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过比起尸体，我更感兴趣那些干净的千变万化的血迹。”德克斯特回复的语气终于不再那么定式。这可能是第一次，在哈里警长死后，德克斯特第一次谈起他想要做的事情和兴趣。所以他说起话来终于有了生气。
这种话对他的同学，那些基本上是为了成为令人称道的外科医生，才读医学系的同学来说，是完全不能被理解的。更不用说还有那些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而交的“朋友”了，那更不可能讲的。
毕竟他让自己在别人眼中显得很受欢迎，不过就是为了不让他人看出自己的怪异之处。但是如果面前的是一个更加怪异的人，而且是陌生人的时候，他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不过我听到的重点，并不是他的语气如何，而是他话中提到的血迹。血，这个词和我们兄弟俩的关系，从那天开始就不可能消除了。杀死布莱恩和德克斯特母亲的电锯杀手，在使用电锯时粗鲁而毫不讲究的，让受害者的血液飞溅出来，将当初的码头集装箱里变成了一片血海。
看来就算德克斯特再不记得了，但对于浸泡了自己三天的血海，潜意识中还是有印象的。如果说布莱恩对血的诉求，是为了压制内心阴影造成的恐惧，并释放已经再心里积压变性的恨意的话。那么德克斯特对血液的诉求，就是为了寻找丢失的记忆吧。
“血迹鉴定”我想了想挑着眉接话道“从犯罪现场的血迹中，解读犯罪时间信息和空间信息么这有什么好玩的呢，普通杀人案件的现场，受害人流出来的血才那么一点。血腥味都盖不过尸臭呢。”
听到我开口就说出了他感兴趣的职业信息，德克斯特终于转过身来，放下手上的吃食，正视了我一眼。我没有和他对上眼神，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德克斯特突然笑起来说道“你漏说了一点，血迹还能解读其包含的犯罪行为信息和人身信息。包括行走路线，杀人时的情形，手印脚印和dna。想想看，只不过是那么一点血迹，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血难道不是有它神奇的魅力么”
“如果受害人的血变成一个血池呢”我在他话才结束的时候，突然接上了一句。“从颈脖大动脉里的血液喷射出来，溅在了你的脸上。你说一个人身体的血，足够把一个房间的地面填满么”
“嘎达”德克斯特不小心碰掉了放在他右手边的教科书，好一会儿他才弯下腰将书本捡起来。
“一个人身体中的总血量约占体重的百分之八左右，而其中只有百分之八十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所以，想要以一个受害人的血来填满整个房间，是不切实际的事情。”德克斯特的声音低沉阴郁。“而且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
不知道我刚才的话，有没有激起他脑海中潜意识记忆回馈的影像。但是从他说的话中，我倒是好笑的发现，他似乎把我当成了潜在杀人犯嘛，虽然从某方面来说他也没有说错。
“没人说要这么做啊”我故意提升了音调，做出无辜而被人冤枉的委屈。“只不过，想想吧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连周围的家具都比长大后看到的大了一倍。那么一个成年人的全身血液，估计也会给那个小孩子一个，自己浸泡在血池中的感受吧”
“哐当”一声，我手中的咖啡跌在了桌上。还好是外带的，有盖子盖着没洒出来。德克斯特的一只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抓住了一边手的手腕。
“对小孩子下手，无论你有怎么样的借口。我都会让你下地狱的”德克斯特的声音低沉沙哑，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我耳边警告道。
没有被他塑造的紧张的气氛影响，我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在想什么啊我说的不过是在一款游戏中看到场景罢了。有时候我觉得这种游戏场景，真的非常残忍呢。”德克斯特被我的回应给弄得怔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我的手。
“抱歉，你说的太摸凌两可了。我误会了。”德克斯特礼节性的道歉解释道。想到今天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交谈中，我就让他断线了好几次，心情不禁好了起来。
“说起来好久没见你和你父亲去那家渔具店买东西了，”我装作随意的提起。“你们改变兴趣了么”
在之前监视哈里警长和德克斯特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钓鱼。跟踪着他们，我摸清楚了他们买钓具和鱼饵的店，和船只码头。而我也因此想好了和接近黛布拉差不多，但更细致的拉关系计划。
果然，德克斯特听到我的话又顿了顿，才疑心的开口问道“我们之前有遇见过么”
“没有”我淡定的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我在那家渔具店周围的汉堡王兼职工作，见过你们几次。要说为什么会对你记忆深刻，不过是当时的同事小姑娘和我唠叨过几次你很帅吧。一周前我从那辞职了，刚才看到你就想顺便过来问问。”
渔具店周围确实有家汉堡王，而哈里警长和他则有在去垂钓之前，买一些事物在船上吃的习惯。在我跟踪德克斯特的时候，也确实见到过一个女服务员对他搭讪。说谎话最好要九成真一成假，才会显得可信。唯一假的那一点，却会是决定性的变化。
“汉堡王你在那里工作么，我没见过你。”在我状似无意的说出了知道他的时间地点人物后，德克斯特的怀疑明显减少了，他做着最后的确定。
“那是当然，因为我是在后厨工作的。我不太适合和顾客交流的工作，所以主管把我丢到了后勤。我倒是见过你几次，你们拿着钓具，因为我也是喜欢出海钓鱼的人，所以特意看了一眼。后来才知道你就是那个小姑娘说的人。”我拿着咖啡喝了一口，淡定的回答道。
“这样么，”德克斯特确定了我的话中的可信度，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而解释道“我的父亲去世了，所以没人让我陪着出去钓鱼了，我就没再去过。”
“啊抱歉我不知道，”我说出了每个人都会做的反应，然后接着问道“说起来你们之前是在哪片水域钓的鱼西边因为前不久的污染，都没多少人敢去了。我也想换个地方了。”
半个月前报纸上曾报道了迈阿密西边水域，因为泄漏的原油污染了一片，鱼少了就是钓鱼的也不来了。一大堆协会在抗议，所以我询问的这个问题也是有理可循的。
德克斯特现在也对最近闹得很凶的事情有所了解，所以他也没有疑惑，直接说道“我们在东水域，那边倒是没被影响。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到那里去。”
“东边么听说那边没有租船的”我面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我连钓具之类的都是当场租的，这可真难办。生活在唯一的一个户外运动都要没法去了。”
德克斯特的眉头松开了一些，显然之前在他的印象中，一个需要用兼职赚的钱生活费的人，是不可能有钱有闲干这种事的才对。首要就是不会有船。
“要不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吧，我可以开父亲的船，这样也不用放着它生锈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德克斯特竟然这么说出了邀请的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还没有互相交换称呼呢。我是德克斯特摩根。”说着他伸出手来。
德克斯特突如其来的邀请，完全不在我的剧本之中。毕竟德克斯特怎么会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人呢按照我作为对比，我是根本不可能邀请一个不过是在午餐时间，互相聊了会儿天的人，一起出去玩的。
难道是那些可笑的血缘的力量可是他不是仍然该死的想不起当初发生的事么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如果是仍然还对我疑心的话
因为原本定在很多程序之后，才能达成的目标，不过一会儿就达成了。我反而是迟疑了一下，才回应道“卡尔布莱克。虽然说非常感谢你的邀请，但是也真是有些突然啊。我是很乐意没错，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也许是我的迟疑，更打消了一些德克斯特心里的疑虑。他笑了笑回答道“因为我觉得我们们两个挺聊得来的，不是么如果一个人沉默着钓鱼的话，不免太沉闷了。哈里应该会高兴我在之前，交到一些能打发时间的朋友吧。”
