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灵魂
序幕 仙介
还是小学生的时候,真部仙介家附近养有一条约克夏梗犬。知道那狗的种类是将近三年后,这之前仙介一直只觉得那是条脏兮兮的抹布一样的狗。
那狗身型甚小,却养在外面,住在庭院前的一个狗屋里面。后来问母亲才知道,那狗虽然是小型玩赏狗,性情却烈得很,主人无奈,只好把它养在外面。
虽说是养在屋外,不过看得出来,主人还是照顾得比较周到。不仅住的狗屋精巧,大雨天或者寒冷的时候也不见它淋雨挨冻,大概是被主人移到了屋内。
只不过确实不像是经常被清洗打理的样子,因为住在外面,毛上满是灰尘,只有头上的那撮毛看上去像是玩赏狗,有时候被带着樱桃饰物的头绳给绑了起来,整个看起来不大协调。
长得小巧可爱,攻击性却很强,经常吠叫。汪汪汪汪汪汪叫个不停。一看到有行人路过,就迅速地从大型狗都能住的过大狗屋中飞奔过来。
这么小的狗,路人却也要“注意猛犬”。路过的人时常被吓得蹦老高,还有人到了这家门前就绕得远远的。那狗大概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看门狗,也不管自己身板小,只挺起胸膛,意气洋洋地吠着。
当然,小狗也没放过仙介。不过它叫也是在格子铁门后面叫,所以仙介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条路是上学必经之路,每天都在上面往返着。虽然觉得有点烦,不过毕竟不可能会袭击自己,所以仙介通常看也不看它一眼地就走过去了。
然而,仙介的这种态度似乎引起了小狗的不满。于是锁定目标,每当仙介路过,便叫得比平常还热闹。
离它刚好有一个电线杆的距离时,就可以听到低吼声。从门缝间露出小小的鼻头,作出一副临战姿态。等到剩下半个电线杆时,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吼了起来。谁让它是狗呢,叫起来不知疲倦。雨天也好晴天也好,只要它在狗屋里面,就会上前恫吓仙介。
仙介当然还是无视。尽管不讨厌狗,但对老爱朝着自己吼的狗自然是谈不上喜欢,也没那个心思去逗它。边觉得吵边装作没看到一样走过去。早晚都如此。
光阴荏苒,几年过去了,不知何时起,那狗的身影在仙介心里同一个男孩的身影重合了。男孩是自己小学四年级开始去的柔道场家的儿子。名字叫“春巳”。虽是道场主的儿子,却身体纤弱,皮肤白皙,脸孔长得和女孩子一样。
入门后没多久,就听去观看过练习比赛的母亲说,那孩子没练习柔道好像是因为他是“体弱多病的美少年”。“体弱多病”还说得过去,但是为什么“美少年”成了不能练习柔道的理由呢,仙介不明白。但是,总而言之由于这个原因,那孩子没有进过道场。
不过老是在庭院里偷看道场里面的情况。那孩子看起来文弱,嘴巴却是想不到的厉害,一看到仙介就恶言相向,老实说是个非常讨人嫌的家伙。
那孩子像是很怕他父亲。老师在时就不见他张口骂人了。但估计还是想躲起来吧,在庭院繁茂的树后还能看到他的身影。
茶色的头发常反射着阳光。头顶像顶着光环一样闪耀着,躲在哪儿往往一看就知道了。
仙介觉得那家伙不仅嘴巴坏,脑袋也笨。那天道场休息,在河滩上碰到他,“体弱多病”却还边骂自己边拼了命地追着自己跑。那个病据说是哮喘。途中那孩子突然倒地,仙介还照顾了他。
在等他平静下来的当儿,两人在河堤上说了会儿话。他一改平日的言行,老老实实的,看起来很是普通,仙介想这家伙会不会从此就安分了呢,结果第二周过去练习时发现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春巳”。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那只整日汪汪吠着的小狗真是像极了“春巳”。
仙介上初中后,那狗依然同从前无异。仙介正处在抽个子的成长高峰期,在班里面总是身材最高大的那个。上初中时经常会被人误认为是高中生,而严肃的表情更让他脱离了孩子的稚气。但那狗却并不介意这些,一日复一日地精力旺盛地朝仙介狂吠。
然后,有天发生了这么个意外。
