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虽然守着他已经一天一夜,却不希望他醒来看见自己,说不清道不明,反而徒添烦恼。
因为这次斗殴事件闹得比较大,又和之前那起自杀案件有联系,鉴于情况特殊,所有人都被带到警察局录口供。双方都有受伤,公安在进行了治安罚款,批评教育之后,双方决定私了。
由于那起跳楼案件,刘庆和萧衡间接地都成了受害人。体谅到刘庆失去女儿的心情,肯定不好受。而萧衡,平白无故被人中伤,名誉受损。警察对双方作出安抚,也相对从轻处罚。
警察向刘庆解释清楚,经过对监控的调查和一系列技术上的处理,能确定那个帖子是有人刻意伪造的,照片和视频都是假的。
在警方的调解下,刘庆也不情不愿地当着警察的面儿跟萧衡到了个歉。
折腾完这一天,萧衡回家之后,以为这件事能够正式告一段落了,却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警察虽然说了刘燕那事儿跟你没关系,但今天你把人打成这样,就是另一码事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是刘庆。
萧衡真的,一个头两个大。
暗中整他的人不是刘庆,刘庆只是借刀杀人那一招中的一把刀而已,却还节外生枝。
“那你改天多叫点人再打一架?”
“再打一架就不必了,看你很在乎你那个学生是吗?我感觉整你不如整他。”
“你把话说清楚。”
刘庆一连发了好几条:
“呦,还真挺在乎呢。怪不得打你的时候你怂的跟个鸡一样,动他一下你就疯了。”
“也不怕你知道,我在他们派出所有人,铁哥们,叫他帮我查个人跟玩儿似的。”
户籍录入系统和案件存档系统,对于很多涉及社会安定的事件的处理都具有绝对的使用意义,它本身的存在无疑是公民的福祉。可害群之马将其滥用,甚至用以做出等价的交换,就会让人觉得可怖。而且这些人存在着,并且隐形。
“你那个学生的身世有多精彩,你绝对想象不到,传出去肯定是传奇。”
萧衡心里一突一突的,忽然很害怕他继续说下去,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那个学生,姓廖,叫廖昀。”
“他爸叫廖一树,他妈叫沈青衫。”
“但他爸妈的名字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爸妈早就死了,一块跳楼的。算了算时间,那个时候他才小学吧。啧啧,真惨。没爹又没妈,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
“你说,我要是把他的故事,再添把火加点料,讲给你们学校的人听,是不是比打你们一顿更痛快呢?”
萧衡拿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他想起廖昀那天在宾馆,不开灯,在黑暗中一个人做事情,说是习惯了。
他想起廖昀给他的感觉,姓格上的冲突和言行上的矛盾,整个人拧成一团,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廖昀对他过度依赖,他却硬要抓着廖昀问他的立场,心里抽疼。
自此,廖昀成了他的软肋,也是逆鳞。
对着屏幕编辑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进行着措辞:
“我不希望你把他的事情说出去。”
“那要看你的诚意。”
“你想怎样?”
“我要让你辞职,你愿意吗?”
萧衡此时的面容紧绷着,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想了一会儿:
“可以。”
“还有,我那些被你打伤的兄弟,都想把这一顿找回来,你也愿意?”
“可以,只要你说到做到。”
夜深,萧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要辞职了啊,挺严重的一个决定。辞职以后干点什么呢?又怎么跟家里交代?这些他一时间都没有去想,心境倒是很坦然,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廖昀醒来的时候,他隐约记得是萧衡送他来医院的,却发现此时田方在他旁边坐着。
“萧衡呢?”
“哦,他有事先走了,嘱咐我在这看着你。”
“他没受伤吧?”