德克斯特还没破戒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佩服那个警长起来。他对德克斯特的影响非常深刻，就算是去世了之后，德克斯特仍然并没有马上出手。我知道哈里警长给德克斯特立下了一个规则，只杀该杀可杀之人。因为那种人无人关心，也就减少了被发现的风险。
但是规则是杀人的规则，可德克斯特和哈里警长生前的约定，却是在哈里去世前都不杀人的约定。如今哈里去世的事情已经过了不久了，德克斯特仍然没有动手，不得不说是真的把哈里警长放在心里有一定高度的位置。
“有些意外你的这个理由，但是我接受这个解释。”有些嫉妒的想法被我压了回去，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交换个联系方式，我们可以回头定一个时间。”
、第六十九章
哈里摩根的去世很突然，让德克斯特一下乱了分寸。虽然在养母逝世后，哈里的身体就一直很不好。可是再不好，德克斯特也没有想过，他会因为一次看似平常的住院而离他们而去。
就算自己再冷情冷性，德克斯特还是不能看着黛布拉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伤心。所以，就算哈里警长去世了一个月之后，德克斯特还是没有破下杀戒。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被他用来照顾黛布拉了。
可是没有缰绳的谷欠望，想要再抑制更久是不可能的。没有了对自己影响非常大的哈里来控制自己，德克斯特在哈里去世一个月之后，终于快要压制不住自己了。这一段时间里，德克斯特一直都很烦躁。
为了能尽快学完长达八年的医科，德克斯特每年都会报暑期班。三个月的假期里，虽然不像上下两个学期中能选四门课，但是只选两门课来完成，也可以大大提前他的毕业时间。可是内心嗜血谷欠望的冲击，让他最近一直定不下心来学习。
直到这一天，他在午间休息的时候，在学校饮食区遇上了一个同类。说是同类，其实如果只看外表和气质，没人会认为卡尔布莱克，和德克斯特摩根会玩在一起。
德克斯特因为哈里的教导，在平日里都挂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他和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形成交情虽然不深，但是也能说上好些话的“朋友”。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孤僻的怪胎。
可是卡尔布莱克，在德克斯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其实卡尔布莱克才是他内心真正该有的样子。冷漠孤僻，聊起来的话题也显得十分怪异。
卡尔布莱克是一个有着一头看起来脏脏的黑色半长直发，总是低垂着头躬着背，身上的衣服是早就脱离了时尚的旧款式。一个显得特别不和群的男人。但是出乎意料的，却是他先去和德克斯特搭讪的。
德克斯特把这归因于卡尔布莱克看穿了他的本质，看到了他内心的那种仿佛成千上百个隐匿的声音，汇聚而成的交响乐般的嘶鸣。这种嘶鸣是杀人的谷欠望，它蜷缩在心底，却无比的强烈。在哈里死后，就已经蠕动着，翘起了脑袋做好了一切准备，伺机而动。
德克斯特觉得卡尔布莱克其实也是一样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谈起血液时的语气，和自己与哈里谈起自己内心谷欠望的时候，是那么的相似。更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而在内心产生的，危险的亲近感。
是因为都是异类的原因么隐藏在这个社会丛林中一大堆草食动物里的捕食者。德克斯特觉得卡尔布莱克和自己是多么的相似啊。只不过卡尔布莱克更加的傲慢，不知道他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看他完全没有打算隐藏自己的怪异。
德克斯特觉得，他似乎一点不害怕将自己的怪异展露人前。而且更甚者，这个卡尔布莱克也许还想要寻找一个同伴呢。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忍不住皱眉。因为就算自己的谷欠望再如何强烈，他也不会想要去伤害一个孩子。
虽然这可以说是因为哈里给他的规则，只当义务警长清楚社会垃圾，不找无辜之人下手的规则。可是就算没有这个规则，德克斯特心想，自己估计也是不会在一个孩子面前动手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潜意识里的反感和厌恶。
当卡尔布莱克描述起了一个泡在血池怀中，目睹受害人又或者是亲人被杀的一幕时。不知道为什么，德克斯特内心突然燃起了剧烈得无法抑制的愤怒。他差一点失控，因为那种愤怒就好像是因为深藏在他内心中的恐惧点燃的。
之后卡尔布莱克却又解释为，那一幕只不过是他玩的一个电玩游戏中场景，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德克斯特就是觉得，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卡尔布莱克描述的事情，和他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时，在梦中看见的场景似乎无比的相似。
模糊的抖动的视野，满眼的血色。就算科学研究表明，梦是不会让人闻见味道的，因为没有嗅觉感官。可是德克斯特仍然记得梦中的那股沉重得不可思议的血腥气。
也因为这份疑惑，就算卡尔布莱克这个人看起来再如何可疑，危险。德克斯特还是决定了进一步接近这人的打算。
如果他真的有犯罪杀人的话，那就用这个人的血，来作为自己的第一份收藏品吧。德克斯特笑着说出了回头一起出海钓鱼的邀请。
卡尔布莱克是有意要接近他的，德克斯特虽然并不准备继承哈里的职业，去玷污养父花了一辈子心血才戴上的，让人尊敬的警徽。但是在哈里的耳濡目染之下，德克斯特对于一个陌生人，究竟是不是有意接近，还是十分敏锐的。
这也算是一个哈里在规则之外，教了他的另一份东西吧。识人的眼光。
既然双方都有这个意愿，那就一拍即合了。哈里在和德克斯特出海钓鱼的时候，教导了他不少关于如何在犯罪现场，掩盖自己的个人信息，不留一丝线索。也教导了他如何毁尸灭迹，没有尸体就没有案子的各种道理知识。
在哈里时候，德克斯特将会第一次动用养父曾经的船只。只不过那艘船在这之后，驾驶的方向将会只由他来主导了。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没过多久两人便约定了在一周之后出海海钓。因为生活中终于有了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德克斯特原本因为谷欠望得不到满足，也再没有束缚的紧张情绪，竟然有了一丝的缓解。
世界上的连环杀人犯成百上千，反社会人格者更是随时可能与你擦身而过。可是找到一个与自己有共鸣的怪物，德克斯特的心情还是莫名的上扬了一些。那种感觉，和在知道哈里发现了他不可告人的欲望，却没有打算告发他时，产生的开心非常相似。
而另一边，乔装打扮成卡尔布莱克的布莱恩摩斯，在成功的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弟弟之后。心情愉快的卸下了所有伪装，找了个地方寄放那些伪装要用的衣物行李，转头又找自己新定下的情人，或者说火包友狄龙去了。
五天的时间，和当初与狄龙说好的一样。布莱恩回来之后，又继续和狄龙磨合着。他每天窝在狄龙的店里，时不时客串一下枪械店的店员。看着满墙的步枪散弹枪，听着狄龙在没有客人光顾的时候，给他解说复杂的枪械知识。
其实在以前，布莱恩并不是十分喜欢枪械之类的热武器的。也许是因为上辈子是被刀子捅死，而受害人在转变成加害人后，都习惯因用以前自己受害的手段，再去伤害他人的缘故。又也许是因为这辈子，在认识大卫文森特之后，被他影响的缘故。
总而言之，布莱恩其实之前并不喜欢枪支弹药这种，杀气人来只图效率，却没有一点美感的杀人工具。
可是在认识狄龙之后，也许是爱屋及乌吧，布莱恩竟然没有觉得狄龙讲起这些枪械知识的时候，枯燥乏味。可能是因为狄龙虽然平时是个闷木头的样子，可是当他在讲起了有关他知识领域的东西是，那种自信沉着的模样，那种眼神中也闪着光的样子，晃花了他的眼吧。
沉浸在和狄龙生活化气息的日子里，布莱恩几乎放下了他在外边所有的算计和掩饰。狄龙那不大的复式楼小房间，就仿佛是他的避风港。在狄龙身边，对方给他制造的安全感，让他不用每时每刻都绷紧了心神，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怪异。