是上初中后没多久的一天。这天,仙介和平日一样从学校往家赶,和平日一样在距狗还有一电线杆的地方便听到低呜声。但却又和平日有些不一样。不仅狗的鼻头伸出了门外,头也探了出来。随着汪汪的叫声,格子门也跟着咔嚓咔嚓地响了起来,接着就看到毛茸茸的小东西飞窜了出来。
看来是门没有锁好。狗朝仙介直奔而来。
基本上是迎头相撞。狗猛然冲过来,仙介感觉小腿上传过一阵疼痛,知道自己被咬了。
隔着牛仔裤,也没多痛,但事情突如其来,仙介一惊,反射性地使劲儿甩了下腿。
“放开我走开、这只臭狗”
本只想甩开它的,没想到狗发出了至今都没听到的叫声。
汪呜。狗发出尖叫声便翻滚在了沥青路上。本来一心只想摆脱它的,不想把它踢得老远。仙介惊慌失措。
“喂,你没事吧”
这下那小狗真像是一团脏抹布了,就这么趴在沥青路上,紧紧贴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了。仙介走近,战战兢兢地窥看情况时,扎着樱桃头绳的脑袋动了。
心里落下了块石头。
“真是的,还以为把你踢死了呢”
狗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仰望着仙介,然后突然爬了起来,嗖地翻了个身钻到了门里面。动作快得都让人不禁怀疑那力气是从哪儿来的。
但是总算是没把它给伤着,仙介安心了下来,这天就这么回了家。
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发现那狗不对头了。
猛犬约克夏从那天起居然不叫了。仙介从旁路过也不见它过来汪一声,放不下心来地往庭院里看,发现狗蹲在大狗屋的角落里偷看着外面。扎着樱桃头绳的脑袋一看到仙介就赶紧缩回了脖子。身体微微颤抖着。
最开始仙介还以为是自己把它踢出什么毛病来了,心里挺紧张。罪恶感膨胀起来而一直愁着怎么跟和它主人讲的仙介远远地观察着这家的情况。结果发现那狗却无事般地跑出来,和往常一样朝仙介以外的行人狂吠。
看来狗并没有受伤。听到汪汪的叫声仙介终于松了口气。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狗只见到仙介就躲得远远的。
狗已经知道自己比仙介要弱小。之前还一直以为自己比谁都要强呢,知道仙介比自己强太多之后便丧失了自信。
每次窥探狗住的小屋时都看到小狗在颤抖,这让仙介觉得很难过。
突然觉得少了那往日里觉得烦躁的汪汪声,心里缺点什么。
看不到那脑袋上扎着樱桃头绳的小狗,觉得有些寂寥。就算是猛犬,也不过是条约克夏,相比之下自己肯定是强大多了,自己干吗要去那样吓唬它呢,仙介后悔了。
要是不那样踢它,而是温和地跟说话逗逗,它大概会跟自己亲近起来吧。
自己很强大。
所以,要待它非常非常温柔才行。
春巳
“我说仙介,我老早就对你的神经大条无语了。你同居人好容易捞到一个好工作,你就不会问问是什么工作呀,或者关心下说和我具体说说呀之类的吗居然话都不听人家好好说完”
汪汪吠不对,痛切地陈诉着的春巳说的是昨晚意气扬扬地拿给仙介看的时尚杂志的事情。
杂志里面的中心报道中起用的是春巳。
虽然没能登上卷首,但却是好久以来的像模像样的模特工作。当然,这次可不是代替突然发烧或者肚子疼而临时来不了的模特的。这些时,春巳平常的工作也在慢慢增加。
如今的春巳在工作上虽然并没有挑挑拣拣,但这次的确实是久违的上得了台面的活儿。仙介表面是自己的同居人,实际上则是自己的恋人,想让恋人看看能让自己自豪一把的工作成果的心情,作为一个普通人,应该说是很正常的吧。春巳觉得自己是正常人中的一员,属于多数派。
然而,和纤细等词毫无缘分的少数派男子别提自己去仔细翻看了,春巳主动翻开给他看也只轻轻瞄两眼就了事。
春巳认为自己绝对不是在怄气,而只是在劝说仙介,要圆滑地在社会上生活,就需要努力倾听多数派的心声。
“我在好好听你说话啊。我不是说了挺好的吗”
真部一副有些困倦的表情应道。脸就在眼前。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正在一个被窝里,面对面。窗帘拉着,但光从缝隙间透了过来,房间里面足够明亮。马上就到麻雀都不叫了的正午了。
两人醒来赖在床上,一副周末早晨的光景。
“就说好就完啦,没别的话了吗”
“没办法啊,我对时尚杂志又没兴趣”
没兴趣。就这么打发人