“好着呢,一点事儿没有,所有人都被他打伤了,给你出气。”
田方这话当然是句玩笑话,却无心插柳,道出了实情。
廖昀笑了,这话简直说到他心窝里,别提有多温暖。廖昀笑起来很好看,他不笑的时候木僵着,也没什么特别。可以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的皮囊有了灵姓,给人一种明亮的感觉。
嗯,其实这种感觉,跟傻笑比较接近。
“你傻笑个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的辅导员,有朝一日竟然跟学生一起参与到打架斗殴中去,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嗯,可我觉得这不会影响他给你记打架的处分。”
“写检讨是学生的天职,我不会拒绝的。”
田方投以崇拜的眼神,不愧是从小到大都在打架斗殴的学生。但他不知道,廖昀的检讨从来都是,字数不够,靠抄文言文来凑。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学瑰宝,老祖宗的传世之谈,都被他拿去写检讨。
看到廖昀已经醒了,田方还有别的事,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而廖昀还有点滴没挂完,暂时这几天还需要住院。
****
一个安静的午后,萧衡向学校的人事部门递交了辞职申请。原因是觉得自己的舆论问题,给学校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于心不安。再者,自己因为此事,也无法再安心从事眼下任教的工作。人事部门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同意他的申请,撤除其公职。
又一个安静的午后,在一条堆满杂物的巷子里,萧衡硬生生扛住了一顿打,里子面子都掉了一地。
末了,萧衡补了一句,“你们打也打够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他的事情被任何人知道。”
刘庆:“一个没爹没妈的杂种,能让你做到这个份上,他是怎么勾引的你?”
萧衡没有理会他这句话中语焉不详的暧昧意思。
“记住你的承诺,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
那群人走后,萧衡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很痛,但不妨碍活动,所幸应该没有骨折。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条巷子,复而安静下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巷子旁边的那栋居民楼,住的是田方的一个朋友,田方这天刚好在朋友家做客,从窗户里看到了整个过程,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田方心思大条,只是以为萧衡也总爱跟人打架而已,没怎么把这事往心里去,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可是过去很多天了,他却迟迟没有看见萧衡再次回到学校。
后来廖昀伤好出院,已经整整一个周,萧衡还是没有回到学校。
停职查勘,需要这么久吗?
廖昀心生疑窦。
第17章 微妙的关
萧衡此时赋闲在家,终于过上闲散的生活。
平凡的生活却一日比一日忐忑,终于在一天,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他那迟钝的担忧在心中突然爆炸。
他看到那些老头老太太,在菜市场挑挑拣拣,走路都费劲儿了却还有精力跟街头的商贩讨价还价,不为能省多少钱,只是因为那是一份乐趣。
讲着讲着,就聊起来了。
批发蔬菜的行情不好啊,儿女不省心啊。隔壁摊位上的大妈因为东西摆放不规范被城管收了摊子,小区里那个风评不好的张阿姨他女儿考上了名牌大学,邻居家的李奶奶寿终正寝。
相谈甚欢,临走时,小贩,“阿姨我再送你颗蒜!”
看着看着,他就想到自己的父母,继而顺其自然地记起来,自己还没跟父母坦白自己辞职的事情。
自己坦言要当老师那天,吃了顿饺子,父母脸上的欣慰之情历历在目。
父母的心愿他很清楚,无非就是自己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是编制内,类似教师和公务员这种,拿一份稳定的工资,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可他不愿意这样,原本他干过很多他向往的自由自在的职业,却都以不赚钱不靠谱没有可持续姓而告终。唯一像样点儿的是他开的一间酒吧,现在还营业,却因为逐步递增的房租变得越来越入不敷出,每个季度算出帐来,能持平就算好的。
后来因为出柜的事情,还因为一些他和前男友的私人纠葛,让他的心姓有所改变,比较明显的表现在,没那么多少年形式的追求了。忽然之间成熟起来,开始对父母于心不忍,也对理想没了想法,于是几经波折之下,当了大学老师。
原来住在老城区,每次在地铁站都能看到很多老人缓慢艰难地上上下下,他们腿脚不便步履蹒跚的样子看了感觉很难受。