布莱恩心想，就让他在狄龙的身边好好的放松一下，等到了自己的亲弟弟面前，就又要全身精神紧绷的释放负能量了。毕竟如今只有一个彻彻底底的怪胎，才能吸引平日里向他一样，在众人面前时刻紧张着的德克斯特的目光吧。
约好的一周后的海钓时间，很快就到了。布莱恩提前了一天，离开了狄龙的小楼，去寄放行李的地方提了自己的东西。然后他再次去了和上次不同的另一间汽车旅馆，重新乔装改扮起来，调整状态。让自己彻底变成卡尔布莱克。
只是布莱恩并不知道，一向在他面前表现得像是一只仿佛被驯化了的慵懒大猫的狄龙，对他时不时就出门，而且在出门时从来不会给他回一条信息的原因，产生了好奇。
虽然都说好奇害死猫，可是当那只猫是可以称之为草原之王的狮子时，狄龙的好奇心让人无法防备。在布莱恩不知道的情况下，狄龙跟踪着他，摸到了他的旅馆附近。惊讶的发现了他伪装成卡尔布莱克的身份。
但是狄龙没有立刻上前戳穿他，而是打起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因为狄龙只是发现了布莱恩再以另一个身份活动，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打算一路跟踪着布莱恩，直到弄明白了为止。
狄龙有很多问题压在了箱底，打算最后弄得一清二楚后，再和布莱恩算算总账。比如，那个叫做德克斯特的小子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的小情人布莱恩，要换一种身份去接近他呢。
而布莱恩，则从某方面来说，多了一个隐形保镖。安全的保障啊。
、第七十章
“早，卡尔。”德克斯特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后，下车与早就等在一旁的我打了声招呼。“你还真是轻装上阵啊，什么工具都没带。”
“我好歹带了两人份的汉堡快餐，”我笑笑提在手中的塑料袋向上举了举，“走吧，我们先去租渔具。”
在租用渔具时，店员是需要顾客用证件登记的，避免了渔具的丢失和赔偿问题。我注意到，在自己拿出证件的时候，德克斯特有意的走了过来用余光看了看。不过这只是无用功罢了，因为南夫人推荐的人的手艺，可是连对造假十分精通的白领犯罪部老猫都能瞒过。
拿了渔具，跟着德克斯特走到了码头边。我才终于有幸看到这艘，曾经属于哈里警长的船的内部。以前的我不过都只能从遥远的地方，眺望着他和哈里坐上船离港罢了。而如今哈里的死，等于是给我让了路。
那种当年你把我弟弟从我怀里抱走，如今该是谁的还是谁的，老子又回来了的酸爽感，让我的心情难得的明媚了起来。估计也是这种愉快，让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僵硬。
动作熟练的帮着德克斯特启动船只，并引导着离港，每个动作都像是老手一般熟练。德克斯特看着我的眼神中，怀疑早已消弭干净。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我之前其实从来没有驾船出海过。
钓鱼这档子事，还是在幸存者拍摄的那一个月里，练得差不多了。但是驾船和船只操纵这码事，却是因为我看着德克斯特做了一遍又一遍，才会那么熟悉的。
随着我们乘坐的这艘船，经过水道向深水区开去。一路上德克斯特就像是一个十分可亲的年轻人一般，和路过碰上的船只上的人们打着招呼，微笑着。有几个人还和德克斯特认识，两艘船擦身而过的时候，还不免聊了几句。
老实说，就算是我不在伪装成卡尔布莱克的状态，而是平日里的布莱恩，我也不可能摆出那种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热情笑容。不是说德克斯特伪装得太假才让人尴尬恐惧症发作，而是他伪装得太好了，只不过却也伪装得太彻底了。
德克斯特平日里对人的面具，和底下藏着的真正的他，几乎是两个极端。也就是说他在平时每时每刻，都紧绷着脑海中的那股神经。怪不得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想要释放的谷欠望。我的面具至少也混合着些底下真实的自我，而不是彻头彻尾的另一个人。
“说起来我之前常去的那个码头，也真是多灾多难呢。”我见到船只已经航行到了宽阔的水域，周围离我们最近的船也有至少几十米远后，我开起了话头。
“哦怎么说”德克斯特整理着待会要用的钓具，一边接了我的话头问道。“虽然环境污染是个大问题，但那也才是一难吧”
“天灾人祸，两个都集中到了那边。不是多灾多难是什么”我开启这个话题的原因，就是为了将我们说话的重点，引入我和他都会感兴趣的范围。“大卫文森特，你知道吧”
“”德克斯特没有立刻回应我，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在装作毫不在意的将手中的鱼饵穿在了鱼钩上。“那个逃了好几年，才被抓住的东区连环杀人犯当然知道，当初报纸上闹得很凶的样子。”
“是的，”我笑了笑接着说道“但是你知不知道，在破案后警方才通过他在狱中的供述，找到之前他逃逸这几年杀人藏尸的地方。就是那边码头的水域，几十个尸袋沉在海底。想想看这些年在那边钓鱼来吃的人们，也许吃的不少鱼曾经吃过人肉呢。”
德克斯特脸上挂着和刚才与路过的人们打招呼一般热情的笑容，回应道“哦是么那可真倒霉，不会因此有人有了心理阴影，再也不钓鱼了吧”他说起这个话题的口气，就像是和人讨论天气明不明媚一般。
“也许吧，我可不像你和那些路过的陌生人，也能相处得那么熟悉得关系。”我意有所指的说道。“所以我也就无从得知到底有没有人那么倒霉了呢。你知道大卫文森特的杀人手法是什么么”
德克斯特仿佛对我话中暗含讽刺的意味，完全听不出来一般。他仍然很自然的回道“这我可真的不太了解了。当初报纸就算报道得再凶，可因为并没有马上找到尸体，所以那些媒体也就无从报道这些事了。”
“唉，真可惜他们没有报道。”我低笑了一声，用手背推了推眼镜。“媒体对加害手段的细心报道，可是可以给很多潜在犯罪者一个不错的思路呢。杀人犯一般可是没有导师的，自己摸索实践出真理嘛。而且受害者已经死了，媒体拿死了的人炒一炒，死人也没法开口拒绝吧。”
因为德克斯特对之前的暗意没有反应，我毫不犹豫的下了重手。杀人犯一般是没导师的，这种事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了。又不是像钻法律漏洞的犯罪者一般，还能找个法律顾问咨询咨询。杀人犯上哪找一个犯罪咨询顾问呢。
可是德克斯特却不同，他还真是有个导师的。而且一个潜在连环杀人犯的导师，竟然是一个警察，这种事在德克斯特心里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颇具讽刺意味的事实，被我随口一句戳到，我就不相信他会再没有一点反应。
果然，德克斯特握着鱼杆的手不住的紧了紧。然后他重新把那口气压了下来，开口说道“你对大卫文森特这么一个连环杀人犯的事，那么了解。这倒是让我有了一个疑问。如果媒体没有报道，你又是如何对那件事知道的那么明白的呢”
对我来说无关痛痒的反击，让我在心里不住笑了笑。就算他内心的谷欠望在黑暗，被训练出来的抹除自己痕迹的手法再熟练，但在心理攻击这方面，和我却相差得太多了。
“这有什么可疑惑的呢自然是我感兴趣了，才去了解的啊。这种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想知道也不会查不出来的。”我回答得十分坦然，而且毫不犹豫得又开启了新的更深入的话题。“而且你知道吗大卫文森特的杀人手法，就是用钓鱼的鱼线呢。”
一边说着，我一边搅着手上的鱼线，动作模仿着当初亲眼在大卫身上看到的样子。鱼线两端搅了几圈在手中，中间有些松懈下的空间，却能轻易将一个人的脖子搅一圈套进里面。
德克斯特原本十分稳定的情绪，终于被我激得动荡起来。那种感觉我十分清楚，因为那就是我知道自己被大卫文森特盯上之后的感受。多么相似啊，本以为自己是捕食者的人，在一不小心中，却发现自己被一个更强大的捕食者盯上了。
我的每个动作都将大卫文森特当初的样子模仿得惟妙惟肖，这让德克斯特就算笃定我不会在这里下手，也不自觉得站起身来，远离了我几步，达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德克斯特在我的话落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因为一声海鸥的叫声，回过神来开了口。“窒息杀人么据我所知，这可是最没有效率，也最费力气的杀人手法了。模仿这种人可是费力不讨好呢，毕竟它的使用者已经被抓住了，不是么”
当然，我当然知道它的使用者被抓住了。而且是我亲手促成的。我内心的恶趣味不住的上扬。
莫名的我发现，在和这个原身布莱恩的弟弟相处时，我的心情也一直处于一种晦暗的明媚中。和狄龙这种，自然的吸引了我正面人格的心情明媚，自然是完全不同的。可这却是作为暗面人格的原布莱恩，从另一面燃起的愉快。