照片都拍得很好,好得春巳看得自恋不已。衣服都很和自己气质很配,姿势也都和以前一样都是定好了的,最终效果出来后,春巳都不由得感叹起自己真是个不错的男人了。然而,仙介却只看了一眼,很无趣似地哗哗翻一通
“还有仙介,之前我就想说了,你不仅在服饰上没一点品味,而且,我要是不提醒,胡子都不剃”
真部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还以为只是无意的,手指却落在自己脸上。
有些粗糙的指尖轻轻地戳了戳春巳的嘴唇,然后又缓缓地在上面描画着游走。
“干、干吗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张嘴真会汪汪叫啊”
“汪、汪汪叫”
仙介像是在说“往这边来一点”样地把被窝中的自己身体往身旁拽。两人的身体很快紧挨在一起,嘴唇也顺势贴到了一起。
“嗯”
平时便带些淡粉色的下唇被拉开,湿润的器官溜进春巳的嘴巴侵略起来。很快要深起来的吻让春巳慌了。
“嗯、嗯、嗯嗯”
这样下去就重蹈昨晚覆辙了。昨天也是,洗完澡后让仙介看杂志,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床了。正抱怨着呢,就毫无预兆地被吻了,然后慢慢被带到床上,就这么地迎来了清晨。
“傻、傻瓜”
双手推着坚硬的胸膛。仙介也只是吻了吻自己,裸露的腰间却开始在一种不详的感觉中产生甜蜜的瘙痒和疼痛。
春巳想,两人一起住还是不好。两人本来只是同住,现在完全成了同床了。糜烂的同志爱每晚都在重复上演。
真部最近新买了张床。虽然不是普通尺寸的双人床,但真部却不管房间的狭仄,买了张小的双人床,简直就是在直接宣布自个儿是同志,搞得春巳都不敢叫朋友到家里来了。
“那就起床吧。你肚子饿了吧刚说了想去买饭呢”
“啊啊嗯”
刚才是春巳说自己肚子饿了,把仙介给摇醒的。
春巳慢吞吞地爬起来,看着正在下床的男子的背部。男子毫无赧意地将结实的臀部对着春巳,捡起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明明是他先亲自己的,却那么简单地就抽身而去。
春巳无意中地撅起嘴来。
同居时开始的持续了四年多的“抚摸”发展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做爱”,床换成了双人床,彼此也从同居人升级为了恋人,但两人的生活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真部依旧老板着脸,春巳也和从前一样出口伤人,脾气别扭。
但是,有些瞬间却也会有些至今为止没有的感情现形。
“中午变暖和了好多呢”
两人换完衣服后出了门,外面终于有了春意了。到三月份了。不久前还冷冽的风中带起了暖意,让人感觉到季节的变迁。
春巳目光停留在稍稍伸了下懒腰的男子背上。真部穿着量贩店卖的那种便宜的黑色休闲短外套,后背却宽广而坚实。春巳看着看着,心跳加速,感觉有些许喘不过起来。
心悸,呼吸困难。发现自己喜欢上真部后的这些症状已经完全成了一种疾病一样的东西。从来没想到有天自己竟然会主动想去触碰真部。
想触摸那高大的后背。
但在这种无意的瞬间,春巳还是没有直接伸手去触摸的坦率。
“喂相原,快点”
“啊、哦”
已迈开步的真部回头看春巳,春巳才赶紧跟上。
两人朝平日经常去的商店街走去,在平日经常去的卖家常菜的店里买午饭。买可乐饼和炸肉饼。日子过得还算舒畅,但是却一成不变
“这个是什么”
春巳提着菜店的白色塑料袋晃来荡去地走着,看到正往钱包里面塞零钱的男子手上捏着张纸。不是收据,是张单薄的单色纸片。
“啊,说是抽奖券”
“不是吧,年末早就过去了啊”
幸运抽奖。说来在早春挺少见的,不过街上却到处都挂着写有“三十周年”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条有些旧时平民商业区风情的商店街历史似乎相当悠久。刚好出口处就有抽奖的地方,两人便打算顺便在那边抽奖,踏上了回家的路。
签是简单的三角签。
“啊傻瓜抽这种签要先仔细观察下再抽有奖的底纸和其它的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印刷的颜色会不同”
