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不好当 第36节

    不周山乃天地之脊梁，太一不敢在此放肆，只能留一部分妖众驻守，如此匆匆，千年终过。

    ☆、第五十二章

    千年的时光，人族已经彻底恢复了元气，足迹遍布了洪荒大地，从原来的不过十万余脉发展到如今的千万大族，就连妖族都比不过这可怖的数量。

    而妖族也自发的让出大地的位置，多数在太阳星上驻守，少数，像是离不得水的水妖，不喜太阳星环境的妖怪，才会驻守在洪荒大地上，据守各个仙山，作为自己的洞府，成为一方豪强。

    这些属于编外妖族，虽然没有正经的职位，但是每年需要上缴岁贡，接受督查，算是妖族的治内手段。

    而人族对这些妖族也颇为友好，有的部落甚至自发的供奉起这些妖族，奉这些妖族为图腾，以求庇护。

    常羲早已经将那仅剩的月桂树枝插在太阴星上，千年的时间，在太阴星丰沛的灵气下，月桂已经再次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只等恶识归来，便可以重聚恶尸。

    而此时青龙……常羲的目光看向洪荒大地上，青龙也该出世了吧。

    有姜部落。

    有一女名任姒，于四月二十六诞下一子，其时霞光普照，瑞气千条，有一青龙在其上盘桓不去，最后没入婴孩体内，妖族之后常羲闻之，收其为徒，赐名孟章，号神农，赠赭鞭。

    神农氏少时多敏好学，多亲草木，又有赭鞭辨别天下诸草，神农一一尝试，其间遇毒草药草无数，一一记下，为部落做出极大贡献。

    有姜部落也因此变得富裕而庶足，他们少渔猎，多种草木，此时已经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部落，就连此时的人族共主伏牺都有所耳闻。

    一日神农于一深山幽谷得一九彩稻穗，大喜回族，正巧遇到人族共主伏牺拜访，与神农论道三日之久，这才离去。

    神农种下九彩稻穗，发现这果然是一种适宜食用的食材，无论蒸煮都可食，让部族的所有人大喜。

    在研究出这种稻穗的种植方法后，更是举族同庆。

    他们将九彩稻穗蒸煮而出的第一碗饭食祭祀了天地圣人以及妖皇妖后，而后才各自品尝了这饭食，香飘百里，极为好吃。

    常羲看着神农从牙牙孩童成长到如今已经可挑一部之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而就在常羲看着他的亲亲徒儿努力成长的时候，远在不周山的巫族，终于又起了动静。

    千年的时光足以让一切改变，但是唯独改变不了的，却是共工与祝融之间的仇恨。

    他们一水一火，相互克制，水大可灭火，火大可蒸水，自出生始就争斗不休，但是那也只是小争小斗，有着其余兄弟姐妹的调和，他们也就是在斗斗气、拌拌嘴的级别来回摇摆。

    而真正的斗争则是在他们共同爱上了后土的时候开始。

    其实最开始也只是懵懂的好感，后土是他们最小的妹妹，和他们的凶悍不同，后土总是很心软，又温柔，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时间想着哥哥姐姐，把自己放在最后，可以说，对这个最小的文静的妹妹，他们是极稀罕而疼爱的。

    有的时候也许大哥帝江压他们，他们也会辩个一二三四的不服输，但是后土小妹一瞪眼，他们就乖乖的任后土小妹发脾气，然后监督他们将破坏的东西收拾好。

    但是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改变的呢？

    明明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后代，虽然是用精血与浊气制造而成的，甚至他们的后代也各自有了后代，可以说，他们已经是爷爷辈，祖爷爷辈的祖巫了。

    但是偏偏在他们这么老的时候，却突然就那么动了心。

    就像是一粒石子忽然掉入了湖水里，荡起一层层挥之不去的涟漪。

    而面对这样的动心，祝融与共工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做法，祝融是在后土面前采取绝强的武力，而共工则是在斗争的时候示弱装可怜，后土是一个心软的妹妹，看到共工受伤，自然心就偏到了共工那里。

