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重新让日月交替,新世纪的万物有了阴阳的机缘冲变。
他和刘禅隐居在云山之巅。这里是白雪皑皑的尽头,有天池,有苔海。有树林。
他们度过了一千多年的岁月。建筑了七百座繁华的都城,大部分用星宿的名字命名。
刘禅坚持将最壮美的大城命名为“长安”。将最秀雅的青城,命名为“明都”。将高崖上的神圣小国,命名为“天水”。
司马昭则布下人间精英兵马,守护树立着十四尊天神雕像的“鹿柏高庭”。
……
他们又度过了六百年的岁月。当他们居住的宫殿因为陈旧轰然倒塌,他们就搬去更安静的玄渊高庭。在那里修建了“无望之址”。
他们用人间的宿命摆下棋局,在棋盘上布置三千亿种宿命变化。他们慢慢观望每一颗棋子的落下,品味宿命之间无差的道法。
司马昭飘荡在刘禅身边,他的感触敏锐了一千万倍,他沉浸于刘禅的呼吸,欣赏他睫毛的颤动,并从其中里看见风暴如何在遥远的海平面上掀起——
只有意识到刘禅有呼吸,而自己没有时,司马昭才会黯然片刻。
每当他情绪低落,世间所有的牡丹都会刹那凋零。刘禅不去劝他,只是捧出琴来,慢慢弹奏《纪子歌》给他听。
……
他们度过了一万年。人间一度毁灭,又重新来过三遍。
在某个落雪的早晨,司马昭站在庭前,观赏白雪落在红莲上的美景。刘禅披衣来到他身边,长发委地十二尺,这条黑色的河流上,散发碎星的光华。
“子上,你在看什么?”
刘禅好奇地问。他怀中抱着一只肥硕的兔子,他正抚摸着它柔软的腋下,同时温柔地望着这位口拙之人。
“雪……不应该落在莲花上。“
司马昭皱着眉头。
“是的。”
刘禅悄然放开怀中的兔子,兔子变成一团霜花飞散。
“白兔不应该生出霜花。”
“是的。”
刘禅叹道。
这一句话震动庭外的白雪,它们簌簌落下,远处的雪山里传来崩坍的声音。隆隆如雷。
“而我……”
刘禅有点不舍,匆匆打断他
“如果你还有一点不愿意。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
司马昭抚摸着刘禅的脸庞。
一万多年过去了,他眼中的刘禅始终还是那么温润如新。映着雪光的脸,像一个永远读不够的故事,像一万多年前甚至更远的时候……
成都城下,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让人心动不已。
“我已经准备好了。”
“身为司马昭的我将消散,然后去往下一世。”
时间虽然是谎言但——该发生的因果,依然还是会上演。
于是天地倾覆。山岳夷为平地,河川化为泥池,沧海焚起野火滔天。星辰一颗一颗坠落。
刘禅捧着司马昭的手,眼泪簌簌而下。他的黑色长发再一次变白。
白得无瑕。世间没有一场雪再能与之相比。
08
他们又携手,在幽空中行走。这是一段漫长的旅途。他们悠然自得,甚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着世人听来特特没心没肺的话
“你还记得自己死在什么朝代吧,子上?“
“隐约记得。如同隔隔隔隔隔世——毕竟和你一起度过了一万多年嘛!“
这一万多年最大的好处是,司马昭的音乐技能已练习得出神入化,他凭空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口中,吹出凤凰求偶时鸣唱的歌。清越动听。
“真是死没死相呀。“刘禅打趣他。
“何必有相,尽兴就好。“司马昭灿烂地笑着,仍像少年一般。
他们看到一道熟悉的微光,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幽幽地闪。司马昭叉腰,夸张地长叹
“又要回到那里去了,好烦啊。“
司马昭想了想,突然关切地问
“且慢。你也会死的吧?公嗣——”
“当然。”
“那么!……我们一定来生再见。在一个太平岁月相见——”
司马昭很急迫。他要好好提前约上这个人。心心切切与他相逢。这个缘分,他万万舍不得丢。
“嗯。这就有点麻烦了。”刘禅皱眉,点着下巴。
“咦?”
“因为接下来并不是太平岁月啊,子上。战乱还会再起,英雄还会倍增,而痛苦……还会侵蚀人间多年。”
每每提到人间,刘禅的眉眼中都会浮现那种温柔的哀愁。
“那你说,要如何是好?”
“无妨,在短短几百年后,天下会有一次统一,战火会停下,真正的盛世会来临。”
刘禅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热流,共鸣传到司马昭心头。
“那可是个好时代啊。它是我在尘世间每次遥望未来时,最感到温暖的时刻。”
“在那个盛世相逢吧,子上——”
“自你死去后500年,我们在那个盛世,重逢。”
09
故事的最后,司马昭的鬼魂从刘禅的眼眸里穿过,进入到刘禅的心里。
他飞越在半空中,俯瞰这个世界,发现有一个自己正活在那里,策马扬鞭,仗剑微笑,灿烂而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