春巳胡扯了一番无凭据的鉴别方法,旁边的真部却从抽奖箱中干脆地夹了张离手指最近的起来。
“啊请等等”
穿着号衣像是做临时兼职的女孩子打开了签,环视了下周围,然后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在桌子下面和后面的赠品箱内翻了一通,转身重新面向抽奖的人。
随后,快活地摇响了好容易找到的钟。
“恭喜恭喜您抽中了特等的双人旅行券”
福临穷人门。
“真傻啊”
新干线车内,春巳嘭地打开了午饭的站台盒饭。盒饭内容很是奢侈,眯眼看着豪华饭菜的春巳依然不忘嘟囔两句。
真部坐在靠近走道的位子上,正打开着同春巳一样的便当,听春巳这么说,不解地问道。
“什么傻”
“这还用问,当然是说和你一起来温泉旅行了。话说,一般特等不应该是海外旅行吗咱们两个大男人搞什么温泉旅行”
中奖的时候,两人在商店街的入口处相互抓起手来不对,应该说是春巳单方面握起真部的手,兴奋得不得了,还引来了不少旁人的目光,结果到现在春巳把这回事全忘了。
倒不是觉得失望。就是在准备行李的当儿开始觉得很傻。俗话说,好事不宜迟,于是两人尽快调整好放假时间,决定两周后的周末去。决定是决定了,不过同行者却是每天都照面的男人。
“相原,你当时不是很高兴吗,还买了新衣服”
“唔这个是这么回事啦”
好久没去旅游了基本上是将此作为借口,春巳买了一堆衣服。但是仔细想想,看到自己特意买的新衣服的人也只有旁边的男人了。当然了,依旧是没什么评价。男人看到自己登上时尚杂志上的自己,也只“唔嗯”了一声就完了,脑袋完全被那些莫名其妙的电气工学论啊电动机之类的给侵蚀了。
昨天晚上也是,都出发前夜了,春巳兴冲冲地在做准备,而旁边的真部呢,还在学习。说是想在周末结束前把实验结果整理出来,从研究室把笔记本抱了回来后便一直对着电脑。本来,大学现在应该正在放春假的。研究生真不是好上的啊。这家伙八成觉得现在不是出来玩的时候吧。
真可怜啊,春巳用同情的目光瞟了瞟旁边的男人。
“怎么了,相原”
“没什么”
天知道最可怜的人究竟是谁,反正春巳不觉得是自己,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上来。只对男人不肯好好看自己的衣服怀有不满,却并没发觉自己这种不满的思考有多女人的春巳再次嘟哝道。
“真傻啊”
突然,前面的位子上传来了有些吵闹的欢笑声。
“哇看起来好好吃哦真不知道该先吃哪个呢”
好兴奋的喧哗声。正在欢闹的是两个女孩子。刚刚上车的时候春巳就发现她们了,觉得她俩都挺可爱于是多看了两眼。应该没错,就是她们。两人买的便当和春巳他们的似乎是一样的。
便当里面有色彩鲜艳而多样的手毬寿司,女孩子看了也不禁会感到惊喜。
都一样的便当,怎么大家反应差别那么大呢,春巳想。前面的女孩子的声音和举动都兴奋而招人爱,旁边的男人呢,则跟进了哪里的盖浇饭店时一样,只默默地吃着。
“仙介,好吃吗”
“啊,不错”
真部面无表情地答道。这样和在家的时候完全没什么两样。
真傻,本来差点又脱口而出了,但这回春巳嚼着鲑鱼寿司忍住了。
下了新干线,转乘新干线出现前的旧铁路线,到达山麓原野上的温泉地时,已是接近傍晚时分了。
本来还以为会是乡土气息浓重的温泉街,没想到街道规划得还挺不错。车站看上去是才改装过的,不过是木造的,原有的风情并没有被破坏掉,作为整个街道的大门,给这里酿造出一种不错的氛围。
到了旅馆越发觉得惊讶了。
这下得收回自己之前的想法了。商店街也做得有模有样,住宿的地方是充满了老式店铺氛围的旅馆。
“哇,好漂亮啊”
正在柜台办理入住手续时,入口处突然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熟悉的面孔准确来说只是记得见过面而已。
“啊”
“哎呀”
听春巳这么喃喃道,对方也有了反应。这两个女孩子在新干线车内坐在自己前面,但并没有交谈过,不过看来她们也记得自己。
“谁啊你认识她们”
这反应也算是预料之中了。对彼此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也就真部一个人了。填完信息的男人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走近的两个女孩子。