“不用太担心，德克斯特。”我笑了起来，然后用愉快的语调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久和你说过么血也是我的喜好啊否则打个电玩游戏都不能杀人见血，不就太无趣了么。”
在话到一半的时候，我还停顿了一下，才将那几乎等于陈述自己杀人谷欠望的话语，改成如同平日青少年聊天一般，聊起电玩游戏的事情。
和我整个人因为逗弄到了自己弟弟，而心情愉快的气氛不同。德克斯特因为我的话，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防范的状态。估计连他也没想到，在大学里第一次见面时，我面对他还留了不少余力吧。
毕竟想要请君入瓮，先示弱让对方轻敌，再反将一军，才是最轻松的做法啊。
因为我的话而冷场了半响，德克斯特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说道“卡尔布莱克，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顿了顿，他又接着问道。“既然你那么喜欢杀人的游戏，那么能告诉我，你觉得最完美的杀人手法是什么么”
在我们两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我早已经将鱼饵穿在了鱼钩上，站在和德克斯特背对背的位置，冲着船的另一面垂钓。听到他终于开口，在他看不见的我的脸上，扬起了肆意的笑容。
“德克斯特，你还不明白吗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的杀人手法。”我平淡的说道“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就算凶手将犯案现场处理得一干二净，尸体藏在永不见光的水底，不在场证明也能此此到手。可是他周围亲近的人，总有一天会发现不对。”
“”德克斯特那边又沉默了好久，然后我才听到一声低沉沙哑的话回应道“为什么”
“因为沾满了血腥味的怪物，是不可能永远平安无事的藏在人群里的。更不用说是融入人群了。”我轻轻的回复道。只有这句话，我的语气中不带一丝调笑的意味。
、第七十一章
“崩”的一声，德克斯特钓竿上的鱼线断了。也许是鱼钩够到了船底或者海底礁石上的缝隙，被太过用力的拉断。但德克斯特什么也没说，我转过头，只见他熟练的重新给鱼杆穿上了线和钩子。
“就和人类对钱的贪婪一样，屈服于谷欠望是最低级的人类。也许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可是为了自己真正的利益，不把自己弄到一个等同于是绝境的地方，才是正确的选择吧。”我不再看着他的动作，因为我浮在海面上的鱼标动了动，显然是有鱼上钩了。
“可是那不是太难了么”德克斯特的声音几不可闻，“将内心的谷欠望不停的压制，也许一时可以成功。可总会有到了最后，完全失控的时候。那才是我觉得最可怕的事情。”
他终于吐露了内心的想法，这让我也不禁松了口气。如果这小子一直端着防着，我得又花费好些时间精力，才能完成任务呢。也许是因为和另一个人在渔船上钓鱼这种场景，和之前他与哈里在一起聊天时很像，从而带动了他的情绪。总而言之，我想要听到他更真实的内心想法第一步成功了。
和一个陌生人聊起对自己可能造成危险的心里真实想法，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可是有时候，往往是对陌生人，你才能踏出那一步。之前能倾听他想法的哈里警长过世后，德克斯特的身边就少了这个角色，我的出现才是恰到了好处。
我一边收着线，一边很自然的如同闲聊着说道“可是一个念头，一个欲望的产生是有原因的。而疏导的方法，也不只有发泄出去一种。虽然难了些，但只要愿意尝试德克斯特，引起你谷欠望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回德克斯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说道“卡尔，你难道不知道太过接近像我这样的人，还做出试图感化我的举动，是很危险的事情么而且扪心自问，你和我是多么的相像，以你的角度来劝说我，岂不也是太可笑了么”
我听着他的话，也并不打算直接回击，而是接着自己之前的话头说道“有的人产生一个迫切的谷欠望的原因，是因为想要获得相当的地位，又或者是想要报复自己的敌人。但大多数人却不会因为一个错误的念头，而犯下错误。只有有的人却并没有给自己制定底线，以至于越陷越深。”
“底线如果是那种东西的话，我想虽然不是自愿的，可我还是有的。”德克斯特接口说道。我知道他说的是哈里警长给他立下的杀人规则，只杀那些从法律里溜走的老鼠。可是这种程度的底线，却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给你定下那个底线的人，真的做到了能打满分的那一步么我想不是的，只不过他做到了他能做的最好的一步罢了。因为他不知道让你心底滋生那种谷欠望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又或者说，他不敢告诉你那个源头是什么。所以，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罢了。”
我毫不犹豫的点出了我提出的这些话题中，最核心的一点。“你在追寻什么东西呢又或者说，你到底想要找到什么早已丢失的东西。你难道从没想过，也许那个东西的出现，会彻底改变一切么”
“告诉我，德克斯特。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一趟海钓之旅，德克斯特收获一桶大大小小的海鱼，而我的桶里空空如也。可是我的鱼钩上，却其实早早便钓上了我最渴望的猎物。我现在需要做的，也不过是小心的拉起线，等待着最后收获的时机罢了。
当然，我也得时刻小心着鱼钩上的这条食人鱼，不会在自己不足以的时候，反过来将我变成了他的猎物了才行。
提着空空如也的水桶和渔具还给了租店，在老板的安慰下，我笑着送德克斯特来到了他的车边。德克斯特一边将自己的钓具放进后备箱，一边问道“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么”
“不用担心，我晚点还有别的事，所以会直接坐车去那边。”我假惺惺的拒绝了德克斯特的提议，“另外，你如果真的想在外面租个房子的话。我倒有一间屋子推荐，租金很便宜，下回我带你去看看吧。”
让他知道自己的住处在卡尔布莱克的伪装状态下，我无法告诉他一个真实住址。但是就算我也是在使用一个假身份的情况下，我也是不可能答应他的提议的。让自己的行踪掌握在另一个人手里，在尝试过大卫文森特的那一次突袭之后，我就不可能再在同一点上犯错误了。
之前在游艇上的话题，因为德克斯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导致的冷场无疾而终。但是在之后我们的闲聊上，德克斯特却又无意中透露出了他想要搬出父母房子，自己一个人住的想法。
我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一点，并不打算放过。因为我终于能带着我的弟弟，回到我们的家了。没错，我们的家。虽然如今只是一间破旧的空房子，但那曾经是十几年前，布莱恩和德克斯特，与他们的妈妈一起住的地方。
那也是布莱恩和德克斯特唯一拥有快乐回忆的地方。如果德克斯特因为心理创伤应激反应，而下意识的忘记了那三天在集装箱里的记忆。那么至少他应该记得，他和自己的亲哥哥曾经在那个家里，一起创造的回忆。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获得幸存者那一百万美元大奖的原因。如果没有那些钱，我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将那座，当初因为抵债而被卖掉的屋子重新买回来吧。博格尔街103号。
在刚离开了精神病疗养院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要将那所房子买回来了。可是不要说仅仅只是首付了，当时的我连想要租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万事已定，我有足够的钱支持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我也应该尽快完成屋子的购买手续了。
就算最后没拿到幸存者的奖金，但是我也不想再等了。而且很快幸存者最后获胜者的归属，就会在幸存者现场直播大会上解开。我自己判定自己至少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赢得最后冠军的。
