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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绝境出击 第8节

作者:风子风残 字数:8228 更新:2022-01-10 04:49:33

    但怎么想都有点亏啊,看来这闷油瓶还要在这住一段,老痒那德行不敲我一笔就不错了。为了节省开支,更主要是怕出事,我把手机拿手里转了两圈,还是给管片儿的派出所熟人老何打了电话。

    老何和我三叔是同批社会招聘进来的,那年三叔还是阿三,他还是小何。现在我三叔进了市里,他肩上多了两颗颗星,成了老何,正好也是我当年的半个领导。

    “何叔,你们那还有空沙发吗?”那边电话一接起来,我就问道。

    “别提了,这关头上出你们那个案子,我们天天都得蹲在所里呢,别说沙发,厕所都不够用!”他抱怨着,但还是很乐意接我电话,乐呵呵地开玩笑。“拘留室里还有桌子。你要回来,我给你要床被?”

    “不是。我们这有个人,昨晚出现在吴山那片,身上还有伤。我正好碰上,就接管了。”我简单向他描述了一下事发的过程,当然略去了为什么会临时起意夜晚逛公园。

    一听我说情况,他的语调都皱成一团愁眉苦脸起来。“你瞧你这事儿办得。本来是清波派出所的事,你这么一安置,就归咱们北山管了。”

    “这不是半夜没地方吗?您就说管不管吧!”

    “不过小吴啊,他真是失忆?”老何总是很警惕,“别是诈骗的吧。”

    “我也不太信。他是跟旅店老板说的,然后等我来了,他又不说话,我又不能上测谎仪吧。”我站起身去门外,掩上了门压低声音说道。总觉得在别人面前说怀疑的话不太合适,面对面指出说谎可以,因为我给了你权利反驳我;但背后讨论是另外的事,总有点直接泼了盆污水,然后不给别人机会还击,转身就走的意思。

    “要不你再带他去趟医院,你们附近的z大不就有医院吗?以防万一,电视剧不总演吗,什么——”

    “别提上医院啊,你给我报?”我反问道,二十四小时内提了多少遍电视剧了。

    “那不成,最近所里还欠着帐呢!”

    “那不就得了。”我用胖子的话调侃他“没那点法力无边,装什么救世菩提?”

    “别总和你那同事学!”他训我一句,又不放心道“检查后没有问题?是不是需要接受催眠治疗?”

    “说是没有头部伤。我也乐意去给他治治,最少治治自闭症,不过,”我追问,“还是那句老话,报销吗?”

    这回他学乖了,没有顺着我说话。“要么你就把他送西溪路那个救助站看看?我听说那儿地方肯定够。”

    扔救助站不管是个好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可是他这个建议让我打心底有点抵触。虽说警察这行干了五六年了,早就知道这身皮不是万能的,也不会像刚毕业一样,觉得有困难帮不来、有案子破不了就成天难受。但这次不明所以,我还就不太想放手不管,可能是当初闷油瓶拒绝求助伤了自尊吧。

    “可国家有规定,救助站只能最多10天的帮助。到时候,还是找不到这人的当地政府和家人怎么办?”

    “而且,”我知道这理由很牵强,还没等他说话我就补充道,“这马上就要到十一了,那架势咱又不是没见过,路边一下子多出多少乞讨的?救助站里你别看白天一个人没有,晚上全得是满的,那帮流浪汉们把那儿都当旅馆住了。这种时候,救助站里简直像是流行病医院。要送也得等小长假过去。”

    我急匆匆地说到一半,他就开始笑。“我还不懂你?别解释了,你就直说不想送得了呗!是个妹子吧,长得好看?我说你也该谈对象了,你三叔过年那阵还跟我说——”

    是不是每一个中国人都有保媒拉纤的基因啊,三十五岁一过自动激活?这现象应该找个心理学研究所研究一下。“行了行了何叔,我有案子,有案子呢!以后咱们喝酒再聊!”

