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哥捋了捋头发,再在一边播下几根,扑了面粉,架上墨镜,一副迈克尔杰克逊样,然后开始一边用嘴播放音乐,一边走猥琐撸鸡太空步……
可惜观众不给力,全部都一副“好无聊”“好吵”“这家伙在干什么”的表情。
“嗤—”在孤独的冷场秀中,听到一声憋笑的阿蒙就像闻到屎的苍蝇……不,就像猴子一样蹦到了对方身边,自来熟地坐下“嗨,我叫安格斯,你可以叫我阿蒙,兄弟怎么称呼?”
带着雀斑的胖男孩拘谨地低下了头“那、那个……妈妈叫我不要和别人交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很胖……会被欺负。”
“这样的话,伤脑筋啊,那我岂不是要给你补上多人份的友谊?”阿蒙拍拍胖墩的肩膀,“我很欣赏你,你是个有很眼光的胖子。”阿蒙自恋地撸了把刘海,不过这个动作被打断了。汽车好像碾上什么东西,重重地颠簸了一下。
阿蒙朝车后窗望去,马路中央躺了一个几乎被碾成两段的男人。
校车司机继续匀速开车,而所有人都仿佛只是碾死一只苍蝇一样淡定。视线掠远,阿蒙看到警车非常迅速的出现,在死人手中塞了一张妨碍交通的罚单。
第54章 图瓦舍04
每个世界都有叛道者,就像每个学校都会有不良少年一样。
阿蒙兄就是个中翘楚了——
领着一帮高矮不一的男孩在教室后面哈哈哈什么的,让一脸悲惨的老师很惶恐也很愤怒——哈哈党简直就是对沉重的生命的大不敬!
阿蒙对这个世界也挺无语的,高兴的大笑也会被视为违反校级,简直是自杀从小抓起。
“传说中一位强大的巫师因为憎恨降下巫术,城市被剥夺快乐,陷入了无止境的痛苦之中……”
历史老师还在讲述城市传说,而阿蒙百无聊赖地翻看最新一季的城市报最近两年自杀率大幅上升,政府拟通过剥夺自杀者殡葬权裁减自杀,一旦政策通过,自杀者的尸体将被直接运往垃圾场……
阿蒙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男人提着有图瓦舍专卖店标记的精美礼盒,从尺寸来说,很可能是注射式毒蛇提取液的家庭套餐。丝绸捆绑带上簪着一朵白雏菊,看来像是套餐赠品。
提着礼盒的男人穿着沉重的大衣,脸色青黑,了无生气地走在巷子里。
阿蒙跟在他后面“你是想自杀吗?为什么?”
男人倦怠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想回答——但是出于礼貌开口“活着本身就足以让人感到不幸了,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既然活着没有意义,那么让自己腐烂成碳化物和粘液,发出恶臭,被蛆虫穿烂皮肤……又有什么意义呢?”
“等我死了再告诉你吧……”
男人话还没说话就被踹了一脚屁股,踉跄一下,差点将手中物摔出去。
“你干什么?”
阿蒙耸了耸肩“反正你也要死了,何必在意这种小事呢,就不必和我计较了吧?”
男人想了想也对,继续提着礼盒往前走,但是很不幸,他又被踹了屁股。
男人有点恼火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都要死了就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了……”阿蒙摊了摊手,然后在男人犹豫的时候又踹了他一脚……
接二连三地被踹,就算是死人也会气诈尸的好么!男人倦怠的面容终于渐渐地被恼火浸染,最终忍无可忍地撸起袖子追赶那个可恶的小鬼。阿蒙跑过一条一条小巷,每次男人想要放弃返回的时候,就会冲上去给他一脚,最终男人被弄得抓狂“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臭小鬼——!”