埋着头不想让我看清他脸上意味的德克斯特，想了想便答应了我的邀请。我们定好三天后，在接近博格尔街的一个商业街见面。之所以没有直接告知德克斯特那里的地址，是因为我真的很想看一看他那时候的反应。
“德克斯特，希望下一回你能告诉我之前那些问题的答案呢。”我笑着上前和他拥抱了一下，美国人的热情其实并不很适合我们，但是做多了这样虚伪的热情之后，却早已变成了一种习惯。
“如果到时候你能告诉我，你之所以接近我的目地的话。”因为游艇上我们几乎摊开了自己内心的话题，德克斯特也不再在一句话里绕了三四道才说道中心了。他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我这一次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也许到了那里你就能明白我的目地了呢。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但你肯定会明白的。”
我的话让德克斯特皱起了眉毛，眼里出现了疑惑的神色。但是我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而是约好了三天后见面。看着德克斯特倒车出了车尾，从后视镜里看着我和我摆了摆手道别，我回了个微笑，看着他的车越开越远，最终淹没在车水马龙里面。我这才转身离开。
“摩斯先生，你现在只要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售房中介小姐用手指了指白纸黑字的合约上，最后空着的地方。“两位先生是新婚么”她看着我和我身后站着的狄龙，随口说道。
购买房子的身份，我用了布莱恩摩斯的本名，而不是那个虚假的身份卡尔布莱克。因为我觉得，至少到了最后布莱恩摩斯这个人心中，唯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会成为给他的最后纪念。
我占据了他的身体，夺走了他的意识，那么我就会帮他完成他最大的心愿。弟弟和心中最美好的记忆。就好像恶魔的等价交换一样。
“不是，他就是我的保镖。”我一边在合约下签上了我的名字，一边调侃般的回复了这个习惯性和客户拉关系的中介。“首付款我会通过
之所以狄龙会在此情此景出现，就是因为我多余的卸掉所有伪装后，又回去看了他一趟。就这一趟，就被沾上了。狄龙宁愿关一天店，也要和我出来的借口，就和我刚才的回复一样。他声称要当我的保镖，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回复中介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狄龙究竟发现了我什么不对，可是他一反常态的要跟着我，倒是让我不好拒绝了。为了明天能理所当然的和德克斯特，单独出去见面。我也只能就让他跟着这么一回，明天也好再甩开这家伙。
、第七十二章
博格尔街附近的商业区，在这十几年之中变化让人完全认不出来了。最让人感觉到差异的，就是扩宽了将近两倍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建筑，也并没有为此曾经老旧的木头制成的洋房风格，而是改成了板房。
我站在商业街上四处打量着，在对比起脑海中布莱恩记忆里的样子。这个曾经他和德克斯特一起来过的地方，妈妈给他们买了一份冰淇淋分吃的回忆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布莱恩对这个商业街的印象。
德克斯特是个很守时的人，在即将接近我们约定时间的时候，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街对面。显然德克斯特对这个商业街已经毫无印象了，所以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应。毕竟就是连布莱恩自己的记忆中，都对这里印象模糊，更别说当时根本不到记事年龄的弟弟了。
“卡尔，早。”德克斯特小跑着过了马路，来到我的面前，抬起手打了声招呼。其实现在已经快到午后时间了，但是我也没有多话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
“这片老城区我倒还真没有逛过呢。”德克斯特一边跟着我走着，逐渐走过了大半的商业街，向着附近的博格尔街走去。他在我们两人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的沉默之后，终于耐不住的开口了。
他当然没有逛过，哈里为了避免他接触能引起他对小时候记忆的回想，一直都很努力的让他避开那件事发生以前，他和布莱恩还有妈妈一起生活的范围。甚至因此，他还在购置新房的时候，将家搬到了尽量离这里更远的地方。
但是看着这并不太沉得住气的德克斯特，如今的他比起我想象的来说，还要更稚嫩了些。也许只有当他真的开始了那些杀戮行为，变成冷漠的怪物之后。虚伪的笑容面具下，才会真的变得毫无人烟气吧。现在他的表现，说明了我的介入时间并不算晚。
“说是老城区，其实已经完全翻新过了。现在你眼中的场景，和十几年前的根本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回应他的话离，我并没有掩饰自己话中，说明其实我对这片街区十几年前的样子有所了解的事实。实际上这也是我特意要让他产生疑惑的一点。
带着他走过商业街的繁荣中心，逐渐接近街道末尾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对面在拐角处，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虽然人行走道上的路早已经重新铺过，但是那个消防栓仍然坐落在熟悉的街角。
我看着那个消防栓脑海中闪过了布莱恩记忆中，他和德克斯特两个小豆丁调皮捣蛋的从在前面，追逐打闹的样子。然后德克斯特站不稳的一跤摔在了消防栓旁边，头差点磕在了上面。最后罪魁祸首布莱恩，被妈妈狠狠的揍了一下屁股。
就在我看着消防栓出神的时候，德克斯特突然推了我一下说道“绿灯了，走吧。看什么呢”说着他也朝我望着的方向看去。
听到他的声音，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你得左右看看车子再走。”然后我骤然的住了嘴，德克斯特的脸上充斥起了茫然的表情，他望着斑马线对面街角处的消防栓，眼神有些失焦了。而我那骤然冒出的话，也是曾经布莱恩的妈妈，带着两兄弟过马路的时候，耳提面命的一句话。
在之前的三天里，虽然我也和狄龙还有售房中介来过这里一趟，自己又为了重新布置一下老房子又来过几趟。可是也许是因为跟着的人不同吧，所以我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回忆闪过。
但在今天带着德克斯特回来的一路上，也许是身旁的人和场景终于重合，让我脑海中布莱恩的回忆，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不停的冒出些什么。
我看着德克斯特的失神，好一会儿直到绿灯变成了闪烁的红灯，提醒着行人准备变灯的时候。我在反过来也推了他的手臂一下，说道“赶紧走吧，不然又要再等一轮。”德克斯特这才从失神的状态回过神来，他避过了我的视线，埋头率先迈出了脚步。
也许是因为路上我们两人的失常，又也许是因为我在等着德克斯特的回答，而德克斯特也在等着我的解释。所以知道抵达博格尔街103号之前，我们都没有再互相说一句话。
终于，此时此刻站在两人曾经的家前。虽然老房子早已经有些破败了，可是那种无比熟悉的，让人眼睛和鼻腔都酸痛起来的感觉，还是充斥了我的五感。我看着德克斯特的表情，他的脸上有些莫名和疑惑，又有中慌张的神色在眼神中闪过。
他一时间还是想不起来了。可是不要紧，我对这里的每一个场景都记得那么牢。又或者说是，十几年的精神疗养院生涯中，支撑着布莱恩不会崩溃的这些回忆，早已经牢牢的刻在了灵魂之中。
“博格尔街103号。”我笑了笑对德克斯特说道“虽然看上去是那么破败的老房子了，但是曾经它也有过青春啊。”
我一边笑着一边给德克斯特指了指入门本该是花园和草坪，如今只剩下黄土的空地。“曾经这里开着粉色，蓝色的小花。高高的灌木丛，而我和早已经忘记了这一切的弟弟，就是在这里面不厌其烦的玩着躲猫猫。”
“然后妈妈会从房间里打开门出来，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喊着两个小混蛋，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干净洗手吃饭了”我看着面前的一片空地，和空地之后破旧的老房子，没有管德克斯特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
