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开始思考如何论理的司马昭,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凶杀时机。
02
……
冷漠的怒火依然不绝于心。司马昭咬牙切齿
“刘公嗣,你且说说看,我待你如何?”
刘禅似笑非笑。
“那……自然是很好。”
“到洛阳以来,诸位都对我十分用心,晋公更是深深关怀照顾,可谓体贴入微。”
每一个字听来都刺耳。
恐怕不只是说的人风声鹤唳,听的人也是草木皆兵。
“那你待我如何呢?”
“禅诚心归降,供君趋驰。虽不敢说有功,毕竟万事不曾悖逆吧?”
“哼!”
司马昭终于抓住了愤怒的衣角。冷笑
“所以你为我出战上庸,肯手刃姜维,是对大魏足表忠心——”
“是啊。”
“那么,你真的杀死了姜维吗?!”
“是啊。我……”
刘禅突然反应过来,止口,睁大眼睛望司马昭。
两位原本都极明澈机敏之人主。电光石火间,他们从彼此脸上读到信讯。立刻心照相见——
刘禅失声冷笑,言语陡转锋利,竟撕破平时柔善的伪装
“或者,昭公想更正我的说法。告诉我——”
“杀死姜维的人不是我,而是阁下?”
“哼!认识这个吗?”
司马昭不正答他,却将那有狐漆盒扔到刘禅脚下。漆盒触地咔嚓裂开,刘禅的头发,姜维的头发一同滚出。滚到刘禅的裙侧。——势同败落。
“伯约……“
定睛一瞬间。刘禅闭上眼,脸上拂过哀痛的表情。
这个真实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司马昭的心。
“还有什么可说的?!”
“伯约啊。”
刘禅哪里还有什么想说的?他颓然低头,手中长剑脱落,羽扇亦飘坠在地。
他的长发垂拢掩住脸,也掩住了他嘴唇的微动。
司马昭额上青筋蠕动;他猛地上前一把揪住刘禅的领口,将他拉近自己
“说话就给我说大声点!别偷偷摸摸的——”
。
、
“昭公……”
、
“如今刘禅在君之手。”
刘禅的手轻轻搭在司马昭手上。冰凉柔软。他突然出人意料地问道
、
“打算好如何发落了他吗?“
、
司马昭一怔。
、
03
刘禅的身上有种幽暗的香味。他扶着司马昭的拳头,倾吐言语;音声飘绕在司马昭耳畔,如同藏在烟波里的咒文
“……刘禅生死毕竟由你。”
、
他轻声唤称刘禅,听来像在劝说旁人事
“留着刘禅最大的意义,不是大魏缺少将臣效忠;而是赖他身份特殊,天下的眼睛……都想看到‘归降魏国’是怎样的结局。”
“这乱世之末呀,顺天命的言论虽然暗愚,于君,却百无一害。“
、
他在说什么?
这一番话,到底是谁对谁说?
、
“如今仿佛空养着一个废人。十年后,未准将成为最后一根猬草,彻底动摇江南人心。省却十万兵杀,那就很值得了……”
”眼下,对昭公而言,体面比私怨重要。不可不慎重。……蜀中旧臣宜善待,表面的平和还要做足。“
“星夜因嫌赶来,然并无捉到犯奸,所以不能杀他个血溅府门。——“
、
语调平静如水。
、
“若怕刘禅逃跑,可立刻带回洛阳囚禁之;”
“若还怕刘禅多事,亦可赠药鸩,慢慢毒死。熬过冬天,对外正好托词安乐公自秋日以来沉疴不起,终于春来病发……”
“又垂泪厚葬。保全其妻子。子嗣因袭封地。”
、
“也不过如此。还能如何呢?”
、
、
是啊。还能如何?
这冰冷的语调娓娓分析来,就是贾充也不能做得更好。刘禅将一切都细细掰开
得、失、阴谋、生死、利害——变成清晰的选项,码放在司马昭面前。
他说得一点不错。
、
只唯独一点
在这流水般的叙述里,司马昭听不到一丝热意。
人情的哀婉,生死的眷恋,情义的牵连……一些些也没有。
、
连对自己的性命,也是冷漠至极。
、
这种寒意让司马昭忍不住战栗。他所有的冲动和愤怒都被这幽幽寒意冲刷殆尽。他低头望着自己拳领下的刘禅平静如冰雪封朔的湖面。
、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亲吻刘禅,刘禅悄然逃走时,他曾忍不住感叹
漠然无心,简直不是人。