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过生日。
蛋糕准备了两个。
一个留着吃。
一个在路言勋吹熄蜡烛后的那一刻,整个盖在了路言勋脸上。
路妈妈下的手。毫不留情。
路言禾听见弟弟脸栽进蛋糕里的声音,幸灾乐祸地大笑。笑得最大声的时候,另一坨蛋糕也抹在了她脸上。
依然是路妈妈下的手。毫不留情。
两个孩子仿佛不是她亲生的。
路言禾的笑戛然而止,如同做了亲子鉴定发现自己是被捡来似的,撕心叫道:“妈!!!我是你女儿!!!我是女儿!!是女的啊!!!”
路妈妈笑得更欢快了,学她的语气:“我觉得不是!!”
路言禾要去找父亲主持公道,父亲只是温柔无奈地笑。
周怀曦只想着别浪费,能吃的奶油赶紧吃。吃不到半分钟,难逃被路妈妈抹一脸奶油蛋糕的命运。
这个还真不是她亲生的。路家姐弟拥有的奶油分量,他也必须要拥有。
没开灯,蜡烛又吹熄了,没看清是谁下手的周怀曦第一时间吼问:“路言勋是不是你干的!”
路妈妈顺水推舟卖儿子:“没错,就是他!!”
“哥哥,我是冤枉的。”路言勋解释。顺便:“妈,我是你儿子?”
路妈妈不听不知道。
周怀曦不听不信不知道。
路言勋只好趁着四下黑暗,现场混乱,没人发现之际,一把把周怀曦拽近身边,靠在他耳旁,压低嗓音说:“那不然,我帮你清理干净?”
周怀曦一颤,他的重点不是“这小子撩人不分场合”,而是:“果然就是你干的!”
抓起仅剩的蛋糕,全部倒在这位寿星身上。
现场家暴,教他做人。
路言勋委屈地挨打。
路言禾委屈地找父亲求评理。
路妈妈沙发上打滚大笑。
路爸爸无奈地安慰路言禾。
一家人岁数加起来,可能还没门口路过的小黄狗岁数大。
这一晚上,过得真不让人省心。
不知闹了多久,闹到路妈妈累到睡死,万恶之源没有动静,混乱的现场才逐渐安静下来。
每个人收拾收拾,都回房间休息。
周怀曦跟路言勋一间房。
房门关上后,周怀曦准备先去浴室洗个澡,把身上没清干净的粘腻奶油洗掉。
路言勋叫住他,朝他伸手,笑甜甜地问:“哥哥,我的生日礼物呢?”
周怀曦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一番。
完蛋。
礼物他放在大学城市里,忘记带来。
懒得解释,干脆不给了。周怀曦说:“你都长大了,还要什么生日礼物?”
路言勋一默。
路言勋低头,开始解起衣服扣子,认真乖巧地说:“哦,那必须得让哥哥亲自检查检查,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周怀曦:“!!!”
大事不妙。
十分不妙。
周怀曦告辞。
周怀曦要跑。
可惜来不及了。
家里每个房间相距很远,隔音很好。
周怀曦身上没清理干净的奶油蛋糕,到底还是让路言勋“好好”地清理个干净。
还干净过了头。
第56章 是什么时候喜欢的
周怀曦收回“路言勋最近变乖”了的这个想法。
他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乖巧与柔弱,深深地欺骗了周怀曦。
他好像只是很短暂地柔弱了一下,隐隐感觉得到。一到床上,这种柔弱就他妈螺旋升天。
“我很甜的。不信的话……哥哥来尝一尝?”低下的嗓音配上路言勋衣衫开敞,微流汗水的喘息与得逞的笑。
根本是人间魔鬼。
尽管周怀曦早在当初那间小诊所的时候,就知道路言勋哪里都“很甜”了,但路言勋还是会诱引他再“品尝”一次。
路言勋一晚上都在“长大”。频繁持续的“长大”让周怀曦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
委婉点说,徘徊于天堂与地狱之间。
直白点,欲——仙——欲——死。
直接的感受,周怀曦一整晚都要死了。地狱跟天堂都在对他唱“我家大门常打开”。
周怀曦,一个不忘初心的少年。
这被花式开发的一夜过后,决定重新捡拾起伟大的反攻梦想。
终有一天,他也要让路言勋尝尝走路必须要内八的滋味!