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走过来直接问真部。
“我们刚才坐的是同一趟新干线吧”
“啊”
“啊,你们就是坐在我们后面的呀个子好高给人印象蛮深的,我也记得呢”
身材稍微娇小的女孩子也插话进来。
这是个怎么回事,都没人甩自己。春巳一下子不愉快起来。怎么两人印象深刻的都是真部
虽然自己没身边的熊男那么高,但好歹也是模特儿,自然也不矮。说身材吧,虽然削瘦,但也不至于说是弱不禁风,半点肌肉都没有。
看着被女孩子夹在中间却一脸莫名其妙的男人,春巳生气了。正怒气冲冲地瞪着真部呢,浓妆艳抹的招待阿姨笑眯眯地对春巳说。
“这边请,我来带您二位去看房间”
到了房间,又有令人惊讶的东西出现了,于是大厅中的那点不大愉快的事情也被抛到了脑后。
沿着铺着石板的长廊走过去,一间带着民家风情颇有情趣的单独建筑物便出现在眼前。屋子沉静地伫立在树木当中,女招待说明了一番后便离开了,周围被寂静包围着。
“真不错啊”
春巳情不自禁地叹道。
开始确实是挺兴奋,但吵闹了一会儿后,发现在这远离日常喧嚣的屋子里,太过寂静反倒让人觉得手足无措,不稳的空气开始在屋里漫延开来。
“喔,还有露天浴池啊”
这回春巳更夸张地表示了下自己的惊讶,有些做作。推开后面朝山的木框窗户,浓密的山间绿色和岩石围成的露天浴池映入眼帘。
“诶,这房间还带露天浴池啊,真豪华”
终于,真部很是感叹似地说道。
男人正从自己背后往外看,春巳吓了一跳。真部把手放在春巳身旁的窗框上,身体往外探,因此很自然地贴上了春巳的背部,两人紧挨在了一起。
日常生活中,春巳都没怎么和真部这样站在一起过。同居也好同床也好,除了情事以外,两人生活里面几乎没有什么甜蜜的氛围可言。不约会,外出买可乐饼时也不会牵手。两人住的公寓破旧又狭窄,就算有氛围又能怎样,自己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
心脏在怦怦跳。如果说在破烂公寓没法亲昵,那在老铺旅馆呢。春巳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真部和没预兆地来看的时候一样,很快便抽身离开了。
看着在矮桌旁坐下拿起电视遥控器的男子,春巳觉得很泄气。房间是不一样了,但是真部却还是原来的真部。反正今晚肯定又是吃完饭洗澡,洗了澡运动,运动了就睡觉。这么一想,虽说原本也没期待什么,但心里总觉得有股无名火。
春巳一屁股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真部边打开电视边叫了春巳。
“相原”
“干吗”
“听说今天晚上这附近会烧荒。好容易来一次我们去看看吧”
“烧荒”
平日里不大会出现的词让春巳有些不解。
“就是烧山。要让山上生新草得在冬末把枯草给烧掉。他们今天把这个作为观光的一项,准备晚上举行。大概会烧成火字形状吧”
“哦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啊”
春巳不大明白看烧草有什么好玩的,但看真部很上心就点头答应了。真部怎么知道今天晚上会有那个呢,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春巳又想大概大厅里面有通知,是在大厅看到的,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难得的温泉住宿。离吃晚饭还有段时间,便先去到本馆的大浴池洗了澡。回到房间时,刚好晚饭也送过来了。春巳对晚餐期待极大,心想要是不怎么样可有得沮丧了,不过还好只是杞人忧天。
使用精挑细选的食材制作的怀石料理样样都是极品,食物搭配和摆放的精致对两人来说简直有些过于奢侈。
肚子饱了后睡意涌了上来,躺在榻榻米上,感觉这样下去很快便能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到八点了。
真部说着“时间快到了出发吧”,摇醒了春巳。就这么想看别人烧野地嘛,春巳不大情愿地爬了起来。