我推开了已经有些掉漆腐朽的白色木栏杆门，第一个走了进去。在绕过德克斯特身边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那么怎么说呢脆弱的表情吧
德克斯特只是呆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易步易随的跟在我的身后。直到我用钥匙打开房子的大门，他仍然没有说出一句话。
和屋外萧索破败的样子不同，屋子里并不是空荡荡充满灰尘的样子。在签署下了购房合同之后，我花了一天的时间请了清洁公司帮忙打扫，并去了旧货家具市场，购置了尽可能接近曾经记忆中模样的家具。
所以此时呈现在德克斯特眼前的屋子，在我打开了室内暖黄色的灯光之后，配上餐桌上那一瓶新鲜的康乃馨。整个空间就仿佛是十几年的时间都没有变动过一样。我看着德克斯特从我身边缓步走到了房间中央。
他慌乱的望着客厅和餐厅中的装饰和家具，然后快步冲着推开了房间中其他紧闭着的一扇又一扇的门。一间本来是婴儿房，后来变成了我们玩具房的房间。小时候除了花园，那间房就是我们的主要根据地了。
只不过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一天的时间我只来得及布置了客厅和餐厅。但是德克斯特突然僵住止步的样子，让我知道他脑海中潜藏淡忘了这么多年的回忆，终于复生了。
德克斯特又推开了一间房，那间房是两兄弟曾经的卧室。布莱恩和德克斯特的妈妈给两兄弟买了一张上下铺的床。这还是大多数男孩子年轻时的梦想，希望自己能拥有一张上下铺的床。
布莱恩睡在上铺，而德克斯特的床位则是下铺。
布莱恩曾经取笑过德克斯特，之所以德克斯特会睡在下铺，是因为他老是尿床。睡在他下面，害怕半夜被“雨”给滴醒了。因为这个，德克斯特还一度闹着要睡在上铺。最后还是妈妈主持了公道，要布莱恩和弟弟同甘共苦，一起睡在下铺。
而另一间，则是布莱恩和德克斯特的母亲的主卧室。两兄弟并不常进那间主卧室，因为两人的妈妈并不想让他们更多的接近里面来来往往的男人。
没错，其实两兄弟的母亲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温柔而有家教的女子。她从小生活在贫民区里，贩毒和色情交易是她曾经为此自己生活，和支撑起这三人家庭的收入来源。
但是真正让她被残忍杀害的原因，是因为她做了哈里警长的线人警察卧底的暴露，牵连了两兄弟的母亲。足足价值几十万美金的毒品，莫名丢失，让她成为了替罪羊。
哈里警长难道真的会单单因为同情，便领养一个受害者的孩子么那他岂不是就要开福利院了。只不过他内心的愧疚，让他只能用这种事情赎罪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刚正阿直了一辈子的哈里摩根，在最后会不再大义灭亲。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太卑鄙了么因为哈里的原因，才造成了我们两兄弟如今的结果。可是在德克斯特面前，他却成了对布莱恩的亲弟弟有着养育之恩的父亲。伤害的根源却要让人对他感恩戴德。
这才是布莱恩内心对哈里摩根一家，恨意的来源。
“所以，告诉我吧，德克斯特。”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握拳颤抖的背影淡淡的问道“你想要追寻的那个丢失的东西找到了么从前的事，你究竟还记得多少”
“比尼”他细微得不可闻的声音，通过午后暖洋洋的空气传到了我的耳中。他缓缓的转过了身来，看向我。我看到了他一直以来镶嵌在脸上，牢牢固固的虚伪面具，被眼角划过的泪痕撕裂。
“是呀，你一直都叫我比尼。”我笑了笑可是笑意却没到达眼底，只能感到眼眶焚热的酸楚。“小时候你总是念不清我的名字。所以你大概仍然不清楚，其实比尼只是布莱恩的变音吧。”
、第七十三章
“德克斯特。又或者说，德克斯特摩斯。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啊。”
其实在今天之前，一切还没被对方说破的时候，德克斯特就已经对布莱恩的来意疑心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让他觉得在意却又投缘的卡尔布莱克，原来竟是他的亲哥哥。
“从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德克斯特第一次被问到。而第一次问了德克斯特这个问题的人，就是他去世不久的养父哈里摩根。
德克斯特还清楚的记得他被哈里问到这句话的时候，当时的场景和他被卡尔布莱克，又或者说是布莱恩摩斯，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非常相似。都是在那艘游艇之上，因为那里是哈里和他唯一能交底交心的地方。
德克斯特从很小就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哈里摩根收养的了。第一次发现是因为自己虐杀了邻居家，一直吵到养母休息的恶犬，被发现后在家里引起的争吵。德克斯特无意间听到了养母质问哈里的话，自己真正的身世是什么。
也是自那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那种懵懂无知却又十分残忍的手段，其实是不正常的。只不过之前哈里发现后，都小心翼翼的帮他掩盖了事后的痕迹。只有他和哈里才知道，其实院子里的大树下，埋了不止有那条恶犬的尸体。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做一个噩梦，模糊晃动的视野里，是一片血色。梦中他还很小很小，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在向他伸着手，哭号着。可是有三个可怕的强壮的男人按着她，再接下来就是飞溅的血液，梦中他的视野一片黑暗，只剩下模糊而嘈杂的声音。
而这个满眼都是血色和暴力的梦，成为了他杀意的启蒙。因为对那片血色的好奇，他第一次动手解刨了一只病死在街边的老猫。老猫尸体中流出的血液，似乎让他更接近了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
因为这种潜意识中的追寻，他才逐渐滋生出了更加无法控制的杀戮的谷欠望。血液在自己手下冒出的时候，似乎他不再是梦境中那个软弱可欺的孩童，他掌握着别人的生死。这种想法能平息他紧绷的情绪。
也许哈里是知道的吧，所以他并没有严厉的处罚德克斯特的这种行为。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是没有用的。他没有办法改变德克斯特的想法，就像他没办法消除德克斯特对血的谷欠望一样。
瞒着养母和妹妹黛布拉，出海钓鱼时的谈心和教导，成了德克斯特和哈里摩根之间的秘密。
哈里死后，德克斯特碰到了抱着目地而来的卡尔布莱克。出于不为人知的冲动，他邀请了对方一起，重新开启和养父闲暇时间的休闲习惯。谁知道就这个随意选择的陌生人，竟然也给了他大大的惊喜。
德克斯特本来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虽然在面对布莱恩的时候，那种缠伏的耐心不知道为什么，在后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变得毛毛躁躁的。但是德克斯特之前还是十分有耐心的，等了下来，给布莱恩更接近他一步的机会。
卡尔布莱克在两人一起出海钓鱼的时候，毫不在意的说破了他内心的恐惧和谷欠望。之后却又毫不在意的，借着他随口透露的，要自己搬出去主的想法，而邀请他一起去看房。德克斯特耐心的等了，没想到等来了一个颠覆般的“惊喜”。
在博格尔街103号的老房子里，他终于因为布莱恩的种种设计，回想起了小时候早已经沉淀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原来这才是他的身世，他还有一个哥哥
可是知道了这一切，却又让德克斯特更加疑惑了。如果他有一个名为布莱恩摩斯的哥哥，而且是就连内心都和他如此相似的哥哥。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知道现在对方才找了过来呢
也许是知道德克斯特当时内心的疑惑吧，虽然自己接近了德克斯特的目地，此时早已经一目了然。但是布莱恩却并没有立刻逼迫着德克斯特，回答他在船上问出的话。而是重新约定了一个见面时间，便离去了。
原话是这样的“虽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接近你的目地，但是我想你肯定又产生了更多的疑惑吧。那么我会留给你时间，你可以自己查一查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你的养父哈里摩根到底隐瞒了你多少东西，只有追寻着一个日期，所有的事便会一清二楚”