    祝融不服输，但是为了后土，于是不再与共工争斗，共工却上赶着挑衅，于是两者相争中，祝融终于明白了共工的心思，同时共工也明白了祝融的心思。

    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这一意识简直是天雷勾地火，在两人中间突然引爆，将两人炸了个粉碎，然而面对后土，两人有志一同的瞒着，决定决出胜者，唯有胜利者才能拥有后土。

    于是他们争斗的愈发激烈，然而在不争斗的时候，他们却想方设法的讨好后土，让她开心，时间长了，即使是傻子也能看清两人的心意。

    后土自然也明白。

    她开始试图阻止两个人争斗，但是在爱情里，谁又肯退让，后土越是阻止，两人争斗的愈发厉害，最后简直是不争个你死我活不罢休。

    就这样足足纠缠了一千多年，而后人族出现，他们发现人族的危害，祝融又去毁灭人族，而后妖族撑腰，两者再次争斗……

    他们终于无暇再顾忌这炽热的如同岩浆的感情，而是有志一心的对抗起妖族来。

    但是面对周天星斗大阵，他们居然惊恐的发现，都天神煞大阵的盘古真身居然也被压制了。

    他们还是勉力支撑，然而就在他们已经支撑到极限的时候，他们却突然感觉到身体里什么东西仿佛断掉了，他们在同一时刻感受到那刺骨锥心之痛，失神的结果，就是都天神煞大阵的崩散。

    兄弟们在这大阵里被星辰贯穿，祝融与共工目眦欲裂，然而帝江在这一刻仍然不放弃，将他们与后土玄冥等一起救出。

    而后逃亡。

    帝江转身与妖后同归于尽自爆，让他们照顾好后土，然而他们此刻看后土一眼都心痛难忍，曾经的感情竟像是面对炎炎旭日的冰雪一般，刚出现就蓦地融化了。

    他们在途中带领剩余的巫族余脉引走了追兵，而后逃到了不周山，不得已逃了进去。

    这是父神的脊梁，那些妖族果然不敢妄入。

    而后他们听到了后土发出的誓言，他们最小的妹妹，终于还是不见了。

    永远不见了。

    祝融感觉到自己的颊边有些湿润，共工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妄动力量水却从眼眶中流出，这一刻心中明明空空荡荡无所安置，但是他们却同时觉得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也许那是一种连红线都无法斩断的感情。

    巫族只剩下他们了。

    他们开始还想着相安无事，光大巫族，但是时日渐久，矛盾就越来越多。

    他们不自禁的想起从前，他们相互推诿着责任，他们对着彼此怒目而视，他们觉得对方都配不上后土，他们说对方是胆小鬼。

    而后矛盾积攒在一起，逐渐累积，在那一日突然爆发。

    水部与火部在不周山火拼，祝融与共工动摇四海之水、南山之火，天摇地动，洪荒恐慌，共工在祝融的击打下撞到了不周山，那一刻仿佛听到了断裂的声音，但是两人没有注意，继续变成最大的样子彼此争斗着，而后天倾地倒，当他们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只来得及将巫族最后的血脉送离这里，就一起被埋在了不周山下。

    不周山倒了。

    巫族散了。

    ☆、第五十三章

    天塌了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常羲虽然不知道，但是他曾经想象过，也许天空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后面会露出黑黝黝的颜色，也许会像是被足球打碎的玻璃，残渣洒落在地上晶莹一片，又也许会像是前世电视上所见的超级飓风，将天地搅乱一团。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没有眼前这种让他震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腰围比最大的行省还要粗的不周山从最中央断为了两截，破碎的山石将一切都埋葬下去，常羲甚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游历不周山时那山腰处鲜嫩的青草，也记得第二次游历不周山时与帝俊的荒唐一年，更记得每每仰望那座山时心里涌现的高山仰止的尊敬与敬畏。