    “你这孩子真是,”他哈哈笑着,努力一本正经地劝我“我跟你说,好歹他也是成年人,没有智力障碍,又不是孩子和老人,咱总得遵循人家意见对吧?你问问他意见。”

    我按断通话,推门进屋,他已经吃完了。我看着他轻手轻脚把饭盒推到我这一边,然后坐远了一点,不知道怎么开口。送派出所还能说是尽义务,送救助站总有那么点不管不顾的意思。虽说大部分流浪人员的事件都是那么处理的。

    “你可能不知道,像你这种情况,咱们市里有一个救助管理站。”我硬着头皮道,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好像一个路边站着的房产推销员。

    “那里完全自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五层楼呢床位绝对有,去了就住下,给吃给喝,还送一套洗漱用具,要走就送火车票。我尊重你的意思,你要去我可以打车送你过去?”

    他摇头了,如我所料。这不稀奇,要换成我,宁可上包食宿的小餐馆打零工,也不愿意找他们帮忙。

    我推销的时候,下楼吃饭的老痒终于回来了,听我劝闷油瓶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拽我袖子。

    这会儿把我拽到门边,凑在我耳边道“别劝了,我看这小哥做派像个有、有身份的人,没准是个精英白领公子哥。救助站那地方确实有点掉价,干脆就、就留这儿吧?”

    “你真打算留?”我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反问道“我可说在前面,我不知道你从哪儿看出来他有身份的,这货连身份证都没有。再说了,救助站那掉价,你这就好了?”

    “怎么也是单、单人间!”老痒面露喜色道,“我跟你说啊,电、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万一这人有个有钱的亲戚——”

    别跟我提电视剧了!我心中呐喊了一句,对他道“呵,算盘打得不错啊,看得真长远,你咋不想,万一这人有个新婚期间在自家卫生间里被歹毒杀害的妻子呢?那你不就傻了?”

    见他没有悔意,反而一脸兴奋,我趁热打铁“真归你管,我就什么都不出了,说好了?”

    “说好了,回头我就让他上网吧门、门口一站,还愁不、不来顾客?”老痒打着生意经。

    搞定了住处,调查也要进行。我们警察有个内部的“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信息系统”,我打电话给档案那边,请他们在失踪人员管理中心查了一下,结果最近三个月内没有接到类似失踪人员报案。我看他服装整洁,也有可能家人还没报案,或是不到48小时,警方还未受理。

    我大概说了下情况,半开玩笑地说了一车好话,那些小女警才答应接到类似的报案就通知我。

    在我考虑要不要把血液样本也送检,查一查dna系统的时候,突然想到,对了,还有个办法。

    “拍张照可以吗?”我问了那闷油瓶一句,但并没有等他的回答。无效交流了这么半天,习得性无助已经教会我不要期待他的反应了。

    可是,不知是手机延误,还是他动作够快。我说话的时候手机镜头已经对准了她,他抬头的时候我按下快门。但是显示屏上成像的时候,他却异常恰好地躲出了镜头中心,仅仅留给我一个发旋。

    而且,更来气的是,这人躲过去之后又抬头看我,看不准是什么意思。警惕,或是厌恶都没有。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会不会他不去救助站,就是不想进门拍照?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早有库存。我不管他还在看我,低头开微信给网监的沈琼发了昨天偷拍的照片。

    不一会电话就打了过来。“干嘛,发的是病毒吗?我不开的哦!”

    警惕性真高,我给老痒使个眼色,让他收拾一下,走到门口严肃道,“你们不是有个警务微博吗?我这儿有个失忆人员,帮忙发个照片寻亲。”

    她“哦”了一声,声音有点远,应该是拿远了手机正在操作打开。

    随后听筒里传来了一声尖叫,不对,是好几声尖叫“呀!睡颜照哦!别告诉我你是弯的!这是你男友吧,这么捉弄人家不好哦,我们这可是专用微博!”

    “卧槽你小点声!”我按着话筒吼了一句,为有这样的同事脸上发烧,瞄了话题主角一眼,他终于不再看着我,而是转头看窗外了。

    “你们天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玩意,学习笔记没抄够吧?”