在路家待的这段日子里,周怀曦对路家的心情很是复杂。
可能是人口较多的原因,有时这家人吵闹起来,能让周怀曦怀疑许久的人生。
尤其是清晨路言禾用破表分贝练习拳击,路妈妈再一脚踹开她的门,给她好好的一顿“拳击”。路言禾再高喊救命,冲去抓着周怀曦和路言勋当盾牌,呼喊着“爸爸!爸爸”逃向父亲的房间向父亲求救。
从一楼到二楼。从二楼到三、四楼。一路上带倒花瓶、桌椅,噼里啪啦,轰隆轰隆。
竟有些能理解家里为什么要装修成姓冷淡风。
一家人这么能吵,要是装修得热情似火,再多添置些家具,这个家怕是会自毙姓爆炸。
周怀曦头一次觉得,自家那对很能吵闹的父母,相较之下输得一败涂地。
这一个礼拜,周怀曦深陷这个吵吵闹闹的家庭中,过着白天“美好”晚上“没命”的生活。
白天的吵闹对周怀曦来说是幸福的。
因为他知道,他只有白天的时间,能够安静祥和地幸福。
晚上他就要死了。
以为在家里,在有长辈的地方,夜晚路言勋会收敛一点?
不。不可能的。
现实狠狠给周怀曦扇了四五六七八个耳光。
如果路言勋领悟出了一个新的技巧,新的花招,他一定要在周怀曦身上充分尽力地实践一遍。再一遍。再一遍。
周怀曦发现了宇宙新秘密:路言勋肯定是老天的私生子,老天待他实在不薄。
全家人的房间挤在同一层,偏偏他能单独享受第四层楼。
试问这样人不问仙不来鬼不到的静谧环境,谁还能阻挡得了路言勋搞事,不,搞周怀曦的大动静?
如果碰巧有家人来敲门,路言勋大不了恶劣地用衬衫袖子绑住周怀曦的嘴。该继续的仍然会继续。
这种日子,周怀曦真他妈他爸他爷爷他奶奶的要受够了!但是比起路言勋日益精壮的身材,周怀曦始终瘦弱如一的小身板,再怎么靠强大的反抗精神都激不起水花。
看来在反攻梦想实现以前,这样美好中透着心酸的幸福日子,周怀曦还得再过下去。
终究还是迎来离开路家的那天。
离开时,周怀曦依然是有不舍的。
毕竟周怀曦已经把真正的霸道总裁路妈妈,当成闪闪发光的偶像一样在心里供奉崇拜。
他曾多次在夜里暗自对自己说:哪怕我有路妈妈百分之一的战斗力,也不至于对路言勋这个熊孩子毫无反抗之力!
可惜没能从路妈妈那里学习到一点霸气精髓,他就得离开这个家。
泪别偶像,泪别神仙一家,周怀曦和路言勋踏上回到那座城市的旅程。
属于他们的生活,刚刚开始。
在动车上,放好行李,路言勋坐靠窗位,周怀曦坐外面。
“过年前你说你爸妈都在国外不回来,我还以为他们忙于事业,对你关心得少了。”周怀曦说。这几天的经历,充分证明,以路言勋优秀的卖萌技巧,在路家绝对是除路妈妈以外最受宠的宝宝。
“忙于事业?”听到这四个字,路言勋忍不住扑哧笑了,“忙是挺忙的,但不是忙事业,是忙着去追星。”
“追星?”周怀曦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那时候他们跑去听演唱会。”
周怀曦头上仿佛要冒出个出大问号。如果是路言禾这么干,他还能理解。但是路爸爸和路妈妈?
“这把年纪,大过年,不回家,在国外,追星?”周怀曦感觉头上隐形的问号更多了些。
路言勋:“厉害吧?”
厉害,佩服,属实有钱。
“追星的只有我妈,我姐和我爸是陪着去的。”路言勋说,“以前有个人问我姐,你爸爸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一下吗?我姐说,‘如果你老婆是追星狂魔,你可能也会被迫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
没想到路爸爸柔软温和的外表,有一颗这么硬核宠溺的心。
周怀曦叹出一句:“我酸了。”
路言勋看他:“我也会愿意为了哥哥很努力的。”侧过身子,穿着破洞牛仔裤的腿,搭到周怀曦腿上,“哥哥喜欢什么,我都会拿来给哥哥。哥哥想做什么,我也都会陪哥哥去做。”
听见路言勋用可爱却不敷衍的语气说情话,周怀曦承认,他的心脏突然之间以不是很正常的速度跳动了一下。
他想起路妈妈那天说过,很早之前,路言勋就打电话给母亲,说喜欢上了他。
周怀曦仍没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这个疑问被周怀曦在拥有答案的本人面前搬出来。
路言勋答得很快:“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
近似于敷衍的回答,让周怀曦涌起想揍他的心情。
拍了一下路言勋的腿,周怀曦有些凶:“到底是什么时候?说实话!”