“1994年7月23号。我会再给你一周的时间，下一次我们在之前和你说过的西边那个被封闭了的港口见吧。也许到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在那里见面了。”
说完，布莱恩摩斯便转身离开了。
德克斯特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根据对方给出的时间，查一查那个困扰了他十几年的噩梦的成因。而是他借着哈里留下的方便之门，潜入了警局系统，开始查询和布莱恩摩斯有关的信息。
然而，一无所获。警局里记载的档案一般只会记录犯过案子的人的资料。但是查询布莱恩摩斯的记录却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之后德克斯特才又查询了十几年前，1994年7月23号，警局里曾经办过的案子。
因为虽然在长大后，那种噩梦就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常常在梦中折磨他的神经了。可是按照他唯一记得的，梦中那种摇晃的视野和满眼的血色来说。至少会是一个可怕的凶杀案。
然而，再次一无所获。德克斯特找遍了这个时间上下一个月的案子，甚至年份也上下变动的寻找着，仍然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姓摩斯的女人被害，没有小孩曾在凶案现场被发现。一切就好像是特意被人抹得一干二净似的。
熬夜得眼睛充斥了血丝的德克斯特，这时才突然想起布莱恩口中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哈里摩根到底隐瞒了你多少东西十几年前正是哈里作为迈阿密警局刑侦总部风云人物的时候。如果布莱恩并没有给错他时间，那是不是有关那个案子的信息，是特意被他删去的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德克斯特彻夜未眠的去学校上课时，布莱恩摩斯的名字也在他脑海中充斥着。涨涨的感觉要爆炸了一般，德克斯特嘴里也思索着念出布莱恩摩斯的名字。
“你也喜欢布莱恩”坐在他旁边和他一个学习小组的女生，突然惊喜的冲他说道。
“什么”困倦却无法安眠的德克斯特，用他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朝那个女生瞪了过去。“你认识布莱恩摩斯”对方显然被他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颇为不开心。
“我倒是想认识布莱恩摩斯呢，”那个女生恼羞成怒的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可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啊。老实说，你不会是那种你知道那种变态跟踪狂粉丝吧”
“话说布莱恩摩斯是谁啊”这时另一个男生凑过来插嘴道。然后他问出的这句话，被那个女生鄙视了。
“全美超模大赛遗憾退赛的小鲜肉，在现在播放的幸存者上大放异彩的那个布莱恩摩斯啊你谷歌一下就能翻到好多他的消息，连百科都出来了好么。自己查去。”那个女生一脸不可置信，你们居然不知道他的表情。
“说起来德克斯特和布莱恩一样是红发呢可惜你没人家高，还没人家帅哈哈哈哈”查完百科的男生，看完之后忍不住开口拉德克斯特下水，因为不想一个人被群嘲。
德克斯特本来还强制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想要立刻查一查这个众人口中的布莱恩摩斯。可是听到那个男生说起对方是个红发的时候，他却又顿住了。因为他认识的那个布莱恩摩斯，应该是黑发才对。
下课后，德克斯特抱着书埋着头走出教室，没了以往和周围同学笑着虚与委蛇的经历。走着走着，他突然跑了起来。
因为他终于知道在见到布莱恩摩斯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认真回想的话，那些重新清晰立体起来的回忆中，自己的哥哥布莱恩摩斯其实也是红发
也许是为了维持卡尔布莱克这个假身份不被怀疑，对方才做了那种打扮又也许是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目，打扰了他之前的计划。而且更有可能的原因，也是因为哈里隐瞒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布莱恩不想在让自己记起他以前，就被哈里曾经的同事，当年知情的赶走
怪不得在哈里死后，作为警局档案员的阿姨会突然那么关心自己。是为了防止他接近自己么德克斯特不禁阴谋论的想着。
他冲到了学校的图书馆电脑室，直接谷歌查询了布莱恩摩斯这个名字。图片上的那个男人，如果遮去眼睛，只看他的鼻子和下颚嘴唇，不正是化名为卡尔布莱克的布莱恩摩斯么。自己的亲哥哥，原来就是这个大众情人般的男人么。
知道了布莱恩摩斯究竟是谁的那个晚上，德克斯特终于在保持着痛苦的清醒了整整两天的情况下，看着布莱恩在全美超模大赛上的视频剪辑睡着了。
视频是一个叫汤姆的男粉丝剪辑的，只有布莱恩出现的镜头的合集。在这个合集中一开头，布莱恩就说出了他的身世。他被关在精神疗养院十多年，这就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他都无法出来找自己的原因么
布莱恩想要找弟弟，现在他找到了。那么当年让他们分开的事情，和那个噩梦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抱着最后的疑问，德克斯特陷入沉眠。
、第七十四章
说好了给德克斯特一周的时间查找当年的真相，可是按照我对哈里警长的理解，我并没有想过他会真的查到些什么。这一周的约定，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给我更多的准备时间。
因为海域被污染的原因，西边的码头被封锁停用了。没有了来往船只和热闹的人群，政府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清洁水域。这也导致了到了夜晚，码头上除了一处小小的，其实并不起什么用的警卫厅外，就再没有别人会打扰我的计划。
告诉德克斯特1994年7月23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时间上当地报纸的报道，是我唯一能查到的描写了当年发生了什么的地方。十几年前事情发生的地方，是在一个码头上。如今那个码头早已经被改建成了其他的地方，所以我只能借用暂时停运的这个码头了。
想要让德克斯特愿意学着像我一样，控制他内心的谷欠望。只有让他真正明白，自己这么多年里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缺少的，不过是那一份被故意遗忘的可怕回忆罢了。当他看清楚了一切的时候，我想也许他就能学着放下了吧。
我的计划就是用其他的手段，在他面前重现曾经事情发生的样子。就像我带着他回到了老家，让他重新记起我的存在一样。
西岸码头虽然暂时停用，但航运公司仍然有一些泊放在那里的集装箱。因为早已经不使用了，而放置的乱七八糟的。我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来到这里，但其实在之前的一周时间里，我却来过这里许多次了。
“吱嘎”一声刺耳到让人牙酸的声音，随着我拉开集装箱的门而发出。里面一片黑暗，我用带来的手电照出了一条路，走了进去。我的行动看起来完全不会被这里的环境影响，可是天知道，在几天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双脚几乎不听我的使唤。
也许心中的布莱恩残存的恐惧，当时我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我，赶快离开，快逃离这个鬼地方。可是我的理智却知道，我在哪里停下来都可以，就是不能在这里。这是最后一步，能带给我和德克斯特救赎和重生的地方。
我走进了充斥着冰冷空气的集装箱中，鞋子敲击在铁皮之上，哐哐哐的声音仿佛我脚下的是一个巨大的金属乐器。反手关上了集装箱的门，我才打开了之前自己在这里安装的两台蓄电池供电防风灯。这两盏灯一打开就把原本黑暗的箱子里，照得透亮。
面前是一张临时用几个包装盒搭成的手术台，手术台上放着我在二手商店购置的电锯。将手里提着的两罐东西放在地上，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叹了口气。然后我打开了地上那两大罐东西，里面装的是液体，随着盖子的打开，浓郁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传了出来。