    而如今，这座山已然倒塌，而十万八千里高的天空之上，豁然出现一个大洞，数不清的天河之水从那个大洞中倒灌入洪荒，千里水域，万里河泽，那水珠溅射到常羲面前，常羲用手指接了一滴，冰凉刺骨。

    大地已然崩裂，天河之水还在继续蔓延，常羲看着数不清的泥土碎石随着天河之水冲到洪荒之中，常羲看着天空中那断裂的缺口仿佛支撑不住一般越来越大，常羲看着许多的巫族在这一刻被那天河之水淹没，其中甚至有着共工原本的水部。

    生于水，溺于水，何其可笑。

    可是常羲却笑不出来。

    这样的惨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得到其中的万一，纵使再多的文字，在读出来的时候，也许只有寥寥百字，而在亲眼看到的时候，那心中无尽的悲痛与无能为力，却是怎样都表达不出来的。

    他已经关注这里足足千年。

    早在得知共工与祝融逃入不周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的到来。

    常羲早已经发现，这洪荒的命运轨迹兜兜转转总要回归到所谓的‘正道’上去，命中注定共工将撞倒不周山，将后土遗留护佑巫族的功德之气几乎尽数散去，而如今，命运果然回归了正道。

    所以他派遣到这里的全部都是水族的妖怪们，所以他在不周山倒的第一时间便赶到这里，所以他能够在天河之水将在此驻守的妖族尽数淹没的时候，将他们收入须弥珠。

    可是此刻他的心里却并不全然高兴，即使此时巫族的气数散尽，天地间再也没有妖族的对手，他也……并不高兴。

    因为这洪荒……将要碎了。

    不周山的上半截终于轰然倒塌，在天河之水中溅起一个巨大的浪花，常羲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化身为天地的巨人，在精疲力竭的时候，轰然倒塌的场景。

    常羲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天地是盘古父神化成的，可是如今他的孩子们……将这洪荒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盘古父神在天有灵，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的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常羲不知道，帝俊也不知道。

    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在女娲赶来之前，让不周山倒的恶果降至最低。

    “开始？”帝俊脸色凝重。

    “开始。”常羲深吸口气。

    帝俊拿出在不周山顶葫芦藤处取走的第七枚葫芦，它因为遭天所嫉，没能真正成熟，无法孕育周天世界，此时内藏混沌，地火水风乱成一团，常羲与帝俊双手同时抵住那葫芦，体内的灵力阴阳相合，向着葫芦内部一同输入。

    霎时间光芒照耀天地，只见这不过掌心大小的葫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能将天地装下去，常羲和帝俊的鬓角已然见了汗，但是却仍不松手，直到这葫芦大无可大的时候，才将葫芦向着天河之水照去。

    只见天河之水蓦地一滞，随后居然逆流而上，没入这葫芦的葫芦口中，葫芦一刻不停的吸着这天河之水，一流一吸之间，竟与它从天塌之处流下的场景隐隐对峙，虽然仍有部分天河之水流出，但是比之之前，已经少了太多。

    也许不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了。

    而就在常羲与帝俊全力控制天河之水的时候，太一也带领鲲鹏来到了北冥之海。

    “这里真的有这样一个生灵吗？”太一直到此时仍然不敢相信。

    “是真的。”鲲鹏面露苦笑。

    如果不是他出身于此，即使是他也不敢相信这世间居然还有比他还要大的生物，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然而这一切比之他所知道的那个生灵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纵使遮天蔽日，也不过这几千里罢了，如今修为越来越高，肉身越来越凝练，也许化为鲲的时候还没有原来大呢。

    而他所知道的那个生灵呢？

    整个北海海底都是他的壳……若不是幼年玩耍的时候钻进了他的壳里面跟他说了几句话，恐怕即使是他也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之大的生物吧。

    恐怕几万里都挡不住……

    “可是……他会答应帮忙吗？”

    话音一落，几妖都静默无音。

    恐怕没有谁会愿意帮这样的忙吧……这世间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终究还是少数，谁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他人呢？纵使知道这样能救整个洪荒，可是这样的情怀却不是谁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