路言勋一噘嘴,摸摸自己被拍的腿:“真的是第一眼的时候,你不信我?”
周怀曦死都不会相信。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着褪色球服、过气跑鞋,以起初菜鸡的水准跟路言勋打篮球。
或者再早一点,他像个采花贼蹲在路言勋他们教学楼外,想偷瞄路言勋两眼时或许被对方发现。
不管是这两个场合中,哪个场合的“第一眼”。
那“一眼”能万年,能让路言勋“一见钟情”,那么许仙跟白娘子就不必等海枯石烂雷峰塔倒塌,董永跟七仙女也不用一年才能一会,世界也不会有这么多单身狗。
除非路言勋那个时候瞎了。
“你不说算了。”周怀曦表现出懒得继续追问的样子。戴上兜帽,侧过身子装睡。
心里却在在意地问着:他妈的。到底什么时候?
路言勋盯着周怀曦的侧脸,盯了许久。
除了流转的时光,应该没人会知道,周怀曦以为的那“第一眼”,和路言勋对他的真正的“第一眼”,不在同一个时间。
第57章 心脏为你跳动的那一眼
流转的时光倒退回一天前,他们还在路家。
倒退回一个礼拜前,他们在路家大门口。
倒退回,半年前。
他们,一个此方,一个彼方。
“逢金秋桂子,十里飘香;迎莘莘学子,腾飞栋梁”。大学里普遍挂着的迎新横幅,在新生开学一个月后依然高高在上,独自散发着老土又孤独的气息。
“以为军训结束就解脱了可以享受美好的大学生活了,没想到大学的老师还是这么变态,才教这么点东西就要我们交什么深刻的作品。”同学在路言勋身旁抱怨,抱着重重的相机,在CAO场上寻找值得“深刻”记录的画面。
CAO场的人一向不少,接近傍晚的下午,阳光淡黄温和时,人数尤其多。
打篮球的场地被占,草坪上外国人正在进行足球赛,塑胶跑道属于体育课被要求跑步的学生。
通向体育馆的台阶上,坐着抱吉他的男生,拨弄吉他弦,用少女们喜欢的初恋嗓音,反复唱着一首被学校广播站用烂了的《水星记》。
每当唱到“还有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总要抬头闭眼,拔高音量,使出浑身解数地抒情。
在五分钟后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前,路言勋不懂这种从抖音爆款里走出来的抒情。
他找寻那些可以称得上是“深刻”的瞬间,认真地用相机记录每个具有潜力的画面。
同学也跟着拍了两张:“为什么别的班级漂亮女孩那么多,我们班就没几个。小路,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类型的?”
拍照着墙壁上树叶被风吹动的影子,路言勋答:“长成我喜欢的类型的。”
“这句废话的意义是??不过你长得这么帅,本来也不缺女孩子喜欢。”同学话很多,是害怕嘴巴寂寞的人,“军训期间给你表白的,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那些女孩子里,你真的没有一个心动的吗?”
“人家年纪还小。”
“给你表白的都年纪还小?”
“是我年纪还小。”
同学忽然明白,那句“人家”称呼的原来是他自己。
“得,你得找一个,拿你还当宝宝的。”同学说。
路言勋笑而不语。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就是个宝宝。
“我帮你推测一下啊,她得是这么个人。”同学扳指头数起来。
路言勋没认真听他讲话,继续在相机里找可以定格的焦点。
正上体育课的班级,一队长跑的男生里,最后那个跑得要死要活气喘吁吁的男生,结束长跑后第一时间就是跌跌撞撞到水池旁。
摘下眼镜,打开水龙头,男生一头扎在水柱下。透明的水哗啦哗啦流过他的发丝,漫向他的脖颈。
张着嘴喘息,犹如上岸的鱼在拼命汲取呼吸,他冲洗了足足半晌。
一人在他后面,很大声喊:“周怀曦!”
没人回应。那人再次鼓足大嗓门:“周!怀!曦!”
这个刺耳的声音让这个名字灌进路言勋的耳朵里,刻在了他脑子上。
水龙头下的男生猛然抬起头,在逐渐柔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