    “瞎说,”有小女生的声音反驳,“每篇一千字呢,领导的都是我们抄的。”

    “那都抄哪儿去了?”

    “卖废纸了,”沈琼终于抢回了电话,开玩笑,“你别转移话题啊,我告诉你,现在人民群众都喜闻乐见这个主仆恋啊、还有你们这样的,我们要跟着舆情走啊,这才叫践行群众路线呢!”

    “看来咱们两部门面对的是不一样的群众,你们是网民,我们是逃犯,”我应付了一句,又嘱咐她道“照片处理一下再发。”

    “懂得懂得,”她应付道,一听就没走心,“别忘了把基本相貌描述什么的发过来。”

    “那个,”老痒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你让他们发信息的时候,说一下人在我的网吧,行不行?”

    “广告打到公安局头上来了?你还挺会做生意!”我已经挂了电话。

    “你不说转变思、思路吗?我觉得,我们旅馆就差一个活、活招牌,就跟五、五星级宾馆一样了。”

    “你知道你们旅馆跟五星级宾馆差了什么吗?”我进屋,继续收拾饭盒,语重心长道“差了一个有脑子智商上一百的的经理。”

    “表叔,老吴在背后骂你。”老痒冲着楼下喊。这时他可不磕巴。

    第十五章 基层侦查员

    我忍住一脚把老痒从窗口踹下去,然后栽赃的冲动。转头对背黑锅未遂的闷油瓶道“昨天我给你留了字条,放在你外套兜里——”

    他闻言摸索了一下,拿出来,很阔气地看都没看那一堆零钱,直接展开了字条,有将近五秒的停顿,我们什么都没做就看着他,然后听他念道。吴邪。

    是我的名字,我知道,我听见了叫声,也看见了他嘴唇移动。可是那时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怀疑这是否在叫我,我怎么觉得和别人叫出来听着不一样,果真有方言?还是,对了,他们都叫的外号,很久没听别人叫全名了。

    我这么长时间的沉默,让他抬了头,对视的瞬间我醒过神来,不妙,貌似昨天的压迫又回来了。

    窗边的老痒看着我俩如此往来甚是奇怪,皱着眉问道“老吴?走什么神呢?”

    “啊没事,想□□事——”他的打岔破坏了魔力,此恩德让我决定收回把他踹下去的想法。“有空——有急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他们这儿有电话,就在那边桌子上,也不用加拨什么,直接就能打。然后你需要什么就让老痒帮你去买,他叫解子扬,你随便怎么称呼他——”

    我的语速很快,饭盒最上面的金属盖子扣了两次才扣上。这些都让老痒看着有些吃惊“你到底犯啥毛病了?着什么急?”

    “到点了,我得先走,你们慢慢聊——”他俩要能聊起来我就把饭盒吃了。

    “这不还有半个小时呢吗?”老痒不解道。

    “我不是去局里。饭盒先放你这,你找个人刷一下。”我解释了一下,拿起随身的包就出去了。就听老痒在身后嘀咕说“什么案子啊,没见他这么着急过,难道报案人是个美丽小寡妇?”

    在马路上打到车我才喘了口气,好像刚刚说话时一直闭着一口气。一路行到李四地生前租住地滨兴校区,抬腕看表才发现老痒说的没错,不仅是赶得上,还早得很。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滨兴西苑东门前,要了□□下车,信步前往李四地生前住地。

    整片小区占了整整一个街区,分成了六个部分,包括一个小学,而我要去的是西南角最远的一片——滨兴西苑。浅蓝色的楼体,配上绿色塑料雨棚,阳光一照有点诡异。

    那一片的六加一多是回迁房,原住民的素质体现得淋漓尽致——车道两边种菜晾被,卫星天线随处可见,有一户人家在两个相邻的南阳台防盗窗之间搭了个木板子,上面摆了一排花盆,一点防范措施也没有,风一刮过摇摇晃晃。我忍住干治安时养成的上门劝说习惯,摇摇头躲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三号楼一单元门口围着一堆人,想是听说有警察来查案子,都想挤上楼去看一看,一个社区警和把守现场的民警正在劝阻。