往旅馆大门走时,春巳惊讶了。去洗澡的时候没遇到几个人,所以春巳还以为住宿的客人很少呢,结果发现人们都为看烧荒而络绎不绝地在往外涌。
“不是吧”
春巳也稍稍起了劲,在浴衣上套上了外罩,吧嗒吧嗒地踩着木屐往外走。
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方便客人去屋外浴池用的深蓝色外褂虽然比较厚,有御寒效果,但春巳还是不由得缩起了肩膀。木屐吧嗒吧嗒的速度也加快了。从车站前通往山那边的路上人群聚集,很是热闹,正走着,真部拉住了春巳下垂的和服带子。
“相原,你衣服带子松了”
“啊,真的”
“朝这边,我给你系紧”
“啊嗯”
虽说不过是温泉的浴衣,真部穿在身上却显得格外地利落。春巳停住脚步,孩子般地举起了双手,任真部摆布。
“哇,傻瓜,别系那么紧。我肚子吃得好饱,系紧了好难受。弄松点,弄松点”
正在路旁朝真部嚷嚷呢,人群中传来响亮的声音。
“哎呀,是那两个大哥哥”
穿着和春巳他们颜色不同的深红色外褂的两人是和春巳坐同一趟新干线过来的女孩子。
“哇,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啊晚上好”
个人较高的女孩子还是很积极地找真部讲话。而一如既往地板着脸的男子则一脸嫌麻烦的样子应着。
“是去看烧荒吧方便的话,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呢”
真部看样子是想一口拒绝的,春巳却插进来说可以。
“可以啊,反正要去的地方都一样。你们两个又都是女孩子,回来路上怕也不太安全”
春巳自然不是别有用心。尽管平时看起来很任性,但本性还是很体贴人的,虽然这体贴只用在女孩子身上。关键是春巳觉得,不过是在旅游地想和男生一起看个烧荒,被拒绝了实在是有些可怜。
于是四人便结伴而行了。老实说,春巳也不知道这路具体怎么走,不过大概刚好和观光点相通吧,路上人流清晰,真部也没怎么犹豫地一直在往前走。
绷着脸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擅自决定和两个女孩一起去的原因。男子平日里话就不多。
交谈中得知两个女孩子比自己小两岁。而且,她们好像也是在同一条商店街抽奖抽到特等旅行券的,真是不一般地有缘。说是个子小的女孩抽到,然后邀好友一起来的。在同一个周末同一个时间里乘上同一趟新干线,不得不说是罕见的一个偶然。
“奈津还是那么不会遮掩呢”
为赶上独自一个人往前赶的真部,名叫奈津的女孩加快脚步走在真部身边。看着好友的背影,告诉春巳自己叫美由梨的小个子女孩有些无力地说道。
“她喜欢真部那家伙平时都是那样,不怎么爱搭理人的哦”
“可能她喜欢的就是这点呢。身材高大,沉默寡言,算是很有男子汉气概那种吧。她就喜欢那种气质的。知道他住在商店街附近,奈津还兴奋得不得了呢”
“唔嗯”
无法理解。什么男子汉气概,不过是不爱说话板着脸罢了。真的熊还毛茸茸的,比真部要讨人欢喜多了呢。
真部什么也没做。最多也就是女孩子说话,他适当地回应一下而已。
但是,看着拼命找真部讲话的女孩,春巳突然想到,或许这种相处方式正适合真部呢。
本来,女孩子就是喜欢说话的生物。而自己呢,虽然也是经常一个人唱独角戏般地讲一堆,但内容基本都是抬杠和闹别扭的真部听起来八成也不会觉得开心。
就算是来温泉旅行,自己也还是和往常一样,脾气一点也没改。没办法。谁让自己小学时候起就是这个样子呢。事到如今,再说改啊变可爱一点啊,春巳还真不知道怎么做。
那天,自己大白天的跟真部哭诉,让他不要讨厌自己,本还以为从此以后就能坦率以对呢,结果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离那天也不过才过了三个月,但要再说“喜欢”再对真部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自己真的办不到了。
春巳紧紧盯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着前方数米处的背影祈祷着,“回头啊,傻瓜不对,不能说傻瓜。求求你回头啊”,但真部却丝毫没有觉察到春巳内心期盼的迹象。