“行啊,”阿蒙跃上墙头,在路灯下像是矫捷的猫,“那就愤怒地活下来吧。”
随即一个翻身,消失在男人的视野。
今天的图瓦舍也一如既往的无趣。
虽然自杀专卖店营业到8点,但是每晚图瓦舍都会等到12点才上床——
在中间那段时间,他忙着在自己的工作室配置新的毒液,设计新的自杀产品或者打磨刀片。
阿蒙今天也爬过窗台,借助房子边的树爬到图瓦舍的窗台。
木框玻璃被窗帘遮蔽着,过了一会,室内亮起了灯。根据光线的传播定律,即使不伏下身,阿蒙也不怕被发现。图瓦舍的影子印在窗帘上一阵晃动。透过窗帘的缝隙,阿蒙可以看到图瓦舍正在脱下西装衬衫(图瓦舍一年四季全部西装衬衫得包裹得严严实实)——
昏聩的灯光中,卸下的衣裤露出青年纤瘦修展的背部和双腿,旋即又被蓝白纹的睡衣遮盖。
换好衣服的青年拿起床头的药品,淅淅沥沥地往手掌中倒了一小摊,就着水悉数咽下。
最近安眠药的剂量越来越大了……阿蒙看着青年笔直地躺上床,双手拉上被子,直盖过肩膀——有种微妙的停尸间的尸体在给自己拉盖尸布的错觉。
不过安眠药毕竟是有副作用的,一下子吃那么多不会令人很舒服的陷入睡眠。
虽然拉了灯,阿蒙还是能听到里面传来困难的呼吸声……阿蒙很有一种说不定哪天起来就要为图瓦舍收尸的惆怅感,当然他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用铁丝插入玻璃窗的缝隙,阿蒙拉开了窗户的插销,轻盈地跳入图瓦舍的房间。
再次确认药效发挥后,才猫腰靠近。
透过被拉开的窗帘打入的微弱光芒映着青年苍白的皮肤,他睡觉的姿势标准得可笑。阿蒙蜷缩在床边,时不时确定图瓦舍的状况,大概凌晨,最终确定图瓦舍的呼吸和心跳都恢复到正常,才重新通过窗户离开了他的房间。
阿蒙并不是那种听天由命的人。
他一直认为活着的意义就是去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违心地活着,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维持脆弱的碳基生命,那么和植物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会敷衍地活下去,也不会惧怕死亡。
每个人都应该在活着的时候尽最大努力(以获得最大乐趣),在死亡的时候坦然面对。
这个道理其实很多人都懂,不过不一定会像吕蒙那样实践就是了。
面对这个被死神的恶意所揣度的城市,面对他人不可逆行的死亡意志,蒙哥从来不觉得改变世界是什么困难的事。他想要改变这个城市,于是他就去做了。
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
阿蒙始终相信,只要他想做,就能做到。
“杰森叔叔已经答应帮忙了!”
“可是真的要选择在白天吗?如果不是深夜的话,很容易被制止啊,毕竟广播台不可能没人……”
“你确定那个黑客真的能办到?”
“你们得感谢我,我找到了一个非常便宜的舞团,省了不少钱呢!”
“一定是个糟糕的快倒闭的舞团吧……”
“喂!笨蛋,踩到线了!”
“我真是迫不及待了,虽然挥霍掉了我所有的零花钱。”
“我觉得我们一定会被载入史册。”
“拉倒吧……话说麦克你邀请到女生了吗?”
在乱糟糟的对话中一群乱糟糟的孩子在整理着乱糟糟的东西,而作为领导者和最大投资人的阿蒙正坐在杰森那辆超动感的跑车中,向着最大的中央广播台驶去。
在中央广播台的最高塔楼,铁门被反锁并抵挡上了桌椅。
塔楼的电梯被贴上维修标志,而楼梯着滚满了玻璃珠,尽管如此杰森还是表示“时间不多啊。”
“没关系,”戴上耳机,调节频道,剥下按钮,“不止一首歌的时间呢。”
随着吕蒙带着少年清扬稚嫩的语珠落下,千米之外的高空猛然飘洒起五颜六色的、绚丽多彩的彩雨。
无数气球飞上天空,承受不住高空气压破裂,花篮倾斜,无数花瓣从天空中坠落,混杂着随着气球爆裂而四溅飞散的锡亮玻璃纸。璀璨的雨尚浮在高空,城市似乎停顿了片刻,旋即四面八方响起了《西班牙斗牛曲》!