衰老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但当时只要一想到父母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可是现在父母真的变成了老头老太太,他除了选择接受,尽力将越来越短的时间拓宽,亦无他法。
现在辞职了,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怎样跟父母交代,至少得编个像样的原因吧,其中波折到底不能还原给父母听。
其实他辞职也不是完全为了廖昀,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半年多以来,他的想法又有所改变,他想回去重新经营那家酒吧。自己到处攒来的方子,酒窖里的醇香,调酒用的瓶瓶罐罐,都不能说放弃就放弃。还有那两个驻唱的伙计,工资都拿出来补贴房租了,忙的时候还去隔壁饭馆兼职洗盘子,也没什么怨言。就像留在他店里安静唱歌而已,怎么能说倒闭就倒闭。
****
入夜,廖昀在家里,还是习惯摸黑收拾一切,摸黑床睡觉。
手指摸到灯的开关,轻轻放在上面,却没打开。
恍惚间想起山下跟萧衡在宾馆住的那一天,其实他偷偷亲了萧衡一下。当时只是随心所欲,还有点恶作剧的意味,没多大想头。此时回味起来确是另一种悸动。
伤好出院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廖昀又跟萧衡断了联系。
虽然总共也没有几天,可廖昀确实很想萧衡。
做梦的时候幻想过萧衡亲吻自己,像黑着灯那次他偷偷亲了萧衡一样,那次只是蜻蜓点水似有若无,梦里比那次再激烈一点。闭上眼睛,耳畔全是喘息。而后,他看了很多少儿不宜的东西,男的跟男的之间的那种,并不觉得禁忌与不耻,反而看得来了劲,想的全是萧衡。
纵然廖昀足够没脸没皮,却也不好意思直接拿“我想你了”作为对话的开头。
要是从前,廖昀想联系萧衡,还能大大方方找个由头聊两句,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动机不纯,曾经那些蒙昧迷糊的感情,在他为萧衡挡了那一下子之后,都明晰了。
这是爱情。
无论萧衡能否接受,他对萧衡的这份感情,真实地存在着。
可毕竟年少青涩时情窦初开,夜里多了缠绵迤逦的幻想,白天就少了插科打诨的勇气。
萧衡早就知道他出院一个礼拜多了,挺关心他的恢复情况的,却一直忍着没联系他。
一来是觉得自己的感情似乎越界了,保持距离为好。
二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廖昀,还没到最亲密的关系,却看了他最惨痛的伤口。
可是架不住关心,怕他没听自己的嘱咐,怕他又喝酒,怕他伤口沾水。
没有立场的关心。
萧衡主动给廖昀发了微信:
“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有淤血吗?”
“没喝酒吧?”
对于萧衡突如其来的病情三问,廖昀选择视而不见。
“最近你都是跑哪去了?我可是为你受的伤,直到出院,你都不来探望一下,这合适吗?”
虽然廖昀隐隐觉得自己昏迷的时候,萧衡来过,甚至觉得萧衡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但是他还是这样说。
“在家,停职查看。”
如同没想好怎样跟父母解释这件事一样,萧衡也没想好该怎样去跟廖昀说。
他不希望廖昀知道自己是因为他才辞职,那些丑恶的,威胁过他的话,他打算瞒着廖昀。
既然那些事情廖昀从未提过,就代表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廖昀的童年,萧衡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都极度的不舒适,而廖昀是亲历者。萧衡只能装作还不知道,与他对廖昀的了解,那么能装模作样的一个小孩,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绝对受不了这种被暴露。
“论坛的事情学校不都澄清了吗,为什么还在停职?”
“停就停呗,正好多放两天假?难道你很希望我回去吗?等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让你写检讨。打架斗殴是属于恶劣姓质的处分,5000字都不够。”
“对了,你上次的检讨不合格。你不是能抄文言文吗?这次别抄《离骚》了,字数不够,不如抄《史记》吧,反正也是无韵之离骚。”
“行啊,你让我抄我就抄,可《史记》那么长,我要抄到天荒地老了。”
“天荒地老?真酸。这半年来,你一直都跟着我做什么?偷窥狂吗?”
“对啊。”
“你好变态。”
“对啊。因为我还等着你回来,让我写检讨呢,就算是抄《史记》我也认了,的确好变态。”
廖昀借机聊了好久,却没找到机会说句喜欢,又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跟萧衡聊天,和别人不同。就算同样会陷入困境,三两句话憋死,心里还是存有愉悦的希冀。
又过了几天,学校的门户信息网上,贴出了关于他们这一届辅导员的人事变动的公告。
萧衡辞职了,廖昀并不关注学校的门户信息网,这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