真部旁边被浴衣包裹着的纤细手臂伸了过来,拉住了真部。不知道是不是被路边的露天店铺给吸引住了还是怎么的。看到轻轻拉着男人袖子的手,春巳慌忙移开了目光。
就这样,春巳没能再看真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身旁的女孩边说话边走着。不知不觉中,本该在前面的那两人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逛露天店铺落在了后面,还是走在前面。
春巳心里有些堵,想真部为什么会没察觉到自己不见了呢。但是这里人多。或许走散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到了像是观光地点的带有广场的神社时,发现里面不只是温泉街来的住宿客人,拥挤不堪。
山在燃烧。浮现在黑夜中的烧荒火焰正作出文字的形状,但春巳却没心思看,拨开站立着的众人,想去寻找男人的身影。
“啊、等等、别走”
手被拉住春巳才缓过神来。差点被撇下的女孩慌忙捉住春巳。
“啊、对不起没事吧是脚疼吗”
“草鞋好像不太合脚不过没事,谢谢”
春巳这才发现她有点拖着腿在走路。觉得有点担心正准备好好看下她的脚时,发现女孩还是牵着自己的手没放,急了。
“这个”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女孩紧紧握着春巳的手说道。
“求求你,不要连你都扔下我不管了”
回旅馆到门口时,真部丝毫不给对方机会地回复道。
“不好意思,我想回自己房间了”
听到真部如此直接地拒绝自己,邀请真部去自己房间玩的奈津连不舍的表情都忘了的样子愣在那里。
“不、不好意”
看到转身就往里走的男人,春巳赶紧找借口。
“啊,他肚子疼,肯定是晚饭吃多了。我都跟他说了让他把带子系松点的,他还系那么紧,这下可好了”
虽然理由找得牵强,但好歹圆了场。春巳微笑着和两个女孩子告别后,急忙追上男人。
“仙介,等等你生什么气啊”
和真部他们走散了,后来在烧荒的火焰渐渐弱下去,周围的人也开始渐渐散去时,四个人在神社的广场上再次会合了。春巳正站在那里看山上的焰火,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吓了一大跳。
真部站在身后。而春巳还是和那女孩子手牵着手。
“仙介、等等”
踏着外面的长廊往独屋追去,春巳感觉心被勒得紧紧的,不停收缩又扩张着不仅仅是急着跑的原因。
真部生气了。一想到这里,春巳的心脏就直发紧。想到以前惹他生气而遭受的疼痛心里就发凉。不仅如此还会莫名地觉得兴奋。
“我没生气”
听到回到房间的男人的第一句话,春巳感觉心里一空。真部的声音很沉稳。
“是不是哦”
“我真没生气。你们也只不过是牵牵手而已吧”
“啊嗯,是啊,我们就是怕走散了所以才牵着的哦”
一副要哭的样子恳求自己不要丢下她一个人的美由梨告诉春巳,本来是打算和男朋友一起来的,但是看到男友推托说自己工作忙,没心思去的样子,觉得很生气,于是就负气地邀朋友一起过来了。
听女孩可怜兮兮地这么一说,春巳没法置之不理,只好跟她说在找到奈津前会一直和她在一起,于是就这么抚慰般地装作好友,一直牵着手。
但是,这些细节真部并不知道。然而,真部却没有生气,这种大度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春巳偶尔会思考这个问题,即真部的大度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以前,不见他嫉妒和生气,春巳还怀疑是不是他在情绪的表现上有些欠缺,然而日和佐事件后春巳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其实内心似乎也没那么从容不迫,但为什么总能那么轻易地接纳自己的任性和轻率的行动呢。
真部胸怀的这种宽广,有时会让春巳觉得窝火。
“早知道你不介意的话,我就一个人去她们房间玩去了”
春巳大脑的某个角落也明白,如此无趣地赌气的自己很愚蠢。
“那女孩肯定也很中意我哦。不然的话,再怎么的也不会和我牵手吧”
真部像是看透了一切一般,短短地叹了口气。