    “个头看啥?”我要往里走的时候,正好有个大爷也拎着个板凳凑过去。

    薄江区对于我们市有些特殊,以江南大道为界,以北说普通话,以南说萧山话。萧山话比较像绍兴话,和我们平时走访时接触的杭州话稍微有点区别,我听着新奇,也就没急着走进去,在外面听了一会他们对话。

    “西人啦!”回答他的,是一个绿上衣盘发有点年纪的女人。其他人好像也都看着她。

    “啥辰光?”大爷听不太清地嘀咕一句,继续问。“在个里头?”

    “否来头,单位里头。”

    之后他们说话就快起来了,听得我头有点大,从边上绕过去,向两个同行出示了一下证件,负责现场的民警立刻带我上到四楼去,留下了他短暂的战友在好奇大军前孤军奋战。

    穿过封锁,推开内部的木门,不大的客厅里里,除了占两个人身位的胖子,还挤了区里、辖区派出所一共四个人,他们在屋子里翻找着存折、账本、文件、笔记、日记等一切能记录死者信息的东西。

    胖子咧嘴跟我打招呼,正在屋里的民警见状也只能抱歉地笑笑,实在是加不进去我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里加进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就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下,这房子户型是个普通的两室一厅,卧室一南一北。比我现在住的乱一点,不过比胖子租的那一套好了不知多少倍。总而言之,符合一个单身落魄男人的标准住房模式。

    “不在这住多久了?”我看着落满灰尘地面上明显的鞋印,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我问过死者的同事,但他们也没注意,因为死者值的是夜班。一般来讲,在人们潜意识里,晚上不回去睡觉挺可疑,但白天睡哪里、出不出去谁也不在意。

    胖子和马日拉看了看两个派出所民警,不过两人都很遗憾地摇摇头。

    “房东呢?”

    “刚给这位领导说过了。咱小区是回迁房,一般原居民家里都会有两套以上的房子,所以出租出售很混乱。这套房子的所有人不是直接出租方,里面夹着个中介,还有个二房东,和承租方之间没什么来往,说不清他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不是本地人,但具体吧——”

    我点头表示懂了,心说算了,反正也没指望。这种多次交易最讨人厌,而且还麻烦,出个事故维个修常常找不到人。为了安全与省事,租房最好还是找正规中介。

    他们正在看存折,屋里有点挤,我就跟着带我上来的民警身后又下了楼。单元门口人还没有散,有人认出我是刚进去的人,就围上来打探情况。我起先因为听不懂有点烦,后来心里一动,觉得是个机会。

    要知道,在中国,活跃在各地公安侦查最前端最基层的力量,不是巡警,不是治安,不是派出所,也不是各社区片警,而是多管闲事的邻居与喜欢扮着小凳子坐一起东扯西扯的老奶奶们。

    虽说没有人为他们的自发行动付过一分钱,但这些人依旧充满了积极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活跃在侦查一线上。他们的信息繁杂,渠道广泛,联想丰富,唯一的不足就是个人主观臆断太多,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分辨什么是故事什么是事实。

    我找到一个和大家打成一片的社区警,跟他低声说了几句,随即走回单元门里。

    不一会,民警就把刚刚知道很多的绿上衣请了过来,指着我道“这是咱市里的领导,想跟你了解点情况。他问你们什么,你要是知道就跟他说说。”

    “市里来的呗,啧啧,杭州人?”绿上衣上下打量我一眼,说话不太客气。

    “我老家是长沙的。”我保持微笑道,也没太在意。看得出来,这里就像所有的老城区一样,或多或少有些排外,而且受萧山影响,对杭州人有些敌对情绪。说得远一点,可以增加距离感,产生美,如果有的话。

    “哦,南边头的。”她点了点头,果然配合了一些。

    “您住这儿?”我趁热打铁。

    “跟楼下,二楼。”

    “我看您在这儿熟人挺多,大家都和您打招呼,”我稍微恭维了一下,“那平时您跟四楼这户人家来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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