从最初的主要广播电台、巴士台电、出租电台,节奏昂扬而激烈的《斗牛曲》如一头蛮牛撞开一切衰弱的音乐,入侵商店、从超市的喇叭奔涌出,甚至从一架架私人录音机里跑出。
骤然而至的音乐让开车的人受到了惊吓,然而连接二连三的急促的刹车声都被舞曲淹没——
十字街道拥簇的车流如同来到了舞台,彩色亮片和花瓣从高空温柔缱绻地落下。
打开车门出来观察情况的人都忘记了初衷,吃惊地望向天空。
与此同时,在中央商业大楼的广告屏幕上,关于抗抑郁药品的广告被健硕的男人精干的上半身代替,一双女人的白嫩长腿翘向天空,同时巨大的屏幕上传来令人羞耻的□□——!
居然、居然光天化日下播放……播放……
女士们又羞又气,几欲昏倒,被身边就近的男士们纷纷扶住——
男男女女本来应当像陌生人般毫无意义的视线交汇顿时弥漫出一丝紧张与浪漫的羞涩……
穿着华丽舞衣的一对对男女跳上了车顶、跳入广场、跳入喷泉与水池、跳出阳台……伴随着急促的小号,拉丁舞的热情洋溢将挑逗与激情肆意挥洒。扫出香气的裙摆,在清泉中旋转出水花的湿身舞、翩跹的长发……一切都引得人们蠢蠢欲动。
节奏从指间传向四肢百骸。
不知不觉间,被音符牵引,踩着美妙的旋律,与拥入怀中的舞伴四目交汇。
鲜花、气球、彩色的光、女人白嫩的腿、高潮的呻吟、充满汗水味的小号、炫目的舞蹈……
那一天,交通堵塞,全城的广播站台陷入混乱。
那一天,过多的坠落物堵塞了下水道。
那一天,全城热恋。
第55章 图瓦舍05
“……虽然广播电台已经撤销了上诉,以后可不能这么……哈哈。”
从警察署出来,阿蒙跟着寡默的图瓦舍穿行在城市的夜。路灯低迷的灯光中,有人相拥接吻。莫扎特的音乐代替悲伤沉郁的巴赫从阳台飘出。笼罩着城市的迷雾正在散去,阿蒙嘴角露出微笑,然而他没有看到走在前方的图瓦舍眼底深刻的忧郁与迷惘。
拐过深邃的小巷,新的街道出现,图瓦舍专卖店近在眼前。
和以往的哥特风不同,在夜色中店面被金色的灯光装饰,小灯泡如同璀璨的钻石发散着辉煌。整个专卖店如同种在灰暗城市地面的小小太阳。清风吹过,雕刻成玫瑰花的木铃铛发出古朴的敲击声。打开的玻璃门中涌出鲜花和巧克力的芬芳……
“surrise!”
曾经摆放在柜台上的自杀道具已被风信子小雏菊们代替,从躲藏处跳出来的孩子们滑稽地张开双臂,做出欢迎的姿态。
图瓦舍打量着面目全非的自杀专卖店,没有说话。
阿蒙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不错吧,情人节快来了,情侣主题的商店可是独树一帜呢!”
亲自打磨的刀片,亲自上弹的左轮,亲自清理枪管的□□,亲自擦油的日本□□,亲自喂食的沙漠蝎……所有一切都不见了,愚蠢的花朵铺满店铺,愚蠢的糖果和用来讨女人欢心的香水,还有在遍布瘢痕体无完肤的伤痛者面前展现的毫无顾虑的笑容……甜蜜的气息令图瓦舍几乎窒息。
他清瘦的身躯轻微摇晃了一下,随即扶住了自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