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久,却发生了一件事刘禅鲜明地表现出对两位世子的态度不同。
他客气礼遇阿炎的来访,教授阿炎弹琴;但却称病,拒绝抱长剑而来的司马攸登门。随后给阿攸写了一份措辞很客气的信,表示自己不能教授剑术云云。
阿攸自然讪讪觉得可惜,母亲王元姬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然而传到司马昭耳中,司马昭心里很不愉快,派心腹立刻写信去给刘禅,直白说道
你疯啦?!怎么能这样对我心爱的儿子?——
刘禅回信说
我有琴弦未断,已经葬剑月余。可弄七弦送归雁,不能弹铗复作歌。
——没办法呀没办法。
司马昭又去信抱怨
道理我说不过你。……但门都不让进,你安乐公府是金砌玉雕的?你应该公平地对待所有的“司马”。
没想到这一次刘禅回信非常快,也不讲究文字,只书一行
好哇,那以后,连你和炎公子也不许来见我。
……
司马昭气急反笑。未料自认识刘禅以来,这位表现得最无礼最倔强的一闹,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真是宠坏他了。——然而,微妙地,司马昭果然不再插手此事。
……
五月过后,司马炎终于被正式封定为王世子。一度父子关系缓和许多。
可是,司马昭立刻心里变卦如同少女扭捏答允了情郎的恳求后,突然心中懊恼,反而加倍生气起来。——
对于这种“屈服”,他不爽他真的不爽。
司马昭越看越不喜欢这个装腔作势的大儿子。
……
“跳舞就用心点,难道不知道猴子是什么样的吗?!”
司马昭端起酒,朗声命令。
司马炎还是很孝顺的。他僵硬的身体停止了仙鹤舞的套路,慢慢随着乐舞的起伏,做出东摇西摆的样子。手臂高举,衣袖褪下,长长的手臂挥动得十分潇洒——
山有猿,啼非非。
江河暮,胡不归?
司马昭看到儿子如此潇洒地跳舞,反而有点意外。扑哧乐了。
“来,喝酒。”
“安世这样舞蹈,让我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
司马昭提高了音量
”安世,你还记得我以前带你抓蝴蝶的情景吗?”
那锦衣的猿猴一转身,对司马昭歪着脑袋,突然蹲在地上,吱吱叫着点头——
这全不顾及身份的落力投入表演,逗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昭手撑膝盖,指着“猿猴”笑到说不出话来。他从侍人手中夺过扇子,扔给“猿猴”。司马炎忽闪双袖,跳起来接住扇子,开始专注地表演扑抓蝴蝶。
令人惊讶的是,看似并不擅长武术的阿炎,其实腿脚功夫很好。他翘起一只脚,单腿墩地连续跳跃了十一下,蹿得老高去够虚空,——甚至提着衣摆,一下蹦上备用席的桌面。
杯碗狼藉,惊惶的猴子回头张望,缩着脖子跳下桌来,又不忘眼睛追随“蝴蝶”……表演得活灵活现。
“哈哈哈哈——好像真的有蝴蝶一样。明明是秋天了嘛!”
司马昭看得津津有味,大声鼓掌起来。
座下,阿攸看到平日一本正经的哥哥今天破天荒舞蹈至此,忍不住掩袖苦笑。小弟阿鉴早就乐不可支,叽叽喳喳,在座位上抓耳挠腮学样儿。
司马昭突然嗔怒,用桌上的面果子扔他们两
“混账,只顾笑你们的哥哥!——你们都去跳舞,也扮猴子。扮小猴子!”
司马昭居然真的从那黑漆盒中又掏出两张小猴子的面具。
这两张面具一黑一白,十分童稚可爱。黑幼猿拉耸着嘴角,下巴凸出,有股可笑的怨气;白幼猿眼角下垂,很夸张地流着几点眼泪,哀鸣状。
阿攸牵着弟弟的手,接过面具,帮弟弟戴好白猿那张。
等阿攸挽起袖子、也准备停当时锦衣玉带的小猴子们冲向大猴子,牵着它的衣摆,绕着它转圈——
☆、猿之月下
山有猿,亲无间。
闲扪虱,枕同眠。
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当开始的窘迫与懊恼退散后,置身于音乐中,随着律动手舞足蹈不能止,身体发热,于是人都开始渐渐忘我——
戴着面具,就莫名其妙真的成了猴子;
来呀,疯狂地跳舞呀!叫呀!多么狂喜的野兽之乐呀!洒下发烫得汗水吧!
大猴子抱起小猴子,追逐着,在厅堂中上蹿下跳。不知是狂舞的人们感染了乐师,还是演奏热烈起来后的乐师们不能停下节奏,节板和鼓子越敲越响,女人们坐在座位上,开始欢叫着大声喊好——
司马昭将又一个猿猴面具扔给坐在座位上,支着脖子贪看的弟弟司马干。
“子良!你也去加入他们——”
仿佛等待很久的司马干拍掌,爽利地站起身:
“好嘞——”
……
山有猿,啼宣宣。
松间氲,藏有仙。
不只是谁开始带领的,猴子们都将手高高举起,开始回旋转圈。据说原地转圈的舞蹈,能让人感受到如同酒酣般的快乐,异样爽感甚至会停不下来——
转圈的猴子们像陀螺一样,偶尔还会互相撞到,笑着又躲开;女人们为了哄他们不停下来,有节奏地拍掌不已。
“猴子们啊!今夜月色这么好,给我把月亮摘下来吧——”
司马昭又命令道。
身为叔叔辈的司马干好像没有听见,只管继续口中唱,转圈不止;次子阿攸,小儿子阿鉴慢慢停下脚步,但停不下来的头晕让他们东摇西倒,场面滑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