可是我早已经对此免疫，之前去屠宰场购买着两罐猪血的时候，屠宰场那满地血腥的样子，让我经历了比德克斯特更早的洗礼。
将背在身后的背包放在了那个临时手术台上，拉开背包链将手中的手电筒放了回去，拿出了另一个东西。有点像小型吸尘器，却又不是。我带上了口罩，再将这个小东西接上了如同吸尘器一般的罐子，另一头插进了装满猪血的罐子里。
“嗡嗡嗡”的声音在我打开了这个东西的电源后响了起来，罐子中的猪血被吸了出来，开始从我手中小东西的另一头喷射出来。
血液飞溅出去，一下子手术台上和周围箱子的墙壁上就沾满了血迹。我细心的将靠近手术台旁的一面墙，都沾满了血迹。这些血液从墙壁上缓缓下流，因为粘稠度的原因，速度变得比雨天车玻璃上的水流缓慢得多。
快吸空的罐子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声音，我关掉手中东西的电源，抽出导管直接将罐子里剩下的猪血随意的泼在了地面上。因为集装箱的地面并不是平的，而是有着一道一道坎和凹陷的的形状。所以这些泼出去的血，随着集装箱些微的倾斜度而缓缓向箱子更里头流去。
我看向血液流向的方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幻觉。布莱恩的记忆和我眼前看到的混杂在了一起，那里仿佛又有两个惊恐的孩子，大一点的那个紧紧的将另一个小孩护在怀里，紧紧抱着。那是小时候的布莱恩和德克斯特。
德克斯特没有看到最后的场景，因为他的脑袋被布莱恩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可是我却仿佛能与十几年前那小小的布莱恩对视，我看到了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原本就雪白的肤色仿佛死人一般，空洞的充满绝望的眼睛。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将另一罐猪血如法炮制的浇在了另一面墙上，整个箱子里充斥着比当初屠宰场更浓郁的血腥味。而且这种血腥味更加的纯粹，没有带着屠宰场的臭味。
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如今就剩下守株待兔了。我收拾完了方才使用的工具，打开集装箱的门出席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将那些没必要出现在场景复原中的道具都放在了另一个集装箱里。倚靠在集装箱外，我望着今天的月亮，亮得仿佛将一切的黑暗都要驱散一般。
终于，约定的时间到了。
我藏身在海边这一对乱七八糟的集装箱中，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冲着这边走来。他快步走着身体微微向前倾，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拉着他前进一般。看着他走过来的一路，就好像时间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走近了那个我做了一切准备，就为了给他场景重现的集装箱边。因为我在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个箱子的门并关严，所以他能看到箱子里透露出的灯光。
“比尼”我听到他这么叫我的名字，试探性的。没想到就算告诉了他我的全名，他还是决定这么叫么。布莱恩因为记忆中熟悉的称呼，笑弯了嘴角。
就在这时，德克斯特缓缓的拉开了那个集装箱的大门。他要看见了吧，哥哥给他准备的礼物
轻手轻脚的从之前藏身的视线死角站了出来，我看着他僵直的背影。也看到了他面前那个我亲手制造的现场。有那么几秒钟，我还以为德克斯特就这么站在那里停止了呼吸。
一时间这个世界，就剩下了集装箱里本身就装着的，之后也被我修好到可以使用的空调压缩机，发出的轰轰响声。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场景的复原是完美的。”我走到了他身后几步路，开口这么说道。德克斯特听到我的声音后，身体一震，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似乎想转过身来，我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向里推去。
“不认真看一看么如果不逼一下自己，你又怎么可能记得起曾经发生过的事呢。”我这么说着，一边逼着他向里走去。他的脚踩进了血池之中，和之前我走进的时候不同，比起那空旷的金属声，多了水被撩动的声音。
突然我压着他肩膀的双手一空，德克斯特竟然跪倒在了地上。他粗重的喘息声让我无所适从，我快步走进了更里面的地方，站到了之前我回忆出来的当初小布莱恩和德克斯特在的位置。然后我注视着用双手捂着脸，大声喘着粗气的德克斯特。
他知道我注视着他，好一会儿他才将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我看到了他眼底的血丝，和青黑色的黑眼圈。想来这一周他都没有怎么睡吧。“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么”德克斯特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之前得样子。
“是的，”我笑了笑声音柔和而愉快，“但是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个样子了，不是么我在全美超模和幸存者中的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丢摩斯家的脸”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些血”听见我的回应，他便急不可耐的追问道，看起来并不在意我的寒暄。
“你在担心这些是人血么因为哈里警长给你了一个只能当义务警察的杀人守则。”这是我和他见面的第三次，我也终于毫无顾忌的说出了杀人这个词。“难道你要杀了我么明明我们是那么的相像。”
“我我不会这么做的”德克斯特提声争辩道，他的手重新抬了起来捂在自己的耳朵上。“不我不要看”他紧闭着眼睛，固执的不想在直面眼前的血腥。
他似乎是误会了，以为眼前的血迹都是我杀死的受害人的血么我想了想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蹲在他的面前双手覆在了他捂着耳朵的手背上。
“精神创伤事件，你听过这个词么”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关于咱们这一类恶魔的书你读过么又或者说，你的养父哈里有告诉你，你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么”
、第七十五章
“闭嘴，闭嘴，闭嘴”德克斯特突然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我忘记了，为什么又要逼我回忆起来你这样岂不是太自私了么”
德克斯特的话让我原本平稳的呼吸混乱了一瞬，在他的质问下，我好不容易让自己能平静的说出话来。我笑着一字一句的回答他道:“没错，我就是太自私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被那该死的警察收养的你，拥有了一群虚假的家人。这样的你又怎么会知道，当我终于能控制着自己骗过那些白大褂，离开那个与世隔绝的坟墓后。却发现这些年里唯一的心理支柱，我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感受呢”
我终于承受不住的在他面前失控了，身体中属于布莱恩的部分，疯狂的叫嚣着他的痛苦。但我仍然是优雅的微笑着，语调柔和。虽然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份笑容里到底有多少真实度。“当时我们在血池里呆了三天。直到那些血液都凝结成了两厘米厚的血痂后，以你那位养父为首的蠢货警察才找到我们。”
“你被抱走了，就在和此时此景一模一样的案发现场。因为那些所谓的专家认为，你还没到记事的年龄。所以这件事你会逐渐淡忘，不会对你之后的人生造成影响。”我嗤嗤的笑出声来，说出口的话仿佛并不是再由自己控制，而是布莱恩。真正的布莱恩在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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