男子正准备把钥匙放在房间的矮桌上。春巳看着那穿着外褂的宽阔后背。
平日好多时候想去触摸,却无法简单地伸出手去触摸的后背
“我说啊仙介,干脆我去那两个女孩的房间玩,然后让那个叫奈津的女孩过来陪你吧她挺喜欢你的呢。那女孩也真够怪的,居然喜欢你。不把握好这次的机会,搞不好你这后半辈子就只能做个同志哦”
春巳知道不是这样的。春巳知道,真部很受女孩子欢迎。
但是一看到真部,便忍不住搬出这些捏造的荒谬之言,故意惹真部生气。
“然后呢然后你就能在她们房间里久违地同女人玩”
真部已经连气都懒得叹了。被扔在矮桌上的钥匙发出喀嚓一声响。男子回头,抓住了就呆站在面前的春巳的手臂。
被抓住的一瞬间春巳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妙的安心感。像为引起母亲的注意而故意大声哭喊的孩子一样,春巳知道男人生气了,心里也便松了口气。
“哇”
身体画弧般地被拽着。被子在两人出去的时候铺好了,有两床。春巳猛地倒在了其中一床上。被子特别柔软。这种应该算是高级羽绒被吧,春巳脸埋在被子里面还这么想了下。
“真是的,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么想和女人做还是说是故意惹我”
“才不是呢,你咿”
春巳呻吟了声。高大的身影似乎马上就要往自己趴在被子上的身体压过来,男人的右膝盖挤入了包裹着浴衣的双腿间。大腿根部被激烈地一摩擦,春巳感觉自己柔软的阴囊似乎都要被压破了。
于是咿地叫了一声。春巳老是这样,自己煽动真部,但真被那样对待又会觉得害怕。
大概无意弄疼春巳,真部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掀起春巳浴衣的下摆,手滑进了内部。
坚硬而粗糙的手爬上两腿间,隔着内裤轻柔地握住了缩在一起的双球。
“都饥渴到想和女人做了那我来帮你发泄”
耳边响起了低语。听着男人弯下身子靠过来发出的耳语,像是有阵热气卷过身体内部,全身瞬时升温起来。
包裹着一层薄皮的无力阴囊被摩擦着,春巳紧紧捏着被套,腰则颤抖着抬了起来。
“唔唔”
很快,春巳便觉得只这样还不够。憋屈的呻吟也没能持续多久,像尺蠖一样在被子曲起身子,双肘双膝撑在上面缓缓地抬起了身体。
“仙介、帮我做啊”
还没有被触碰的前面在发热。想让真部和以前一样安慰自己。春巳乞求着男人的爱抚。只是想着这个,敏感性器的质量便直增大,焦急地等着的男人厚实掌心的抚慰。
真部被浴衣遮住的手在里面动着,扯下了春巳的内裤。满含期待的性器迸了出来,被男人从背后绕过来的手一触摸,坦率地表达着自己的愉悦,兴奋地弹动着。
手指动作得很慢。只有不停膨胀的期待在给予的刺激下越发焦渴,春巳像是催促一般地摇晃着还裹着浴衣的腰。
背后的真部用气息小笑了下。
“自己动着试试。你不是想和女人做吗让我想看看你在女人面前是怎么摆腰的”
这话只能让春巳觉得他还是生气了。
“你、这个大变态”
但是骂也好,顶嘴也好,都满足不了身体欲望。而且,一想到男人不肯抚慰自己,就只能越发焦急。
本来,对于春巳来说,在任何事情上“忍耐”这词都从来不凑效。所以此时能反抗的也就是嘴巴了。终于春巳忍不住了,开始像和女孩子做的时候一样,前后晃动着腰。
“嗯、嗯啊”
在手指粗糙的手掌内摇晃着。真部的手指关节粗大,掌心的温度很高。勃起的性器在其间进出了没一会儿,就有一种要高潮的快感穿过身体。
看着拼命摇晃着腰的春巳,背后的男人嘲笑般地说道。
“就只这样真单调啊,这样对方也会觉得无趣哦”
“不、不用你多嘴”
妈的,你自己呼吸不也乱了。心里这么骂着,但一想到真部大概是看到自己这副沉浸在情欲中的样子而兴奋起来的,越是冷静不起来了。
春巳缓缓地摇着腰,在男人的手中小幅度地晃着,或者大幅度地横向滑动着,摩擦着自己敏感的地方。终于,整个身体从头到尾都被快感支配了,连正在和自己做的人是男是女都有点模糊了。在细碎的甜蜜麻痹中,趴在被子上只抬高腰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脑中只能考虑当前瞬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