的,让人听着总觉得受了挖苦,难得像如今这样温柔地倾吐衷肠,一时间周通原本的满腹委屈竟消了大半,不知不觉便“嗯”了一声。

    苗雪山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屋子里发出绿光,把怀抱中周通的神色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禁微微一笑,搂抱得更紧了,还不住拍抚他的脊背,瞬间化身为一个最最柔情缠绵的情人,再不是桃花山上强横的妖魔大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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